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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浮现一丝悲惨苦笑,道:“少侠如这么想,老朽就无话可说了!”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你以为你还能说些什么?”
武维扬苦笑摇头,说道:“未遵守诺言的是老朽,老朽还能说些什么?不过,老朽至今方知‘十绝’与‘九妙’并没有什么两样?”
慕容继承双眉一挑,道:“谁是‘九妙’?”
武维扬道:“‘九妙秀士’百里合!”
慕容继承道:“你拿他跟先父比什么?”
武维扬道:“‘十绝’、‘九妙’百年来并称宇内两大奇才!但‘九妙’声名始终在‘十绝’之下,武林尊‘十绝’,而惧‘九妙’”
望了慕容继承一眼,接道:“少侠可知为什么‘九妙’声名始终在‘十绝’之下,天下武林为什么尊‘十绝’,而惧‘九妙’么?”
慕容继承道:“我不知道!”
武维扬道:“那是因为‘九妙’行事偏激,生性冷酷、狂傲”
“住口!”慕容继承震怒冷喝,道:“匹夫,你死到临头,还敢渎冒先父!”
“老朽不敢!”武维扬神态平静,淡淡说道:“无奈‘十绝’作为令人失望,老朽不得不这么想。”
慕容继承双目暴射杀机,怒笑说道:“匹夫,你是自取速死!”
武维扬泰然说道:“老朽自知难以幸免,但这心底里的话,却不能不说,尤其当着他‘十绝’的后人,老杆是有鲠在喉,不吐不快!”
慕容继承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还有什么,你就尽情地吐吧!”
满含杀机的目光凝注白发苍苍的巨灵剑客,缓缓抬起右掌。
武维扬老脸上一派安详,道:“老朽要说的已经说了,少侠请动手吧!”
慕容继承俊面突现狐疑之色,道;“你不打算动手抗拒?”
武维扬淡笑说道:“剑已折,身已隐,还动的什么手?”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人到了临死的时候,没有不挣扎以图苟免的!”
武维扬道:“老朽也有自知之明,生机已泯,希望渺茫,何必再多此一举?”
慕容继承大笑说道:“这才是真话,谅你也不敢!”
笑声中,扬掌就要劈下。
蓦地里,一缕指风破空射至,电袭“凤眼”背后有人说道“尊驾手下留人!”
慕容继承心头猛震,沉腕收掌,身形电飘横移,霍然旋身,目光投注,不由心头又是猛地-震。
那书房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长髯黑衣老者,长眉微挑,巨目中冷电闪烁,威态慑人!
凭他一身功力,来人欺近身后丈内而茫然无觉,这黑衣老者修为不言可知,慕容继承霍然发话:“阁下何人?”
长髯黑衣老者尚未答言。
武维扬突然抢前一步,恭谨施礼:“原来是古大侠,武维扬这厢有礼”
慕容继承闻言一怔,急道:“尊驾姓古”
长髯黑衣老者点头说道:“不错,老朽姓古,古寒月!”
慕容继承神情狂震,为之呆住,良久方抬头盯注:“你是何人,敢冒充铁面神驼古”
长髯黑衣老者道;“冒充?阁下认识古寒月?”
幕容继承道:“岂只认识?更知古大侠十九年前业已故世”
长髯黑衣老者长眉微轩,目射寒芒道:“阁下听谁说的?”
慕容继承道:“不必听谁说,我知道!”
长髯黑衣老者笑道:“如今古寒月可是好好地站在阁下面前。”
慕容继承目光紧紧凝注,道:“这么说来,古大侠未曾遇害?”
长髯黑衣老者道:“老朽命大!”
慕容继承道:“据我所知,古大侠曾惨遭挖目断腿,阁下却”
长髯黑衣老者目中寒芒一闪,道:“阁下知道得不少,请看!”翻腕撩起黑衣下摆。
入目下摆底下,不但慕容继承霍然色变,再度怔往,便是武维扬也惊骇莫名,目蹬口呆,作声不得。
哪里是两条腿!分明是两根木桩!
半响,慕容继承才定过神来,双目含泪,颤声说道:“那么,阁下双目及背上驼峰又怎么说?”
长髯黑衣老者放下长衫下摆,道:“老朽不愿说,阁下也不必知道那么多,现在该老朽发问,阁下何人?怎么古寒月十九年前遭遇”
慕容继承听若无闻,目光凝注,颤声说道:“这么说来,尊驾真是古大侠!”
长髯黑衣老者笑道:“老朽深信,武林中,没有哪个敢冒充古寒月!”
慕容继承再也难忍满眶热泪,悲喜不胜,突然跪倒。
长髯黑衣老者一惊,身形电飘,沉声发问:“阁下何人,这是”
慕容继承泪流满面,颤声说道:“古叔,小侄慕容继承!”
长髯老者神情狂震,须发俱颤,巨目暴睁:“你是,你是?”
慕容继承道:“小侄慕容继”
未待说完,长髯黑衣老者亦自魁伟身形一矮,砰然跪下。
四手紧执,辛酸热泪泉涌,泪眼相望,张口无言。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如今,是到了伤心处了,既悲又喜,喜的成份该比悲的多。
虽然是唱做俱佳的-场戏,古寒月可也确是真情流露,这真情,已忍了多日,适才有几度险些就忍不住了。
当然,慕容继承更加不必说。
天下唯有真情最为感人,十九年生死隔离,音讯渺茫,猝然相逢,怎不悲喜不胜,惊喜真名?
虽亲骨肉也不过如此,此情此景,直看得那暂充配角的巨灵剑客武维扬也不禁须发颤动,老泪纵横。
良久,古寒月方心颤、手颤、声哑的憋出一句:“幼主岂非要折煞老奴,快快请起!”
慕容继承流泪说道:“恩叔佐先父十余年,辛劳不辞,艰险不避,十九年前更为我慕容一家奋不顾身,置生死于度外,独斗群凶,身受挖目断腿之残,此恩此义,小侄虽粉身碎骨,无以为报,十九年间隔,迄未拜省,粹然相逢,恩叔理应受小侄一拜!”
古寒月琉泪泗流,道:“幼主何出此言,恩主对老奴之恩德,又岂是老奴这区区绵博心力所能报答万一的”
话锋微顿,摇头悲叹,接道:“天可怜老奴还能见到幼主,主母安好?”
慕容继承道:“多谢恩叔,家母尚称安好!”古寒月道:“主母现在何处?”
慕容继承道:“现在小侄义父处。”
古寒月一怔道:“莫非十九年前便是”
慕容继承道:“十九年前,家母及小侄正是为他老人家所救!”
古寒月道:“那么幼主这身武学”
慕容继承道:“他老人家也是小侄投业恩师!”
古寒月点头说道:“大恩大德,应图后报,这位老人家是”
慕容继承道:“他老人家一再严谕小侄,无论何时何地,对任何人,均不得说出他老人家名讳,恩叔自应例外”
突然想起在场还有外人,立即改口说道:“不过须待离开此间后,才能禀告!”
古寒月点点头,没有再问。
慕容继承望了武维扬一眼,收回目光,将身站起道:“恩叔请起,容小侄了断此间事后再说!”
古寒月哦了一声,撑身起立道:“老奴正感诧异,武大侠半生侠义,如今又封剑息隐多年,幼主因何半夜来此,要对武大侠”
慕容继承一怔说道:“怎么,恩叔不知道这件事?”
古寒月故作糊涂,道:“什么事?”
慕容继承遂将十九年前,黄山约斗事说了一遍。
话完,古寒月皱眉说道:“幼主这是听谁说的?”
慕容继承道:“小侄义父他老人家。”
古寒月道:“幼主可曾问过主母?”
慕容继承道:“当时她老人家也在座。”
古寒月一怔,两道长眉皱得更深,道:“那位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继承道:“这个小侄就不知道了!”
古寒月摇头说道:“老奴不明白”
慕春继承道:“恩叔不明白什么?”
占寒月道:“据老奴所知,恩主那时候正在唐努乌梁海追诛雪衣八魔,老奴也寸步不离地追随在左右”
慕容继承一怔说道:“恩叔是说”
古寒月道:“恩主一个人绝不可能分身两处,何况两处相距千里之遥!”
慕容继承又一怔,道:“恩叔一直跟先父在一起?”
古寒月道:“那十多年中,老奴未离恩主左右一步!”
慕容继承道:“恩叔的意思,是”
古寒月道;“老奴不敢妄加推断,不过,老奴却敢断言,当年黄山约斗武林八剑之人,绝非恩主!”
慕容继承想了一想,道:“那期间家每可也一直跟随先父一起?”
古寒月点头说道:“不错,那时除了主母外,还有恩主至友仲孙大侠伉俪!”
慕容继承道:“既然家母也一直跟先父在一起,那么,家母也应知道,当年黄山约斗武林八剑之人是不是先父了?”
古寒月道:“是的,主母应该知道。”
慕容继承道:“那么,在义父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家母也在座,为什么她老人家始终没有说话,更没有否认?”
古寒月皱眉说道:“这这使老奴百思莫解!”
慕容继承略一沉吟,脸色一寒,突然挑眉说道:“恩叔,小侄以为这件事不会错!”
古寒月道:“幼主是说”
慕容继承道:“那人应是先父,没有错!”
古寒月道;“幼主,老奴追随了恩主多年,深知恩主的为人,恩主一代仁侠,顶天立地,盖世奇男”
慕容继承道:“小侄以为,家母该不会陷先父于不义!”
这话不错!
古寒月一怔,哑口无语,半响方道:“老奴仍认为此事大有蹊跷!”
慕容继承双眉微挑,道:“恩叔仍然怀疑?”
古寒月道:“正是!”慕容继承道:“以恩叔之见?”
古寒月道:“可否稍缓时日,容老奴设法查明真相后再说。”
慕容继承道:“恩叔原谅,这恐怕不行!”
古寒月长眉微轩,道:“幼主不许老奴查明此事?”
“小侄不敢!”慕容继承道:“只因义父他老人家当着家母面前言谕小侄,务必在短期内完成此事,不许有丝毫耽误!”
古寒月长眉一皱,道:“幼主这‘完成’二字”
慕容继承双目闪射杀机,道:“将武林八剑除三湘一剑苍玄外,七条性命一条不”
古寒月长眉皱得更深,道:“老奴明白了”话锋微顿,接道:“幼主真要这么做?”
慕容继承挑眉说道:“师命难违,先父令谕也不容人不遵。”
古寒月道:“一定不能等老奴查明真相?”
幕容继承道:“真相明确,恩叔何用再查?”
古寒月默然不语,半响方又道:“恐怕老奴是无法劝阻幼主的了!”
幕容继承道:“事关先父威信,小侄师命在身,恩叔怎好让小侄为难?”
古寒月巨芒连闪,略一沉吟,点头叹道:“既然如此,老奴不再多说,幼主请动手吧,不过,老奴最后一言提醒,幼主后日一定会懊悔的!”
“多谢恩叔成全!”幕容继承一脸煞气,大笑说道:“为维护先父威信,为奉行家师令谕,小侄虽头断血流,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恩叔放心,小侄绝不懊悔!”
古寒月连皱长眉,没答腔,转向武维扬道:“古寒月为人奴仆,有心无力,负咎良深,深感愧对故人,武老大知我,必能谅我!”
武维扬泰然一笑道:“这是什么话,别说事不关古大侠,就是古大侠向武维扬要这条老命,武维扬也绝无怨言,立即双手奉上!”
古寒月满面歉然,随又转向慕容继承道:“在此,老奴有个不请之请,万请幼主俯允!”
慕容继承微躬身形,恭谨说道:“恩叔请说,只要小侄做得到,莫不遵命!”
古寒月道:“连武老大在内,除了恩主昔年血仇,或巨凶大恶,万请幼主能手下留三分,留人全尸!”
慕容继承道:“这个不在家师令谕限定之内,小侄遵命!”
古寒月躬身说道:“多谢幼主赏脸,老奴暂且告退,外间恭候!”
望了武维扬一眼,低头一叹,转身走出去。
显然,他是不忍站在这儿,眼睁睁地看着这位幼主行凶,看着故人被杀,死得无辜,死得冤屈。
古寒月行出书房,慕容继承立刻抬起右掌:“武维扬,你还有什么话说?”
武维扬道:“老朽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只借用古大侠一句话,少侠日后必有懊悔的一天,不过,到那时,懊悔已经来不及了!”
慕容继承冷笑说道:“是么,我的话,刚才你也应听得清清楚楚,为维护先父威信,为奉行家师令谕,我不惜一切!”
武维扬笑道:“那么,少侠还等什么,请动手吧!”泰然,安详,闭上双目。
慕容继承目中杀机突现,冷哼一声,虚空出掌。
武维扬身形一阵剧颤,砰然倒地,寂然不动。
可怜一代豪侠,武林八剑之首,虽已封剑息隐多年,到头来仍难免死在别人掌下,而且死得这么冤枉。
看来,武林中事,是够悲惨不平的,虽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有时仍然逃不过杀身之祸。
慕容继承缓缓沉腕收掌,目光投注,毫无一丝不忍之色,嘴角反泛起一丝冷酷笑意,飘身出了书房。
铁面神驼古寒月,远远地站在蜿蜒画廊尽头,望了射落在面前的慕容继承一眼,低声地说道:“完了?”
慕容继承神色有点不安,但这不安既短暂又轻微,刹那间又是一没事人儿般神色,淡淡说道:“完了!”
古寒月一袭黑衣无风自动,须发俱颤,老脸抽搐,缓缓低下头去,半晌抬起头来,呆呆说道:“走吧?”
慕容继承道:“走吧!”
古寒月默然不语,呆思片刻,突然腾身而起,直射夜空。
慕容继承眼着腾身,追随而去。
折剑庄内,顿时又回复一片寂静、空荡!
只是如今这寂静、空荡之中,又增添了悲惨气息。
全庄漆黑,唯有武维扬的那间书房中,灯光犹透。
看来,全庄仍在熟睡中。
但,蓦地,怪事顿生!
武维扬被害卧尸的那间书房中,灯火无故自灭,折剑庄唯一的一处灯光也没有了,显得更黑。
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门未关,风吹熄了桌上灯火?还是?
这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