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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今夜微有月光,大地一片昏暗。
昏暗夜色里,桐柏山中幢幢巨大黑影,参天古树,随风婆婆,一如张牙舞爪乱舞的群魔,看上去,是那么懔人!
桐柏山的深处,有一片谷地,谷地上,也矗立着一座庞大黑影,夜色里,像是一只静伏的巨兽。
仔细看,那是一座巨堡,巨堡坐落在这崇山峻岭深处,四无人烟,远离城镇,孤独傲立,几乎隔绝了尘世。
藉着昏睹月光看——
堡,完全是由深褐色的石头砌成,丈高围墙内,林木稠密,不见灯光,偶尔只能见到几角飞檐狼牙。
显然,这不知深有几许的巨堡中,该是亭、台、楼、榭一应俱全,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这,应该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但,此时此刻,这座巨堡却给人一种黝黑、深遽、神秘、高深莫测的感觉。
或许,因为今夜月色不好,堡中没有灯光。
不,堡内不能说没有灯光,有,灯光在那宏伟高大的堡门上,堡上两边分悬两只巨灯,照耀得那两扇色呈漆黑的巨大铁门,闪闪发光。
再藉着这两只巨灯,可以看见堡门上端横写三个大字,字色朱红,龙飞风舞,铁划银钩,那是:“埋剑堡”
此时的埋剑堡中,静得听不到一丝的声息,整座巨堡,恍若死了一般,唯一的声响,来自树间,堡外——
是夜风拂动了枝叶。
是草丛中吱吱虫鸣。
除此,一切都是静的。
但,蓦地里,一桩事物划破了寂静的一切。
那是一条高大黑影不知来自夜空何方,但却划空疾射,迅捷如电.似怒龙过海,如天马行空,落向埋剑堡那高高的大厅屋脊之上。
突然,眼前一亮,几盏强烈灯光由几处暗隅中照射过来,但整座埋剑堡仍是一片黑暗。
敌明我暗,这一着高。
灯光刺眼,照耀得毫发毕现,高大人影长眉美髯,巨目海口,长相好不威猛,他长眉方皱。
四面八方,暗器如雨,破空袭至。
高大长髯老者长眉再皱,一声轻笑:“这岂是埋剑堡待客之道?”
活落,一袭黑衣微震,漫天暗器无故自落。
神功绝技,这一手,立即震慑了整座埋剑堡。
高大长髯老者长眉双轩,刚要张口发话。
这时,十丈外暗隅中,陡起惊喝:“好精湛的内家罡气,阁下且接我几招看看!”
一条黑影,疾若鹰隼,由发话暗隅中冒起,飞扑大厅屋脊,双掌齐出,招式辛辣,锐不可当!高大长髯老者长眉又皱,道:“是友非敌,你也太冒失了点儿,回去!”虚空出掌,轻按微抖。
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击,那扑来黑影如遇重击,闷哼一声,倒翻飞退“砰”地一声,落回原处。
看情形,这一下摔得不轻。
灯光半灭,埋剑堡刹那间回复一片静寂。
显然,这第二手又收到了震慑之效。
半晌,另一处暗隅中,突然传出一个惊怒话声:“阁人何人?为何夜闯埋剑堡无端伤人?”
高大人影笑了,道:“我说过,是友非敌,谁让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冒失出手?速即为我通报郝老二,姓古的驼子求见!”人名树影,铁面神驼古寒月威震宇内。
暗隅中立刻响起数声惊呼,紧跟着那矗立埋剑堡中央的高高钟楼之上,一个苍劲话声发话说道:“来人莫非铁面神驼古大侠!”
古寒月抬眼遥望,震声大笑道:“郝老二,你爬得真不低,可以下来了!”
钟楼上,长笑震天;“真是古大侠大驾莅临,郝百通老眼昏花,没见到那高耸驼峰,就认不出了,是人老了,不中用了!”
一条灰影起自钟楼,疾如飞星陨石,电射而下,直落大厅屋脊,人影敛处,一名灰衣独臂、面貌清癯、精神矍铄的长髯老者,微躬身形为礼。
古寒月抱拳答礼,扬眉笑道:“多年不见,故人功力益发精进,可喜可贺,郝老二,这该是你独步武林的‘摩云身法’,我今夜算是开了眼界,好哇!”
独臂剑客郝百通笑道:“在古大侠面前,那是班门弄斧,有渎法眼,郝百通这张老脸,热得烫手,简直没地方放了!”
此老豪迈得可以!
话落,四目对视,哈哈大笑!
郝百通笑声一收,道:“古大侠风采神威依旧,刚才那两手,更让人胆战心惊,郝百通好不饮佩,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古寒月笑道:“托福,郝老二,我这趟夜访,见不得外人,息灯!”
郝百通一怔,随即一挥手,各处灯光倏然而灭。
刹那间,埋剑堡又陷入一片黝黑中。
昏暗月色下,两条人影对立大厅屋顶。
只听古寒月笑道:“郝老二,古寒月八位老朋友中,由来数你景行,虽然金剑已埋,可是这埋剑堡训练有素,高手如云,筒直铜墙铁壁,虎穴龙潭!”
郝百通笑道:“那是古大侠夸奖,只怕这埋剑堡难堪古大侠一击!”
顿了一下,道:“深夜客来茶当酒,客虽贵客,茶却是粗茶,古大侠如不嫌弃,走,咱们下面谈去!”独臂微抬,举手肃客。
古寒月道:“怎么,你要我到大厅上坐?”
郝百通道:“这是郝百通唯一待客之所!”
古寒月摇头说道:“不,彼此不外,我要上你郝老二那楼头香闺坐坐!”
郝百通大笑点头,道:“看来古大侠不但登堂,还要入主,这种客人,郝百通毕生首见,既然大侠看上我那狗窝,那么,请!”
古寒月一笑飘身,没下地,直射堡后那座精致小楼。
显然,除郝百通外,他不愿多见一个人。
楼头,卧房、书房兼用,左边,摆着一张木床,右边是一张书桌,桌上,书册、文房四宝摆得整整齐齐,中间靠墙,是两把漆椅及一张漆几。
陈设简单,但洁净、朴实,不似武林宿者所居,倒充满了书卷气。
古寒月巨目侧顾,笑道:“郝老二,在这儿看,才像是真的封剑退隐!”
郝百通笑道:“终日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只有种竹栽花,翻翻书,打发这垂老余年,不然怎么办?”
古寒月摇头一叹道:“郝老二,我不比你,你这世外清静生活,令人羡慕!”
郝百通笑道:“我倒是正闲得发慌,如可能,我愿意咱们换换!”说着,举手肃客入座。
坐定,古寒月没等郝百通开口,首先发问:“郝老二,一穷双残跟醉鬼,还没到?”
当然还没到,不然郝百通还能笑得出来?
郝百通一怔说道:“怎么,他四位也来了?”
古寒月点了点头。
郝百通:“大概还没到!”
古寒月又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现在心情沉重得很,其实,他倒希望一穷双残跟那位落拓青衫西风醉客东郭逸早他-步到来,那样,局面反比现在好应付,现在,他面对这位故人,武林八剑的第二位,他不知该怎么开口。
武维扬虽非死在他手,咎不在他,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巨灵剑客等于死在他手中,固然他明白,江湖虽大,无处不可碰面,彼此迟早总有见面的一天,躲避决不是办法。
可是,面对面地向人报凶,武维扬又是等于死在他手中,这局面,却委实使他无从应付,难以启齿。
当然,别说武维扬不是他下的手,即使是,以他的性情,以他的为人,他也绝不会逃避。
实在说起来,武维扬要是真的死在他手中,他还觉得好办些。
郝百通又开了口:“古大侠由折剑庄来?”
古寒月点了点头,说了话:“苍老三的徒弟来过了?”
郝百通点了点头,道:“古大侠,郝百通那位武大哥怎么样了?”
要来的,终于来了!
古寒月只觉心中一紧,设立即回答。
郝百通脸色一变,道:“古大侠”
古寒月巨目一睁,陡挑长眉,道:“郝老二,古寒月是来向你报丧的!”
郝百通身形剧震,脸色大变,独臂一挥,五指如钢钩,抓上古寒月右臂,须发俱颤,道:“古大侠,怎么说?”
古寒月悲惨苦笑,道:“郝老二,你何必要我再说第二遍!”
郝百通心颤、手颤,浑身俱颤,老脸一片煞白,瞪着眼,张着口,刚半起的身形,砰地一声,又坐了下去!
立时,小楼中陷入一片寂静,寂静得令人窒息。
良久,良久,郝百通方缓缓松了五指,收回了那只带着颤抖的独臂,双目呆呆,神色怕人,哑声说道:“难道说,武大哥他未能幸免”
古寒月心中一惨,摇了摇头。
郝百通道:“难道说,天意如此,古大侠晚到一步?”
古寒月心中一阵割痛,老脸抽搐,无限愧疚地又摇摇头:“不,古寒月到得不晚!”
郝百通独臂再探,又抓上古寒月右臂:“我不信!”
古寒月道:“郝老二,古寒月无意揽过,事实如此!”
郝百通须发暴张,双目赤虹,厉声说道:“那么,古大侠你袖手观望,见死不救?”
古寒月没动,悲笑说道:“救了!”
郝百通道:“那么,郝百通那武大哥怎会遭了毒手?”
古寒月悲笑说道:“郝老二!你平静一下,听我说”
郝百通听若无闻,道:“是古大侠功力不及慕容继承?”
古寒月摇头说道:“有过之,无不及!”
郝百通道:“那么大哥他不该死!”
古寒月道:“所以,郝老二,我要你平静一下,听我说!”
郝百通松了手。
古寒月于是忍泪含悲,把折剑庄当夜事说了一遍。
郝百通身形一阵剧颤,双目一合,两眶老泪顺腮而下。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今,这位叱咤风云半生,纵横武林数十年的铁铮豪雄哭了,而且,涕泣泗流,悲不自胜,痛不欲生。
古寒月巨目尽湿,哑声说道:“郝老二,我要说的说完了,你看着办吧!”
郝百通缓缓睁开双目,老眼赤红,木然说道:“古大侠今夜莅临,就是为了这个?”
古寒月点头说道:“古寒月就是要奉知,古寒月幼主虽有杀武老大之心,本意也在杀武老大,但武老大却不是死在古寒月幼主之手!”
郝百通道:“那么武大哥是死在谁人手中?”
古寒月道:“我以为是那传言一穷双残之人,乘隙暗中下的毒手!”
郝百通唇边浮现一丝冰冷笑意,道:“古大侠是说,有人蓄童嫁祸?”
古寒月道:“就事论之,应该不错!”
郝百通道:“以古大侠看法,这是对谁?”
古寒月道:“很明显,古寒月主仆!”
郝百通道:“主仆都有?”
古寒月道:“都有。”
郝百通道:“郝百通愿闻其详?”
古寒月道:“对古寒月幼主者,尚难揣测,对古寒月者,却用意甚明!”
郝百通道:“什么?”
古寒月道:“一穷双残跟醉鬼四人,与古寒月划地绝交,反友为仇,这该是个最好,也最明显的明证!”
郝百通道:“那么,此人跟古大侠有仇?”
古寒月道:“仇却未必有!”
郝百通道:“有恨?”
古寒月道:“该也谈不上恨!”
郝百通唇边再现冰冷笑意:“一无仇,二无恨,郝百通想不通古大侠怎也是被害人!”
古寒月可没留意郝百通那异样神情,道:“只因为古寒月是慕容仆从,他要把古寒月制造成一个出卖朋友的帮凶,被老友们摒绝唾弃,使古寒月无法伸手救人,这用心,高明而狠毒!”
郝百通道:“以这种狠毒的手段,加诸一个无仇无恨的人”
古寒月猛然抬头,道:“郝老二你莫非不信?”
郝百通冷然说道:“郝百通不敢!”
显然,他是不信!
古寒月长眉微轩,道:“郝老二,你该知道,有些人杀人,谈不上仇恨!”
郝百通默然不语。
古寒月顿了一下,又道:“眼前,便有一个绝佳例证,武林八剑与古寒月幼主何仇何恨?古寒月幼主却要让你八人躺下七个”
郝百通截口说道:“古大侠,郝百通相信了!”
这不是好话。
古寒月脸色一变,道:“郝老二,当年黄山约斗你八人的,可绝不是古寒月恩主!”
郝百通道:“可是如今杀人的,却是古大侠那位幼主!”
古寒月脸色又变,道:“郝老二,这是一着借刀,嫁祸!”
郝百通道:“古大侠是指那一缺老人乐全——?”
古寒月点头说道:“不错,我适才说得清楚,此人”
郝百通截口说道:“古大侠见多识广,可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个人?”
古寒月摇头说道:“没有!”
郝百通冷冷说道:“那么,郝百通八兄弟也不知此人,更谈不上仇恨!”
这话不错,无仇,无恨,借的什么刀,嫁的什么祸?
古寒月道:“郝老二,此人或许跟你八个人无仇无恨,但他有可能跟古寒月的恩主有什么怨嫌,所以”
郝百通道:“有怨嫌,十九年前他便不会出手救寡护孤,他大可乐得眼睁睁的看十绝妻死子亡,绝了后代,更不会化费心血,造就”
古寒月截口说道:“郝老二,你错了。”
郝百通道:“怎么错了?”
古寒月巨目闪射寒芒,道:“你难道不觉得,让慕容家后人拿仇当恩,自己亲手摧毁先人令誉、家声,最后在武林中无法立足,这手法,更狠、更毒?”
郝百通毫未动容,道:“那也怪不了别人!”
古寒月长眉一挑道:“怎么说?”
郝百通冷笑说道:“因为十九年前,黄山约斗时,我八兄弟看得清楚!”
古寒月道:“是谁?”
郝百通满脸悲愤色,道:“就是古大侠恩主,十绝书生慕容岚!”
古寒月脸色一变,苦笑说道:“郝老二,你信不过古寒月?”
郝百通道:“郝百通没有天胆,我八兄弟眼都不瞎!”
古寒月长眉陡挑,但旋又敛去威态,他知道,他不能发作,要忍,否则更糟,更不可收拾!
他也明白,他不该发作,因为武林八剑是真正身受其害的无辜人,武老大无故惨死,无端冤死,甫遭大变,甫遭重击,落在谁头上,谁也会这样。
他强持平静,道:“郝老二,你且想想看,当年古寒月恩主远在唐努乌粱海追诛雪衣八魔,两地相距千里,难不成他能分身两地?”
郝百通悲愤之色未敛,道:“那么,郝百通八兄弟亲眼所见又如何解释?”
古寒月道:“郝老二,你好糊涂,武林之中,既能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人应知而不知的一缺老人又何独不能再冒出一个十绝?”
郝百通神情一震,道:“古大侠是说”
古寒月截口说道:“郝老二,你不是糊徐人,还要我说么?”
郝百通道:“古大侠以为那是何人?”
古寒月道:“有人猜透了几分!”
郝百通道:“谁猜透了几分?”
古寒月道:“圣心神僧!”
郝百通神情猛震,道:“圣心大和尚猜是谁?”
古寒月道:“九妙秀士百里相!”
郝百通笑了,但那不是真笑,道:“古大侠,九妙可不是邪道人物,他跟十绝也是莫逆之交!”
古寒月道:“郝老二,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圣心大和尚?”
郝百通道:“圣心大和尚一代神憎,修为通玄,佛法无边,智慧如海,慧眼独具,宇内武林奉为神圣,郝百通何来天胆?但总该有个理由!”
古寒月道:“郝老二既信得过大和尚,当知他不会无的放矢,空门诬人!”
郝百通道:“这个郝百通知道,但我想听听!”
古寒月挑了挑眉,毅然说道:“因为古寒月幼主那独特掌力,是九妙所向披靡的天绝掌!”
郝百通笑了,是冷笑:“那么,这一缺老人乐全六个字何来?”
古寒月道:“问得好,郝老二,你可知九妙那第九妙是什么?”
郝百通道:“郝百通还不至于那么孤陋寡闻!”
古寒月道:“说说看!”
郝百通道:“易容之术!”
古寒月淡然一笑道:“郝老二,那黄山之十绝,如今之一缺老人,这两桩疑问,该同时解决了!”
郝百通冷冷说道:“未必!”
古寒月长眉一拂,道:“怎么?”
郝百通道:“古大侠可曾问过你那位幼主?”
古寒月道:“问什么?”
郝百通道:“关于他那独特之掌力!”
古寒月道:“问过了!”
郝百通道:“他怎么说?”
古寒月道:“他不知什么天绝掌,只说那是师门恨天掌!”
郝百通冷笑说道:“既非天绝掌,怎说九妙?”
古寒月一怔,摇头苦笑:“郝老二今宵是难得糊涂,易容改名,为的是害人,既不能让人知道九妙,又怎能明言天绝掌?”
郝百通哑口无言,忽又挑眉说道:“易容改名,或可瞒人,但那独门掌力却绝瞒不了人!”
古寒月道:“不错,他没能瞒过圣心大和尚一双法眼!”
郝百通道:“那么古大侠怎说大和尚他仅猜透几分?”
古寒月道:“事关他人毁誉,九妙又是公认的武林第二人,大和尚不敢径指!”
郝百通冷笑说道:“看来是有待细心求证?”
古寒月道:“不惜!”
郝百通道:“在未得确切证据之前,任何人不敢相信!”
古寒月巨目寒芒一闪,道:“郝老二,何不说你不相信?”
郝百通冷然说道:“那没什么分别,郝百通就是这任何人中的一人!”
古寒月无词以对,他不能怪人家不信,事实上,任何事都一样,在未得确切证据之前,谁也不敢妄下断语。
何况,九妙身分,在宇内武林仅次于十绝!
更何况,十绝、九妙当年交称莫逆,过往甚密。
既不能断言那居心狠毒的一缺老人便是九妙,他当然不能强迫郝百通采信九妙借刀嫁祸的推测。
固然,那仅是推测,但推测一经说出去也等于血口喷人。
看来,如果一缺真是九妙,此人之心智、手法可称两皆高绝,两皆狠辣,是个可怕已极的人物!可不是?九妙要是个邪派人物也好,偏偏他是个众所周知,仅仅行事偏激心胸狭窄的正派人士!默默良久,古寒月又抬起了头,刚要开口。
郝百通已然双眉微挑抢先道:“古大侠刚直一生豪雄一世,何必再为十绝那不肖后人掩饰罪行?”
古寒月脸色一变,道:“郝老二一定认为武老大是古寒月幼主杀的?”
郝百通点头说道:“元凶不论,至少出手的是他,有事实为证,古大侠还要郝百通怎么想?”
古寒月道:“什么事实?”
郝百通道:“武大哥胸前的掌印!”
古寒月巨目一睁,道:“那不是古寒月幼主的手,郝老二,古寒月再说一句,古寒月幼主本意确是要杀武老大,但武老大却不是死在他的手下!”
郝百通道:“难不成武大哥他也练成了那独特掌力,是自绝的?”
古寒月脸色霍变,震声说道:“郝者二”
郝百通冷然截口说道:“那么古大侠以为是谁下的手?”
古寒月道:“古寒月只能说,是另一个精擅这种独特掌力之人!”
郝百通目中寒芒陡射,道:“古大侠是说这也是”
古寒月道:“一缺老人乐全!”
郝百通挑眉说道:“古大侠,郝百通不知道什么一缺老人乐全,只知道那十绝后人摹容继承!”
这话说得至为激动!
古寒月变色而起,但,突然他又像脱了力,砰然坐下,巨目暴睁,须发颤动,老脸抽搐,悲声苦笑:“郝老二,难不成你就真的与别人一样,这么信不过古寒月?”
郝百通脸色连变,默然不语,良久才一叹说道:“古大侠,郝百通说句不该说的话,倘若郝百通真的信不过古大侠,古大侠与郝百通两人之中,早就躺下一个了!”
古寒月浑身惧颤,巨目中泪光闪动,道:“郝老二,彼此多年故交,你我义可同生共死,我不谢了,古寒月如今还能有一个朋友相信,虽死无憾了!”
郝百通摇头哀叹,道:“彼此相识非一日,郝百通八兄弟昔年行道江湖,身受古大侠的也不少,古大快还说这个干什么”
顿了-下,目中尽射悲怒之色,接道:“总而言之,十绝一代仁侠,宇内共尊,他不该有这种凶残桀骜、暴戾横霸的后人!”
古寒月摇头说道:“郝老二,你错了,这不能怪古寒月那位幼主,他初出江湖,年幼见浅,怎知人心之阴诈,再说”
巨目中闪射威棱,咬牙接道:“那一缺老人心智、手法如此高明,母子活命大恩于前,十九年教养、造就之恩于后,你叫他听谁的?除了那一缺老人,他还能听谁的?”
郝百通连连摇头,默然不语。
须臾,他突然抬头,皱眉说道:“古大侠,郝百通有-事不明”
古寒月截口说道:“郝老二,说吧!”
郝百通道:“既然当年黄山约斗郝百通八兄弟之人不是十绝,别人不知慕容夫人却不会不知,那一缺老人对古大侠那位幼主叙当年事谕令分杀八剑之际,幕容夫人也在座,怎么她不置一词未加阻拦?”
古寒月摇头苦笑说道:“这别说你郝老二不明白,就是古寒月也诧异莫明,满头雾水,百思而不解其所以然!”
郝百通沉吟良久,猛又抬头:“古大侠,你看会不会”倏然住口不言。
古寒月长眉一皱,道:“郝老二,彼此不外,什么话不可对我说?”
郝百通摇头说道:“古大侠别想左了,郝百通只是在考虑该怎么说!”
古寒月道:“现在总可以说了?”
郝百通点了点头,沉吟着说道:“会不会是慕容夫人服了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
古寒月摇头说道:“不会,不会,我敢断言绝不会!”
郝百通一怔,惑然说道:“怎见得?”
古寒月道:“倘若古寒月主母服了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她还会一再晓谕古寒月幼主,不要忘了我这个老奴么?”这话不错,假如上官兰服了什么蒙蔽灵智的药物,哪里还会晓谕慕容继承时刻莫忘他这位恩叔?
郝百通皱眉说道:“这么说来,该不是”
古寒月接得肯定:“绝不是!”郝百通沉吟道:“那么是”双目一亮震声道:“会不会是慕容夫人被那一缺老人胁迫”
古寒月摇头说道:“也不是!”郝百通道:“怎么?”
古寒月肃然说道:“古寒月主母绝代巾帼、当世奇女子,不是任何人可以胁迫的!”
这话更说得斩钉截铁,无比肯定。
郝百通目光凝注,道:“古大侠可知郝百通猜想那-缺老人拿什么胁迫?”
古寒月道:“莫过于性命!”
郝百通点头说道:“不错,古大侠可知郝百通指谁的性命?”
古寒月道:“应该是古寒月幼主!”
郝百通又点点头,道:“不错,倘若那一缺老人以不利古大侠幼主为胁,天下做母亲的,没有不疼儿女的,为爱子,她能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
古寒月摇头说道:“郝老二错了,我敢说那一缺老人不会这么做!”
郝百通道:“以古大侠所言推论,一缺老人该不会怎么正直慈善,较诸他那两称狠毒的心肠手法,这样做也算不了什么!”
古寒月道:“话是不错,但这不关正直、慈善!”
郝百通一怔说道:“怎么说呢?”
古寒月道:“这一缺老人要是错到这般地步,也不至于那么难对付了!”
郝百通道:“郝百通下懂!”
古寒月道:“郝老二是难得糊徐,试问,以诸多事证测之,此人心智如何?”
郝百通道:“心智高绝,天下罕有其匹!”
“是喽!”古寒月道:“既然如此,他会做出这种傻事么?”
郝百通一怔,赧然摇头:“郝百通仍不知这‘傻’之所指!”
古寒月失笑说道:“郝老二,你是怎么搞的?聪明一世,怎竟糊涂一时?那一缺老人他煞费苦心,投注心血十几年,他会愿意功亏一篑。前功尽弃地自露丑恶面目么?”
郝百通明白了,点头不语。
古寒月淡笑接道:“我以为他宁可让天下武林皆知丑恶面目,也绝不会让古寒月主母及幼主发现他歹毒用心一丝一毫!”
郝百通点头不语。
古寒月长眉微挠,又道:“别说他不会那么做,就是会,他也胁迫不了古寒月那位主母,那么做,古寒月那位幼主也永无出现武林之日了!”
郝百通惑然说道:“古大侠,这是怎么说?”
古寒月淡淡说道:“很简单,古寒月那位幼主,会死在自己亲生母亲之手!”
郝百通神情一震,道:“古大侠,十绝仅此一手”
古寒月截口说道:“我明白,可是,古寒月主母深明大义,为免古寒月幼主中人奸谋,茶毒武林,败坏门声,她能忍痛!”
郝百通悚然动容,须发俱颤,垂首默然。
食久方又抬头困惑欲绝地道:“那么那到底是”
古寒月突然一叹说道:“郝老二,古寒月要能打破谜团,解此疑问,不早就好了?”
这谜团,这疑问,别说他打不破,解不了,就是那位一代神憎,当世奇人的圣心老和尚,只怕一时也透解不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今,只有天知道!
郝百通沉吟了片刻,突然说道:“这莫测玄奥,总有水落石出,揭晓的一天,如今既想它不通,猜它不透,干脆就别费脑筋了,古大侠,我那武大哥的遗体,怎么样了?”
提起武维扬,古寒月心中又是一阵愧疚,悲痛道:“被一穷双残跟醉鬼带走了!”
郝百通一怔说道:“怎么?”
古寒月苦笑说道:“你郝老二该知偌大一座折剑庄,还有些什么人,几个末经世故的年轻人外,能干什么”
唇边一阵抽搐,接道:“再说,一穷双残跟醉鬼,还怕我毁了武老大的尸,连碰也不让我碰一下,自然要带走了!”
郝百通道:“带到哪儿去了?”
古寒月道:“九成九要带来你这埋剑堡!”
郝百通点头不语,须臾又道:“古大侠今夜突临,郝百通不以为单单是为了报丧,也不只是向郝百通说明武大哥被害真相!”
古寒月黯然点头,叹道:“郝老二说得不错,古寒月此来,是要为我八位被波及的故交老友中,你这第三位,尽点心,尽点力!”
郝百通双眉微挑,道:“苍三弟第一,武大哥第二,郝百通是第三个,听古大侠口气,好像还要继续奔波伸手几处!”
“当然!”古寒月毅然点头:“只要故老友信得过古寒月,古寒月但有三寸气在,便绝不能袖手观看,坐视不顾!”
郝百通神情一阵激动,道:“古大侠,为存,为殁,郝百通都代为领受了!”
古寒月高大身形一颤,悲笑说道:“郝老二,你是存心教我难受!”
郝百通叹道:“古大侠想左了,郝百通深知古大侠性情,为人,是如何地交朋友,我可是句句实言,字字发自肺腑!”
古寒月高大身形又是一阵轻颤,道:“那么,该谢,该领受的,是古寒月!”
郝百通悲笑说道:“古大侠,咱们之间,是谁不一样?何必坚分你我?”
古寒月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郝老二,你知道,他已经来了!”
郝百通道:“谁?”
古寒月道:“古寒月幼主!”
郝百通双眉一挑,目闪寒芒,倏又敛态点头:“我知道,昨儿个到的,住在八方客栈!”
敢情,这位独臂剑客已摸清楚了!
但是,他没提到那位关心人,又足见他并没摸得很清楚。
古寒月没感到诧异,淡淡说道:“你探听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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