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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凤怡正不知何故,那木人竟会突然停止,却见眼前火光闪处,照见一瘦长道人,面门而立,手中油松火把,袅袅上冒着黑烟。
这道人乍看起来,又黑又瘦,双目深陷,开合之间,神光四射。此时正对着甘凤怡冷笑。
甘凤怡不由一惊,退后了一步,一时不知如何向这道人解说。忽听这道人阴冷冷的口音道:“大胆的丫头!竟敢午夜侵入我思悲寺,非偷即盗,丫头!你外面来!”
说着话,这道人反臂拧身,纵出两三丈以外,一双怒目盯视着凤怡,连连招着手。
甘凤怡本疑那道人是思悲子,正还觉得不大好意思,谁知此时已看清竟是一面生的道人。
更因这道人出口不逊,一时不由动了娇性,暗忖:自己既已为他发现了身形,不如干脆斗他一斗。
此时再为这道人这么一激,哪里还忍耐得住,当时娇叱了声:“道人休走,姑娘来也!”
说着话一跺莲足,随着道人之后窜门而出。
这一走近,更看清了道人那份长相,鸠首鹤面,兔耳鹰腮,再加上他那一身黑袍,午夜里愈发显得狰狞吓人。
当时强壮了一下胆子,反手拧把,寒光闪处,已把背后长剑撤在了手中,一挺剑尖,冷笑道:“本姑娘此来,是奉思悲子老前辈之约而来,既为你发现,大不了我回去就是,道人何得口出不逊,难道你们三清教下对人,竟是如此无礼么?”
话未了,那道人竟发出声如夜枭的一阵冷笑,猛然一收笑容,斜挑着他那两弯吊客眉道:“好丫头!本真人没教训你,你反倒责怪起我来了”
说着话,遂见他把手中油松火把向一边地上运劲一掷,那长有三尺许的松枝“噗!”地一声,入土半尺,火星四溅,依然燃着。
凤怡不由暗自心惊,心说:这道人好纯的内力!
想着,就见那道人背手腰后,向外一抖,唰一声,竟自撤出了一柄黑光闪闪的佛尘,只需一望,即可判出那拂尘决非一般马尾所制,定是一种特有的金属所制。
那道人拂尘出手,目射凶光,阴阴的一笑道:“怪不得思悲子打发人找我来此暂住三日,说有人将不利于他,想不到竟会是你”说着,他怪笑了一声接道:“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竟是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思悲子也真是大惊小怪了来、来、来!本人先教训教训你!”
说着话,左手一捞那肥大的黑色道袍,芒足点处,已扑近到凤怡的身边,右手拂尘向外一挥,飕然劲风里,这拂尘尾尖,竟像一杆铁笔也似的,直往甘凤怡面前上疾点而来。
甘凤怡此时闻言,暗骂了道:“好个阴毒的思悲子!竟自欲借外人之力,想来阻我!”
最毒的是:竟不将真情告之这道人,而至于让这道人怀疑自己是盗贼一流,其用心真可谓之奸猾已极!
因知一时向这道人解说也是无用,再加上恨这道人太轻狂,此时见他这一拂尘来得疾劲异常,不由娇叱了声:“来得好!”娇躯半侧,掌中剑向上一提,左手领了个剑诀,这口寒森,森的青刃“长虹贯日”直往那道人臂窝之下,猛扎了去!
道人向后一挫腰,口中喝了声:“你还敢动手?”
那柄拂尘借着后挫之势,竟自侧卷起了半截尾丝,倏地向凤怡剑刃之上卷去。
甘凤怡右划莲足“大鹏单展翅”向外一挥剑,直往敌人面上劈去。
在这冷夜寒月之下,一霎时二人已打作一团,只见人影飘飘,寒光耀目,挟着嗖嗖劲风,一刹那已对拆了二十余招,道人身形恍若游龙,而凤怡却已鬓角见汗。
甘凤怡这时才知那道人竟有一身惊人之技,时候一久,难免要败在这道人铁拂尘之下。
由于她此时心中焦急十分,久战不胜,万一惊动了那禅房内的思悲子,自己是盗宝不成,反受其辱,想到此芳心更是火上添油。
奈何那道人此时愈战愈猛,那柄铁拂尘之上,真有鬼神不测之能,指东打西,扫南点北,只见前后左右满是这道人的身影,竟是一趟武林中不常见的“七十二式青萍剑”招。
而道人将这套剑法,化之于佛尘上,施展开来,更有令人难以想像的威力!
再过一会,甘凤怡已显著走了败招,频频娇喘,发束已开,她开始觉出不妙,闪避间杏目外扫,芳心已打算着逃走的念头。
此时那道人铁拂尘挟着无比劲风,正以“横扫千军”之势,向凤怡腰上横扫而来。
甘凤怡振臂上拔,道人铁拂尘走了空招。凤怡以为时机难得,不容对方铁拂尘收回,蓦地在空中“细腰巧翻云”向外一个倒转,掌中趁势荡起一片霞光,以“玄鸟划沙”之式,直向道人侧肋上直劈了去。
那道人万没料到甘凤怡有这一手,只以为对方是情急拚命,一时倒也慌了手脚,他忙向外一闪,跟着“金鲤现肚”一连急转了三个身,已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身形方定,怒叱了声:“丫头!你是找死!”
正想以“天魔八杖”制对方于死命,谁知甘凤怡这一式本是撤身救命招术,看来虽凌厉十分,其实旨在逼人后退身形。
那道人惊慌之下,竟是着了道儿,待回身抡起铁拂尘,再想击下之时,凤怡却已猛的纵身而出,莲足点处,竟展出极上乘的轻功提纵之术,一迳向寺外驰去。
道人尖吼了声:“哪里跑!”
跟着弓背拔身,竟展出了“八步赶蝉”的绝技,猛地向凤怡身后追去。
他身形一挫一提,疾同电闪星掣,眼看已到了凤怡身后,掌中铁拂尘“白蛇吐信”倏地抖出,直往甘凤怡背后“灵台穴”上点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拂尘眼看已快扎在凤怡穴上,猛地由姑娘身后墙边,似怪鸟也似的扑出一条身影,这人影以着极快的身法,向那墙头上一落,无巧不巧,正落在道人与甘凤怡之间。
疾劲捷快的身形,竟没带出一点声音来。身形方一着实“云龙抖甲”一双铁掌,挟起无比劲风,运施着“排山运掌”的功夫,蓦地向外击出。
这种突如其来的身形,和那凌劲的掌力,蓦然间竟使道人大吃一惊!
惊魂之下,只疑来人欲夺取自己手中拂尘,慌不迭向后一拧臂收招。但他却忽视了这不速客凌劲的掌风,铁掌震处,以道人那么猛的身形,竟自被震得向后一仰,失魂之下,他猛的一踹双足“金鲤倒窜波”随着来人掌风,竟自反穿出四五丈以外,在空中“云里翻身”身形才略为一顿。
落地后,兀自一连退后了三四步,心惊急愤之下,不禁惨笑尖叫了声:“何方狂徒!”
目视处,那丈许秃墙之上,映月迎风而立的,竟是一介翩翩英俊儒生。那书生一扬剑眉道:“得放人处且放人,能容人时且容人,道人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道人不由惊叫了声:“好你是什么人?”
那书生在围墙之上,弯腰打躬,满面春风道:“洛阳一寒儒,路见不平,乞求前辈手下留情,感激不尽!”
跟着这书生飘身而下,月光之下,这书生方面大耳,剑眉星目,好俊的一付长相!
道人发出似鬼魅般的一声长笑道:“好得很!好得很!年青人!你叫什么名字?”
这书生正色道:“晚生叶飞桐”
话未完,道人已揉身而进,作势将手中拂尘向外一递,叶飞桐向后惊退了一步,道人却又将拂尘收回,桀喳喳的干笑了几声,午夜里听来直令人起鸡皮疙瘩。
叶飞桐心方一惊,道人却探首向凤怡逃处看了看,冥冥黑夜,哪里还有那女孩的踪影?
显然这女孩早已跑远了,她并不知自己身后,却另有一人为她挺身而出,冒死去敌一个他自己也怕的人!这是何等动人的一份感情啊!
且说道人在顾盼之后,已知那女孩子是跑远了,而这半路杀出的年青人,为了救她,竟而险伤于他凌厉的掌下,这是何等可恶?可恨?
看着道人阴沉的脸上,立刻挂下了两道深纹,他用那双深陷在目眶内的闪闪眸子,注视着那惊吓参半的年青人道:“好得很贫道玄机子,为玄真子之一想不到今夜竟险丧在你这娃娃之手,你既敢替人挡身,自然是毫不把贫道看在眼内了来、来、来!方才对那女娃娃一笔账,现在系在你的头上”
叶飞桐乍闻对方这一报名,顿时心内凉了一半,他久闻玄真派夙日以七子二老,称雄江湖。而七子之中,更以玄真、玄机、玄化三子最为厉害。
而玄真子前文已交待,正是如今改名思悲子的掌门人,和玄机、玄化同为一师。但前者心性较仁厚,而后者却是险毒凶顽,为武林所不齿!
今日既遇见了这玄机子,看来自己真是凶多吉少了!
叶飞桐方才挺身而出,完全是为了暗救自己心上人甘凤怡,一时气血上撞,哪里曾顾到这老道是何许人也。
其实当时他一击之下,如趁那玄机子身形未定之际,要逃也并非不可。
只是他一心想多给凤怡一些时间,故此有意再多耽误道人一会。
此时既知凤怡已经逃远了,这才想到了自己眼前的问题。道人再一报名,他自然就有些怕了。
当时把牙一咬,猛然双足一顿,一言不发,反身就跑。不想身方纵起,尚未落下,已觉得头顶一阵疾风,似乌云也似的落下一人。
细一注目,竟又是那道人,却已落在自己身前,面现狞笑道:“小伙子!想跑可不行。你方才胆量哪里去了?”
说着话,那双吊客眉两下一分,面现杀机。
叶飞桐万料不到道人竟有如此轻功,事已至此,也只有和对方一拚了,当时一跺脚道:“玄机子!休得欺人太甚!公子莫非就怕了你不成?”
说着,手按剑柄,拇指轻按剑簧“呛!”的一声龙吟,宝剑出鞘,直如一弯秋水,冷气逼人!
然而叶飞桐却借着拔剑之势,向后猛一仰身,平窜出五尺以外,一拧把剑尖朝下,对着玄机子抱拳,苦笑了一下道:“堂堂玄真七子之一,莫非竟欺侮我这一后辈?传扬出去,岂不令江湖上人耻笑?玄机子?你就快发招吧!”
说完话,杖剑挺立,毫无畏惧之心。玄机子本已扑身而上,闻言一怔!
只见他嘿嘿冷笑了几声道:“小伙子!你既然说出这种话,本真人不妨手下留情一点”
说着他稍顿了顿,又点了点头道!“这样好了我若在二十五招以内,胜不了你,任你逃走如何?如果在二十五招之内胜了你,小伙子!你却不能再说我手下无情了”
叶飞桐闻言,心中一喜,他想不到这玄机子竟为自己所激,当时暗忖:“玄机子呀!你也太自大了,我叶飞桐,虽不能说有如何了不起的武功,可是也不致于就敌不过你二十五招”
想着,不由一挑剑眉,朗声道:“一言为定,道人!你且快赐招吧!”
话方毕,只见玄机子倏地把那柄拂尘向上一扬,只听就空“叭!”的一声轻爆,那尘尾就像开了一朵大花也似的万针四散。
道人的身形跟着向下一矮,那双深凹的双瞳,目不少瞬的注盯在叶飞桐身上,喉中发出一丝尖音道:“小伙子!本真人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能逃出真人这二十五招之内。”
话甫毕,他已揉身而进。叶飞桐当时心想先下手为强,见道人身才一近,一声不哼的向上一跨步,足下是“跨虎登山”式向前一迈。
掌中剑向后一领,猛的向外一展,好一式“金鸡乱点头”荡起数点银星,直往道人前上胸“旋机”“膺窗”“期门”三处要穴上点了出去。
这一招猝出不意,真个是又快又疾!那玄机子猝然无防,着实吃了一惊。
这一招名叫起剑风,用于开始第一式,实具有无上威力!
叶飞桐因心知道人武技惊人,故此一开始就未敢丝毫大意,剑身向外一抖,寒光耀目,冷气袭人。
玄机子凹腹吸胸向后猛一挫身,黑暗中只觉颔下一寒,像微微丝丝地响了一声,那一缕三菱羊须,竟吃叶飞桐锋利剑刃,将须尾给削下了不算短的一截。
道人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所幸这一招又疾又快,又当午夜,道人虽断须出丑,叶飞桐竟是未见,否则即可以此为借口胜负已定,道人虽心不服,谅也无话可言。
此时那玄机子惊魂乍定之下,对叶飞桐切齿痛恨,尖啸一声,揉身而进。
一起式,就是最厉害的“天魔八杖”首招“风卷残云”铁拂尘挟着无比劲力,直往叶飞桐连胸带肋,猛扫了过来。
叶飞桐闪身抽剑,两般兵刃迎在了一块,只听见呛琅琅一声脆响,叶飞桐差一点宝剑撒手。
口中哼了一声,踉跄出了四五步之外,一时间那只持剑的手,齐根酸麻,连眼泪都痛得流出来了!
此时才真正体会到道人臂力之惊人,惊慌失措之下,反倒不知如何对敌才好。
不想身形尚未立定之际,玄机子第二式又以雷霆万钧之势递到,夜风之下,那玄机子就同一只夜枭也似的,自空而坠,掌中拂尘“分花拂柳”向外一挑,猛地口中怪哼了一声:“哪里跑!”
第二式“沉雷泻地”由上而下当头猛袭而至,叶飞桐顿时觉得有万钧重力,当顶压下,几乎令人窒息。
慌忙中将掌中剑向上一举“举火烧天”同时前身向下一俯“犀牛望月”想再抽剑侧削道人右肋,可是竟没容他将这一招递出,遂觉掌中剑再度一紧,虎口一阵火辣。
方道了声:“不好!”却听得玄机子口中怒哼了声:“撒手!”
叶飞桐就觉有一股极大劲力,卷着剑身向上猛然一挣,自己虎口就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但他兀自死握着那剑柄不放,遂觉一股大力,自己连人带剑竟被玄机子带了起来,惊慌之下,却闻得道人一声狂笑道:“去吧!”
叶飞桐就觉侧胸一阵疾风猛袭,双目一阵昏眩,知道定是受了玄机子掌伤,再不松手缓气,有死无幸。
好个倔强的叶飞桐,竟在这种情况之下,仍然能提足真气,就空向后一仰,随着一个穿势,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也似的,反窜出了两丈三四。
身一落地,一连退后了三四步,竟自面色一阵苍白,再也挺立不住,一交坐地,头上汗珠一时如雨而下。
他用抖颤的手指着那玄机子,仅道了声:“你”遂觉口头一甜,不觉吓得他猛然一抖,忙闭目合口,强自提住真气,将那口欲涌而出的鲜血,强行压下。却闻得道人阴沉沉的笑道:“娃娃!你知道本真人的厉害了吧?”
叶飞桐只是怒视着他不发一语,遂见玄机子身形慢慢向他走近。
叶飞桐不由一闭双目,心料此番休矣
但却听得那道人叹息了一声道:“罢了!小伙子!要按真人以前的脾气,此时早就饶你不得了但是,今天我且饶了你吧!”
叶飞桐此时已能勉强忍着身上的内伤,闻言不由开目挺身而起,冷笑道:“玄机子你这可恶的道人”
遂见玄机子左手向前一摔,呛琅琅一阵响声,竟把叶飞桐那口剑抛在地上,哈哈狂笑了几声道:“小伙子!这是你的宝剑。要是你不服气,本真人随时随地都等着你”话声甫毕,月光之下,已见这道人拔身而起,随着几个起落,已失去了他的踪影。
叶飞桐惨然淌下了两行热泪,心中焚燃着仇恨与悲哀,他突然不明白自己。
“这是何苦?”“为一个和自己相识不久,相交不深的女孩?为了她竟使自己差一点丧失了宝贵的生命这是为什么?那女孩是否知道呢?是否该让她知道呢?”
然而他只是苦笑了一下,只这一霎那,他体会到,爱情不是一首诗歌,不是一杯甜酒,它是一汪泪!一滩血!
而能为自己所爱的,受上些痛苦,却是另一种方式的安慰也许这种安慰表面上只是伤痛和流血,但内心都是甜而美的这种享受,才真正是爱情升华!
因此我们这位年青人,想到此,那张惨白的脸上,竟自挂上了一丝笑容。
他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拾起了地上的剑,却听他口中喃喃地道:“我不告诉她我不告诉她”
暗影中一个年青人,提着一口剑,痴痴地向前行着。
当走过一座小木桥的时候,这年青人忽然把手中的剑,丢向了那涧水之中。
他低着头,目视着那泛起的波纹,脸上是一丝凄苦的笑容,他心中想:“可恶的老道再见面杀你的将是另一口宝剑”
慢慢地朝着山下跚跚而去。
第二天,太阳已经出来很高了,这小店之中,乱哄哄的,客人都起来了,一时呼茶唤水之声,不绝于耳。
一扇小窗推开了,露出了一个貌相极美的少女,这女孩淡淡的素脸儿,两颗又大又亮的眼睛,只是带着些泪痕,还多少有些儿肿泡泡的。
她是哭过了
有谁知这大姑娘,昨晚上整整的哭了一夜呢
她想着世上的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人,为什么那叶飞桐,以他那份相貌,他那份武功,竟会是这么一个人呢?他利用自己去打通一切的关口,而自己却背后偷偷的去偷盗那书和剑!
“这是多么自私和卑鄙的一个人啊!为什么我竟会对这么一个人放在心里呢?”
只要一闭上眼,那挺俊的叶飞桐,就进入了她的眼帘,如此紧紧的缠了她一夜。
而使她自己奇怪的是:如今她对于那书和剑的得失,倒反而看得轻了,一颗心却是实实的系在了这年青人身上
“这莫非就是爱么?”
想着,她不由对着天空的朝阳长叹了一口气。
多少年来,这纯洁的女孩,从来都没有这样感慨过,而如今,这又是为什么呢?
似这样发了半天楞,每当有脚步声,自门口走过,她的心都仿佛在紧张着,以为那人是叶飞桐,可是却不是的!
甘凤怡不由沉不住气了,她想:“怎么他会不来了呢?
忽然她面带冷笑的自位上站起,用一条丝帕将青丝扎紧了一下,心说:“我就去找他一下,看看他在干什么?”
想着她就走出室外,把门带上,正逢一茶房迎面而来,甘凤怡把他叫住,笑问道:“有一位叶叶公子他在哪一间房里?”
那茶房皱了一下眉道;“你问的是那位骑马的叶公子不是?”
凤怡红着脸点了点头,这茶房却皱着眉毛道:“小姐!你快去吧!他在东厢房二号,我这就是为他找大夫去的”
说着正要转身而去,凤怡不由一怔,惊问道:“找大夫干什么?莫非他病了?”
这茶房一面向前行着,随口答道:“岂止病了?简直是大口吐血”
甘凤怡闻言不由大惊,当时也顾不得再问这茶房什么话,三步并两步的赶向那茶房指处,找到了东厢房二号门牌。
却见那室门紧紧关着,甘凤怡在门上轻叩了两下,内中传出叶飞桐的呻吟之声,少停即道:“谁?请进来好了”
凤怡不由用手一推,那门自然就开了,瞩目处,那叶飞桐却是倚坐在床栏边上。
只一日未见,他脸色竟变得苍白了许多。
床前置着一具白盆,而盆中竟是鲜红的血!
甘凤怡不由双目一红,上前了好几步道:“你你是怎么了?”
叶飞桐见竟是甘凤怡,不由蓦然吃了一惊,竟自强作笑容道:“姑娘!竟是你!请恕愚兄身体不适,未能下地姑娘你请坐!”
甘凤怡不由苦笑了一下,道:“叶兄!你一定是受了内伤,要不怎么会吐血了呢?”
叶飞桐微笑连连摇首道:“姑娘!你说得太严重了”
甘凤怡此时坐在他床边的靠椅上,心中不由忽然猜想道:“莫非他是昨夜在思悲寺受的伤?”
想到这里,不由微扬秀眉,以一双剪水双眸,注定在叶飞桐的脸上,想由他脸上,看出些自己所怀疑的
然而这年青人,只是用那双光明痴情的双目,注视着她,令人不敢逼视。
他虽在受伤之下,神采依然是那么清朗动人。
甘凤怡满心想责问他的话,只是到了唇边,却又忍住了。只是又低下头,脸上泛起一片桃红,低声道:“那你是怎么了呢?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叶飞桐往上坐了坐,叹道:“这不过是陈疾突发而已姑娘你不要介意过一会也就会好的”
甘凤怡心中一阵难受,她装着背过脸去看看这屋子内的布置,却偷偷擦了一下流出的泪
原因是自己和他,仅不过萍水相逢,论交情也只不过面对面的谈过两次话如果仅此就为人家流泪,对一个少女来说,未免太那个了
所以当这女孩再回过脸来的时候,她已换上了一付伪装的笑容。
她又往床边走近了几步,叶飞桐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姑娘!,你千万不要灰心,今夜再去一次,也许这一次你会成功”
甘凤怡不由心中一阵极度的反感,但她仍不愿说破对方昨夜的行径。她内心不由想道:“叶飞桐你未免太卑鄙了,你绝没想到,你昨天的行径,我已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我不好意思当面说出,令你不好意思罢了”
想着,她不由苦笑了笑,睁着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注定着叶飞桐道:“谢谢你的关怀只怕小妹无此福缘,也许另外有人,较小妹更有福缘,得那东西也不一定”
叶飞桐竟没听出那话中的含意,闻言只微微摇了摇头道:“姑娘!千万不要灰心失望,我想那思悲子既有意将那书与剑,赠与外人,姑娘实在是最理想的人选之一”
说到此他微微顿了一顿,又喘道:“姑娘!你今夜再去之时,千万要避开正门而行,因为也许另有高手在前你要小心了”
凤怡心中一动,不由笑着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呢?叶大哥?”
叶飞桐不由微微一怔,遂笑道:“我只不过是猜想而已”
甘凤怡也笑了笑,她实在不愿再谈到昨夜的问题,这是她内心的一种逃避,同时也是她自认为对叶飞桐卑鄙行为的一种宽恕!
当她再次将目光移向这位——她认为十分神秘的年青人,而对方那双痴情的目光,早已牢牢地盯向自己了。
她不由觉得脸一阵红,显得十分扭妮,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人家这么看过,要是在路上有人这么看她,她早就由不得要发怒了。
然而此时她除了显得娇羞以外,竟是没有任何表情。
她抬起头对着他笑了笑,那年青人也笑了笑。
凤怡哼了一声道:“你怎么老看着人家嘛?你这是还有病呢!”
叶飞桐被说得脸一阵红,忙将目光扫向一旁,却听得甘凤怡噗哧的笑了一声,吓得他忙又红着脸转过了头,却见凤怡临时又绷上了小脸,似春葱荑的一只玉手,轻轻抚在她那樱桃般的小口之上。叶飞桐这么一看她,她不由得又低下头了
忽然门口一人猛敲了两下门,吓得甘凤怡忙离座而起,叶飞桐不由一笑道:“姑娘不要怕一定是大夫来了”
遂见门开处,果见那小二,随着一发须皆斑的老人入内,二人再向那老人一望,由不得相继都大吃了一惊!
原来这老人,那付样子太吓人,身高不满四尺,一颗头却是奇小无比,满头银发披散肩后,身着一袭灰布长衣,腰上系着麻绳。
这老人左肩挂着一串银铃,右臂却垂着一支虎掌,那付打扮看来颇似一走方郎中。
此时那店小二一进门,就向床上的叶飞桐道:“公子!大夫请来了,这是本地最有名的神医古如明”
叶飞桐不由在床上弯腰先向那大夫笑了笑,遂又看了甘凤怡一眼,呐呐又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伤,只不过是陈疾陡发”
那矮小的郎中古如明,此时慢慢走近床前,只是弯腰看着床前的瓷盆。
盆中尽是叶飞桐方才所吐的血,这郎中睁着一双小如杏仁似的眼睛,注视着那些血。此时闻叶飞桐言后,抬头以那双小目看着叶飞桐微微冷笑道:“相公!这就不对了,依小老儿我判来,相公分明是新近才受了人家的掌伤,伤中内腹,所以才会吐出这许多血,怎又会是旧疾复发呢?”
叶飞桐闻声不由脸一红,心中暗惊这郎中好厉害的眼力,果然不愧是名医。
此时闻言,不由飘目向甘凤怡一看,却见她那双明眸正以着一种另样的光彩看着自己,不由心中又是一惊,暗忖:“这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才好,否则难免令她见笑”
想着,正要开口向凤怡说话,甘凤怡却主动地往起一站道:“叶兄请善自将养,小妹先行告辞了”
说着话脸上带着一丝凄苦之色,启门而出,才一出门,她不由面现苦笑,心想果然自己所料不差,这叶飞桐竟真的是昨夜受了那道人的掌伤。
想着,她那双秀目中,竟滚动着欲出的泪痕,暗恨自己是以着一份如何真挚的感情来对他,但这叶飞桐却是如此一个人,自私、虚伪看来自己芳心真是错投了人了
于是她决心慧剑斩情丝,今夜不管成功与否,将离此而去。
曾经和叶飞桐的这一点点感情,就让他随着别离而疏远和消失吧!
甘凤怡想着,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当她用力把房门震关上时,她的眼泪竟流出来了。
午夜的朗星,照耀着武陵山上那一片庙宇,微微的山风吹得这四周山林刷刷作响。
在那山窝之下,思悲寺仍如往常的耸立着,道观之中,一片漆黑。
但是独有一线微微的灯光,自观主思悲子的禅房中透出。
那年已古稀,断了一条腿的老道人思悲子,此时正把一口乌黑鲨鱼皮鞘的古剑,小心的挂在身侧的墙上,又用手拂净了兀上放置的一卷书。
他面上带着一丝微微的笑容,又自盘膝坐回在蒲团之上,脑中不由想道:“这是第二夜了看那女娃娃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能闯进房中将此二物取出”
想着这老道人面上微微带出得意之色,睁着那一双光亮的眸子,扫向室门之前,他想:“无论什么人,只要一跨进我这房门,我有足够的掌力,可以制其于死地”
当然他立心并不想如此来对付甘凤怡,因为甘凤怡正是他理想的人选。
然而他想像中,却是任何人要想取得这二物之前,必需要通过他所列举的这些条件,他要那人受尽折磨,而最后更能运用智力或勇力,取得这两件东西,方是他认为最标准的人选。
其实他这些条件,只其中任何一条来说,都未免太苛了。
午夜的钟声方一打过,一条纤柔的身影,正以着一式“海燕掠空”的轻功绝招,拔身在那观道之上。
这一次她果然避开正门不行,而从另一侧山路而下,竟被她顺利的扑进了观内。
但是这女孩此时内心却是充满着紧张和战瑟,对于她所要去做的愿望,她实在不敢想,因为那成功的机会太微乎其微了。
她在屋脊上扒俯良久,直待观察清楚这道观之中,确实没有任何异态之后,才二次起身,由屋脊之上,飘身而下,真像一片老树之上飘下的枯叶,落地无声。
她略为辨别了一下这观内地形,轻车熟路的扑入了殿外的那条甬道,而思悲子的坐禅之处,也就是那甬道的另端出口之处!
甘凤怡可不敢冒然的进身甬道之内,因为她生怕那甬道之中有埋伏。
只是在外面端详了一会,最后她决定先由窗外向那禅房之中窥视一番,再定入内之策。
想到此她反身向上一窜,已上了这瓦面,身形猛然向下一俯,以手足之尖,在瓦面上一路潜行,不敢带出一点声音来。
似如此不一会,已可看出那禅室之内的灯光,忽然她觉得身侧人影一闪,惊得她向下连忙一伏身,良久再抬起头来,却不见一丝动静,甘凤怡不由心中暗惊,只当是自己眼看花了。
最后她仗着胆力,单足一找屋檐,试了试劲头,猛然娇躯向下一垂,好一招“珍珠倒卷帘”已将目光凑近在窗口。
先垂首在窗外听了听窗内确实没有动静,才伸出舌尖,以唾液点开了纸窗,就着那月牙的小孔,向内凑目一看,不由心寒了一半。
原来目光及处,果见一柄形式极为古雅的长剑挂在墙上,剑下为一方几,几上置着一册厚厚的线钉装本,但那思悲子坐处顶多离着二物处不过五六尺远近,要想在如此情形之下,将此二物取到,真可谓之难比登天!
甘凤怡看着不由暗暗皱眉,心知自己武功,要是和这道人比起来,还差得远,要想从这思悲子手中,以武功硬将此二物夺下,决不可能。
“用偷嘛!这道人就在近前,自己只要略一走动,万无不被发觉之理”
甘凤怡这么想着,忽地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心想这么晚了,竟还有人找这老道不成?
一念未完,陡见那思悲子双目张开,射出两道奇光,他仿佛也颇惊奇的开唇问道:“谁?”
却听到室口一声低沉的答道:“弟子献茶!”
那声音说得极其含糊,以至于思悲子听得双眉微皱。他上身略晃了一下,哼道:“这么晚,你才来?进来!”
话方一毕,那扇室门竟自微微打开,一青衣道士举盘而入。
盘中搁置着一付茶具,最奇是这道士似有意缩矮着身材,蹲俯前进。
甘凤怡乍看起来,只当是那守门的小道土,因为这身破烂的青色道衣,和他那头上的陈旧道冠,都是那小道士穿着之物。
因为这小道士,举盘过高,所以那盘子已全部把他的脸已遮住了,思悲子并不能看见他的脸,但是他不由也觉得有些奇怪,正想喝问,那小道士已慢慢托盘而进,他借着那茶盘挡住前面,却有意无意的向窗口一偏脸。
甘凤怡不由吓得一阵战抖,暗叫了声:“天啊!竟是你!”
原来目光视处,那小道士,竟非昔日自己所见的小道土,却是新受掌伤的叶飞桐。
这一惊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差一点勾足不住,险从那房檐倒栽而下。
总算她强自定了定心,正自暗想这叶飞桐胆子也太大了,尚自不解他真实用意。
但叶飞桐却似对窗口微微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脸色想是因为过份的紧张,已呈出灰白的颜色。
思悲子见这小道士,今夜献茶,竟似和往日不同,正要喝问,这小道士已走近到思悲子身前,他借着把茶盘向下一放之势,猛见他双掌合十向外一抖,排山运掌,这一双掌挟着无比的劲风,直向那思悲子全身猛击而去,同时口中暴喝了声:“姑娘!还不下手!”
这种出乎意料的动作,不由使思悲子大吃一惊。叶飞桐这一式排山运掌,可谓之又快又狠,别说叫他打实了,就算让这凌厉的掌风,沾上了身,以思悲子如今功力,也不敢说不带上伤!
这一惊,方知来人用意,但叶飞桐掌势如电,思悲子惊魂之下,口中狂喝了一声:“好孽障!”
只见他在那蒲团之上,双手一按,身形猝然侧拔而出丈余之外,尚未落地。
猛听窗口喀擦的一声暴响,一黑影跃窗而入,细一注目,竟是那位甘凤怡姑娘。
思悲子不由大惊,知道一时大意,竟自中了那假道士之计,不由低喝了声:“不好”身形起处,就像一只怪枭也似的,直向那剑和书飞扑而去,但是一旁的叶飞桐,又怎能令他如此施展?见思悲子身形方起,他竟侧腰拧身,二次运掌进身“龙行乙式穿身掌”一双铁掌,带着无比的疾劲之风,直往思悲子迎来的身形,就空猛击了过去。
思悲子就是有再高的功力,对于叶飞桐这种不要命的扑击之势,也有些顾虑。
见状在空中只得厉叱了声:“好畜牲。”
只好将穿出之势,向后微挫,在空中“风卷残云”向后猛一个倒翻,方一落地。
甘凤怡此时却已取得那墙上古剑,和几上痛禅掌谱,以绝快的身法窜出窗外而去。
思悲子一时也顾不得再敌叶飞桐,单足顿处,就像一支箭也似的欲投窗而出。
眼看他已窜身而出,却听叶飞桐一声大吼道:“老道!你再看这个!”
这假道士上前一伏腰,双掌齐出,竟自打出满满的两掌暗器,午夜里这两掌暗器一出手,挟着满空清啸之音,就像数十蝗虫也似的,直向思悲子背后,全身上下,满身飞袭了去。
思悲子身方纵出,已和甘凤怡成了首尾之势,不想突闻身后万啸齐鸣,微辨风声,就知定是一掌金钱,这种打法劲猛力足,距离又近,一时想躲,可就不十分容易了!
思悲子在急怒攻心之下,已把身后的叶飞桐恨之入骨,只见他偌大的身子,猛然向前一折,一双大袖由前向后,随着后转的身形,带起一阵疾风,直往当空猛挥了去,只闻一片叮当之声。
那满空的金钱,吃思悲子这种“流云飞袖”的功夫,竟自全数扫落在地,哗啦啦落了一片。
然而当他再回身时,已失去了那甘凤怡的踪迹,思悲子不由一阵寒心,知道是追她不到了。
不由转身一阵狂笑,几乎都要笑出了泪,单手入袖,向外一抖“铮”地一声微响,竟是一枝乌光净亮的铁杖。
只见他二话不说,身形向前一扑,掌中铁杖,搂头盖顶,直往叶飞桐当头击下?
叶飞桐见侥幸成功,不由快慰已极,此时身形方往上一拔,本想趁势逃走。
却不料思悲子此时已把他恨之入骨,已决心不容他再逃开自己手下。
叶飞桐身形方起,思悲子铁杖已自上而下猛砸了下来,不由大惊,忙在空中一挺腰身“金鲤亮脊”向上一挺,就势一个“云里翻”落于一旁,口中喝了声“道长且慢!”
思悲子此时已杀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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