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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是黄昏时分,但因山径两旁树木交柯,纵是在白昼里,酷日当空的时刻,仍觉阴气森森,何况日落西山,冰轮未起的时候?敢是这条山径过分荒凉,是以一到黄昏,便已行人绝迹,更显得格外阴森可怖。
但在这个当儿,却有一位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身后背着一个黄布小包袱,步履蹒跚,走上这条山径。
也许他还是什么富贵膏梁子弟,没有跋涉过长途,一走上这条崎岖的山径,立即踬踬颠颠,歪歪倒倒,好不容易才走得三里五里。
蓦地,他似觉有一种奇异的声响起自前方,赶快抬头一看,不由得惊叫一声,连连倒退,原来在这刹那间,他瞥见一位紫衣妇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挡在他面前。在这一瞥间,他但见那妇人披头散发,目眶深陷,蓝睛闪闪,与传说上的鬼魂并无二样,而且路侧恰有一座绝大的古墓,怎不使他胆战心惊?
总算他胆子还大,一时不致晕倒,瞠目凝视半晌,见对方不言不动,象一尊石像地站着,又勉强壮胆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在路上吓人?”
对方那冷森森的蓝睛略略一转,投向他的脸上。渐渐,她那歪过半边的嘴泛起一丝笑意。
然而,她不笑还好,这一笑起来,更使那少年觉得一股冷气直冲心头,骇呼一声,拨头就跑。
也不知是他心虚耳鸣,还是实在的情急,他但觉耳边响起那女人桀桀的笑声,不敢停下步子,一直跑了十里之遥,投入小镇里一家客店,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急气。
这时已起初更,但客栈的厅上还有几人据座豪饮,高谈阔论。见那少年慌慌张张闯进店来,先是怔了一怔,旋即哈哈一笑,继续闲聊,声喧户外。
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走出柜台,向那少年招呼道:“小客官受惊了。可是在路上遇到了怪事?”那少年望他一眼,轻轻点头,暗忖:原来此地人也知路上有鬼。不觉脱口道:“往西边走的那条山路可是有鬼?”
老者脸色微变,颔首道:“不错。那处地名唤做孤还岭,常有个紫衣女鬼作祟,所以一到太阳下山,便没有敢走。近日来,那带地方死的人更多,小客官没被女鬼缠上还算幸运,在小店暂歇一宵罢,要不要来二两酒压压惊?”
“好,请老丈给我一个房间,酒是不会喝,我先在这里歇一会。”他想起方才遇上的事,余悸犹存,实在不敢先住房间,一屁股坐了下来,却听座中一位蓝袍老道笑道:“若不是紫凤女闻人瑶卿隐藏在近处,孤还岭下那来这么多突然暴毙的人?”
对从一位壮汉恭敬答道:“闻人瑶卿是不是隐藏在近晚辈不得而知,据说本地卢员外的千金,在二十年前不得与心上人结合,服毒自尽之后即葬在孤还岭,说不定是冤魂作怪。”
青衣少年听了壮汉的话,不禁愣了一愣。
蓝袍老道哈哈一笑道:“若果是无知乡愚,信听鬼神之说也还罢了,你这虎头刀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怎也信这鬼话?”
被称为虎头刀的壮汉脸皮微红,苦笑道:“上禀老前辈,纵使冤魂厉鬼的传说不可靠,但那闻人瑶卿从来不曾伤害过不会武艺之人,晚辈久居闽南,深知此地民风淳厚,没有练武,仇杀之事。”
“唔!”蓝袍道人老眉微蹙道:“你能包定孤还岭下的尸体,全是本地上着么?”
虎头刀被问得一愣。坐在右首那汉子接口道:“晚辈兄弟三人曾去岭下勘察,见一座古坟后面共有十五具尸体,全是七窍流血,面目模糊,无法辨认。但由无人前往收尸一事看来,那些尸体应该是异乡来客。”
蓝袍老道点头道:“贺新明说得不差——那些人不但是异乡客,而且全是藉藉有名的道上朋友。”
虎头刀一惊道:“道长可知他们是谁?”
“当然知道。”蓝袍老道接着又道:“死的是崆峒派剑真、剑全两位长老,峨嵋派丹阳、青阳两位真人,加上劳山四毒、川东六盗和一个凶狠无伦的玉面阎罗。”
在座三位壮汉听到这里不由得脸色大变。
蓝袍老道向他们瞥下一眼,笑道:“武林互相仇杀由来已久,没有什么好怕的。但那十五人,居然是黑白两道的成名人物,怎会同时陈尸荒山呢?原因是近年有人传说曾经轰动武林的秘笈,已在官桥一带出现。”
左首一位壮汉急道:“是不是剑圣手着的‘浩然天罡录’?”
“不错!”
“前辈可知浩然天罡录落入谁手?”
蓝袍老道笑道:“贺新耀你问这个干吗?难道你闽南三虎也打算和人家争夺?”
贺新耀脸皮一红,尴尬地笑道:“前辈休要取笑,晚辈纵有觎凯秘笈的念头,也自知力薄无能,决无保存得下来,说不定还要送命,方才不过想问个明白而已。”
蓝袍道人点点头道:“你兄弟有自知之明,倒是一件好事。
至于那秘笈落在谁手,现下只能臆测,据说是被一位面目狰狞的紫衣丑妇得去,若果不是紫凤女闻人瑶卿乔装,武林上那能找出武艺高绝的丑妇?不过”
那青衣少年起先还想听听紫衣女鬼的来历,但对方说的却是什么秘笈,什么丑妇,心想与自己无关,这时眼皮重了下来,只好付过店租,着店伙带往房里,不料正要解衣就寝,但觉一阵寒风入室,窗扉已经大开,定睛一看,赫然是那披头散发的女鬼站在面前,登时惊得他往床沿一坐,做声不得。
良久,他见那女鬼不言不动,似无甚恶意,胆子又壮了起来,想起那鬼头刀说过这女鬼的死因,不禁兴起几分同情之念,嚅嚅道:“厉鬼精魂不为祸外人,若是心事未了,不妨对晚生直说,只要晚生能尽棉薄,必定替你姑娘办到。”
女鬼目光一移,停在那黄布包袱上,冷森森道:“你这金线绣鸳鸯的包袱由何处得来?”“那是晚生的养母之物。”
“你养母是谁?”
“她老人家姓金,讳名鸳鸯!”
“给我!”
青衣少年见那女鬼讨包袱,急一把搂在怀中,叫道:“这是晚生养母的遗物,不便赠与他人。”
“遗物?你养母死了?”
青衣少年微微点头,目光透出一种骇异之色。
“哎——”髓着这声轻叹,但见烛影一摇,紫衣女鬼已然踪迹杳然。
“好吧,你要包袱,可往地下找我养母。我甘平群还得藉这包袱认外公去哩。”
青衣少年甘平群见那女鬼并不强索包袱,心头颇安,赶忙关回窗扉,解衣就寝。
晨鸡报晓,清风入户。
甘平群起床整理行装,不料一摸枕边,那金线乡鸳鸯的包袱已经不翼而飞。一阵阵晨雾,由敞开的窗口涌进房来。
“好一个女鬼,明取不得,居然行窃,我非追回来不可。”
他认定那包袱必定是女鬼偷去,为了夺回这认亲的信物,急忙打开房门,直向那孤还岭狂奔。
晨雾犹浓,他稳约看见一个红衣纤影站在树下。
他心急取回包袱,忘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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