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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一下,我是为谁卖力气卖命。”

    杜毅面有难色,犹豫着道:“这个”

    费独行道:“我不勉强,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杜毅皱眉说道:“其实费兄又何必一定要先问什么,吃喝穿住、有权有势、惬意而安稳的日子,这还不值么?”

    费独行淡然说道:“那是你的看法,我不这么想,费慕书把整个人交给人家,要值得,只要值,我可以不求一切。”

    杜毅眉锋又皱深了三分,道:“费兄这是让兄弟为难。”

    费独行冷冷说道:“你不必为难,嘴长在你身上,说不说在你。”

    杜毅沉不住气了,可是他不能不装模作样一番,当即一摆手道:“好了,费兄,谁叫咱们俩是称兄道弟的朋友?和中堂,你看怎么样。”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和坤?”

    杜毅脸一白,忙以指压唇,道:“轻点儿,费兄。”

    费独行毫不在乎地淡然一笑道:“他确实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从锦衣卫到如今,他爬得也够快的。”

    杜毅忙道:“费兄的意思是”

    费独行复一摇头道:“不值。”

    杜毅一怔,脸上跟着变了色,道:“费兄”

    费独行接着说道:“不值是不值,不过冲着那不用愁的吃喝穿住,没有麻烦的安稳日子,我只好认了。”

    杜毅又复一怔,旋即大喜,上前抓住了费独行的胳膊,激动地道:“费兄,你可真会整人,行了,从现在起,咱们是一家人了,兄弟这就回报姚老去。”

    费独行道:“怎么?你这是奉命行事?”

    杜毅脸上一红,窘迫一笑道:“现在也用不着瞒费兄了,早在张家口姚老就打你的主意了,只不过一直到现在才等着了机会。”

    他松了费独行,转身要走。

    费独行反手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椅子道:“不忙,你坐下。”

    杜毅疑惑地望着他道:“费兄还有什么事儿?”

    费独行道:“你坐下再说。”

    杜毅没再说话,心里打着鼓坐了下去。

    费独行道:“费慕书把整个人交给和坤,我认为不值,可是冲着那不用愁的吃喝穿住,没有麻烦的安稳日子,我算是认了,认归认,可是有几个条件我要狮子大开口的提一提,麻烦代我转告姚老,愿不愿意,那还由他。”

    杜毅眨了眨眼道:“怎么?费兄还有条件?”

    费独行微一点头道:“不错。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这种事也必须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姚老要是认为值,他就点头,要是他认为不值,他也可以不答应,随他,咱们谁也别勉强。”

    杜毅道:“那费兄都有些什么条件?”

    费独行道:“第一,我是费独行,不是费慕书,今后不该有任何麻烦”

    杜毅道:“那是一定,兄弟都敢用这条命担保,费兄还信不过么?”

    费独行道:“他、你,只有两个人知道我是费慕书,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是费慕书。”

    杜毅迟疑了一下道:“费兄,应该说别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是费慕书,纪子星也知道你是费慕书,他在半路上认出你来了。

    费独行“哦!”了一声道:“这,我倒没想到。好吧!三个就三个吧,不管几个,从今后我不希望再多一个。”

    杜毅道:“这好办,我回去禀知姚老,让姚老晓谕他别提就是。”

    费独行道:“第二、和坤府里的人,一定很多,我刚进去职位高不到哪儿去,可是我不是居于人下之人,我只听姚老─个人的,换个任何人,他别想支使我干什么。”

    杜毅笑了,道:“这更好办,姚老一定爱听,也一定会答应。”

    费独行道:“那最好不过,第三、我有我的行动自由,我爱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出本,爱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回去,谁也不许干涉我。”

    杜毅眉锋微皱道:“这个”

    费独行截口说道:“你不是姚老,即使不行,也让它从姚老嘴里说出来。”

    杜毅一点头道:“对,对。费兄说的是,也许到姚老那儿可以行得通,也许姚老能为费兄破例,轻易就点了头,即使不行,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还有什么,费兄?”

    费独行道:“还有一样,你们每个月支俸多少?”

    杜毅道:“兄弟拿二百两,纪子星他们刚进门,拿一百五十两。”

    费独行道:“我要四百两。”

    杜毅一怔道:“费兄要四百两?”

    费独行道:“我仍是那句话,你不是姚老,你知道,姚老也应该明白,费某人这个大响马,伸根手指头也不止四百两。”

    杜毅一点头道:“说的是,费兄见过多了。好吧,兄弟把费兄的意思一个字儿不漏地分都回禀姚老,怎么样答复,那还在他,不过,兄弟相信姚老一定会给费胸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他站了起来。费独行道:“费某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我在这儿等你的信儿,你可以把外头那些人带走了。”

    杜毅一怔,面涨得通红,强笑说道:“费兄不愧高明,费兄不愧高明。”

    他走了,随手也把门带上了。

    费独行笑了,转身和衣躺在炕上。

    突然,门上响起了两声剥啄声。

    算算时间,杜毅应该刚走出客栈大门。

    费独行眼一闭道:“进来吧,门没栓。”

    门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英武中年汉子,一个是中等身材壮汉子,两个人目光锐利,眼神都够足的,一进门便有一股逼人的冷肃之气。

    费独行茫然无觉,道:“把茶放桌上吧,中午我在店里吃饭,记着把饭菜给我送进来,另外再给我送一壶酒。”

    英武中年汉子冰冷的说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再说话。”

    费独行两眼一睁,一怔,旋即笑了:“我还当是客栈的夥计呢,二位是”他仍躺着没动。

    英武中年汉子冷冷说道:“我们有张纸条给你,你看见了么?”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原来那张纸条儿是二位放的,看见了,看么样?”

    英武中年汉子道:“你可记得那张纸条儿上写的什么?”

    费独行失笑说道:“真是啊!纸条儿是二位放的,上头的字儿自然也是二位写的,怎么二位反来问我?”

    英武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道:“你少跟我们反穿皮袄装羊”

    中等身材壮汉子冰冷说道:“你好大的架子,起来说话。”

    费独行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望着英武中年汉子讶然说道:“我反穿皮袄装羊,阁下这话什么意思?”

    英武中年汉子道:“我们警告过你,别近奸佞,否则必遭横祸”

    费独行“咦”地一声,笑道:“阁下这不是记得了么?”

    中等身材汉子脸色一变,就要上前。

    英武中年汉子伸手一拦,望着费独行道:“正如你所说,字儿是我写的,我当然记得,我是问你,记不记得?”

    费独行道:“记得啊!怎么?”

    英武中年汉子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听?”

    费独行道:“我为什么不听?阁下何指?”

    英武中年汉子冷哼一声道:“我指你跟和坤的爪牙勾搭。”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原来阁下是指这回事儿啊!这就怪了,我为什么要听你阁下的?”

    英武中年汉子道:“为了你自己。”

    费独行道:“这就是你阁下的不是了,我凭这身本事找碗饭吃,有什么不对,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英武中年汉子道:“我问你,和坤是忠是奸?”

    费独行道:“奸,而且是大大的奸臣,只是我不管这个,只要我要什么他给什么,我就为他卖力气卖命。”

    英武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道:“你糟蹋了你这身功夫,你可知道,你这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可知道和坤害过多少忠良,搜刮过多少民脂民膏?”

    费独行道:“我知道,可是至少我要什么,他给我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大方过。”

    英武中年汉子道:“你就只顾自己的需求,不顾那难以数计的性命,你可知道和坤给你的这些,上头染了多少人的血?”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阁下,世上吃人喝血的,不止和坤一个。”

    英武中年汉子道:“可是和坤是最绝的一个。”

    中等身材汉子突然说道:“三师哥,您跟他罗嗦什么?他费慕书本就是这么个人。”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谁是费慕书?你阁下认错人了,我姓费,叫费独行。”

    中等身材汉子冷笑一声道:“你少在我们面前耍这一套了,我就住在你隔壁,你跟和坤那狗腿子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我三师哥还想劝劝你,给你个回头的机会,我早就下手了。”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不是费慕书,就不是费慕书,你要是想下手,现在也不迟。”

    中等身材汉子勃然色变,要动。

    英武中年汉子伸手又拦住了他,道:“你承认不承认无关紧要,我们爱惜你这身功夫,也为在朝的忠良,世间亿万百姓,希望你悬崖勒马,就此回头。”

    费独行道:“要我悬崖勒马,就此回头不难,可是我要问问,我要的你们是不是能给我?”

    英武中年汉子道:“你要的是什么?”

    费独行道:“吃、喝、穿、住,每个月一千两银子,美女四名”

    中等身材汉子怒笑说道:“你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你也想来个上马金,下马银,美女侍候,你也配?”

    费独行道:“那咱们就谈不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有任凭二位了。”他转个身,面向里去了。

    中等身材汉子脸都气白了。

    英武中年汉子道:“暮鼓晨钟难惊执迷之人,既是这样,为了朝廷里的忠良,为了百姓们的生命财产,我们只有毁了你了。”

    中等身材汉子沉喝一声道:“三师哥,让我来毁这冷血匹夫。”

    他跨步欺到,扬掌劈向费独行后心要害。

    中等身材汉子个子不怎么样,可是掌力相当雄浑威猛,费独行的后心要害要是让他一掌劈中,那是绝无幸理。

    距离近,中等身材汉子出手又快,单掌一递便到了费独行的后心,眼看就要击中费独行。

    费独行突然一个转身翻了回来,中等身材汉子那一掌擦着他胸前掠过落了空。

    中等身材汉子修为不俗,经验也够,是个十足的一流高手,一掌落空,就知不好,一边抽身后退,一边扬起左掌五指直竖,向着费独行心口猛力插下。

    他的确经验老到,这一着可以逼使费独行谋取自救,无暇伤他,要是费独行出手慢一点,也会伤在他这五指之下。

    而,费独行毕竟是费独行,他抢先一步出了手,而且快捷无伦,他右臂出时,正撞在中等身材汉子的小肚子上。

    这一下不轻,中年身材汉子闷哼一声弯下了腰,同时左掌五指也完全失去了劲道,费独行右手一抬便轻易地扣住他的左腕脉。

    英武中年汉子大惊,就要跨步欺过来救援。

    费独行挺腰坐起,翻胞一扭,把中等身材汉子胳膊扭到了背后,使得中等身材汉子面向英武中年汉子,然后他笑道:“别动,阁下除非你不想要你这位师弟的命了。”

    这一着还真把英武中年汉子吓住了,他硬生生收住了扑势,震声说道:“姓费的,你要是个英雄,就放了他跟我放手一搏。”

    费独行摇头笑道:“我这个人平生什么都怕,就是不怕激,我不上你这个当。”

    中等身材汉子叫道:“三师哥,别管我”

    费独行“哈!”地一笑道:“你够英雄够硬的,奈何你这位三师哥他下不了手。”

    中等身材汉子咬牙说道:“姓费的,你为什么不杀我,你杀了我算了。”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我要杀你只消一指头,可是杀你这种人会污我双手”脸色一沉,喝道:“告诉我,你们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中等身材汉子道:“你还不配问。”

    费独行冷冷一笑道:“是么?”

    他五指用了力,中等身材汉子疼得发了抖,额上都见了汗珠,但却没有哼一声,身躯也没有动一动。

    英武中年汉子道:“我告诉你,我们是神州七侠的门下。”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顾大先生几位的高足,顾大先生几位怎么会教出你们这种徒弟,冲顾大先生几位的面子,我不难为你两个,归告顾大先生,眼下该杀的人很多,别净在费某人一个人身上打主意,那会徒劳无功,将来还会后悔,去吧!”

    他手往前一送,中等身材汉子踉跄着直往英武中年汉子身上撞击,但中等身材汉子毕竟是个高手,眼看就要撞上英武中年汉子,他一个旋身已然闪向一旁,同时他从怀里掣出了一只金光四射的短剑,作势欲扑。

    费独行脸色一寒,两眼威棱暴射,道:“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老实告诉你,我卖顾大先生的面子,别人可不见得也跟我一样。”

    英武中年汉子伸手拦住了中等身材汉子,冰冷说道:“姓费的。你不要神气,我们两个奈何不了你,可并不意味没有能奈何你的人了,从现在算起,你只要能活过三天,我这个陆字可以倒写,你等着吧!”

    他拉着中等身材汉子退了出去。

    费独行道:“二位走好,恕我不送了。”

    英武中年汉子跟中等身材汉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拉开门快步行去。

    费独行摇摇头,笑了。

    快晌午的时候,杜毅来了,一个人,进门便道:“费兄真是信人。”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好说,客栈里虽然没你的人了,可是客栈四周布满了,我寸步难行,还能上哪儿去。”

    杜毅脸一红道:“天地良心,兄弟怎么敢,再说,已经是一家人了,用得着么?”

    费独行谈笑道:“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明白。”

    杜毅脸又一红,旋即干咳一声道:“兄弟是来给贫兄道喜的,恭喜费兄,贺喜费兄,费兄的条件姚老是一句话没说,全答应了。”

    费独行脸上并没有喜意,只轻轻地“哦!”了一声,淡淡地问了一句:“是么?”

    “当然是。”杜毅应了一声,旋即换笑说道:“错非是费兄,换个人也别想提什么条件,费兄,兄弟在和中堂府干了这么多年了,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啊!”费独行淡然说道:“你放心。士为知己者死,只要有人拿真心对我,我也会把心交给他的。”

    杜毅道:“那就行了,费死是个明白人,用不着兄弟多说什么。不过有件事兄弟不能不先小人后君子一番,费兄只要拿出本心来干,兄弟保费兄你短期内被提拔重用,一步登天,可是费兄要是有什么二心”

    费独行两眼威棱暴射,直逼杜毅。

    杜毅吓得一哆噱,忙住口不言,但他旋又改口说道:“费兄,兄弟是不得不说,你刚才没听兄弟说么,咱们先小人后君子”

    费独行两眼威棱倏敛,道:“没有人怪你,你放心,真要有那么一天,我会任凭你们处置的,其实,到了那个时候也由不得我了。”

    杜毅道:“例行公事,兄弟是不得不说,其实,兄弟不希望有那一天,兄弟知道,也不会有那一天的。”

    费独行缓缓说道:“真有那一天是会连累你的,我怎么能连累朋友。”

    杜毅暗暗一惊,忙赔笑说道:“是啊!费兄铁铮铮的一条血性汉子,岂会是那种人。”

    费独行往炕上一坐道:“惭愧得很,我要是血性汉子,也不会吃和坤这碗饭了。”

    杜毅为之一怔,心也往下一沉,费独行弄得他有点哭笑不得,还有点心惊肉跳。

    费独行说完了这句话,身子随着往后一仰,要往炕上躺。

    杜毅忙道:“费兄要干什么?”

    费独行人已躺下去。道:“累了,歇会儿。”

    杜毅忙道:“别歇了,咱们现在要走了,等到了地儿之后,有的是功夫让你歇的。”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走?上哪儿去?”

    杜毅道:“费兄真是,你现在已经进了这个门儿了,还能让你在客栈里住么?”

    费独行道:“怎么?进了这个门儿就不能住客栈了?会扣月俸?”

    杜毅道:“不是。费兄你完全弄拧了,兄弟是说你现在已经进了这个门儿了,再让费兄你住在客栈里,那还成什么话,住处已经给费兄安排好了,可比客栈强上个千百倍。”

    费独行道:“原来如此,那是好事,走。”他挺身而起,道:“你等会儿,让我收拾收拾。”

    说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囊简单得很,原是挂在鞍旁的一个革囊,里头放着几件换洗衣,往肩上一搭,再拿起大帽跟马鞭,就没东西了。

    费独行一边收拾一边道:“对了,我托你的事儿怎么样了?”

    杜毅道:“费兄放心。兄弟人已经派出去了,他们一刻也没闲着,只要一有信儿,兄弟会马上告诉费兄的。”

    费独行没再说话。

    两人两骑驰到了什刹海南岸,在老柳荫中一座深宅广院的两扇朱门前停下。

    这地方不但清幽,而且高雅。

    远处人不少,近处静悄悄的,只有偶尔风过,垂柳拂动,一条条,一丝丝,数都数不清。

    费独行抬眼打量道:“我还以为和中堂府是在内城呢,真没想到是在这儿。”

    杜毅道:“不。这儿是中堂的别业,姚老对费兄特别看重,所以才把费兄安置在这儿,别的人想来还不能来呢!”

    费独行“哦!”地一声,淡然笑道:“那我真是荣幸之至。”

    杜毅不自在地笑了笑,翻身下马,走向两扇朱门旁一个偏门,敲了门,刚敲两声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穿裤褂大汉,一见杜毅立即哈腰叫了一声:“杜爷。”

    杜毅大刺刺的没有答理,一指费独行道:“这位就是费爷,把费爷的坐骑接过去。”

    大汉快步走了过来,欠身叫了费独行一声,双手接过费独行手中的缰绳。

    费独行可不像杜毅,一声:“谢谢,有劳了。”跟着前头带路的杜毅行进了偏门。

    好大的一个院子,但这不过只是前院,踏着花间青石小径到了后院再看,后院比前院还大,林木森森,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费独行看得不禁叹道:“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当真是一点都不差,别业尚且如此,那中堂府就可想而知了。”

    杜毅道:“费兄就住在这儿,兄弟刚才所说姚老特别看重费兄之言不差吧?”

    杜毅带着费独行进了一间精舍,这间精舍,紧挨着水榭,里头摆设之气派豪华自不在话下。

    精舍从中间一分为二,进门处是个小客厅,枣红色的几椅,大红缎子面儿的垫子,连一套茶具都是官窑里烧出来的上好瓷器。

    费独行看得连声直道:“真好,真好。这么多年江湖生涯误了我,这种地方向往我是连见也没见过。”

    杜毅唇边掠过一丝得意笑意,抬了抬手道:“费兄且慢夸赞,再看看里头再说。”

    正对着精舍门的那堵墙,有个像凸字顶部的地方,凹进去了一块,有垂着帘的两扇门正对着,左边一间,是个精致小书房,右边一间才是卧室。男人的卧室,用不着多华丽,但却很考究,连床上那床被子都是新的,雪白的细布里儿,大红的缎子面儿,看着都让人舒服,别说盖了。

    费独行不住地点头。

    杜毅在一旁瞅着他笑问道:“中意了,费兄?”

    “中意?”费独行摇摇头道:“你也是江湖道儿上出身的,江湖生涯你知道,碰上雨,淋得个混身湿,顶着太阳,晒得个混身汗臭,到最后弄得一身盐粒子,赶起路来一两顿不吃是常事儿,到了夜晚歇脚,住客栈那算头一等的享受,住破庙,露天睡那是家常便饭,几天下来洗不上一个澡,一身既酸又臭,试问江湖道儿上的哪一个见过这个?要在这种地方长住下去,只怕我会壮志消磨,再也不愿到江湖上去了。”

    杜毅笑道:“难不成费兄还打算有一天回到江湖上去?”

    费独行道:“谁知道这碗饭长远不长远,我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在心里做个准备。”

    杜毅笑笑道:“这碗饭长远不长远只在费兄,费兄要它长远它就长远,费兄要是拔腿想走,谁也拦不住费兄。”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你在和中堂府待多久?”

    杜毅道:“七八年了,怎么?”

    费独行道:“你曾经有过拔腿想走的念头么?”

    杜毅摇头说道:“没有。这儿不愁吃喝穿,而且穿得好,吃得好,没有苦,没有风险,出得门去连些官儿都得冲我躬身哈腰送嘻哈儿,这就是荣华,这就是富贵,一个江湖道儿上出身的,还求什么,我会有走的念头?我又不疯不傻。”

    “这就是嘛。”费独行道:“那你也别把我当成疯子傻子。”

    杜毅道:“那费兄你尽请放心,连兄弟我这种材料都在这儿一待七八年,何况费兄你这当今第一英雄,第一好汉。”

    费独行没再说什么,他走到床前想往床上坐,可是他似乎又舍不得的,没坐下去。

    看得杜毅唇边直泛笑意。

    这个开头儿不赖,人没有不爱舒服的,放着享受不要,宁愿布衣淡蔬的人毕竟不多,而且那种人都带几分傻气,没有这几分傻气,做不到那两字淡泊。

    看情形,凭眼前的这些个,似乎已能紧紧地拉住了这位大响马,杜毅暗暗直乐,心里说:费慕书,你也逃不脱这个啊。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却不能放在嘴上说。

    又待了一会儿,聊了几句之后,杜毅走了,临走告诉费独行,这儿自有人侍候他,要什么只招呼一声就行了。

    杜毅走了之后,费独行唇边泛起了笑意,他四下看了看,随即就进了对面的小书房。书桌旁边就是个书橱,里头的书可真不少,经史子集,应有尽有,费独行信手拿起一册。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一阵很轻的步履声进了精舍,他没动声色,连头都没回,可是他一直在听,他听见那阵很轻的步履声走过外头的小客厅到了书房门口,随即门口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话声:“费爷,您在哪儿呀?”

    费独行微微一怔,转过身去道:“哪位?”

    门帘儿一掀,进来个人儿,是个青衣少女,相当美的一位姑娘。

    姑娘年可十八九,一身合身的裤褂儿,身后是条大辫子,脚下是双绣花鞋。

    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上,大大的眼睛,弯弯的眉,高高的鼻子,小小的嘴,眉毛像柳叶,一双美目黑白分明,透着聪明伶俐,小瑶鼻粉妆玉琢,那张小嘴儿红得跟熟透了的樱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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