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歌谣和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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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窗洗碗，忽听得几声蛙鸣。凝神时，却恍惚于蛙鸣声中，响起童年的歌谣，于钢筋水泥里，飘来泥土的味道。

    童年的夏夜没有空调，童年的夏夜只有传说与歌谣。童年的夏夜没有外星人，童年的夏夜是牛郎织女，嫦娥玉兔，还有那天上星与地上萤。

    傍晚时分汲井水洒了走廊院子，饭后便可摇着蒲扇纳凉了。繁星点点，萤光闪闪，小时的我便数着星星，捉着萤火虫，在母亲的歌谣声中幻想直至沉睡。“一颗星，勃伦登。两颗星，挂油瓶。油瓶油，好炒豆。豆花香，炒辣酱。辣酱辣，捉水獭。水獭尾巴长，捉姨娘。姨娘耳朵聋，捉裁缝。裁缝手脚慢，捉只燕。燕会飞，鸡会啼。”然后母亲问：“怎么啼？”“喔喔喔”我响亮地答，母亲呵呵地笑；“燕子怎么飞？嘟——，不见了。”母亲要藏起什么东西时，总问燕子怎么飞，然后把手一扬，仿佛鸟儿向空中飞去，接着手落下，摊开掌心，原先的东西便不见了，这样的游戏玩了又玩，藏宝之处换了又换，却每每让人欢喜，心生期待。百姓人家，寻常日子，却因着那日月星辰，柴米油盐，衍出乐趣无穷。

    萤火虫绕着我们飞舞，母亲招呼着她们：“萤火虫来，我帮侬做媒，做到天台，四甏老酒五甏梅，花花手巾包杨梅，杨梅甜，还要添，杨梅酸，”忘了一些词句，却忘不了母亲柔柔的话语和淡淡的笑意。我想天台一定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好像在天地连接处，就像祖母说的，在山里山湾里湾，虽然祖母和母亲有时打趣，说要把我嫁到三十六湾，可小小的我，也知童谣里的欢喜与怜爱。我笃笃定定地知晓，我是她们的明珠，我若远嫁，于她们，便如夏夜减了星辉和萤光。

    讲故事时，老人们爱以就近之物打比方。于是，罗隐经过迎械桥时，众菩萨起身相迎，罗母得知，将信将疑，在菩萨膝上放了鸡蛋，蛋在菩萨圆润的膝上稳稳当当不曾滑落，那是出皇帝之兆啊。罗母大喜，决定宴请邻里乡亲。她一边准备着菜肴，一边念叨着宾朋：“张叔来一桌，李伯来一桌”灶司菩萨耳背，以为是：张叔来一刀，李伯来一刀。”心下震骇，急急报于玉帝。上苍有好生之德，岂容如此残暴之人掌管天下？于是玉帝派出天兵天将，要将罗隐脱胎换骨。故事的结局是：罗隐保得一副牙齿，于是成了讨饭骨头圣旨口，所到之处，留下佳话不少。民间的故事，虽是传说，却自有警世之意在：言行不慎，便至天翻地覆。小时的我每踏上迎械桥去畈间，总是小心好奇。

    那些美丽喜乐的故事，好像都发生在我童年的那片土地上。那是个人杰地灵之处，文官下轿武官下马；那是个民风淳朴之地，徽州朝奉来取宝，银子出到三百三，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敦厚的农人与精明的朝奉，在一问一答，一惊一叹间，告诫着世人千年不变的为人之道。

    童年的夏夜，星光灿烂，夏虫唧唧，那些流传的故事，那些纳凉的往事，如群星点亮了心头快乐的灯盏，星星数不胜数，故事连绵起伏，举着灯盏，我捡拾着沧海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