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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怡静格格不入,将马头一圈,道:“十日后咱们再来,就请转告此话吧!”说完驰马而去。忆君想了一想也跟着跑回那小市集。

    峨嵋后山广大险奇,壑谷峰岭处处皆是。这时正是清晨太阳初起之时,金色的光芒尚能照射翠绿的峰巅,谷里仍是阴深一片。

    突然一处特别隐秘的谷里电射出白线。好快,只见幌眼间一个白衫俊秀的少年已挺立在山头。

    “想不到思师十年苦练之处是这么隐秘,看来我也该利用此处潜心苦修一番”说话的人正是亿君,他寻得了二十余年前他的师父凌云习艺之处迷离洞府。

    只因凌云所给他的绢册上载有“迷离洞”的地位和路径,否则忆君也不能在短短一日之间寻得这绝秘之处。

    日轮逐渐升高,阳光映在他微微有些泛白的脸上,使人觉得他像大病愈后的懒俯,的确在这一月中他所受的打击是太大了,不但苦心寻觅的父兄在见了面后竟成永诀,而且慧真子的下落又失去踪影。更遭的是自己身负寒骨之毒,在未寻到洛水医隐以前,连要如何下手医治都不晓得。

    “为何我总是伤在毒的上面呢?”分明有些不服自己的经验不足!但他三次的负伤又确完全由于太过不注意暗毒。

    肉体的伤痛加上心里的伤痛另他清瘦了许多,他哺哺道:“这该是我太过自信了,从来未曾好好将阴阳秘芨的功夫苦练过,导阳辅阴的绝学虽只要得法练来不难,但未曾经常修为和使用的我如何能发挥它的威力?他想起自从他闯荡江湖以来,只在风云洞中曾使用过一次阴阳相合的功夫外,其余的都是以单种功夫对敌的。

    “嘿!咱现在把阴阳秘芨的功夫练得能随意发出,那还会败给黄衣老怪吗?哼!咱的血海深仇也得在下次遇他时讨回来。”

    “叮!”他手中已多出柄普通铁剑,只是尖端剧却了一截,变得与他那柄青霞剑一股长短。

    然后又缓缓从怀中解下那条灿烂的金色灵鞭,但看他右手短到左手金鞭,人如玉树临风地立在山顶。

    山巅的松林被那大风吹得如阵阵的波涛,很有节奏地一起一伏。锐啸夹着摩娑声使人听来心胸为之振奋激动,忆君看着松林,面上突然浮起一种了悟和跃然欲试的表情。

    他很快朝松林行去,在松林连接处停了身形“呼!”他手中金鞭首先挥出,顺着那松涛,涌出的内力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气流直压出去。强韧的松干被这增强的生力军压得如灯草般贴地而倒,但松干弹性极强,只一伏倒又随着另一股劲风扬起。

    这时天空一片云层降落,立刻这布满松林的山峰隐没在白茫茫中,只听得阵阵如浪涛拍岸声,那些密浓的云雾,像被一只无形的大彩巾猛力绞扰,幌眼间被驱得云散大开当这峰顶再次显现出来之时,一个罕见的景象现在眼前。

    忆君发眉竖立,两只手徐徐交相挥出,看他全神贯注神色严肃的模样,显然正处理着一件极吃力的工作。

    十丈外的松林像死了殷根根直立,任那山风如何狂吹怒搅竟毫不摇动,即使松顶之针尖都是如此。

    远处的松涛仍是如波起伏,但只要一进入三十丈内即渐渐减少终归平静,也就是说亿君的功力在三十丈内已有超乎自然的力量了。

    漫漫忆君胸腹开始起伏,脸色也由白而红,双手交替越来越快。他心中正忖:“当我能毫不费力的达到止松涛如死的地步时,应该不再输给那黄衣魔僧了。”远处的峰顶突然冒起个长发垂肩的人来,秀美绝伦的面上看着亿君超乎常人的力量,现出讶异和敬佩之极的神情,她轻轻提了报披巾,立刻如飞燕般直往忆君所立的山间掠来。忆君虽全神贯注在练功上,但这女子才一显身立刻被他发觉,他很快转身,对着来人方向傲然而立。“啊!啊!”一个娇媚的口音吃惊道:“想不到是古公子!”敢情来人竟是追云燕慕容风。忆君对追云燕很有好感,轻轻笑道:“慕容姑娘也来此山练功吗?”追云燕摇摇头,但脸上疑惑的表情却一直未消,她用目光讯问着,也用口问讯道:“古少庄主是是我一直以为少庄主是不会武的呢!”

    忆君笑容可掬.他此时不再隐瞒自己身份,微微躬身道:“家内也不知小弟会习武!”

    追云燕突然发觉他手中的金鞭和身穿白锦长衫,更加惊奇,问道:“古少主竟是闻名天下的白衣人?”

    忆君没有回答,仅笑着点点头,他明白“白衣人”的名头在江湖有多响亮,但现在他已不在乎他所有的名头,他一心一意的只想将杀父仇人击毙。

    反而是追云燕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脸上一直有难以置信的表情,但忆君刚才那消抑松涛的功力又不容她不信。

    “你你真是白衣人吗?”慕容风声音有些梗塞地问道。

    忆君再次点点头,那知慕容风突然跪下,美目中竟涌出感恩的泪水。忆君早料到这一着,连忙双手虚虚一托,凭空将追云燕扶了起来。

    追云燕面上有些羞红,道:“前承公子仗义相救,小女子与诠兄皆衷心感激,如公子有所驱使,小女子必尽力作到,以报相救之德。”

    忆君微微一笑,他心中突然灵机一动,问道:“慕容姑娘来此是专为寻访焦诠兄的吗?”

    慕容风面上又涌红霞,点头道:“我想他该是在这山中的。”

    忆君自然明白他独自上峨嵋的用意,无非是想很幸运的碰着焦诠。他曾答应过俞会要和解慕容风与她两人之间的冲突,此刻正是上好时机了。他含有深意持笑道:“慕容姑娘见过俞著姑娘吗?”

    追云燕面上有些不安,但她猜不透忆君问此话的用意,只摇了摇头。

    “但想姑娘是知道俞女侠的,而且还很注意俞女侠对吗?”

    忆君笑里更透出亲切和狡黠了。

    慕容风脸上立如朝霞般赤红,她儒哺道:“你如何知道知道这些事情?”.忆君大眼眨了眨,朝北方指了指道:“咱与焦兄从北相伴行来。一路上他告诉了你与俞女侠的一切事情,而且在洛阳城郊大城禅寺处更遇着俞芸姑娘”

    慕容凤有些好奇,又有些关心,露出很注意的模样忆君看了看她,又继续道:“俞芸是个好姑娘,虽然她不及你美,但待焦兄的真心和耐心却是你所不及。我知焦兄喜欢你胜过她的,但我想为她向你求一件事情,你能答应吗?”

    慕容风自然明白忆君所求的是什么,她也听说过俞芸种种,但对情的占有,她却不愿放弃。

    忆君看她有些犹豫不决的样子,心知必是个性好强与对爱的自私,这是人的天性,他不敢对追云燕强求,也不敢再挟恩要求。

    慕容风面上有心理交战的痕迹,但最后终于开朗了,最后她慎重的说道“我愿意接受你的要求,但我得为正”下面的话她不能再说下去。忆君长长吁了口气,点首道:“这个我会同焦兄与俞女侠谈,现在我得去寻那无为洞府,你愿意随我一块去吗?”

    慕容风本来来此地就是抱此希望,当下立刻同意,此山势雄伟深广,要去寻一个隐秘的洞府自然很不容易,但忆君已踩查了数天,对这洞府的地位已有了个把握。

    春天已逝,夏日的炎热尚未降临尘世,山间的树木青翠之色渐浓,显出一片苍郁。百鸟争鸣,遍山野花无数,晴朗的天气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峨嵋后山一处绝秘岭下,浮云白日在高高的天空悬挂着,清澈而发出淙淙之声的水,顺着山崖轻溪中流着。溪的始原,上百个小而平没的潭水,青石畔仁立着一位白衫书生。背对着,看不出其面貌如何,只觉得他袖手的姿态,含着高华和忧郁。

    淙淙的泉水不停地流着,似乎将这文士深深的吸引住了。潭水的倒影中,他修长的身影显得紊乱的繁杂,正似他此刻的内心是。

    远处有一声锐啸响起,音色高亢圆润,生似在招呼着同伴,果然更远的一方接着也是一声锐啸响起,这啸柔媚悦耳,竟有些似燕呜。

    旁潭而立的书生对那初起之啸声毫不在意,但一闻得第二起啸鸣,却似受到极大的激动,身形微微一震,抬头往声来处望去。

    只见起伏无尽的山岭上,两个小点一白一青如电射而来。

    不到盏茶时间,两条迅捷无比的身影轻飘飘地落在他身前“焦大哥近况如何,害得小弟和慕容姑娘寻找了很久,想不到会在此处遇见!”是忆君的声音说道。

    立于潭水之旁的正是铁扇书生焦诠,面上表情木然,好像没有听见忆君的话,只痴痴地凝视着身后的追云燕慕容风。

    慕容风脸上寒冷之气竟一扫而空,显出从未有过的怜惜。焦诠已是瘦了,苍白了,在短短的数日中竟像老了数年。这是他对追云燕给他的感情所付的代价。

    “诠哥”她轻轻拂了拂,绽唇说道:“小妹寻你已有余月了。”

    焦诠被她一句问话从痴呆中醒过来,慌忙道:“这真是小兄罪过,凤妹是单身来此吗?”

    慕容风笑了笑道:“帮主老人家与家兄都来此了。芸姐的病好了吗?”

    焦诠并不奇怪慕容风如何知道俞芸病危,只奇怪她为何肯直称俞芸为姐。他缓缓道:

    “姜妹正由无为道长,大雄禅师两人和为她驱除体内风寒之毒。据说自她从洛阳一别后,成天孤立在峨嵋金顶望。唉!风寒之毒虽能靠两位大师治好,但心病之能否怯除很难说了。”

    慕容风心内明白,喊了声:“诠哥”却不能再说下去。

    忆君冰雪聪明,自己知道应当如何作,他笑嘻嘻向焦诠道:“焦大哥,请问无为洞府如何走法,咱先去看看俞姐姐。”

    焦诠现在才发觉忆君的存在,右手已向岭之右侧指出,左手却想将忆君拉住。那知忆君玩皮一笑,双足微微一势,往右侧闪电奔去回顾中,忆君看见慕容风正带着羞客向焦诠靠近,口里还说着,泪却不停地流着。他知道慕容风正快乐地,勇敢地实行了她的诺言,因为焦诠面容上,已浮现了真正舒缓的笑意。

    无为洞府的确隐秘得紧,忆君得着焦诠的指点,仍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他望了望四周被松林遮住的广大洞口,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停步!”忆君听得出是那夜翠坪中年道士的口音。

    “在下关外五雄古忆君。”忆君傲然道:“请转告洛水医隐郭大侠,说君儿来访。”

    果然洞角转弯处立着那位中年道士,深邃的目光中露出机智和精光。他仔细打量忆君一番,才道:“阁下请待在此地,贫道先进去通报一声。”

    忆君心知人命关天,很可能内里正吃紧的当儿,也不敢造次,乖乖地看着对方很快的入内去了。

    不一会儿,内中传出一串脚步声,忆君看见洛水医隐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花白的胡子随着跑步而飘动。

    “君儿,你怎会到这里?”洛水医隐张手将忆君抱了抱,神情甚是愉快。

    忆君答道:“小侄是伯父走后一日动身的,只听说伯父来了此地才赶了来的。俞姐姐的病况如何?”忆君如此说。

    郭泰青连忙拉着亿君向内走进,不一会来到一间石室,室中只有一张石榻,上面躺着瘦弱得仅存一丝气息的俞芸。榻的两侧盘坐着无为道人和大雄禅师,正各自施展精纯内力从俞会的左右两手输人。

    一股清香的药味钻入忆君鼻孔,他看得出两位武林五子人物吃力的模样,但他并不明白他们何以如此。

    郭泰育看出忆君眼中有疑问的神色,缓缓道:“我们只能尽力而为了,俞姑娘本身已失去了求生的意志,那么就很难令她再回复过来。”

    当忆君晓得这三位老人已为昏迷的俞芸不眠不休地尽了将旬日的心力时,不由得他不感动。他知道俞芸的心病是什么,但主要的是要如何才能使她清醒一刻。

    两侠武林健者只能凭本身修为延续俞萎的命,却无法使她清醒过来。忆君以洛水医隐口中知道这点,心中考虑了一下,突然大踏步往石榻行去。

    只见忆君很快跌坐在石榻顶端,两手分开轻按着俞芙摊环节的左右两手掌。眼帘低垂,竟已屏息静气。

    洛水医隐也是有武功根底,看出忆君怀有高深内功,心中虽然大为惊奇,但却没有禁止忆君如此作。

    忆君两手分贴俞芸两手的手掌上,由白转红,看得出一股微带赤红之气顺着俞芙手腕脉胳往心腹攻去。

    无为道人与大雄禅师已到精疲力竭之时,得这坚厚的生力军,都从紧张中苏醒过来。首先映入他们眼睛的正是亿君雪白的衣衫。

    他们都感觉得出有了忆君的内力,根本无须他们再费什么劲了,两人都同时站立起来。

    但无为道人并不认识忆君,而大雄禅师几乎将他遗忘。

    “这位少年会是白衣人吗?”两人都有些疑问,因为从对方的白锦长衫和无与伦比的功力,自然会使他们有此想法。

    “这位少年英雄是谁?”两人向郭泰青问道。

    郭泰青脸上有得意的神色,欣慰道:“这位是关外五雄的古氏少庄主,小老儿未来的佳婿呢!”

    大雄弹师经此一提才想了起来,奇道:“啊!会是他。但他是不会武的呀!不

    不不可能,他几乎有白衣人的功力,白衣人会是他?”

    三人的讨论因俞芸的呻吟崦而不参获致结果,此时榻上的俞芸面色有些红润,口中发出细微的声音。

    无为道人与她是伯侄关系,大喜地奔回榻边,小心叫道:“芸儿,芸儿,你醒了吗?”

    只有郭泰青此时反而紧张了,因为他知道只要病人一清醒如无适东西对症下药,那么只会加速结束病人的生命。

    “诠诠”俞芸微弱的呼喊,声音中充满失望和哀伤。

    忆君顶门有丝丝白气上腾,而且面容又由红转白而青,然而他神情却是快乐的,似乎完成了一件神圣的工作。

    终于俞芸的眼睛完全张开,她发觉四周围着她的四人,尤其奇怪忆君的存在。她还记得那白衣善良的古少在主,但与身前这位白衣少年是完全不相同的。

    “芸儿,你清醒了吗?”无为道人爱怜地说。无为道人自家没有子嗣,是以对俞芸钟爱异常。

    俞芸凄然地点点头,望了望处身的石室,虽然她从进此洞时就一直是昏迷状态,但她仍清楚地知道这是无为洞府,但她并不去想这一切。

    忆君也从地上站起,悄悄对格水医隐谈了句话,洛水医隐赶紧出洞去了。

    愉姐姐!”忆君亲热地唤道:“还记得古亿君吗?”

    俞芸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只茫然地点点头,她根本不再关心别的了,除非这时洞外一串足步声飞奔而来,人未到已有人叫起“芸妹!

    芸妹!”

    俞芸本是呆痴伤神的模样,听得这呼唤,像是在吃了什么仙丹灵芝,暮地从床上坐起。

    但她身体久病实在也太虚弱了,才一仰起,头上一昏几乎立刻跌下榻来。

    焦诠立时赶到,一把将他扶住,两人的眼泪俱如泉水般涌出。

    这时洞口又现出了一个女子,清丽的容颜上,有股说不出的表情,像是庆幸,又像是祈祷。

    忆君识趣,随着几个老者轻声退了石室,室中只留下三人,三个不应该再被分离的人。

    xxx峨嵋山顶春的气象更浓了,那满是苍松的岭上,正有一位白衣少年像股轻烟般在舞动。起伏的松涛随着他漫妙深奥的步子而起伏得更剧烈了。

    岭旁,立着六位男女,重病渐愈的俞芸被焦诠扶住臂弯,巧俏娇美的慕容风温顺地立在他两身旁。

    洛水医隐更是老怀大畅。他是再也想不倒被称为无用的酸丁,自己未来的女婿,竟是传闻江湖中第一高手“白衣人”啊。

    西藏,这寒冷的地带,充满了一切匪夷所思的传奇,高出平原数千尺的高原,使一切生物差不多都不能生存。

    星罗密布的小湖泊,湿而冰冻的地面,长着的只有藓苔一类,偶而一两土著居民跋涉过这真正的不毛之地,都是那么急匆匆的。

    唐古拉山在昆仑山之南下,在巴颜拉山脉之左。高度虽只及那冈底斯山一截,但气候的寒冷已非人畜所能忍受。

    时间已是三月之末,但在唐古拉山之巅仍是严冬之严冬,雪与冰的混合物凝结在山崖低谷,使人有行不得也之叹息。江山近岭像是阴森残酷的地狱,有种白茫茫的雾气在这里蔓延游荡。雾气里有个黄袍大汉正提锣急奔。他对此地的形势似乎熟稔得像自己的家园,看他口中轻呈着口气.浓而赤红的须发.使人会以为他是鬼魅。“吁!”黄袍大汉发出声尖锐刺耳的口哨,这声音在大山中传出老远i逢壁便折,一刹那间好似有数千万人在同时吹哨。这时他已转至一白顶雪盖之峰,谷中另有一声回哨响起,转眼间一黑裳精瘦汉子奔了上来。“师兄,咱等你多时了。”黄袍大汉狞笑道:“我因解散困英牢才来迟了,章格鲁师弟,师父可安好?”那黑裳精瘦汉子正是穷凶恶极的章格鲁,而这黄袍大汉不用说,目是那黄衣魔僧宇通文里了。章格鲁对师兄倒甚是尊敬,闻言也没说什么,只摇了摇头,指指谷下道:“师兄回去自然晓得,咱们这就下山吧!”两人都是上乘身手,再高山势也难不着他两,只见两个星丸,一黑一白似陨星落,不一刻已消失在谷口底乱石中。谷底除了阴间寒冷外还有潮湿。

    黄衣魔僧与章格鲁两人很快来到一间旁岭而建的木屋。这木屋的大门是打开的,内中却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两人同时在门口跪下,呼道:“徒儿回来拜见恩师!”长久的沉默,内中才有一个重浊的声音喊道:“进来!”屋内有腐雾的气息混合着烟味,一人苍老得似骷髅老人盘坐在屋角,口中斜衔着一管烟斗。黄衣魔僧高大的身躯从门缝中一挤而人,很快很小心地坐在老人右侧。左侧自然该章格鲁坐了。

    “徒儿,武夷山之事处理如何?”老人待两人坐定后神色安定地问。

    黄衣魔僧不敢不答,面上红了红道:“武夷山之事完全失败,只因同时来了白衣人与黑衣人,徒儿部众无一是其敌手。”

    老者张唇喷了口烟,又道:“这两人真是武神,武仙的弟子吗?”

    黄衣魔僧答道:“据徒所知应是没有错了。不论那两件天地黑白二宝,连青霞刻与金蛇灵鞭都一丝不差。”

    老者深陷的双目射出了股疑惑的光茫,他又道:“据章格鲁说这两人都是年纪甚轻的少年,你以为如何?”

    黄衣魔僧恭谨答道:“黑衣人我只看过背影,白衣人我同他对过手,确实只有二十岁左右模样。”

    老者摇摇头,似乎不相信这事的可能性,他用枯槁的手将熄灭的烟斗在地上敲了敲,继续道:“你曾与他对手,是胜还是负?”

    黄衣魔僧脸上又是一红,答道:“以纯内力来说徒儿与白衣人在伯仲之间,但徒儿最后靠‘寒骨掌’将他击伤在掌下,但”

    老者点头将他话打断,道:“我知‘寒骨掌’的威力,但只要他能承受五掌你就必败不可。但看来你是将白衣人打伤了,那么他只有一年之期能活”

    这老者感叹一声,略含悲伤地说:“数十年为师忍辱于此绝岭,所望的就是盼望你能将武神与武仙的传人击败,看来这希望是极渺小了。”

    黄农魔僧与章格鲁都觉得有些难过,虽然他们这些武林人士是诸多残忍刻毒,但他有他们善良的一面。黄衣魔僧嗫嚅道:“师父师父,我不明白”

    老者挥手止住他说话,道:“我晓得你们有许多事不明白,今日趁着无事我就告诉你们一些你们所不晓得的事吧!”这几乎是生命之火已燃尽的老者,很平静地说出了一段故事。

    蒙古自古多奇能异士,但这些怀着绝技的人似乎有一同样癖性,都是皆喜欢隐居独处,总是将自己和尘世间一切隔绝。

    成吉思汗时出了一个足当天下的大侠,此人叫黎田青盖,黎田青盖与铁木真乃生死之交,但却很少会在一块,据传铁木真将他南征北讨所获的金银珠宝悉数交给黎田盖代为隐藏保管,而黎田青盖在接得这项任务后就从此失踪。

    不久突然有个传说扬开,在那极北之地唐怒山脉有一个秘密团体兴起,这团体有些像帮会,但更像一个武林宗派,而且传说中,这团体的首领是位武功出神入化之人,不但内外功夫天下无出其右,而且为人更是学冠古今。

    这事流传了数百年终为世人所大略所知晓,原来那唐怒山之中有一处名无绝峰,峰中住着的正是黎田青盖的后裔与数百个门人。

    这山中的数百余人负着护守宝山之责,只许人上山却不许人下山,也就是说凡上山的人,如果资质合格就收为徒众,如果不合格,就被格杀推入绝崖。

    当然有许多武林人士,慕利商客想上山谋取巨利,但黎田青盖一脉武功的确高强,无论多少人众上山,俱是没有一个能下山的。

    有一年,也该是五十年前了,蒙古散族中有两兄弟,大哥叫墨客利,弟弟叫加斯伦儿。

    老者说到这里黄衣魔僧与章格鲁都是一怔,他们想不到师父与墨客利竟是亲兄弟,老者一笑又继续叙述着他的故事。

    这两兄弟从小与族人失散,又是对武术怀着极端响往,听说唐古拉山有这么个好去,立刻两位连夜整装向着唐古拉山进发。

    冒着严寒冷饿,两兄弟终于到达传说中的武术圣地,里面都叫它为“冷云宫”只因这山峰上丰下锐,四面的山崖至少都间隔有十丈,而峰下白云终日袅绕不散,是以被称为如此。

    这两兄弟一到山上即被宫中人发觉,当时的首领是个叫白贝的人,年纪已经很长了但还没有真正的衣钵传人,在一见到这两兄弟时竟大喜过望,认为是难得的练武材料,立刻收了两人作为衣钵传人。

    十年后白贝故去,哥哥墨客利作了掌门人,弟弟变成冷云宫中督训练武的最高手,然而这时两人的年岁都不过三十余岁。

    弟弟从小就桀杰难驯的,没有哥哥墨客利那般有耐性和平淡的乐观思想。在他内心,早已滋长了一种念头,那念头就是要下山闯荡一番,使自己的声名在天下大大流传开来。

    但山中的第一条规矩即是“凡入我山者,未得掌门人同意决不能私自出山,而且出山之期,不能过半年,否则以处死论。”

    哥哥与弟弟从小长大,自然能洞悉弟弟内心所想的是什么,于是终日以修身养性的话开导弟弟,安慰弟弟,这样居然一幌过了三十年。

    哥哥与弟弟都是上六旬之龄,弟弟的称雄野心仍是未泯,而对哥哥的尊敬却渐渐的消失了。

    一天夜晚,弟弟终于下了山,一路虽有人连番阻挡,但一困地在宫中地位尊贵无比加上他获至嫡传,几乎没有一个制得了他了。

    这样他出了唐古乌拉山来到蒙古,不久即以一条黑鞭一面铜钺崛起江湖。这两种兵刃正是黄衣魔僧两件最主要的兵器。

    最后他也打算向中原伸展了,然而此刻中原正是武神与武仙的天下。

    自然他是自负的,在泰山之巅他与武仙剧战一日,却败给武仙一招,当时他是用黑鞭与武仙金鞭过手的。但他并未灰心,又以铜钺在秦岭与武神青霞决战,但酣占一日又败给武神一招。于是他灰心了。

    唐古乌拉山脉的侦骑已开始追踪他,他明白自己的危险,也明白武神武仙在一天,他在中原是不能称雄的。因此他只好藏身了,藏身在人迹罕见的唐古拉山之巅。

    在唐古山之岭最初二十年他是在痛苦和苦练中渡过,他有意要再与武神、武仙一决长短,但武神武仙不久却双双失踪。而他得知一个消息,大哥墨客利已亲自下山捕他他知道不是大哥的敌手,而且武神武仙死后以他自负的性格,也不愿出山与江湖后辈一争长短。

    不久他在藏民手中收领了两个孤儿,往此就以训徒为事了。

    黄衣魔僧与章格鲁都有好奇的神色,他们似乎看见师父以前的模样和自己以前的种种。

    最后弟子是完全教出来了,他将他们驱到江湖为自己再度争得地位,但却招来了大祸。

    老者说到这里容色大变,章格鲁更是战战兢兢。

    “我,加斯伦儿虽是对自己生命已不再痛惜,但对你两却是抱着无穷希望,希望你们能在中原打定天下,那么至少我也没有白躲这一生,但现在谁知,你两双双败回此山,而我”

    加斯伦儿眼泪已滴落衣襟,黄衣魔僧从未见师父如此激动过更因加斯伦儿的冷僻凶残的性格,才造就他与章格鲁如此残酷的性格。

    “你看!”加斯伦儿突然将铺张覆盖着双足的衣摆掀开,里面两足荡然无存,竟是被齐膝切断。

    加斯伦儿忽视着黄衣魔僧道:“这就是兄弟之情了,吾兄不忍将我杀,只好以此方法。

    将我困居在此山了,哈!哈!其实他那晓我早已自困此山数十年了。”

    加斯伦儿的语气愈来愈疯狂,最后终于缓过气来,他严厉地看着身前的两个徒儿,道:

    “今日我也不再多求什么,在这一日我传你两一套鞭钺阵法。咱黑鞭虽败于武仙,铜锁败给武神,但双器合壁的威力却非武神武仙任何一派能单独敌得了。不过不过加斯伦儿这声“不过”可将黄衣魔僧两人叫得心猛一跳。加斯伦儿继续道:“如果黑、白衣人鞭剑合并,则将天下无敌,不过这不可能啊!”人算终不如天算,加斯伦儿的一番计算全盘落空,而他最后的志愿,也因他当年之差,而永不能实现。

    且不提黄衣魔僧与章格鲁在唐古拉山之项苦习鞭俄阵法,这时大河之北,冰冻的地面也渐渐开封。

    经磴口到五原的古道上正轻快地奔着一辆铎车,两匹粟色健马八蹄掀扬,颈上金铃发出“叮!叮!”脆响,路旁春意盎然,树长草绿,莺飞鸟鸣,说不尽的诗情画意!

    车内坐着一老一少,老的虽骨瘦鳞。间却红光满面,正是刚脱险境的慧真子陆述一。小的一个不用说,即是全心讨好的蒙族公主噶丽丝。

    “老道伯伯,吹一阙箫给我听好吗?”噶丽丝拉着慧真子臂膀撒娇道,自从知道忆君如此称呼陆述一时就不肯改口了。

    的确慧真子也喜极了这美丽的蒙族公主,只因她曾经助他脱离险境,而且当她知道噶丽丝是忆君未来娇妻时,更是百般疼爱。

    当然这只是噶丽丝一面之辞,但她知道忆君这么清楚,却不容慧真子不信。

    “这玩意儿老伯伯丢了十年了,那还能表演她听!不如你唱个歌儿给伯伯听吧!”慧夏子含笑道。十年的牢狱生活虽将他变了人形,却改不了他那乐天知命的性格,看他此刻握缰扬鞭,简直与一个农人无异。

    噶丽丝笑着一拉慧真子手臂,小心道:“我唱了伯伯一定得吹萧啊,不然不公平的。”

    慧真子自是首肯,噶丽丝立刻绽唇唱起。她的歌唱在蒙疆是有名的,不但音色圆润而且咬字清楚已极。

    她如百灵鸟一般的唱着,歌的内容是首情歌,讲一个蒙族战士爱上了个娇傲美丽的牧羊女,勇敢的战士向美丽牧羊女求婚,但她有一个条件,要他将天上的星星摘一个下来。

    这是无人能办到的难题,但勇敢的战士不灰心,怀着满腔热情爬上了高亢的贺兰山,但他没有摘到星星,却跌死贺兰山深谷中。

    美丽的牧羊女知道后,内心真正的受到感动,她不再骄傲了,终于也投身人勇敢战土所跌死的崖谷。

    这是首前面欢乐而后哀伤的情哥。噶丽丝不但唱得娓娓动听,而且面上表情更是哀婉凄绝,尤其唱到美丽的牧羊女舍身殉情时,几乎使原野一切都添上一袭悲愁外衣。

    “太好了!”慧真子叹首道:“君儿能娶得你真是幸福,你再唱一个给我听听好吗?”

    喝丽丝急道:“不行!不行!老道伯伯得先吹一曲我才再唱,不然太不公平了。”说完不待回答,反而从车厢内摸出管竹萧来。

    “我知道古大哥有管白玉萧,他说是老道伯伯给他的,是吗?”噶丽丝问道。

    慧真子接过竹萧,模管上音孔,无限感慨地说道:“你说的是君儿么!这管白玉箫,是我十数年前送给他的,想来他的萧技也该胜过我老伯伯了。”

    “古大哥说他会弄萧还是老道伯伯教的呢!”噶丽丝快乐地说道:“我还记得他老是吹那首叫‘长相忆’的,伯伯会吹吗?就吹这首好吗?”

    慧真子从噶丽丝这一句话中就能探知忆君对他十年来的感情。

    “长相忆’是他最喜欢的一首,也是他最常吹的一首。

    “我就吹这首吧!”慧真子说完将萧凑在嘴边,徐缓地将气吹出。

    慧真子当年靠着一管白玉萧和一手出神入化的萧技而博得“神萧客”之名,但十年的生疏一时间如何回复过来,只见他费尽了力气,还是吹不出声音来。

    一颗泪水往下滑落,被噶丽丝温柔地用手措了去。

    “伯伯老了!”慧真子长叹道,面也上一层悲戚神色。

    噶丽丝显出了她最大细心和温柔,她轻轻依偎着慧真子,柔声道:“是我不好,是我害老道伯伯伤心了,罚噶丽丝给老道伯伯唱支歌儿好吗?”

    噶丽丝这小孩子的语气倒真把慧真子给逗笑了。他用他干枯的手掌摸摸她嫩的面颊,哈哈大笑道:“老道伯伯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小公主,赶紧唱几只快乐的歌儿吧!”

    一路上响亮着喝丽丝时而低沉时而僚亮的歌声,马车已过五原,再有一日即能到达关外五雄所居之地了。

    天气一直是风和日丽,大河之北,在这时节很少会下雨的。

    牛羊的群数愈来愈多,两人的心情也愈来愈振奋快乐。

    “嘿!快看到家了!”两人都有此感觉,虽然两人的家都不在此地。

    那狼山峡谷一过,即能远远瞥见关外五雄的腹地。居扬河仍是这般清澈平坦,对它来说好似这十余个年头,不过是十余日而已。

    转过山口了,噶丽丝指着远远一片连绵无限的草原喜道:“老道伯伯,那就是古大哥住的地方吗?古大哥一点也没有骗我,真美得似天堂般。”

    慧真子跟着笑了,他干枯的嘴唇似乎合不拢来,他想大开眼界。但只能看见一片翠绿。

    “山坡后的山庄就是古家庄了,此时你应该看得到了吧”

    慧真子指着前方道。但他突然发觉噶丽丝脸上有异色,立刻他面容一变,紧抓住噶丽丝手,颤声问道:“快!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噶丽丝紧紧反握住慧真子手掌,力持镇静道:“古家庄已成了一片焦土,没有人,没有马,没有屋舍,没有一切古大哥告诉我有的东西!”说到此她自己也忍不住激动了。

    “快!快!”慧真子疯狂地鞭打着马匹,驿车似箭般往古家在奔去。

    一片焦土,古家所余的就是一片焦土。三数个牧人正在清理着瓦砾,看见飞奔而来的驿车,都受惊地呆立着。

    “嘿!呀!”

    噶丽丝熟练地将驿车停在数个牧人身前。很快地瞥了一眼她梦中的乐园古家庄,只见棚倒壁颓,那还存有一丝家园气息了。

    慧真子悲愤得几乎说不出话,半晌才进出句:“谁干的?可是蜈蚣帮?”

    数个牧人襟不敢言,只呆呆地看着这突来的两人。噶丽丝知道他们也受惊了,连忙柔声道:“你们别怕,这位是武当派慧真子,快告诉我们这是谁干的?”

    这几个牧人听是慧真子回来了都扑地跪在地上,叩头道:“小人真想煞大师,万恶的蜈蚣帮把咱们关外五雄全抄了。庄主夫人被虏去,郭小姐不知逃至何方,剩下的因不敌娱蚣帮的凶残都南下寻各位庄主去了!”

    噶丽丝一听之下大惊,在她脑海中庄主夫人辛飘枫与郭姑娘印象最深,自然是因忆君常提的原因,想不到两人一个被虏一个不知流亡何处。

    “关外五雄一人也不剩了吗?”噶丽丝有些不相信问道。

    数个牧人点头道:“蜈蚣帮每日都有人来此巡视,只要见着属于关外五雄中人即格杀无论,除了有一部份赶往北方搜寻郭小姐的下落外,其余的皆南下与庄主会合,可怜庄主夫人都无人有能力去营救。”

    噶丽丝真个不知如何办好了,她知道这两个女子在亿君心中都占着极重份量,要她先营救辛飘枫似乎也是她能力所不及。

    “我该先去救谁呢?”她真不知要如何决定了。

    “古少庄主没有返庄吗?”噶丽丝问道,但所得的回答仍是摇头。

    天色渐渐暗沉下去,一辆驿车再度缓缓而行,两匹健骑铁蹄重新扬起黄尘,只是这次却不再轻松了。

    歌唱,萧声自然更不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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