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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楞子一喜瞪了眼,道:“真的,李爷,他愿意跟我交朋友?”

    顺子哼了一声,道:“楞子,那你们先得烧几个月好香去,不;去各庙寺里抢那头一柱,至少你也得先吃几年斋”

    楞子哭丧着脸道:“我本来就知道这没那么大造化嘛,是李爷说。”顺子一撇嘴,还待再说。

    黑衣客面有不忍色,一笑截了口,道:“别把李慕凡瞧得那么神,他也是个凡人。”

    顺子道:“可是,李爷,人家有一身好本领,是个大英雄、大豪杰。”

    黑衣客摇头一笑,道:“那有什么用,他是有一身好本领,可是如今却仍是子然一身,江湖飘泊,到处为家,又落到了什么?而且也就因为这一身好本领,到处树敌结仇,随时都有丧命刀口的危险,无时无刻不得提高警觉防着,江湖事沾不得,一经沾上便永远难以甩掉,说起来他倒羡慕像诸位这种有家有室,无忧无虑的人,白天没可以到处逛逛,晚上灯下事可以乐叙天伦,熄了灯也可以安心睡觉”

    顺子愕然说道:“李爷,有这种事儿。”

    黑衣客微微笑道:“贾掌柜的跟晏帐房是过来人,不信你可以当面问问。”

    没等顺子问,晏中便一叹点头道:“李爷说得不错,不是江湖人不知江湖上那种刀口舔血生涯的滋味,只当那有一身好本领的大英雄,大豪杰,既神气又威风,谁都打不过他,不可一世,其实正如李爷所说,他们拚斗一生,到头来什么都落不着,能找几尺地儿有个埋骨处就算不错,他们表面豪迈狂放,动辄拔剑,其实他们心里是空虚的,比谁都害怕,像我跟掌柜的老兄弟俩,到这把年纪,能安安稳稳吃这口饭,有这块地儿,那简直是得天独厚,太幸运了。”

    黑衣客点头叹道:“晏老的话丝丝人扣,针针见血”抬眼~扫,笑道:“诸位听见了,我没骗诸位吧。”

    顺子没说话,楞子突然眨着眼说道:“李爷,这么说,李慕凡他也怕。”

    “当然!”黑衣客点头说道:“事实如此,他所到之处,地方官府要拿他,镖局要找他索仇索缥,一个不慎便要丢命,他怎会不怕。”

    楞子道:“可是我听说江湖上的人都怕他,一提起李慕凡三个字”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凡是怕他的,都是些贪官污吏,江湖上下九流的败类,据我所知,他是个顶和气的人,跟谁都谈得来。”

    楞子道:“对是天下谁都好不过李慕凡”

    黑衣客摇头说道:“江湖上有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比他功夫高的能人多得是,只是这些人隐名埋姓不为人知罢了,再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官府跟镖局的势力多大,那些吃过他的亏的豪富巨绅,不惜万两为酬,只要李慕凡一条命,一颗头,以我看,总有一天他会”

    楞子大声说道:“那还有好人过得么。”

    晏中一瞪老眼叱道:“楞子,你嚷嚷什么,怕人家听不见?”

    楞子脸一红,哼了一声,没说话。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肥,名大招祸,树大招风,走多了黑路,总会碰见鬼的,小二哥明白么?”

    楞子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道;“我明白,要是李慕凡那老天爷就太没眼了。”显然,他讳言一个死字。

    黑衣客笑道:“小二哥,江湖人没有一个长命百岁得善终的。”

    贾一飞突然说道:“李爷,听说李慕凡有一年在‘窦家寨”

    黑衣客道:“我也听说了,他是伤在‘窦家寨’二十多个高手联手围攻之下,不这那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死。”

    贾一飞溜了晏中一眼,道:“我说嘛,这几年我还听说他每年下雪前后,总要来一趟北京的。”

    “到了,李爷,”晏中目光凝注道:“听说李慕凡跟内城一位皇族亲贵的格格有过一段情,后来那位格格嫁了位王公大臣,但跟李慕凡却藕断丝连,暗里来往,李慕凡每年来趟‘北京’,就是趁那位格格往西山看雪时,好跟那位格格私会几天,您说有这回事儿么?”

    黑衣容笑了,笑得很轻淡,也有点勉强了,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李慕凡确跟一位格格有过一段情,那段情始自关外,那是有一年那位格格到关外去打猎,可巧李慕凡那时候也在关外,两个人一度邂逅便一见钟情,可是后来那位格格舍不得荣华富贵,撇不下世袭的爵位,不愿跟李慕凡飘泊江湖冒风险,尝辛苦,就变心背盟嫁给了一位王公大臣”

    晏中轩眉说道:“原来是这回事儿,那位格格也太”

    黑衣客一摇头,截口说道:“那怪不得她,谁叫李慕凡是个飞贼,是个独行大盗,官家又恨之人骨,那位格格毕竟是自幼生长权宦之门的皇族亲贵,娇生惯养,养尊处优,享尽了人间荣华富贵。”

    晏中不以为然地摇头说道:“李爷,话不是这么说,既有后来,何必当初?”

    黑衣客摇头笑道:“那也许他两个缘份不够,据我所知,李慕凡丝毫不怪她。”

    晏中道:“这么说,李慕凡每年一次‘北京’,不是来会那位格格的。”

    黑衣客摇头说道:“该不是,罗敷有夫,伊人已属沙陀利,覆水难收,他还来会那位格格干什么?按理那位格格调派内城官家好手,防他都怕来不及,又怎会去会他。再说,既有这种传言流散,那位王公大臣还会让自己的娇妻出门?”

    “不错,”晏中沉吟着点了头,道:“那么,李爷,据您所知,他每年必来一趟‘北京’,是来干什么的?”

    黑衣客摇头说道:“那是他个人的隐密,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双眉忽地一扬,接道:“贾掌柜的,宝号又有客人上门了。”

    大伙儿闻言刚一怔,随听一阵轻捷步履声由远而近,而且是直奔“六福客栈”门前。

    晏中动容说道:“李爷好敏锐的听觉”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恐怕还是两位”

    话声方落,步履声及门而止,随听有人砰砰然破了门。

    晏中目注大门问道:“谁?”

    只听门外响起个粗壮话声:“是晏大哥么,我,老七跟老九。”

    晏中脸色一变,低低说道:“李爷,‘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算起来是家二叔的记名弟子。”

    黑衣客泰然安祥平静,而轻淡地“哦”了一声。晏中来不及再说话,走过去开了门。

    门开处,客栈内并肩走进两个中年汉子,这两个穿着清一色礼裤腿的天蓝色袄裤,腰里都鼓鼓的,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随身暗藏着兵刃。

    居左那名,是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的麻脸大汉,横着眉,瞪着眼,神态怕人。

    右边那个是个白净脸儿,中等身材的汉子,长像一眼看上去很文静,但眉宇间那一股子阴沉惊人。

    他两个进门跺了跺脚,便堆着笑向晏中哈了哈腰:“大哥,多日不见,您好。”

    晏中笑着摆摆手:“自己弟兄,客气什么,你两个这几天都忙些什么。”

    麻睑大汉咧嘴一笑,道:“大哥,您知道,营里还干什么别的事儿!”

    晏中道:“怎么,又拿住人了。”

    麻脸大汉道:“两个小毛贼,小事情,没什么!”

    晏中皱眉说道:“京畿重地,怎么老这么不安宁,也真是、这些人也太大胆了,胆大得有点不知死活。”

    麻脸大汉几近奉承地陪笑道:“两个小毛贼就费了营里好几天工夫,要是闹起大飞贼来,恐怕就得统带亲自来请大哥您出马了”

    晏中摸着老花眼镜,呵呵笑道:“大哥不行了,老了,您不瞧,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碰,要是一碰怕不就全散了。”说着,又是呵呵一阵大笑。

    麻脸大汉与他那同伴也陪着笑了两声。

    笑声歇业,晏中道:“老七,今儿是什么风,把你俩给吹来了!”

    麻脸大汉忙道:“大哥,这几天有点紧事儿,上面交待下来,所以统带派了二十多个人出了内城,我跟老九特来先跟贾大哥打个招呼!”晏中微愕说道:“老七。又是什么紧事儿。”

    麻脸大汉方待说话,那白净脸汉子手肘碰了他一下!然后向着背朝着门的黑衣客呶了呶嘴,麻脸大汉立刻有所惊觉,深深看了黑衣客背影一眼,道:“大哥,这位是‘”

    晏中忙道:“刚住进来的客人,也是大哥新交的朋友。”

    麻脸大汉“哦”地一声,道:“既是大哥的朋友,那就不是外人”

    晏中适时唤道:“老弟。”

    黑衣客忙答应一声站了起来,转过了身。

    麻脸大汉一怔,喝道:“大哥好眼力。这位朋友好像貌。”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夸奖。”

    那白净脸汉子适时说道:“岂止像貌好,这位朋友的身手恐怕也不低呢。”

    他那一双阴骛目光,正盯在黑衣客放在地上的长长行囊之上”

    黑衣客含笑说道:“这位更令我汗颜,我是读书学剑两不成,这年头江湖上不太平,我是带着这口剑防防身”

    白净胜汉子笑了笑,道:“在江湖上,剑能施得防身,那还错得了?”

    黑衣客笑道:“只怕一碰上高手,它就成了一柄废铁。”

    白净脸汉子双眉微轩,还待再说。

    晏中那里连忙接了口道;“老弟,彼此认识认识,大伙儿都不外,以后也好有个照顾,这两位是‘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一指麻脸大汉,道:“他叫‘火蝎子’杜霸,在家二叔门下的弟兄里行七,熟人儿都管他叫老七”

    黑衣客含笑拱手寒喧。

    “火子”杜霸忙也还了一礼。

    晏中转指白净脸汉子道:“他叫‘白花蛇’杨春,行九,熟人儿管他叫老九”

    黑衣客一般地拱手寒喧。

    “白花蛇”杨春还礼之际,阴阴一笑,道:“日后恐怕还得朋友照顾”

    黑衣客淡淡谦逊一句,没多说。

    晏中眉锋徽皱,回手指着黑衣客道:“这位是大哥新交的朋友,姓李”

    黑衣客含笑截口道:“李雁秋!”

    晏中接着说道:“刚由关外来,人生地不熟,你两个回去营里关照一声,就说我的朋友,请大伙儿多照顾。”

    “火蝎子”杜霸道:“大哥,您的朋友还不是一句话。”

    黑衣客李雁秋连忙称谢。

    “白花蛇”杨春适时凝目说道:“李朋友这趟来‘北京’是”

    李雁秋含笑说道:“我本往江南去,顺路来看个多年未见的朋友”

    杨春“哦”了一声,道:‘“李朋友的那位朋友,想必是‘北京’城里知名的人物。”

    李雁秋微微笑道:“他不是江湖人,‘西城’‘乐家老铺’的乐长春,二位认识?”

    杨春“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北京城’首屈一指的大药铺的掌柜,名医‘赛华陀’乐长春乐老掌柜的,认识,认识,而且挺熟。不瞒李朋友说,‘查缉营’里所有的跌打损伤金创药,就是‘乐家老铺’乐老掌柜的祖传秘方。”

    李雁秋笑道:“那越发不是外人了。”

    “说得是,说得是,”晏中一旁拦过话头,道:“你两个如今已知李老弟不是外人了,有什么话直说吧。”

    杜霸应声笑了笑,道:“大哥,其实也没什么,您知道,李嘉凡那家伙每年下雪前后总要来一趟‘北京’的,今年不知那儿吹来一阵风,说李嘉凡几天前就到了,这消息传到了提督大人耳朵里,大人唯恐内城里像那年一样再闹一次,又怕他闯进内城,所以这几天不但‘查缉营’都出动了,而且还向‘侍卫营’调借了大批高手,在京能各处严加搜寻缉拿,几个镖局里也派出了大批眼线,一经发现拿不到话的务必扛回他的尸首,所以我两个先来向贾大哥打个招呼,有行迹可疑的客人上门,赶快往营里报,否则千万别留,不然的话要让上面查着,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一飞静静听毕笑道:“你两个放心,贾大哥也是多年的老江湖了,眼皮里还能揉进砂子去,我这条船在阴沟里翻不了的。”

    杨春笑了笑,道:“贾大哥,李慕凡那家伙可不是等闲的人物。”

    “我知道。”贾一飞一点头拍了胸脯,道:“他不住进我这家客栈便罢,只要他住了进来,他要是能再从我这家客栈门儿出去,你两个尽管找我。”

    杨春笑道:“只要有您这句话,大伙儿就等着领赏了。”

    又谈笑了几句,他两个双双告辞而去。

    临出门,杨春还冲着李雁秋来了这么一句:“李朋友,这两天公忙,只要你不急着走,过两天我来找你好好谈谈,要不你就到营里坐坐去。

    李雁秋他含笑称谢答应了。

    送走了这两个,晏中掩上了门,转过身便道:“李爷,您真跟乐长春是朋友?”

    李雁秋笑道:“晏老,这还能错的了,朋友岂能乱认,不信你可以跑趟西城,到乐家老铺,找乐长春问问去。”

    晏中神情一松,眉锋微皱道:“我信得过李爷,也用不着打听,只是,您该看得出,老九对您动了疑,他倒会去打听,万”

    李雁秋截口笑道:“多谢晏老关注,请放心,绝错不了。”

    晏中赧然一笑摇了头:“李爷,老九他生性多疑,家二叔门下弟子里,论心智数他为最、有什么得罪李爷的地方,您看我薄面”

    “那什么话,”李雁秋道:“晏老,也没那一说,既在‘查缉营’吃粮拿棒,凡事就得这样儿,也唯有这样儿才够得克尽职守够得干练,何况如今正是满城风雨的时候。”

    晏中点头叹道:“李爷宽怀大度,其实您该知道,官家拿人拿着正主儿的固然不少,可是冤枉事儿也多得很,我是怕”

    李雁秋笑道:“晏老不必担心,既有晏老挑明了我是晏老的朋友,他们多少总得卖点面子,你说是么?”

    晏中道:“晏中是过来人,吃粮拿俸的作为,我清楚得很,他们只知道交差瞒上,可从不管是否冤枉人”

    李雁秋淡淡笑道:“既有晏老撑腰,我还怕谁冤枉我么?”

    晏中摇头叹道:“李爷千万别这么说,想当年晏中也做过不少冤枉人的事,可是不那样交不了差,交不了差不丢脑袋就得丢差事,如今想想,不但放心不忍,而且深感罪孽深重。”

    李雁秋道:“我知道,晏老,吃粮拿俸的事,并不好干。”

    晏中道:“所以我四十刚出头就退休了,退休是退休的,也的确过了这么几年平安好日子,只是谁知道这日子还能过多久。”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李雁秋道:“晏老是怕被得罪过,结过仇的人找上门来。”

    晏中苦笑说道:“李爷,我如今快六十了,就算伸腿瞪眼咽了气,也不算夭折不算早,已经入土一半多了,欠人家的也该还,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为我那老妻幼子”

    李雁秋道:“以我看晏老不必操心,‘北京城’虎卧藏龙,令叔晏老爷子‘开碑手”是‘北六省’响当当的人物,门下弟子多,交游又广,别说江湖上得卖个面子,就是不卖面子,我也不以为他们敢闯京城找你晏老。”

    晏中摇头说道:“李爷不知道,不是我枉自菲薄,往长辈脸上抹灰,他老人家在京城一带倒还抖得开,在整个‘北六省’来说,可不一定有多响亮,江湖上的朋友您知道,谁买六扇门里的帐,他老人家那些门下弟子”

    摇头自嘲一笑,道:“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办个把小毛贼还可以,要是真碰上有字号的,恐怕”摇摇头,住口不言。

    李雁秋略一沉默,道:“晏老,以我看,适才那行七,行九的两位,若放之江湖,身手便能称之为一流,既有一流身手”

    晏中道:“李爷您是明眼高人,我不信您瞧不出他们的深浅,您不瞧他俩挺神气的么?那有一半是仗着官势,另一半是仗着家二叔是京里有数的人物。”

    李雁秋道:“无论怎么说,我总以为吉人自有天相。”

    晏中摇头叹道:“我不敢自称吉人,但也但愿能有天相。”

    李雁秋没再接话,楞子却突然说道:“二大爷,您真要帮拿李慕凡?”

    他这话是冲贾一飞说的。

    贾一飞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办法,官事嘛?”

    楞子刹时一脸不高兴,迟疑着说道:“二大爷,您不会是这种人!”

    贾一飞道:“我要是呢。”

    楞子呀儒说道:“那我就卷铺盖不干了。”

    贾一飞一怔,道:“楞子,那为什么,李慕凡又不是你的”

    楞子道:“可是我知道他是个好人。”

    贾一飞眉锋一皱,道:“楞子,你得想想,你要是卷铺盖不干了,你娘怎么办?”

    楞子呆了一呆,道:“对了,我得养活我娘,那”突然一摇头,大声说道:“不,只要我有力气,能干活儿,那儿挣不到银子?二大爷,我走了。”他可是说走就走。

    贾一飞,晏中为之动容。

    李雁秋目闪异采,挥手一把他拉了回来,笑道:“小二哥,贾掌柜是逗你玩儿的。”

    楞子一怔,转眼望着贾一飞,道:“二大爷,真的?”

    贾一飞笑而不语。

    楞子霎了霎眼,道:“二大爷,那您怎么办?”

    贾一飞笑道:“不让我帮拿李慕凡的是你,如今替我操心的也是你,楞子,放心吧,冲着你我也没话说,其实”摇摇头;接道:“天晓得,我帮拿李慕凡,再有十个我也沾不着人家的边,我怕什么,你大爷有妻有子,我呢,一辈子光棍打到底,如今更是无牵无挂的一个,他们要不把我这个朋友放在眼里,要怎么办就让他们怎么办,至于这份儿产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谁稀罕谁拿去。”

    人,义薄云天够豪迈地显得胸襟洒脱。

    楞了咧嘴笑道:“二大爷,您真好,楞子错了,我这就给您叩头。”说着,他当真要往地上爬。

    贾一飞伸手把他拦住,道:“楞子,别胡”

    “闹”字未出,李雁秋忽道:“诸位静静,又有人来了,别是又”

    话犹未完,一阵急促蹄声由远而进,飞驰而至,急促蹄声中,还夹带着辆辆的车声。

    李雁秋笑道:“怕是赶夜路,迟进城的客人上门了。”

    在“六福客栈”门口,蹄声,车声,一起止住。

    李雁秋刚一声:“果然。”

    只听有人下了车,急步奔过来拍了门!

    晏中冲顺子呶嘴,顺子过去开了门。

    门开处,急步走进一个精神矍铄,脸色红润,两鬓已斑,长髯飘拂,身穿皮袍,外罩团花黑马褂的老者。

    老者嘴里鼻子里犹冒着热气,一进门,刚要问。

    李雁秋两眼一亮,笑道:“我只当是掌柜的客人上了门,原来是老哥哥。”

    老者闻声抬眼转注,神情猛然一喜,舍了顺子急步走了过来,边走边笑道:“老弟,果然是你”李雁秋笑道:“世上难道有两个李雁秋,老哥哥,你我待会儿再叙旧,先见见,这两位是我刚交的好朋友”

    老者目光一扫贾一飞,晏中笑道:“用不着你介绍,一个城里的,住了这么多年了,等于是老邻居,还会不认识贾掌柜的,晏帐房。”

    贾一飞,晏中双双拱起手,含笑说道:“乐老,多日不见,您好。”

    老者哈哈笑道:“托福,托福,我是个开药铺的,长年净吃珍贵补药,全都是上品那还会不好二位也好。”

    此老出言诙谐,大伙儿俱皆失笑。

    李雁秋一旁笑道:“怪不得我着老哥哥越活越年轻,脸色红润,神气充沛,再过几年怕不须发转黑,返老还童了。”

    老者摇头笑道:“那我倒不求,只求能多活几年。”

    大伙儿听得又自失笑,笑声中,晏中道:“乐老今夜是什么风”

    老者笑道:“晏帐房,今夜吹得是北风,森寒刺骨,拂面如刀,冻得我这身老肉直打哆咦,险些耐不住,看来药吃得还不够。”

    大伙儿忍不住再度失笑。

    李雁秋道:“老哥哥,说正经的,你知道我”

    老者笑容一敛,目注晏中道:“晏帐房,两位贵同门刚才到我那药铺里坐了一会儿,喝了杯人参茶,是他二位告诉我的。”

    晏中眉锋一皱,有点窘迫,望着李雁秋道:“李爷,我没说错,您千万海涵。”

    李雁秋面不改色,笑道:“晏老怎么又来了”转注老者道:“老哥哥,详情如何?”

    老者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他二位间我是否有个叫李雁秋的朋友,我说不错,还有,那是我乐长春忘年之交老朋友,他二位也没多说什么,只坐了一会儿,告诉我我这位老弟住在‘六福客栈’之后就走了。”

    晏中陪笑说道:“乐老也请包涵一二,这些日子吃紧些”

    乐长春点头说道:“晏帐房别客气,这几天不但‘查缉营’全出动了,而且还向‘侍卫营’调借了不少好手,只为拿那大盗李慕凡,他二位职守所在吃粮拿俸,那能不替官家做事儿。”

    晏中道:“谢谢乐老”摆手便要让座。

    乐长春忙道:“不坐了,我是来接我这位老弟的,车就在门外。”

    李雁秋微愕说道:“老哥哥,接我?”

    乐长春道:“我不知道你来了便罢,既知道了让你住在客栈里这才是天大的笑话,别让人说我乐长春待慢朋友”

    李雁秋摇头笑道:“老哥哥,没人这么说,你知道,你那家里我住不惯,生就睡那硬梆梆土炕的命若之奈何?”

    乐长春笑道:“恐怕你是怕闻那些药材味儿。”

    李雁秋笑道:“老哥哥说对了一分,九分还是因为我住不惯”

    乐长春截口说道:“不让你住,今夜我烫上一壶阵年好酒,让你老嫂子弄上两样小菜,你我灯下把臂言欢,畅谈终宵叙叙旧总可以。”

    李雁秋迟疑了一下,道:“老哥哥,不能等明天白天么?”

    乐长春摇头说道:“白天我得忙着看病,没工夫陪你,你是个雅人,怎么不懂夜深时分,对窗对灯,小酌赏雪的情趣。”

    李雁秋还待迟疑”

    乐长春双眉一轩,已然又道:“老弟,你不赏我这个脸可以,我这就回去,可是我话说在前头,听说你在这儿,这丫头嚷着要来我没让她来,如今还坐在家里等着你呢,我不以为她今夜会放过你,要是待会儿她来”

    李雁秋眉锋一皱,忙道:“好,好,好,别劳动她的大驾,我这就跟你去,成不?”

    “当然成,”乐长春笑了,道:“看来我这张老脸,始终不及那丫头,走吧!”拉起李雁秋便往外拖。

    李雁秋忙道:“老哥哥,慢点。”

    乐长春回身说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李雁秋道:“行囊总不能不拿,也得向贾、晏二打打个招呼呀!”弯腰抓起了地上长长的行囊,抬眼一扫贾晏二人,道:“二位请替我准备一间上房,天亮前后我总会回来的。”

    贾一飞,晏中忙应道:“李爷只管去,这儿的事您放心交给我俩就是!”李雁秋道了一声谢,乐长春也打了个招呼:“二位闲来时,请到我那儿坐会去!”

    在贾晏二人称谢声中,拉着李雁秋出了门。

    拱手送走了马车,客栈上了门,晏中回身挥手说道:“天不早了,明儿早起还得干活儿,睡去,睡去!”

    支走了众伙计,他跟贾一飞对坐在柜台灯下。

    沉默了一会儿,晏中抬眼说道:‘“一飞,你看这位李雁秋。”

    贾一飞摇了头,道:“脸不对,大哥,再说他确是乐长春的朋友!”

    晏中招着胡子沉吟说道:“我怎么想不起,江湖上何时有这么个叫李雁秋的人,俊美洒脱,人品绝世,和气,风趣,词锋健,人又机警,更难得有那么高的身手”

    贾一飞微愕说道:“大哥,您说他有一身好功夫?”

    晏中道:“你没留意?他那双眼神,如今是什么天了,他还穿那么一身夹袍,我穿着棉袄裤到了外面都冻得打哆嚷,他在寒风里走了这么远路,却瞧不出一点寒意”

    贾一飞呆了一呆,道:“这我倒没注意了。”

    晏中道:“一飞,这叫寒暑不侵,几十年来,放眼江湖,能练成这身功夫的没几个,他怎会是个默默无闻的人,还有,他们几个之中,数楞子一身劲儿大,他刚才却像拉小孩儿一般。一把把楞子揪了回来,这要是你我,行么!”

    贾一飞道:“那么您以为”

    晏中摇头说道:“难说,难说,不过我敢断言他必不是个等闲人物,这趟来‘北京’也,也绝不是单为来看乐长春的!”

    贾一飞神情忽地微微一震,道:“这么说,那乐长春也”

    晏中截口说道:“那或许不会,多少年了,谁不知道乐长春是个活人无算,歧黄高绝的名医,再说他也是‘查缉营’的”

    贾一飞忙道:“大哥,乐长春该知道他是什么人!”

    晏中点头说道:“不错,他是该知道,不过那是人家的事儿!”

    贾一飞迟疑了一下,道:“您看咱们要不要报”

    晏中双眉一扬,道:“要报你报去,别对我说。”

    贾一飞笑了!

    随即,晏中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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