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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凤坤听完话,面色突变,霎时间面色如罩冷霜,忽然他垂着闭目,低声应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说完话转身自去。
俏丫头望着他消失背影,轻声感叹道:“天啊!难道我梅香做错了事真要如此,这罪恶是百死莫赎了。”
她满腹忧虑,无精打采地转回栖燕楼上,程玉玲倚窗殷望,正等得心焦不耐,见她归来,立时趋前问道:“你见着他吗?他是不是答应即离绿竹堡?”
梅香点点头答道:“答是答应啦,不过他要见你最后一面,明晚上三更天,他在绿竹堡东面水坝堤畔等你,他说见一面立刻就走。姑娘,我看他讲话神色,凄然欲绝,我答应他句句转告,并促姑娘依时赴约。”
白燕儿轻皱一下柳眉道:“你好啊!你竟敢替我答应赴约,他还说什么没有?”
梅香答道:“他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玲姑娘不禁紧皱柳眉,沉吟不语。半晌,她慢慢向卧室走去,俏丫头知她此时,心中异常纷乱,也不再劝她,替她整好被褥,悄然退去。
这一夜程姑娘可以说眼未交睫,到天色大亮,才昏昏睡去。
甜睡中忽然被人推醒,玉玲睁开眼,看俏丫头带着一脸慌张神色站在床边,急道:“老堡主亲来探病,人已到栖燕楼下”
玉玲急忙装出一付病态,仰身而卧,口中还不住轻微呻吟,梅香下楼,接上来老堡主,引他到玉玲床边。
老堡主看爱女发乱枕边,星目半闭,很像有病样子,微微一皱长眉,回头对梅香道:
“你暂时退出去。”
俏丫头自是不敢违命,只得下楼而去。
老堡主伸手摸摸玉玲额角,问道:“你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一下子会突然病倒,岳凤坤医理精深,他说你病况如何?”
老堡主问话时,两目神光深注,面色一片肃穆,白燕儿欠身答道:“女儿只是微感不适,并没有什么大病,就是感着头晕心跳,四肢无力,岳相公虽替女儿把脉,但却没有说出病源。”
程九鹏看爱女面色,除了眉心微微发暗之外,毫无病容。又不发烧,沉吟一阵,忽然笑道:“玲儿,你的年龄也不算小了,这几年我一直为你的终身大事发愁,实在说你比两个哥哥都聪明,正因为如此,我不愿胡乱选个女婿,致害你一生,江南武林道上后起之秀,人才不少,但真配得上我这牡丹花似女儿的人,很难找出,我选婿过严,误你年华,选来选去,我心目中看上了两位。”
说到里,老堡主停顿一下,看看玉玲反应,见她睁大着两只眼,含羞静听。又继续笑道:
“这两人,都算是武林中奇才异土,文才、武功,样样超人。一位就是和你并骑来我们绿竹堡的俞剑英,另一个就是常和你一块儿同出同游的岳凤坤,我知道,这两个人在你心目中很难分出谁好谁坏,我这做父亲的,就不能不做主了”
玉玲刚说得一声;“爹爹,女儿我”
老堡主摇手阻止玉玲说下去,笑道:“你不要接嘴,听我说下去,俞剑英一剑败五鬼,挽救了我们绿竹堡一场大难,并且又揽下日后一场恩怨风波,是我们程家的大恩人,我原意把你许给俞剑英。可是人家一口拒婚,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逼人家非要我的女儿不可”
说到这儿,老堡主望着女儿苦笑一下又接道:“正好在俞剑英拒婚的当天,岳凤坤赶来了绿竹堡,他是风闻传言五鬼寻仇,故而急急赶来,虽然晚了一步,但人家对我们这份心意,也算是天高地厚了。
孩子,岳凤坤人才武学,比起俞剑英并不逊色,而且和你也相处很好,爹爹就做了主,把你许给了他,虽然事先没有和你商量,但我知道你一向极为孝顺,想你决不会为此事,使我伤心,俞小侠昨晚深夜离此,临走前我送给他惊虹宝剑,总算稍答他援手之恩,孩子,我看你的病势不算太重,很想早日给你们完成大礼,了去我一桩心愿。”
老堡主话说的虽然婉转,但面色却庄重肃穆,一派坚毅,玉玲知父亲性格,明的是和自己商量,其实,是强自己答应婚事,此时不但急辩无益,而且徒惹老父生气,姑娘心里打个转,定了主意,淡淡笑道:“女儿有言在先,这些事全凭爹娘做主,女儿只有遵从二老旨意。”
程玉玲答得爽快,老堡主心中反而起怀疑,怔望着爱女说不出话。老堡主看得出玉玲并没有什么病,装病原因不外避婚,这证明她对岳凤坤毫无爱意,现在她爽快允婚无非是怕自己伤心,这时,老堡主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逼迫爱女嫁一个她所不爱的人。
老堡主有了这层想法,不忍再揭穿玉玲装病的事,以为爱女屈己从命完全是出于孝心,不由也感动的淌下两滴老泪,不住摇头叹气,下楼而去。
可是他哪里想到玉玲心中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程姑娘的想法,是准备说服岳凤坤让他离开绿竹堡,万一他不听劝告,那只有自己悄然出走,所以他对老堡主提出的婚事,全不争辩,不想老父却误解她出于孝心,屈己从命,几句话,显示出父亲慈爱天性,说的程姑娘又痛又恨,痛二老年迈,养育恩深,如一旦出走,从此天涯各东西,不知相见何日恨俞郎薄情拒婚,一件喜事变成了千古大恨,害得自己将要骨肉分离程姑娘越哭越伤心。老堡主什么时候下楼她全然不觉。
再说老堡主,满怀感伤离开丁栖燕楼,一个人回到静室那儿出神发呆,他已看出爱女心事,俞剑英不但带走了自己送他的惊虹宝剑,也带走了爱女的心,给自己留下的只是无穷烦恼。
正当老堡主心情紊乱的当儿,忽见少堡主程天龙手持一张红简进了静室,他似乎发现了父亲心情不好,侍立身边嗫嚅着讲不出话。
程九鹏看了天龙一眼问道:“你有事吗?”
程天龙双手捧简送到老堡主面前答道:“有一位紫衣少女求见,她说拜简必须爹爹亲拆,儿问她出身来意,她坚持见爹爹才肯说明。”
程九鹏哦了一声,伸手拿过红简,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末学后进陈紫云拜”老堡主看了一阵,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来历,皱皱眉问程天龙道:“她在什么地方?”程天龙答道:“在客厅待茶。”
老堡主点点头离了静室,向客厅走去。
程九鹏步入客厅,果然见一个秀美少女旁案而坐,紫衣短装,背插长剑,清丽绝俗,秀逸若仙,只是柳眉愁锁,一脸幽怨神色,她一见老堡主立时起身一福,盈盈笑道:“老前辈名震江南,望播四海,晚辈冒昧求见,有扰清兴了。”
老堡主拱手还礼,笑道:“姑娘过奖老朽,实不敢当,恕程某年迈眼拙,不识芳驾。敢问姑娘莅临绿竹堡,有何赐教?”
紫衣少女莞尔一笑答道:“晚辈来自荒山绝峰,欲寻一位同门师弟俞剑英,闻他息踪贵堡,故来拜访。”
紫衣少女说完话,忽的敛去笑容,眉宇间隐现出一丝幽怨,两只圆圆的大跟睛,含蕴着两泓泪水,闪闪发光,深注着老堡主静待答复。
程九鹏听那紫衣少女自称俞剑英是她师弟,看她忧伤神色,显露形外,分明是心焦异常,急于早见,这情形看到老堡主眼里,暗想道:“这少女娇美绝伦,世上罕见,和我玲儿可说得上春兰秋菊,俞剑英有这样一个漂亮师姐,无怪他拒婚玲儿了。”心中想着,不觉多望了了几眼。这紫衣少女,正是俞剑英的同门师姊,灵虚上人女弟子陈紫云,她自那天亲送师弟下山,返回排云岭后,灵山绝峰上,只余下她和白猿玉奴,姑娘深陷情海,已难自拔
灵虚道长自离山之后,也是音讯杳然,不见归来,陈紫云虽得名师嫡授,内外兼修,但她到底是人,不是铁铸金刚、铜浇罗汉,哪禁受得住这种精神肉体双重折磨,渐渐的人逐渐消瘦。
一月之后,陈姑娘怀念师弟已到精神失常地步,不分昼夜晨昏,风雨冷露,每天痴立绝峰之顶,发呆出神。
这日中午时分,排云岭峭壁悬崖上,疾跃着一黑一白两点影子,不过片刻工夫,已登上千丈峭壁到达云顶,在陈紫云前停下,前面一个身穿破衣,赤足草履,满脸红光,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尘,见云儿那付如醉如痴的样子,也不禁动了侧隐之心,长长叹口气,说道:“可怜的孩子,你是怎么啦?你那一肚子玄机的牛鼻子师父,到哪里去了?”
桑逸尘连问了两遍,陈紫云好像失去了知觉,浑然不理,八臂神乞猛的一提丹田真气,双手一阵互搓,掌心中立时透出来丝丝热气,这位风尘怪杰运起他混元真功,口中轻喝一声:
“痴丫头,还不醒来。”右掌轻向云儿“天庭穴”拂去。
陈紫云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觉似遇到亲人一样,再也克制不住满腹幽怨痛苦,立时一下子扑到他跟前,口中只喊得一声:“师叔云儿做梦也想不到,还能看到你老人家”
话到这里已呜咽出声,人却盈盈跪倒,抱着桑逸尘两条腿放声大哭起来。
只说得出一句:“师叔,他他走了。”人便晕了过去。
桑逸尘看她粉面惨白,毫无血色,心中油然而生怜悯之心,摇摇头叹口气,暗想道:
“什么事,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孩子折磨成这个样子”
八臂神乞感叹声中,抱起了云儿娇躯,把她送回房中。
陈姑娘悠悠醒来,双目含泪,闪动着大眼睛,脸带戚楚,桑逸尘坐旁边急得抓着一头蓬发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再不说可真要把我老叫化急死了,穷师叔刀山油锅全不怕,可就是见不得人家眼泪,云儿,你讲吧!天大的事我老化子一手独包,是不是你那牛鼻子师父给你气受?”陈紫云摇摇头答道:“恩师待云儿情如父女,我这一生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他老人家怎么会给我气受。”
桑逸尘又摇着一头蓬发问道:“既然不是你那师父给你气受,倒真使我老化子有点糊涂了,难道说还有别人敢上排云岭来捣乱不成?”
说这里,桑逸尘猛然想起了义子俞剑英,立时又转口问道:“怎么,你师父和英儿都不在山上,他们哪里去了?”
云姑娘一听桑逸尘问到英弟弟,骤觉着一阵伤心,眨眨大眼睛,泪滚双颊,答道:“师父老人家月前离山,到哪里他没有告诉云儿,英弟弟得师父行前面谕,在师父走后第二天,也下山了。”
桑逸尘见云儿提到剑英时感伤神色,心中忽的恍然大悟,再忆起过去灵虚道长说过二小情孽纠结的话,仰面一阵大笑后道:“云儿告诉我,你这病是不是为想剑英?”
这句话问的实在有点使人难堪,陈紫云嗫嚅着答不出话,但她知道桑逸尘的脾气,不坦白告诉他,他就不会管,良机不可错过,错过抱恨终身,绝峰茅舍中又无他人,说出来也无妨碍,陈姑娘心里打个转定了主意,立时点点头答道:“英师弟奉恩师令谕下山,云儿送他数十里外,我我担心地初涉江湖,毫无经验阅历,万一有了危险,恐怕无人救援,故而忧心成疾,师叔!他要真的有了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再活下去”
话到这里,八臂神乞已完全明白,又一声哈哈大笑接道:“你这孩子怎么会这样糊涂,你想他为什么不去找他”
云儿摇摇头道:“师父没有令谕,云儿不敢擅自离山。”
八臂神乞桑逸尘皱皱长眉,沉吟了一阵,才说:“这么吧!你跟我一起下山,将来你牛鼻子师父如果追问,穷师叔出头承当。”
说完话,他仰面打个哈哈又道:“老化子说做就做,你今夜好好的养息下精神,明天我们一早下山,你师父百转还魂丹,旷世奇品,服一粒管保你一夜复元”
云儿一听说八臂神乞带她去找剑英,心中暗自高兴起来,眨眨眼笑道:“师父留给云儿灵丹两粒,我自己吃一粒,还有一粒送给师叔吧!”
桑逸尘笑道:“好孩子,你倒给师叔灌起迷汤了,你牛鼻子师父这丹丸确有起死回生之力,练武人服用之后,足可抵一年功效,不过穷师叔还不需要这个,你留着将来再用吧!”
陈紫云见他不要,勉强反而使他生气,也就不再说话,取出灵丹服了一粒,闭着眼躺在床上养神。丹入咽喉立生妙用,云姑娘只觉着一股热气流行四肢,不知不觉中昏昏睡去。
醒来时已到第二天辰时时候,全身困倦随之全消,陈姑娘打起精神走入厨下,尽心张罗着做了几样拿手好菜,又烫了一大壶灵虚上人特制佳酿,手捧酒菜进了师父打坐静室。
八臂神乞桑逸尘正坐灵虚上人松木云床上调运内功,见云儿送来酒菜起身笑道:“惭愧,惭愧,我这老化子沾了义子的光,好孩子,你辛苦啦,坐下来一块吃。”
陈紫云含羞笑道:“你老人家可不要这样说,云儿哪一次对师叔都是尽心伺候。”
桑逸尘坐下去,抢酒过来先喝一大杯酒才笑道:“少在穷师叔面前卖乖,老化子走了一辈子江湖,难道还能在阴沟里翻船?不错,穷师叔来一次排云岭都累你烫酒做菜,不过可都没有这一次做的细心,我老化子吃过了不赖帐,踏遍天涯诲角我也得找到你师弟。”
说过话,他立时大吃大喝。云姑娘有心曲意奉承,挽壶筛酒,伺候身侧。
八臂神乞酒足饭饱,立时带陈紫云下了排云峰。经过打听,听说同一个叫白燕儿的并骑江湖,二人来到绿竹堡外,找了个客栈住下,桑逸尘夜探绿竹堡,把俞剑英在栖燕楼上的经过弄了个一清二楚。但他不敢把实话告诉云儿。
桑逸尘一回到客栈,陈紫云急不可待地追着问道:“师叔,他是不是在绿竹堡中”
八臂神乞皱着眉答道:“穷师叔白跑了一道,未见到英儿。程九鹏在江南武林道上,算是久享盛名人物,我不能遍查人家深宅内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过一天你以晚辈身份,亲往晋谒程老堡主,查询剑英是否息踪绿竹堡”
说完话,桑逸尘拂袖而退。
陈紫云自认识桑逸尘以来,从未见过他这种脸色,想了半天,才想出自己只顾追问英师弟是否息踪竹堡,连句师叔辛苦的礼貌话也没有说,难怪使他老人家感到不悦,姑娘心里很觉过意不去。
第二天姑娘起身,跑到桑逸尘房中去请安问好,一进门见卧室里多了个身躯修伟的老和尚,月白僧袍,白袜芒履,慧眉善目,一团和蔼,只是两眼中神光如电,看风标威仪,即知是得道高僧。
陈紫云还未来得及给桑逸尘请安施礼,八臂神乞已开口笑道:“云儿快过来见过你悟性师叔,他和你师父虽然僧道有别,可是数十年交称莫逆”
云儿听师父常提过悟性大师,不等桑逸尘说完话,立时抢前一步,拜伏地上说道:“晚辈陈紫云给师叔请安。”
和尚合掌当胸还了半礼,笑道:“灵虚旧友,世外奇人,女弟子果然不凡,贫僧久居边陲,廿年未返中土,想不到他真的破格收徒了。”
桑逸尘接口笑道:“你这老和尚在昆仑山住了廿年,怎么又跑了回来,是不是过不惯那种清苦生活啦?”
和尚摇摇头笑道:“来年正月十五,是嵩山少林寺百年一度的院会,凡是出身少林门下的人,不管僧俗,凡是立过门户收过弟子都得参加。藏经阁开坛祭祖,清理百年来少林门人是非恩怨,是否有背弃祖师遗训戒条的地方,贫僧虽然离开嵩山少林三十年,但这种遗规圣典,还不敢不去。”
大和尚说这里,店伙计已端上酒菜,悟性禅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现在掌门方丈,是老衲入门师兄,此次派人万里传讯,命老衲赶回嵩山本门,协助第二次门户清理工作,书中略述及本院中几位长老,挟技离山,结伴另创门户,屡违掌门令谕,并勾结官府和几位江湖妖人,事关少林门户存亡,老衲自不能独善其身,因而又返中原。”
桑逸尘点点头答道:“近年来武林中,似乎崛起一股邪恶之气,隐伏满天杀机,灵虚道长数度隐语暗示,可惜我老化子浑然不觉。现在听你一说,这次武林中空前劫难,发动时日就在眼前了。”
两人饮酒论江湖,纵谈武林形势,兴高采烈,滔滔不绝,可是站在一边的陈紫云,却听得焦急异常,她怀念英师弟,恨不得插翅飞入绿竹堡中,探明他是否息踪此堡,但两位老人谈兴正浓,她自不便催促桑逸尘带她同去,尽管两位老人谈的都是武林道上即将发生的惊人变故,但云姑娘仍然是听不下去。
八臂神乞不是没有看出来云儿心神不宁,但他不愿让大和尚知道俞剑英在绿竹堡中闹的一段经过,所以他对云儿失常情态,看见装做没看见,给个不理不问。
大和尚不知底细,自然没法子追问,灵虚上人女弟子,也用不着他多管闲事,何况还有个武林怪杰八臂神乞和姑娘走在一道,因此大和尚虽也看出云儿怀有心事,但人家不说,自己实不便出口盘诘,就这样阴差阳错,错过了云姑娘和师弟会面机会。
大和尚和八臂神乞谈了一天,到天黑才告别离去,桑逸尘送走悟性后,笑对云儿说道:
“今天已晚,深夜去访人实有不便,急也不在这一天时间,明天上午你再去绿竹堡找你师弟。”
八臂神乞话太急说漏了嘴,云姑娘聪明人,已听出一点口风,她眨眨眼笑问桑逸尘道:
“师叔,你不是说没见到英师弟嘛,怎么知道他一定在绿竹堡中?”
这一下问的单刀直入,八臂神乞一时间还真不好回答,他怔了半晌才笑道:“我虽未和英儿见面,但依我们查访所得来论断,这孩子八成是住在绿竹堡中,你明天准备个晚辈拜柬,亲见铁砂掌程九鹏,要他带你去看你师弟”
说这儿,八臂神乞然变成了一脸肃穆神色,两眼中闪烁着冷电似的光芒,继续说道:
“云儿,假如你见了英儿的面,他必然有事恳求你答允原谅,希望你不要太认真使他左右为难,一步失错,遗恨无穷,你如果不听我老化子这几句话,恐怕真要应了你师父预言,到最后月缺梦空。”
云姑娘不等桑逸尘把话说完,摇摇头笑着问道:“你老人家真太偏心,什么事嘛,这样严重,只要他能够说出来,我一定依他就是。”
第二天桑逸尘代云儿儿备了拜柬,姑娘单人一剑径奔绿竹堡,入堡后指明要见老堡主,程九鹏只得到客厅会见姑娘,一见之下觉得她和爱女一般的婀娜秀美,俞剑英拒婚白燕儿,大概和此女有点关系,老堡主心在想不免多看了姑娘两眼,陈紫云竟也星波电闪的把老堡主打量个上下无遗,说过两句客气话,老堡主问姑娘到了竹堡来意,陈紫云明着答出来,为访师弟俞剑英。
程九鹏听完了话皱皱眉笑道:“说来陈姑娘也许不信,俞小侠确在寒舍中住了半月光景,姑娘昨天来他还在寒舍,昨夜里二更天他离开敝堡。”
程九鹏说完话,陈紫云面色突变,一张粉脸儿如罩寒霜,她咬着牙又问:“事情想不到会这样凑巧,晚辈今天来访,他刚好昨夜离开,要是晚辈早来一天,也许他又早走了一天。”
老堡主看出陈姑娘不相信自己的话,心中感到不悦,淡笑道:“陈姑娘,你这是什么话,老朽一把年纪,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陈紫云星波流转,看程九鹏满脸愠色,不由把满腔幽怨也变成了怒火,但她仍强忍着问道:“俞剑英既然是贵堡客人,他为什么会半夜逃走,白燕儿是不是和他同行?”
陈姑娘话未完,老堡主已气的浑身发抖,客厅外传进来一声长笑,那长笑声刚一落,门外走进一个人,身穿蓝绸长衫,足着粉底逍遥履,廿三四的年纪,一派文生秀气,神态异常萧洒,只是两道剑眉微蹙,隐隐透着杀机。
来人正是岳凤坤,岳凤坤本来含满怒意而来,所以在未入大厅之前,运用真气发出一声长笑,意在示威,及见了紫云面后,反而心平气和下来。他望着陈姑娘淡淡说道:“闻姑娘来自灵山绝峰,千里跋涉寻访师弟,敢问姑娘和俞剑英是同出灵虚上人门下,还是同出一门另有授业恩师?”
岳凤坤说话神情虽很和气,但词锋锐利,有点咄咄逼人,陈姑娘哪肯吃这一套,星波电闪,冷冷接道:“不错,俞剑英是我师弟,家师未立门派,徒弟也只有我们两人,我听说他被白燕儿诱来绿竹堡,因此登门探询,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有这回事?”
岳凤坤听云姑娘出口伤了白燕儿,面色突变,冷笑一声答道:“想不到灵虚道长的男女弟子,都这样不通情。你知道白燕儿是什么人?俞剑英既然出身名师门下就该洁身自爱,为什么和人家大姑娘家并骑千里。再说俞剑英居留绿竹堡时,程老堡主一直待如上宾,他竟夤夜逃离绿竹堡,临行前又勾引老堡主几位多年好友”
岳凤坤心忿剑英夺爱,话出口不分轻重,尤如急水下滩,他也不管事情经过真相如何,其实有很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老堡主听得直摇头,刚想阻止岳凤坤再说下去,陈姑娘已听的心头发火,她截住岳凤坤的话带怒叱道:“你住口,我师弟心地纯诚,肝胆照人,必是白燕儿故布圈套引他上钩,他年纪幼小,全不懂江湖上阴谋诡计,你们是不是害了他,反说他夤夜中逃离绿竹堡?”
姑娘话到这里,翻腕抽剑,剑指程老堡主又厉声说道:“我师弟究竟现在哪里?白燕儿是你的什么人,快叫她亲来见我,惹我发了狠,一把火烧得你绿竹堡寸草不留。”
陈姑娘话刚说完,蓦闻一声怒叱,大门外窜进来紫面劲装的程小虎,他听到陈紫云骂妹妹,本就忍耐不住,又见姑娘拔出长剑似要动手,怕父亲身无寸铁,恐怕吃亏,心中发急,仗一口单刀飞入大厅。
偏是陈姑娘也正在火头上,见人仗刀飞来,立时长剑发招,剑摇寒光冷芒,快如电掣风飘,一招“横断巫山”挟着锐风猛迎程小虎扫去。
程小虎料不到陈姑娘出手如此之快,慌忙中单刀迎剑一挡,那知姑娘剑招发出,虚实并用,而且暗藏着几个变化,见程小虎单刀硬接长剑,立时一沉玉腕,剑锋一偏化招“云龙隐现”冷锋过处,应声惨叫,程小虎左臂被剑锋划了一道五六寸长的伤口,鲜血泉水般涌了出来,刹那间透湿了半个衣袖,右手单刀随之脱手落地,人也踉踉跄跄退了五六步才拿桩站住。
陈紫云剑招奇快,快得出了岳凤坤意料之外,他站一边瞪着眼看程小虎伤在姑娘剑下,竟自抢救不及,这就憋得他无名火起,立时怒吼一声:“好狠的丫头,我岳某来领教你精奇剑招。”
话出口,人随着发动。双掌一错,抢中宫发招,左手并指如戟猛戮姑娘“天惊穴”右掌运足真力横打中盘,掌力奇大,挟着一团劲风,两招并进,又快又狠。
陈紫云剑伤程小虎本非有心,伤了人就有点后悔,但岳凤坤含怒进招,又勾起姑娘怒火,她纵身闪过两招,反手一剑“妙手摘星”猛点岳凤坤右臂,其势如风。
岳凤坤见陈紫云避招中仍能还攻,哪里还敢大意,立时展开双掌一阵抢攻。
陈紫云冷笑一声,长剑回环出手,眨眨眼还了八剑,大厅上万道银光飞旋,丈余内冷风侵体,岳凤坤施出三十六招擒拿,挟着点穴法,凭藉着一双肉掌,狠斗姑娘长剑。
岳凤坤功力精深,自入江湖以来,从未遇过敌手,掌劲风起,震得大厅上门窗作响。
陈姑娘剑术得自灵虚上人真传,迅捷轻灵,剑舞梨花朵朵,光化瑞气飘飘,一团白光裹着岳凤坤一双肉掌翻飞。这一场狠斗,看得人触目惊心。
铁沙掌程九鹏看得忘记了儿子伤势,呆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名家交手,快捷异常,两个对拆了六七十招,岳凤坤打得性起,蓦然“双风贯耳”迫得陈姑娘回剑救招,岳凤坤借势跃起穿出大厅,落入院中,舌绽春雷,厉声喝道:“灵虚上人女弟子,剑法果然不凡,大厅内狭窄,何不出厅外决一胜负。”
陈姑娘初次和人正式动手,遇上劲敌,哪肯示弱,娇叱一声,纵身疾跃,身剑合一,挟一片白光冷芒飞出大厅。
大厅外是一个广阔的院子,四周摆着各色盆花,红砖铺地,白玉作栏,中间空地约有七八方圆大小,岳凤坤错掌卓立,长衫飘风,剑眉倒竖,俊目放光。
陈姑娘腾身飞跃出厅,在离岳凤坤丈余处停下,长剑指着岳凤坤娇声喝道:“方才客厅中已领教过阁下一双铁掌,现在我想再领教你兵刃上的功夫。”
岳凤坤刚才客厅中和姑娘动手过招,已知陈紫云剑法高明异常,确是自己生平中罕见敌手,自己一双肉掌实在无必胜把握,现在听陈紫云一说,正暗合心意,也不再作无谓客气,立时大笑一声说道:“女侠既不愿我双掌接招,岳某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话回目四顾,这时程宅中上下人都得了消息,大院子四周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但却绝无一点声息,连程夫人神针追魂万金凤也由后院赶来大厅,和老堡主程九鹏,并站在大厅门外台级上看这场龙争虎斗,程小虎已有程天龙代他敷了药,送回静室休养。
程家仆人每一个都经过训练,岳凤坤一回头,早有人送过去他用的长剑。一剑在手,如虎添翼,岳凤坤转头抽剑,望姑娘笑道:“陈姑娘请进招吧!”
紫云举剑进步,正想出手发招。猛的心念一动,想起一件事情,缓缓垂下手中长剑问道:
“你和绿竹堡是什么关系?认不认识白燕儿?要是你打败了,是不是可以带我去见白燕儿,让她告诉我师弟的行踪?”
陈姑娘此刻,死心眼认定了白燕儿知道师弟行踪,也许剑英这当儿正在和她一起玩乐,故意躲避自己不愿见面,她又误认了岳凤坤也是绿竹堡中的人,所以想藉此比剑挤他带自己去见白燕儿。
岳凤坤怒火攻心,他横剑一声大笑,面色全变,剑指陈姑娘冷冷答道:“我岳某人今天如果真败姑娘手中,绿竹堡横剑陈尸,从此后江湖上算没有我这一号人物,白燕儿仙露明珠,誉满江南,素受武林同道景仰,你不信尽管在江湖中到处打听,你师弟行踪生死于她何关,为什么口口声声找她要人,再说你就未必能够准胜,难道你认为九华山灵虚老道的剑术就天下无敌了吗?”
陈紫云一听对方辱及恩师,陡的柳眉倒竖,秋水凝神,粉脸上变成了铁青颜色,娇叱一声:“你敢污辱我的恩”师字未出口,人已发动,长剑打闪,光如冷电,一招“起凤腾蛟”如迅雷下击,岳凤坤招化“闭门推月”举剑硬接,姑娘玉腕倏翻“起凤腾蛟”化做“白燕剪尾”三尺霜锋挟一片冷芒斜劈左臂。
岳凤坤闪身避招,捷如巧猿移枝,姑娘跟踪追刺,迅若蝙蝠霄飞。陈紫云一出手施出越女剑法中追魂八招,回环出手,着着逼进,每一招中都另藏几个变化,虚实互用,眨眼工夫攻了十几剑,越女剑法讲求以快打慢,姑娘出手又是剑法中最狠几招,一时间迫得凤坤连连后退。
岳凤坤见姑娘运剑如风,招招狠辣,一味抢攻迫进,立时也把一叶道人传授的绝招展开,长剑挥动,如冰雹狂雨,和陈紫云抢取主动,这一来,两人都是险招互见,看得人触目惊心,常常仅差毫厘没有击中。
程九鹏一生江湖见过不少凶狠的恶斗,如今看到岳凤坤、陈紫云两人的苦斗,亦不仅叹为观止。
陈姑娘胜在轻巧灵迅,剑招快速,岳凤坤胜在内力充沛,出手稳实,两人各有所长,各有其短,不大工夫已对拆了一百多招,陈紫云究竟是女儿家,后力没有岳凤坤长,而且初度和人交手,即逢劲敌,阅历上又不如人,渐渐的剑风已不似初交手时那样凌厉,而岳凤坤却愈战愈勇,处处抢攻,幸得姑娘剑法纯熟精妙,心又灵巧,见猛攻不下,立时采取防守,把门户封紧,一面调气运行,想待精神恢复后,再行抢攻。
陈紫云追随恩师灵虚上人,比剑英时日更久,虽然资质略逊师弟,造诣不如剑英,但她的内功调息方面已有相当基础,而灵虚上人所传内功运息之法,又含道家养气化神的方法,和一般内功又自不同,所以陈紫云念转慧生之后,体力又逐渐恢复。
岳凤坤初见姑娘剑法似比自己还高出一筹,心中暗想,灵虚上人真个不凡,门下女弟子竟有这等功候,及后见姑娘体力不继,攻势渐缓,正想施展几招绝学,凭充沛内力迫她落败,姑娘竟又变攻为守,而且长剑封闭紧严,毫无空隙可寻,冷眼看姑娘在防守中,运气调息,似乎在逐步恢复后力中,心里暗暗一惊。
因为一般内功必须要静坐运气,至少在一个时辰以上才能恢复体力,而陈姑娘竟能在一面打斗一面运气调息,这种至高的内功修养,确使岳凤坤有点害怕。心想:如果不趁她体力未复之前,迫她落败服输,等她体力恢复之后,再想胜她就不容易了。
心念一动,立展绝学,蓦的手中长剑全力猛攻,霎时间光影翻翻滚滚,尤如万丈波涛,挟万钧之势,直向姑娘逼去。
陈紫云被岳凤坤剑光猛力一逼,只得暂停运气调息,集中全力应战。
岳凤坤攻势一发,绵连不绝,长剑似怪龙搅海,疯虎出山,刹那工夫被他连攻了廿多剑。
正当陈姑娘全力招架,无能还手的当儿,突然由大厅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叫道:“岳凤坤,你不要伤她!”
随着这声喊叫,大厅上飞下来一条人影,飘风流星般直往两人剑光中投去。
岳凤坤听出来那是玉玲的声音,赶忙收剑停攻,陈紫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收剑住手。
就在两人刚刚收剑停手,面前已站一个全身白服的艳丽少女,她满脸痛苦神色,目含泪光,白衣如雪,眉梢聚怨,但仍不减她绝代风仪,娇艳中透着俏媚,看得人耀眼生花。
陈姑娘猛的心中一动,对着白衣少女喝问道:“你是不是白燕儿?”
白衣少女眨眨眼落下来两颗泪珠,陪笑答道:“云姊姊,妹子叫程玉玲,白燕儿是别人送我的绰号。”
陈紫云从头到脚把玉玲看了一遍,脸上立时浮现出冷峻的笑意,说道:“你很美,怪不得能迷了他。”
白燕儿微微摇头笑道:“姊姊,你不要生气嘛,小妹心里有很多话,早想和姊姊谈谈,你就是不到绿竹堡来,小妹也准备到九华山排云岭去拜访姊姊”
陈紫云看玉玲笑的娇中带媚,不由醋火中烧,不待白燕儿把话说完,立时长剑翻飞娇声叱道:“我划破你一张粉脸儿,看你还迷不迷人。”
她认为这一剑无论如何决伤不着玉玲,因为白燕儿刚才落地身法,快捷异常,这一剑只不过是吓吓她出口闷气。
哪晓得白燕儿不但不躲,反而挺身迎剑仍带着笑道:“好姊姊你杀了我,我也不还手。”
这一下全出了陈紫云意料之外,匆忙中剑锋一偏,饶是陈姑娘收剑够快,仍然刺中了玉玲右肩,霜锋过处,白衣血染,程玉玲右肩上被剑锋划破了一条大口子,白衣染红血特别刺眼,看得陈紫云油然而生怜意,她恨得跺着脚嚷道:“你怎么不知道躲”
白燕儿还未来得及再答话,岳凤坤已无名火起三千丈,断喝一声:“灵虚老道女弟子,手辣至此,我要让你平安的退出了绿竹堡,岳凤坤改名易姓。”
说话中,剑招狂发,似冰雹骤雨满天洒下,岳凤坤这次下手忿怒已极,每一剑全都用上十成劲力,着着狠绝,招招辛辣,陈紫云匆忙中挥剑迎敌,全成了招架之功,岳凤坤拼力猛攻,其势如波翻浪涌,陈姑娘接了十几剑,被迫得连连后退。
蓦的岳凤坤剑演三绝招“挟山超海、“冰河开冻”、“穿云取月”三剑回环出手,光密如幕,势挟风雷。
陈紫云连受岳凤坤长剑猛攻所制,只得一个倒翻,退出去一丈多远,可是岳凤坤杀机已起,怎肯放紫云走出剑下,长剑疾展“龙行一式”跟踪追去,姑娘刚刚转过身,岳凤坤长剑已到,姑娘剑护上盘,想硬接人家一招,谁知岳凤坤倏的沉腕,剑转“伏地追风”陈紫云再想躲已略迟一步,下面两条腿完全像输给人家。
这当儿猛传来自燕儿惊极的狂叫道:“岳凤坤,不要伤了我云姊姊。”
可惜话出口的太晚,岳凤坤长剑已划破陈姑娘紫色长裤,雪白的粉腿上被割下来一指宽,二寸多长的一条嫩肉。
陈紫云一咬牙,打个踉跄没有栽倒,纵身一跃登上屋面,回头说道:“白燕儿,我虽然刺你一剑,但我亦因悔失神受人剑伤”白燕儿追上屋面喊道:“姊姊,你伤的很重,让妹子替你裹伤敷药。”
陈姑娘咬牙瞪眼,秋波如电,冷笑一声答道:“这点伤陈紫云还受得住,我不恨你,我恨俞剑英负心背盟,薄情无义”
陈姑娘话未完,程玉玲流泪答道:“姊姊,这不能怨他,是我”
我字出了口,下面的实在不能再说,就在这时候岳凤坤、老堡主双双跃登上堡面,程九鹏厉声接问道:“玲儿,你怎么这样说?”
白燕儿回头看父亲面色铁青,岳凤坤仗剑含怒,星目中异光闪烁,程玉玲哭着答道:
“女儿罪该万死”
老堡主不等玉玲说完,已然听出一点端倪,立时浑身颤抖,须发怒张,暴喊一声:“好丫头,我先毙了你。”说着话身形陡起,破空落下,挥起铁砂掌功夫猛向玉玲打去,岳凤坤却仗剑猛扑陈紫云。
蓦闻破空传来一声长啸,日光下卷飞一团黑影,来人身法快得直似狂飚掠空,老堡主、岳风坤还未看清,已被人家奇功掌风打下屋面。
白燕儿正在闭目等死,猛听耳边响起一个陌生低沉的声音道:“痴丫头还不快走,难道你真要等死,为什么不去找他。”
自燕儿一睁眼,只见一个老叫化子形像的人一晃,挟起陈紫云,如飞而去。
程玉玲略一定神,暗想也对,要死也该再见他一面。心念一动,不再停留,急急奔回栖燕楼去,顾不得包扎右肩伤势和招呼梅香,好在伤势亦不太重,故乱抓几件衣服,趁纷乱当中,逃出了绿竹堡。
程九鹏和岳凤坤被来人打下房子,虽然来人手下留情,并未震伤两人内腑,可亦被震得头晕眼花,两个人站起身子定定神,再找白燕儿、陈紫云,哪里还有影儿,陈紫云自然是被人救走,可是程玉玲到哪里去了呢?
老堡主在盛怒之下要掌毙爱女,但一受挫折,反而心平气和下来,再看岳凤坤一脸羞忿神色,站一边不发一言。
程九鹏叹口气道:“来人身手,已超凡入圣,恐怕是灵虚上人仙驾亲莅,幸好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我们两个人恐怕都要得身受重伤。”
岳凤坤寒霜罩面,冷笑一声,仍不开口。
程九鹏碰了软钉子,也不再说话,程夫人心惦爱女先回后宅,赶到栖燕楼上一看,才发觉爱女不在,这一下可真把程夫人急个老泪纷纷,她望着玉玲匆忙间拉散的衣物,怔怔地出神发呆。
大厅上程九鹏也弄得悲忿断肠,岳凤坤坚持告别,程九鹏挽留无效只得由他,老堡主送走岳凤坤后,转回后宅,他心中怀念爱女是否会羞忿自尽,并想问清楚个中情形,所以他直扑上栖燕楼去。
程夫人正在爱女卧室中伤心流泪,回头看见了老堡主也登楼上来,不由把一肚子气苦,一股脑儿发到了程九鹏身上,她指着程九鹏恨声骂道:“都是你这老不死的做的好事,把我一个好好的女儿,逼的没了影儿,三个月内你如不把玲儿给我找回来,咱们两也得拼拼老命”
程九鹏被夫人一顿斥骂,呆在那儿瞪着眼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叹口气道:“她既然偷着出走,决不会心存死志,我想她可能去找俞剑英了,只要她不死,日后自有见面机会”
按下绿竹堡程九鹏夫妇俩一腔烦恼,单说白燕儿趁混乱逃出程宅。姑娘心痛如焚,急步飞奔,不大工夫已走出十几里路,回头望着绿竹堡,泪若泉涌,想父母养育恩情丝毫未报,自己竟离家出走俞郎行踪不明,天涯茫茫,想找他谈何容易,姑娘哭一阵,想一阵,愁肠寸断,扑身下跪,对绿竹堡遥遥叩拜道:“爹娘啊!原谅你这大逆不孝的女儿!”
姑娘拜罢起身,抹去脸上泪痕,包扎好肩头伤势,一咬牙,直奔合肥大道而去,她想俞剑英又可能去找安徽巡抚汪培的晦气。
玉玲知自己名满江南,到处有武林同道注意,如果父亲派人追索行踪,不难找到,为了掩人耳目,只得易钗而弃,姿容绝世的大姑娘,变成了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经过十余天晓行夜宿,来到合肥城。
姑娘进了城就觉得苗头不对,到处是巡逻铁骑,盘查行旅,白燕儿久走江湖,经验老到,一看之下,就知道合肥城出了极大变故,赶忙找了个酒店坐下,叫个酒伙计打听事情经过。
酒保本来不敢说,可是黑眼珠瞅见姑娘手中白银子,哪还怕麻烦,便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清楚楚。
他说,三天前夜里,合肥城出了破天荒的大血案,被杀的是安徽巡抚一家人廿一口,另外还有捕快幕府官兵等不下二三十人,这案子闹的太大,提督大人和合肥府谁也担待不了这大干系,立时铁骑四出搜抓人犯,三天来少说点总抓个一百多人。听说已快马进京请旨定夺,看样子安徽省文武官员大概都要受到株连处罚。
玉玲听到这里,摇摇手不让伙计再说下去,她推想那一定是剑英所为,恨自己晚了一步,致未能赶上助情郎一臂之力,现在汪培既死,他自然不会再留合肥,茫茫四海,一时间到哪里寻他,姑娘一个人对酒出神,情愁万里,行止难决
蓦地里,姑娘回忆起那夜荒刹中俞剑英说过句话,他说,你真敢和我一起去北京城杀官造反想这里,程玉玲似乎找到了一线希望,立时用了酒饭,冒初冬寒风动身北上。
不说白燕儿访情郎,北上燕赵,转过笔锋,交代一下俞小侠行踪。
那天夜里,俞剑英接受了老堡主赠送的惊虹宝剑之后,立时离开程宅,在绿竹堡外面会合了老武师金刀飞叉童维南,和浙北双杰张氏昆仲,四个人连夜离开了双水坝绿竹堡,沿官道渡长江直奔合肥。
这次俞剑英和三个江湖老手同行,一切事全不要自己操心。四个人快马兼程,不过是十多天工夫,已到了安徽省城,童维南在合肥城里面找一家客栈住下。当天下午就带着戏水燕子张澜去探看巡抚府的形势。
他和张澜刚刚走过巡抚府衙,猛听身后面有人喊道:“前面走的,可是童老前辈吗?”
金刀飞叉心中蓦的一惊,停步回头,只见一个身着蓝绸子长衫的大汉,飞一般对着童维南和张澜跑来,那人跑到离老武师两三步远近站住,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辈别来无恙,还认识晚辈秦忠吗?”
童维南看来人大约有三十二三,赤红脸,浓眉环目,七尺以上的身材,很透点威武气概。
看了半晌,才想起是自己好友山东济南名武师神火弹庞家康的大弟子,红面判官秦忠,立时笑道:“原来是秦老弟,你怎么会到合肥来呢?你师父好吧!”
红面判官笑道:“家师托老前辈的福,康健如常,他老人家应了安徽汪巡抚之聘,任了巡抚府的护院总教师,带了晚辈一起来此,不想刚到几天,会在这里遇上了老前辈,家师平时很怀念老前辈,常常同晚辈提起你老人家”
秦忠话未讲完,童维南皱了一下眉,截住红面判官的话,问道“怎么,你师父也吃了皇粮公俸?”
老武师问的太急,红面判官秦忠一怔神才答道:“家师不愿应聘,但是汪巡抚持了景老前辈的推荐书,一力促请,家师虽然不喜利禄,但却不能太使景老前辈难看,因此勉强应命而来。不想汪巡抚这个人倒还能礼贤下士,家师到合肥巡抚府就任总教师之日,他还迎接府外,设筵花厅亲自把盏,并拨出花园中一座精舍,作我师徒住所。景老前辈昨天到合肥,现在和家师畅谈,老前辈来得正好,待晚辈去禀告家师,迎接老前辈下榻巡抚府中,也好借此和景老前辈亲近亲近。”
童维南摇摇头答道:“我老头子住惯了客栈店房,巡抚府森严官衙,那地方我怎么能住,你说的那位姓景的,是不是金陵九指飞坏景四?”
红面判官秦忠一听童维南直接呼出景四的名字,微微一愕,半晌才接口答道:“正是他老人家,老前辈也认识他吗?”
童维南双眉一扬,摇摇头答道:“我听人谈过九指飞环这个人,彼此并未会过面。”
秦忠笑道:“景老前辈和你老人家,都是武林道上望重一方的人物,何不藉此机会亲近一下,巡抚府后花园清静异常,家师住所又相当宽大,老前辈何苦一定要住到客栈中呢?”
童维南大笑道:“承你老弟美意,我老头子心领就是,我和你师父多年老友,既然都到了合肥,总不能说连面也不见一次,不过巡抚府是封疆大吏的官衙,我这草莽之人如何能去?”
童维南话到这儿,红面判官抢着接道:“老前辈清高出尘,既执意不愿到巡府衙,请留下落脚客栈,待晚辈禀告家师亲往造访如何?”
老武师略一沉吟,答道:“我刚刚到此,尚未在客栈落脚,这么罢,请你转告你师父,明天午时我们在醉仙阁碰头,不见不散,不过你告诉他最好是一个人去。”
说完话挥手告别,径自和张澜转身而去。红面判官秦忠望着老武师背影发愣,心里暗想,这个老头子过去非常随和,今天怎么这样古板?
不过童维南和神火弹庞家康是几十年的老朋友,秦忠虽然心里犯疑,只认为他是不愿寄身官衙,或是和九指飞环景四有过气,不愿见面,所以约自己师父在醉仙阁会晤,也就没有再往深处想。返身回到巡抚府,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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