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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本在一旁,静静的听他二人讲话,一闻此言忙道:“王爷,不是我不识抬举,竟敢驳回王爷的金面,这事还是免劳照顾吧。万一我竟不出程师爷所料,是个来卧底的奸细,把这里的秘密泄漏出去,再一去不回来,那可糟透了咧。府里有的是能人,您要有什么差遣,还是着别人去吧,我可不能让程师爷再担着心事咧。您瞧,今晚如果我不是回来得正是时候,我那当家的再糊涂一下,在那里走错一步,那还了得?”
程子云哈哈大笑道:“大嫂,俺早知道您会有这一手咧,不过,俺虽对大嫂有点疑惑,也是为了王爷的大事,您要和俺易地而处,还不也是一样吗?要不然俺和大嫂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什么要和您过不去呢?如今,俺这条妙计不妨说出来,您去与不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只看王爷对您如何咧?”
说着又向允-道:“俺这条计,是打算请李大嫂明天或后天,再到六阿哥府内去一趟。最好能将那红衣喇嘛诅咒太子的证据盗个一两件来,否则六阿哥随身应用的东西,能捞他一点来也行。只等东西到手,第二天王爷便差人将所盗东西,密封差人给六阿哥送去,再附上一封信,他便不得不来求王爷咧。到了那个时候,您再稍假颜色,还不一拍就合吗?而且这么一来,从今以后,他也决不敢再在王爷背后捣鬼了。您看,俺这个馊主意还用得吗?”
允-不由又拍手赞好,回顾桂香道:“程师爷这条妙计委实可用,大嫂明晚请再为我一行如何?”
桂香冷笑道:“论理既有王爷之命,我便明知非死不可也得去。不过程师爷这条妙计并不太新鲜,只不过要我演一出红线盗盒而已,可惜我却没有那道太乙灵符护身呢!如若把这条不值钱的小命儿冤枉送掉,他老人家再说我跑了,着我当家的要人,那未免太不值得咧。”
说着,掣出那把刀来道:“王爷请看,这可不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骗人的,您瞧这把刀,缺了这大一个口儿,便是老大凭证,我可没有这胆子再去咧。”
允-程子云两人-看,那刀果然缺了二三分深,豆瓣大一块。允-忙道:“这是毒药驱使所致,如果那两个护院把式今晚一丧命,明天谁还肯再吃那药?只凭真功夫,难道大嫂还怕他不成?此刀既损已经无用,我现藏有一口宝刀,便取来奉赠以偿今晚之劳,并壮行色如何?”
说着便向侍立的福宁道:“你快去我那秘阁之中,将我那口宝刀取来。”
福宁领命,连声诺诺而去,程子云又笑道:“对,对,今天那口宝刀算是遇着主人咧,也只大嫂才配用它,如果您佩上了这把刀,再遇上这样的事,便决无亏吃咧!”
桂香看着他又冷笑道:“我没有那大福命,配使那把宝刀,也没有那大胆子敢再去送死。”
程子云见她娇嗔满面,愈显妩媚,允-不但没有生气,反看得呆了,连忙又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兜头作了一个大揖道:“咱们多少有点同门之谊,您就半点不能担待俺吗?算俺又错咧,当着王爷,俺就此向您谢过赔罪还不行吗?”
桂香见他真的必恭必敬的作揖下去,不禁笑得格格的道:“您可折杀我咧,我是一个女子,又是当中的一个小人,您多担待吧。”
程子云趁势下坡,把舌头一伸,扮了一个鬼脸儿道:“啊唷唷!这真不得了,原来您把俺的话全听去咧。您放心,只此一遭,下不为例,从此以后,俺如敢再在背后说一句,任凭处置如何?”
这一来,不但桂香笑了,连允-也大笑不已道:“算了,话既揭开,以后大家就不必再提了。我不早说过这是老夫子不是,不能怪得大嫂吗?玩笑是玩笑,正经是正经,明晚大嫂还是再去一趟才好,否则连今晚之行也没有什么大意思了。”
说着福宁已经从秘阁回来,左手提着一个碗大革囊,单膝一屈,向允-道:“回王爷,奴才已将宝刀取来。”
说着将那革囊献上,桂香见那草囊团团的,不过碗口大小,心里暗想这个革囊的形式,哪里像个藏刀的?允-已从福宁手中接过革囊,从里面掏出一圈银光闪闪的东西来,用手一开那东西上面的弹簧,只听嗒的一响,那团银光,忽然一闪,变成一把一尺七八寸来长、三指来宽带着银丝软鞘的短刀。
允-再握着刀柄一掣,只见那刀便似一泓秋水一般,带着一片青白光华抽出来,桂香不禁看得呆了。
允-却笑着递过来道:“大嫂请看此刀如何?”
桂香接过一看,只见那刀身寒气逼人,通体除两道血槽而外,满隐着片片龟纹,银什件,银吞口,银丝缠就刀柄上面嵌着三粒明珠,还有四块宝石,全都光华隐隐,那刀鞘却是两片蛟皮制成,外面又细细的缠了一层银丝,尖上两个银钩,一个可以搭向银鞘环,便似带钩一般,另一个正好搭在刀柄另一银钩上,盘起来,正好便似一条腰带,如果系在腰上,乍看决不知道那是一柄柔可绕指的宝刀。正在玩赏着,程子云忽然咧着大嘴笑道:“大嫂,您看这柄宝刀如何?”
说着索过那刀和那缺了口的单刀,左手擎着缺口的刀,右手用宝刀削去,只听得呛啷一声,便削去二寸来长一段,接着呛呛连响,那把刀便被削成数段,一面将刀递还又笑道:“您有此利器,再凭那路刀法,便再遇上几个服了阿几酥丸的家伙也挡不住咧。”
桂香不禁喜孜孜的笑道:“此乃王爷所藏圣宝,我如何能受得呢?”
允-笑道:“物贵致用,此刀在我处不过一件珍贵之物而已,一到大嫂手中,便如虎生翼呢。我早说明在先,取来便是为了奉赠咧,你难道让我收回吗?”
桂香连忙叩头谢了,将刀入鞘,向腰上一缠,只略松一些便如一条银带一般。允-又道:“此刀正是当腰带用的,大嫂如觉腰围小些,那刀尖上的银钩是活动的,只向上略移,可扣紧不致脱落了。”
桂香仔细一看,果然那两个银钩可以伸缩上下移动,向上稍移,便可束紧,不由更加高兴。连忙解下,仍然盘好,藏入革囊,收将起来。程子云猛一看那支画烛笑道:“天都快明咧,大嫂和王爷全该安歇了,如何再去六阿哥府中的事,只好明天再为细商咧。”
允-一看厅上铜壶银箭,已经丑末寅初,不禁叫声:“啊呀,真不早咧!”便令各人退去,自己携了桂香,径赴赐书楼而来。走到楼下,桂香红着脸笑道:“王爷今天又不打算回到上房去吗?已经都快天亮呢!”
允-携着她的手悄声笑道:“你不愿意我在此地,打算撵我回去吗?”
桂香也媚笑着附耳道:“我是何等人,焉敢撵王爷回去,不过王爷龙体要紧,便贱妾也须歇一会儿,要不然明夜再去六王府功夫便要大打折扣呢!”
允-这才笑着,自回福晋处去,一宿无话,不提。
第二天二更以后,桂香带了那把宝刀,又将身上结束停当,别过允-,一跃上房,仍然先绕了一个圈子,折向雍王府而来。这一次却遇着玉英值夜,一见面,递过暗号之后,玉英便笑道:“年二爷果然病了,这总领队由王爷本人暂代,今天已经吩咐过,只要您一来,便先去红香小筑休歇,着人去禀报他来相见,不必先去见云小姐了。您到红香小筑去,我这就去回王爷呢。”
说罢让出路来,只笑了一笑便自径去。桂香被她这一笑,转有些面红耳赤,奔向昔日所宿那座院落而去。一到院落里面,荣嬷嬷已经迎着道:“李大奶奶,您这些时多辛苦啦。王爷知道您今夜必然回来,已经备下酒筵和您接风咧。”
桂香搭讪着道:“荣嬷嬷您好,我还没有跟您请安咧!”
荣嬷嬷慌忙道:“李大奶奶,您折煞我的草料咧,凭我要让您跟我请安,那不倒转来了吗?”
说着慌忙行礼,一面低声道:“自从您走后,咱们王爷,哪一天不思念您几场?您不信只去一看便知道了。”
桂香不由一怔地低声道:“那么,我走之后,大姑娘也伺候了王爷吗?”
荣嬷嬷忙道:“您口上可得积德,凭大姑娘她怎么会伺候王爷呢?倒是您走后,王爷又娶了一位年妃倒是真的。”
桂香又悄声笑道:“我知道,那年妃就是年二爷的妹妹,不过听说那云小姐也住在府里,王爷对她又怎样呢?”
荣嬷嬷道:“您问这个吗?人家那是年二爷的人了,王爷已经拿她当了盟嫂和亲戚呢。同时她又算是福晋的妹妹,前几天连老皇妃全认为宫眷把她召进宫去过咧。”
桂香笑道:“原来这丫头已经是年二爷的人了,难怪她处处回护着汉子咧。”
接着又格格一笑道:“我听说年二爷已经有了正式夫人呢,难道她是个二房吗?”
荣嬷嬷道:“二房虽是二房,可是她也跟正室夫人差不多。要依我看,将来的年二奶奶,还未必能赶上她咧。人家不但人品出众,人缘也好,不用说别的,她来了才只这几天,这府里上上下下谁不喜欢她?”
桂香道:“本来她就生得怪讨人喜欢的,不用说别的,只她那两个小酒涡儿,连我也怪喜欢的,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年二爷那样人物,这倒真是一双两好。”
说着又笑道:“我想这一顿喜酒也快咧,您知道在什么时候吗?”
荣嬷嬷把头连摇道:“这可难说,现在什么都好了,只还有一个人没答应咧。”
桂香不禁诧异道:“这就怪咧,这样好的一件事,谁还从中作梗不成。”
荣嬷嬷不禁一笑道:“您试猜猜看,到底是谁还没有答应。”
桂香略一沉吟道:“是年二奶奶那一面吗?这也难怪,本来嘛,正室太太还没有过门就先闹起小老婆来,要叫我也决不能答应,何况听说那一家子,也是公侯世家咧!”
接着又笑道:“这一来,不但年二爷要急坏了,便那丫头也够受的咧。现在说妥了没有咧?”
荣嬷嬷大笑道:“您这第一猜就猜错了。老实告诉您,那一家是由我们王爷请了隆家舅太太去说的,您想这大的面子,人家还能不答应吗?再说,凭我们舅太太那张嘴,便是王母娘娘也能说得她要嫁人,何况这里头又是王爷的主张咧。人家不但老两口子全答应了,便那位没过门的年二奶奶也没有话说呢!”
桂香笑道:“这更怪咧,难道年老大人和年太太还那么古板,不许儿子纳妾吗?”
荣嬷嬷道:“您这第二猜更不对咧,那年老太太前几天已经趁着我们福晋生日来相亲咧,简直欢喜得不得了。看起来,老人家对这媳妇比对儿子还要更喜欢咧。便年老大人那里,王爷也去信了,还能不答应吗?”
桂香蓦然格格连笑,指着荣嬷嬷道:“你这老货,简直是胡扯呢。要照这么一说,是云小姐不答应了。老实说光棍眼睛里揉不下沙子去,那丫头对年二爷用心已经无微不至咧,还能再做作吗?要不就是她不肯当小老婆,那可就大错呢!要凭年二爷这个人品、功夫、学问,任凭是谁便做个二房还算委屈吗?”
荣嬷嬷又笑道:“可别先骂人,这一猜又猜错了。不但我这老货没有胡扯,便人家云小姐也没有那么狂,愣敢把这一段好亲事向外推。现在不答应的是年二爷呢。听说我们王爷为了这个已经和他闹了好几回别扭呢!”
桂香不禁一怔道:“您说什么?年二爷竟会不答应,这是什么道理?”
接着又冷笑道:“他想必是嫌她是一个江湖女人。这是云小姐,要是我,吓吓,那就非找上门去,先给他两个嘴巴,问问他为什么这样瞧不起人来,江湖女人难道就不是一个人吗?”
说罢粉脸通红,又俏骂道:“他妈的,这小没良心的真是猪油蒙心,忘记了自已是老几咧。就凭他也敢这样臭美吗?”
荣嬷嬷笑道:“李大奶奶,您怎么老是这个火爆性子?这可嚷不得,王爷直到现在还教瞒着云家那一面的人咧。真要让云小姐知道,她虽然是大人大量,也非难过不可咧!”
桂香道:“云小姐到现在还不知道人家姓年的不要她吗?这可真冤屈死了咧。要依我说,索性告诉她,也免得在这没良心的混帐行子身上白费心思。那不显得太冤吗?”
荣嬷嬷正在把手连摇,玉英已在外面叫道:“大嫂您稍等一会儿,王爷有话要当面吩咐,这就来咧。”
接着,灯光下俏影一闪,玉英人已走进笑道:“王爷一听您来了,本来打算立刻就来,只因傍晚睡了一觉,正在唤来载总管。问他晚半天年二爷的病势如何,只等-问明白了就来咧。”
桂香不禁双蛾一皱,正待要说什么,荣嬷嬷连忙以目示意道:“我们王爷和年二爷真是前世的缘法,他才病了两天,自己早上去了不算,晚半天又打发载总管去问候,便是嫡亲弟兄也不过这样呢。其实据我听人说,年二爷不过酒后受了些凉,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重病咧!”
玉英抿嘴笑道:“岂但王爷而已,便那一位也着了云二爷和张杰去过两次咧。”
桂香心下更觉愤然,不语半晌,雍王方才来到,一见桂香先笑道:“昨晚的事,云小姐回来已经全告诉了我,大嫂多辛苦了,十四阿哥和那个程师爷,对此事又做如何打算咧?”
桂香忙将回去经过和奉命前往六王府盗取信物的话,全说了。雍王不由沉吟道:“这姓程的怪物,着子倒也厉害,如果六阿哥真的落在他的计中,倒真便宜了十四阿哥咧。这红衣喇嘛就真有这邪术能使人疯魔吗?”
桂香道:“据那程师爷说,魇魔之术那不过是红衣喇嘛故神其说,也许太子的疯狂,便是那阿几酥丸所致,这虽然是揣测之辞。不过那喇嘛将两粒阿几酥丸教两个护院把式吃下去立刻力大如牛,绝不怕死,更不知疼痛,-味找人拼命,这却是我和云小姐亲身经历的。”
雍王点头道:“姓程的这都是聪明话,我也这样想,便是年二爷今早也是这等说法。不过,就算是全是药力所致,这阿几酥丸也是够厉害的,如果再让六阿哥和十四阿哥打成片,既有这种混帐药作祟,又有那姓程的怪物从中调度,我虽怕不了他们,也够一防范咧。”
接着又目视桂香笑道:“此事且等我和年二爷隆皇亲去商量再说。你今天晚上不必再到六阿哥府内去了,且在此地歇上一会,回去只说那边因有昨夜之事防守甚严,先把他支吾过去,明晚再候我和年二爷之命便了。”
桂香不禁脸上一红,低垂粉颈道:“贱妾但凭王爷吩咐。”
玉英见状忙道:“大嫂且和王爷盘桓一会,我今夜轮值,还需巡视去,先失陪呢!”
说着便告辞退了下去,荣嬷嬷和旁伺丫头也去张罗茶水送上宵夜酒筵款待不提。
那桂香约莫等候了半个更次,方才重行结束好了,向雍王告辞回去。雍王笑道:“现在既有词可借,明晚不妨破些工夫早些来,我仍在此地等你如何?”
桂香回眸一笑道:“王爷有命,贱妾怎敢违拗?我是一切遵命而行呢!”
说着便又一跃登屋而去。谁知一路回到十四王府,竟比昨日在六王府和那两个吃了阿几酥丸的把式拼了以后还觉吃力,一身香汗,直欲汗透重衣。勉强到了西花厅纵落以后,那两条腿便似灌了铅的一般,酸得几乎站不起来,允-见状不由大惊道:“大嫂如何这等慌张?此去得手吗?”
程子云不待桂香回答,便把头连摇道:“不妙,不妙,这是怪俺算错一着咧。”
接着又向桂香上下一看道:“不用说,您是吃了大亏回来咧,但不知伤了哪里没有?要不然,真是令俺内疚愧对了。”
桂香喘息稍定,趁机瞪了他-眼,把手一掠鬓角,娇嗔道:“谢谢您,总算我这小命儿长,托王爷的福,还没有折在那里,您真是诸葛亮算无遗策咧!”
程子云猛然把桌子一拍道:“俺早已后悔,今天不该让您去咧,不信您只问一问王爷就知道了。您走后俺本来就打算亲自去追您回来,偏他妈的,一着既错,到处全是别扭。俺那套行头和家伙又被小来顺儿不知收到什么地方去,等他从澡堂子里泡够回来,事情已来不及咧,到底如何,是不是又遇上劲敌呢?”
这时候,桂香已经缓过气来,又瞪了他一眼,转向允-道:“今晚我一到那里便和昨夜大大不同,不但到处灯火通明,而且墙头上、房上全站得有人,鸟枪和弩箭便和麻林也似,简直无法进去,我本打算立刻问来,可是我又怕这位程师爷再说上两句真教人受不了,”
程子云不等说完,又双手一拍道:“王爷,你瞧如柯?全教我猜对了吧。”
桂香却不去理他,又道:“所以只有硬着头皮,在那府外,远远的绕了一个人圈子,才看到西北角上,灯火较疏防守也好多了,便想从那里进去”
程子云一晃脑袋笑道:“人嫂您不用说,俺便知道,一定在这个地方上了大当吧?”
又自己一摸项下道:“自古用兵之法,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您哪里会知道这个大道理咧。”
桂香看了他一眼,不禁暗中笑得肚子痛,但表面上做得一脸激愤之色道:“你此刻说起来,倒真是神机妙算,为什么不早说咧?可不是吗?我才一进去还一点不觉得,只当人家百密一疏,已经有隙可乘,心中正一喜欢,谁知下面一声呐喊,四面灯球火把全亮起来,一阵弩箭鸟枪打得我头全抬不起来。幸而托王爷的洪福,总算闪避得快,一点也没有受伤。不过,这样一来,人家全围上来咧,一下便跳上房来三五个。幸而,仗着王爷这把宝刀才硬冲出来,就这样已经是九死一生。偏偏出来以后,那府外民房上,又埋伏下两个好手,那功夫并不比我差多少,总算我这刀,赢了人家的家伙,一下便被我将来人的三截棍削断,这才逃出人手。但是我又怕给王爷惹事,哪敢一直回来,又绕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才绕回来。可是我这一身功夫,本来就没有全复原,哪里禁得起这一场拼命大斗咧,所以一回来只有喘气的份儿了。”
接着猛一掉头,又向程子云福了一福道:“我谢谢您的成全,这两次全够受咧。”
程子云听罢,立刻站起来,兜头作了一个大揖道:“大嫂,您别生气,今晚之事,全数算是俺的不是,忘了攻其不备这句话,以致累您吃了大亏。不过幸喜还未失陷受伤,足见大嫂武功精纯,人也特别机警,总算令俺心身稍安。要换上一个人,遇上这个场面,那便成了俎上之肉只有听人宰割,哪还能突围而出,安然回来咧?今天既然累了,且请休息,容俺明日再筹别策便了。”
允-一见桂香粉汗交淫,娇喘不已,也只道所言必定不假,不胜怜惜道:“今晚之事,也不能怪程师爷,便我也嫌操之过急一点,所以什么也不管,专在此地等你回来,如果再有一会不同,那只有请程师爷亲自去一趟。”
桂香见已被瞒过,连忙笑道:“为了王爷的事,我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计,我早说过,便明知必死也是要去的,这怎能怨得了王爷呢?”
说罢便告辞,径回赐书楼去,想起方才经过,不禁暗自笑得打跌,但话是假的,疲乏却是真的,一上床便沉沉睡去。
在另一方面,这时候中凤却正伏在床上背人弹泪不已。原来中凤自这次来京以后,分外关心羹尧安危成败,一举一动,无不力加注意,尤其对于桂香这女人更放心不下,又微闻她与雍王似有暖昧,因此分外留心。今晚虽由玉英值夜,却知桂香必来,所以事前虽然倚枕假寐,便起来暗中巡察着。桂香来时,她早巳看见,见她和玉英交谈之后,直趋红香小筑而去,心下更加起了疑心。仗着园中地形极熟,便暗中远远跟了下去,绕向那座院落背后,伏在房上,将身藏好,打算窥探一二。谁知玉英去请雍王,正赶上桂香和荣嬷嬷在议论自己的事,不禁唾了一口,脸上一阵臊热。后来再听下去,才知道自己和羹尧的姻事,各方面全已圆满却反是羹尧一个人不肯答应,那一寸芳心,登时酸甜苦辣俱来,直有说不出的滋味。加以桂香话又说得直率,竟说羹尧嫌她是个江湖女人,所以不要。荣嬷嬷又有雍王不许声张,以及羹尧曾因此事和雍王闹过几次别扭等语,回忆前情,不禁恍然大悟。原来上次两人争执便是为了自己的事,饶得她再是一个巾帼英雄,也不禁流下泪来,哪里还有心肠窥探下去。因此不等雍王来到,便仍悄悄的回到自己所居借荫楼和衣睡倒。心中不由暗想,自己和羹尧自邯郸道上吕仙祠一见之后,心上便深深的印下了他的一个影子,以后到了云家堡互相说明了师门渊源之后更是心心相印,毫无避忌。这数月以来,自己一往情深,几乎全在他一个人身上,山后探梅,雪天夜话,风光何等旖旎,方喜嫁得如此一个英雄夫婿,已经终身有靠,如能再双双努力,做出一番掀天事业来,岂不妒煞千古儿女英雄,所以才自甘做妾,不惜委屈,原来他却是这等心肠,竟无端对自己如此鄙薄,这一来过去种种岂不皆如幻梦?再一转念,忽又想到羹尧也许因为自己力主重光汉族山河,近因功名稍遂,竟尔易志,自不免视自己如同祸水蛇蝎,那就更不可救药了。果真如此,这等行止不一的人,又有什么成就?自己过去一番心力岂不更是白费?想到这里,不由心中愈加难过,竟伏枕痛哭起来,正在伤心无已的时候,偏那孙三奶奶一向看得她如小孩子一般,不管日夜,只中凤稍有异状必极关心。这几天因为中凤值夜有事,更是不睡不眠,看护着,如非事前一再叮嘱,不可再闹笑话,简直要一步不离才好。此时一见中凤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掩脸便赶向楼上,虽然不敢立刻动问,却蹑手蹑脚跟了上楼,再在房外听见哭声,哪里还忍得住?不由走向床前失惊问道:“小姐,您是怎么着咧,为什么这个时候伤心起来?是那香姨儿又和您取笑吗?那不要紧,只您告诉俺,俺便立刻和她向老山主面前论理去。您已经是年二爷的人咧,还怕着谁来?好便好,不好便大家反脸,谅她一个姨娘还敢把俺撵了不成?”
中凤忙把被一掀道:“你快些下去,我的事用不着你问,谁又看见姨娘来,这不是活见鬼吗?”
孙三奶奶虽然一下没有猜中反碰一鼻子灰,并不介意,又伏在床上问道:“那一定是老山主又数说您什么了,他老人家向来就是这样,反正您是快出门的人咧,能听的,就听他说两句不也就完了?”
中凤不禁猛然把她一推怒道:“去,去,去,老山主早就睡了,他能数说我吗?”
孙三奶奶又是一怔道:“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年二爷的病重了吗?俺怎么没有听见咧?”
中凤愈怒道:“你胡说什么?他病了与我何干?你再不走开,可别怪我要让你呢!”
说着,霍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纳着鞋子,真打算出去。孙三奶奶连忙央求道:“小姐,您别生气,快些睡下去,俺这就走咧。”
说罢连忙走出房去,但仍闪在门外偷听着动静,半晌之后,只听中凤微慨之后,又呜咽起来,一直等到天明,方似朦胧睡去,不由得愈加放心不下。心中本想报与云霄知道,又心知他父女平日并不一定说得来,想去告诉年妃和福晋钮钴禄氏,但既有点怯场,又恐中凤生气,不禁如热锅上蚂蚁一般,只在外间和楼上下来回转着,又轻轻的走向床前偷看着,替中凤把掀开的被子拢上些。一见中凤,眼睛全红肿了起来,睡梦中,却梨涡半露笑靥微开,心才略放,下楼和衣倒向自己床上,纳头便睡,她本是一个粗人,又连夜辛苦,这一睡熟,便如-条死狗一样,也不知经过多少时间方才醒来。再-看,外面已经红日满窗,不禁叫声啊哎,连忙翻身坐将起来,忽见剑奴悄悄的走来说:“孙三奶奶,您为什么睡得这么香?太阳已经上来老高,我和侍琴已来看过您两三次咧。小姐病了,您知道吗?”
孙三奶奶猛一揉眼睛道:“你这小妞儿是怎么搞的,俺平日怎么吩咐你们来。为什么小姐病了,不早点叫醒俺是何道理?”
说着霍的从床上一跃而起,连脸也不洗,便赶上楼去,-见中凤依旧和衣躺在床上,脸儿黄黄的,睁大了眼睛,看着帐幔,似在出神的想着什么,连忙走近床前道:“小姐,您是病了吗?”
中凤猛一掉头,看见孙三奶奶揉头狮子也似的,一脸惶急之色走来,不禁把秀眉一皱道:“一个人哪有吃了五谷不生灾病之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吗?我因昨夜略受寒凉,以致身子不快,你可不许再在外面乱嚷。”
孙三奶奶嗫嚅道:“小姐,您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果真哪里不舒服,也该禀明人家福晋和年娘娘,找个大夫来瞧瞧,只瞒着人也不好。”
说着,一伸手,便向中凤额上摸了一下,中凤倏的用手推开嗔道:“你别胡闹,我并没有什么大病,只躺上一天半天就好呢。你要是到处去替我一嚷,我没病反而急病了。而且这里不比在云家堡,你真要那么一来,人家不说你的主意,也许还说我轻狂,那又是何苦咧?”
孙三奶奶见她两眼红红的,兀自余肿未消,双蛾深锁,一脸憔悴之色,便说话也有点酸楚,和往日大不相同,心知其中必定藏着一件事情,但又不敢多问,忙又低声道:“小姐,您放心,只要您叫俺不说,俺便不说,不过您果真心里有什么不痛快,还请您告诉俺,千万别瞒着俺才好。”
中凤猛忆昨夜之事,知她一夜未睡,不由感动,勉强笑说:“你疯咧,我好好的,心中为什么要不痛快,又干吗要瞒着你?你也许为了这个倒坐了一夜没睡咧,还不快去靠一会儿,下半天,我也许就会好的,可别在外面说什么。”
孙三奶奶这才退下去,梳洗一阵,又命剑奴侍琴去厨房要了两色点心送给中凤,谁知却一项未用,全原样撤了下来,躺在床上也未起来,到了中午又未吃饭,这才心中又着急起来。但因答应过中凤,不去告诉福晋和年妃,又不打算告诉云霄,不由闷在心中,非常着急,转了一阵,也坐着打起主意来,想来想去,却想不起一个善处之策,只急得她抓耳挠腮,焦灼万状。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原是一个童养媳,日受公婆数说和两个嫂嫂虐待,只一受委屈或略有病痛,全是向小丈夫孙三暗中哭诉一阵便觉痛快,那病痛也就好了,不由自己怨尤道:“俺真老糊涂咧,为什么这样的傻。她向来和年二爷好得如糖似蜜一般,如今总算是年二爷的人咧,俺为什么不把这情形告诉年二爷去,让年二爷来问问她,劝劝她,不就一天云雾全消,就有点小病也好了吗?”想到这里,不禁眉飞色舞,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她的脾气,向来是想到便做,从来决无再思再想之余地,一经决定之后,连忙迈步下楼,直向外面院落走去,一等出了院落才想起,年二爷不也病了二三天吗?昨天小姐还差自己去找张杰问候过,那年府自己又没去过,这事到底该怎么办咧?想着,不禁又一怔,立刻呆在院落门外。半晌之后,才想起来,年二爷府上张杰既去过,他总该知道,何不前去问一问咧?想罢,便直向前厅耳房中来寻张杰,正从西花厅绕出去,忽听一阵靴声从外面走来,心中正惟恐撞着雍王,有点不安,连忙抬头一看,万想不到来的竟是正打算去寻找的年二爷,不由心花怒放,连忙赶上一步,高叫道:“年二爷,您这可来了,差一点儿没有把俺急坏咧!”
羹尧也因心中有事,正低着头向暖房走着,猛听一个妇人的声音嚷着,不由也是一怔,抬头一看却是孙三奶奶,心下更加诧异,猛一转念,心想也许中凤因为自己有病了,差她去探望亦未可知,忙道:“孙嬷嬷,谢谢您和小姐,我病已全好了。您是”
说犹未完,孙三奶奶已经哭丧着脸道:“您是大好了,可是俺小姐却病了咧。”
羹尧不禁失惊道:“你们小姐向来精于内家功夫,怎么好好的也会病了呢?”
孙三奶奶先向厅上看了一下,一见并无僮仆在侧,连忙低声道:“这个连俺也不知道,她昨夜不知受了哪个委屈,直哭了半夜,今早病了,既不肯告诉俺,又不许告诉人,所以俺急了,正想寻张杰打听您住的地方要去寻您,想不到您竟来了,这就好咧。您还不快些去看看她,商量商量,找个大夫瞧瞧,俺也好放心咧!”
羹尧不禁又是一惊道:“她哭了半夜,这又是为了什么咧?您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孙三奶奶摇头道:“俺要知道也不来求您咧。”
接着又看看羹尧道:“这可是俺偷偷儿告诉您的,您小两口儿见了面可别说是俺来告诉您的,要不然她可不依,俺以后就有事,也不敢再告诉您咧。”
说着,龇牙一笑,又福了一福,匆匆告辞而去。羹尧见状不禁心下惊疑万分,原来他本无病,自被年夫人一逼,心下情绪又非常矛盾恶劣,所以程子云求见的时候,才命喜儿托病回绝,心中又恐前往后堂省侍时,母亲再问无法回答,因此假作生病躺下来,连雍王府也不去。却不料这么一来,转使各方为之不安,首先是年夫人,自觉昨晚逼得过急了些,言词也忒嫌重一点,以致把爱子急病了,连忙命希尧夫妇前往安慰,并且说明各事不妨从长计议,不必着急。羹尧闻言心下自是一宽,连忙谢了兄嫂和母亲。但既托病,自不能立刻起来,勉强第二天在书房休息。接连着,雍王、云中燕、张杰等人均来探望。到了第三天,实在不容再不出来,所以省视过母亲和兄嫂之后,便径往雍邸而来。谁知一到府中,正好雍王已去宫中有事,正打算在花厅小坐,即便料理府中公事,以待雍王回来,却万想不到,正遇上孙三奶奶出来寻他,将中凤饮泣终宵托病不起的话全说出来。坐定之后,不禁暗想道:“难道我对母亲和兄嫂拒婚之事已经传到她耳朵内不成?”但仔细一想,此事只母亲、兄嫂得知,便芳华妹妹也不见得已经得讯,她为什么知道呢?
不由更加狐疑不定,但又不便径往中凤处相问,不由在那秘室之中,徘徊不已,放心不下,又疑雍王和云霄父子对中凤有了什么意见相左,以致不欢。心知中凤人极好强,又心切重光汉室,深恐发生意外之事,心中更加焦灼不安。略一思索之后,暗想芳华近日和中凤处得极好,何不设法探询一下。想着,便命随侍仆役,转报年妃,说自己病好求见。那年妃闻得羹尧患病,也颇不放心,一闻病好求见,立命婢媪传话,请入自己所居院落相见。两下一见面,年妃先问父母兄嫂安好,又问羹尧病状。羹尧一一答复之后,红着脸道:“妹妹知道云小姐病了吗?”
年妃不由一呆道:“难怪她今天没有来咧,原来病了。”
接着又笑道:“这事连我也还不知道.二哥却从哪里得来消息便这等快咧?”
羹尧嗫嚅着,把孙三奶奶相寻的事说了,年妃不禁大惊道:“她向来是一个极好强的女孩子,而且和人相处也极有分寸,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称赞,从来没见她和人有不能融洽的地方,怎会如此?”
说着略一沉吟道:“不要是她兄妹之间有什么争执受了委屈吧?既如此说,二哥先请在前面少待,等我前去看望一下便了。”
羹尧又红着脸作揖道:“既承妹妹代为探听,愚兄便在前面等候。但此事还望在王爷面前不必声张,要不然,他向来最喜取笑,那我便难以相见咧!”
年妃笑道:“闻得二哥对于此女曾在王爷面前拒绝作伐,现在为什么这样关心?”
羹尧红着脸道:“妹妹为何又取笑咧?拒绝作伐是一件事,关心又是一件事,二者怎能混为一谈?愚兄对此女一向钦敬,视为畏友,若辱为妾媵,岂非亵渎?以后还望在父母兄嫂之前不必再提才好。”
年妃又笑了一笑道:“二哥从小脾气就古怪,不想现在还是一样,一点也没有改。你钦敬她,娶过来不也是一样吗?至于做小,她自己也乐于俯就,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依我看,她之所以骤然如此哀伤,也许是你把人家气苦的呢?不过,既是二哥托我的事,小妹决无推托,我这就去,先替你打听一下,顺便安慰安慰她,但愿不是由你而起才好,否则这事还真不好办咧,”
羹尧连忙又作了两个揖道:“近两天来,我因小病,未出书斋一步,昨日她还差张杰前去问过病,料想决非因我而起,这点还请妹妹放心,既承妹妹答应前去,那我便在前面花园暖房候信便了。”
说罢便告辞仍回花厅而去。这里,年妃等羹尧一走,便携了小婢,径向中凤所居借荫楼而来。才到院落门外?便见孙三奶奶立在门外,正在东张四望着,连忙笑道:“孙嬷嬷,你是怎么着咧?为什么小姐病了,连告诉也不告诉我一声?现在她在哪里?好点没有?”
孙三奶奶闻言,不禁张大了两个母狗眼,一面行礼下去一面诧异道:“俺小姐病了,您怎么知道?这不透着太奇怪吗?她现在楼上房间睡着咧,您快去看看她吧!”
接着一脸惶急之色道:“俺知道您和俺小姐是说得来,她也最相信您和福晋的话,本打算一清早便告诉您请个大夫来瞧瞧,可是她偏不许俺声张,想不到,您不用请竟自己来了,这到底谁说的咧?”
年妃知道她向来诚朴,绝无虚伪之处,忙又笑道;“她既不许你声张,为什么又着你去告诉年二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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