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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神色一变,掉首往店后奔去。
老者大喝道:“那里走!”右掌一伸运劲欲待拍出。
忽闻一声咳音,咳声强劲,送入面如珠砂老者耳中,如闻霹雳,震耳欲聋,不禁面色一变,目光落去,只觉心神在凛。
原来壁角阴暗处坐着神情悠闲,捋须含笑的太极双环刘文杰。
面如珠砂老者眼珠一转,右臂疾如电光石火一探,一把抓住卜虎,如矢离弦望店外掠去。
老者一跨出店门,立即拔上屋面,迅速朝城厢奔去,片刻时分落在城坦上,一隐不见。
转瞬,一条人影从空飞落,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目中威菱四射,不见面如珠砂老者,心中异常惊疑,暗道:“此人居然能逃出老夫掌中,也算是难得了。”但不无怏怏之感,目光四外一瞥,纵身掠入僻巷中。
距此七八里城厢上突冒起面如珠砂老者,手抓着卜虎翻出城外。
老者将身落在城沿,放下卜虎,伸掌拍开穴道。
卜虎睁目醒来,只见老者满脸杀机,不禁吓得面无人色。
老者寒声如冰,喝道:“卜虎,你知罪么?”
卜虎连连叩首道:“小的知罪,小的该死,彭堂主请念小的尚有老母在堂”
“住口!”老者喝道:“你平日在彰仪门无恶不作,老夫已有耳闻,数日前帮主严命帮中一律人物均不得露面,违者处死,你居然忤令不遵,可见你胆大妄为之极,如宽贷免死,老夫则何以服众。”说时一掌向卜虎面门。
只见卜虎气息室逆,眼耳口鼻内缓缓溢出一线黑血毙命。
老者迅疾在怀中取出一支小瓶,倾出少许药末,洒入卜虎口中,伸臂抓起,丢入洼中。
蓦地——
耳边突响起阴森低笑道:“天子脚下,竟敢做出毁尸灭迹恶行,目无法纪,还不束手认罪?”
话才入耳,老者不禁心神大凛,迅即运功护体,旋身出掌,猛感一缕指风如剑,点中“期门”穴上,立时周天气凝,眼前一黑,仰面倒下。
一个蒙面人疾将老者挟在胁下穿掠去,去势如电,瞬即无踪。
口口口口口口
前门外南下尘陶然亭,远无望去,林木阴翳,池水清碧,春秋佳日,都下士人,皆聚会于此,地极幽雅恬丽。
亭本康熙时尚书江藻所建,是以又名江亭,江藻自题亭联:
“愧吾不是丹青手
写出秋声夜听图”
因亭西有流泉,其声铮琮,秋夜听之,令人神往。其地临临野,层轩垒榭,水绿飘红,乔树依稀,平湖在望。
去亭数百武,垂柳掩拂中,隐隐可见一幢宅第,由宅门漆色斑剥蚀脱,可知家道衰微没落了。
临野寂杳,一个蒙面人挟着一具身形飞掠在宅前,竟不推门而进,身形疾腾翻墙入去。
这蒙面人入得一间暗室“刷啦!”一声,擦亮了火摺,燃点桌上残烛,将老者放在榻上。室中仅一榻一案,两张木凳,陈设简陋,四壁徒然,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气氛异常凄凉。
蒙面人木立榻前目注老者学沉思良久,似踌躇未决,半晌,出声长叹道:“彭天麟,生死两途,唯有你自己取舍了。”伸掌拍下。
面如珠砂老者得睁日醒转,发觉情景有异,不由骇然变色一跃而起,右掌横胸,大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将老朽擒来此地!”
蒙面人微笑道:“彭兄,稍安勿躁,你还记得小弟么?”说着已揭下蒙面乌巾。
“恕老朽眼拙”彭天麟愕然凝目注视,猛然忆起一人,惊诧道:“你可是崔星五贤弟?”
“正是!”崔星五目中精光闪闪道:“难得彭兄尚记得小弟。”
彭天麟道:“贤弟之恩,没齿难忘,自从别后,地北天南,彭某时刻在念,唉!岁月变迁,人事全非,我你已至暮老之境,若非彭某熟记贤弟语音,彭某还不敢冒叫出口。”崔星五大笑道:“彭兄太言重了。”倏又正色接道:“彭兄视小弟与展天行两人,情谊孰重孰轻。”
彭天麟闻言愣得一愣,道:“一个恩深如海,一个义重如山,叫彭某如何答复。”忽地诧然道:“贤弟是否与展天行有仇,怕我从中作梗,如所料不差,彭某立即远行他乡,置身事外。”
崔星五朗声大笑道:“小弟一向行事果断,从不因循自误,几曾怕人从中作梗过?”
彭天麟疑云满腹,道:“贤弟究竟为了何事?”
崔星五笑道:“别忙,小弟要请问彭兄,当今武林中彭兄最敬佩的是何人?”
彭天麟茫然不解崔星五此时此地问话真正用意,略一沉吟,答道:“彭某最钦服赤手屠龙何昆仑大侠,肝胆昭日月,神威扬九州,可惜江湖传言何大侠离奇失踪或谓仙去”
崔星五截住彭天麟话尾,道:“小弟追随何大侠多年,何大侠离奇失踪与贵帮中神秘人物有极大的关连,所以小弟想借重彭兄。”
彭天麟不禁骇然莫名,诧道:“神秘人物!”
“正是!”崔星五正色道:“贵帮迁移总坛,严令门下敛迹,亦是为了此人。”
“原来贤弟亦知敝帮隐情,这个彭某愿竭力殚智查出此人。”彭天麟叹息道:“恐怕甚难报命。”
崔星五微笑道:“不是小弟小看彭兄,此人暗中图谋贵帮,祸害武林,无论是武功、心机,那一方面都强出彭兄太多,彭兄恐不能当此大任。”
彭天麟佯怒道:“贤弟说话颠倒,是否神志有点不清。”
崔星五大笑道:“小弟神智清醒异常,彭兄愿否相助端在一言,如蒙应允,当听令于小弟。”
彭天麟实在不明白崔星五用意,长叹一声道:“彭某昔日诺言犹在,贤弟如有所命,纵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烛熠摇晃,香风扑鼻,一个面蒙白纱少女翩然若惊鸿般掠入,向彭天麟盈盈一福。
彭天麟惊愕不胜,问崔星五道:“这位姑娘何人?”
崔星五答道:“何昆仑大侠独生掌珠,特来拜谢彭兄相助之情。”
鼓天麟不禁“啊!”了一声,忙抱拳一揖道:“彭某失敬,请姑娘恕罪。”
何湘君道;“两位请坐,故友重逢,其快如何,我还有事不奉陪彭老英雄,已备酒菜,片刻送上,恕我失陪了。”说罢盈盈一福,转身走出,向后院行去。
只听何湘君唤道:“春梅!”
一间小楼内春梅疾射而出,道:“小姐,呼唤婢子何事?”
何湘君道:“你持我信物去请奚少侠来,必须慎秘行踪,依计行事。”
春梅道:“婢子知道。”反身飞燕投林,身法美妙,已穿入小楼。
口口口口口口
彰仪门大街小巷,行人肩摩踵接,车水马龙,人群中突现出太极双环刘文杰,行云流水向大森茶叶铺走去。
他身法虽比常人快捷,但不惊世骇俗,更不易察觉丝毫有异,这份火候,非武林等闲人物可以企及。
大森茶叶铺外行围聚如堵,彼此谈论方才卜虎之事,刘文杰无心听此,迳向邻庆远堂药店进入。
庆远堂是一规模甚小的药店,柜台内一个老叟见到刘文杰走入,忙堆上一脸笑容问道:“您老是”
刘文杰道:“我来探访一位小友,名叫奚凤啸,不知是否住在宝号?”
“他么?”老叟露出歉然笑容道:“已去关外洽买一批药材,半月之后定可返回。”
刘文杰面露失望之色,微笑抱拳道:“如此老朽到时来访。”转身走出,觉挨身擦入一个老妪,掏出一张药方配药。
他鼻内闻入一缕淡淡幽香,暗道:“老妪那有此少女体香。”不禁一怔,正欲转面观察,忽见街心中现出老龙神上官相身影,鼻中冷哼一声,迳向上官相身后暗暗跟去。
庆远堂店主铺开方单镇住,正要照方抓药,一眼望去,不禁一怔,忙将方单收置怀中,低声道:“请回覆命,我命凤啸如约而至。”
老妪谢了一声,转身甫一消失人丛中,太极双环刘文杰去而复返。
刘文杰不见老妪,由不得怔住,暗道:“其中必有蹊跷。”正欲询问店主,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冷笑,转目望去,只见一个黑衣老妇,凤目吐威,嘴角冷峻笑容未敛,目光凝注在庆远堂店招上。
他略一沉吟,迳向黑衣老妇身前走去,微笑道:“骊山旧友别来无恙?”
黑衣老妇正是骊山鬼母,闻声发现出声之人竟是武林名宿太极双环刘文杰,不禁目露怒容,道:“刘老师不是与老神龙走在一处么?怎会来此?”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欧阳女侠你误会了,老朽虽与他们巧合凑在一起,却志不同道不合,各行其事,夏口镇外如非老朽暗助,二位令嫒恐无法全命。”
骊山鬼母黯然叹息道:“两个丫头负伤未愈,私自潜逃,害得我千里奔波,遍觅无着”
刘文杰微笑道:“所以想到一个少年人身上,因二位令嫒对这位少年情深一往,效那红拂私奔。”说时不禁忆起方才那买药老妪,体内发出少女持有的幽香,暗道:“莫非老妪就是鬼女易容扮成,哼!你既对老朽不敬,老朽也懒得管了。”
骊山鬼母闻言冷笑道:“刘老师无须出言讥讽,少年人血气方刚,遇事偏激在所难免。”
须知刘文杰外似宽宏,其实心胸狭窄,闻言暗中怒火猛腾,口中佯笑道:“这位少年人老朽知之甚深,少年方正,行不逾矩,老朽已视作未来衣钵传人,可惜他已远赴关外,欧阳女侠来得适非其时,不过老朽可断言令嫒为凶邪所掳。”
骊山鬼母心中感忧急,忙道:“为何人所掳,不知刘老师可否见告?”
刘文杰微作沉吟,道:“老朽向不作不实之言,燕京群雄毕集,只在可疑人物中必可寻出端倪,他们之来旨在寻获白阳图解,距都门东北九十里长城外燕山,是群雄必去之地,因燕山乃传说纷纭图解藏处之一,女侠何不去燕山一行。”
骊山鬼母深感刘文杰之话并非无理,颔首笑道:“燕山终须一行,多承指教,适才冒犯,请予宽谅。”
刘文杰微笑道:“老朽并非心胸狭窄之人,女侠无须挂怀。”
骊山鬼母作别而去,刘文杰转身急欲向店主探询方才买药老妪,但不知想起什么重大之事,迳自离去,消失于人丛中。
庆远堂中忽闪出奚风啸,易容成三旬上下精壮汉于,面孔干黄,颔下微髭,身着一袭灰旧长衫,朝前门外走去。
去南下洼奚凤啸不走官塘大道,沿着城下择偏僻小径奔去,距陶然亭不过里许,忽闻树木阴翳中传出喝叱声,不禁心中一动,猛挺身一跃,拔起九尺高下,倏地腾腰弓腿,凌空一个疾翻,身如离弦之弩,疾射出七八丈外,突然仰腰一挺,穿入林内。
他在沾足树枝之际,似风送入耳一个语声道:“好俊的身法。”不禁心神一凛,知有人暗随自己身后,索兴稳住不动,只见一条疾飞的人影疾掠而过。
那身影似是太极双环刘文杰,内心更是一惊,犹豫了一阵,暗道:“怎能怕得这么多?”身形疾动,如飞而去。
只见三个面目怪异阴冷,劲装紧服汉子的立着林内,面带谲笑,一个蓝衣汉子高声道:“朋友,玉虎帮我威振北五省,门下高手都是三头六臂,望重一方的人物,怎么朋友躲躲藏藏鬼祟行踪,见不得人,不怕有损贵帮的威名么?”目光炯炯凝向阴暗处。
阴暗处,忽掠出一个虎背熊腰,背插一对短戟,神熊猛悍的大汉,满面怒容,厉声喝道:“兄弟与三位朋友素不相识,为何如此相逼,未免欺人太甚,恕兄弟万难按忍。”
蓝衣汉子目光闪闪望望大汉肩头后寒光犀利短戟两眼,猛然忆起一人,道:“朋友是否就是威震三湘的追命温侯樊潜。”
“这是武林朋友抬爱,不足挂齿。”樊潜面露得意之色,道:“三位大名可否见告。”
蓝衣汉子察觉樊潜神色狂傲,不由冷笑道:“在下郭盛,与异姓兄弟陈玉、罗东野,蒙江湖朋友不弃,赐与晋北三鹰匪号。”
樊潜闻言面色微惊,抱拳说道:“晋北三鹰,威振江湖,不知三位老师有何指教。”
郭盛道:“明人不说暗里话,在下奉了上官令主之命,意欲求见展帮主,怎奈贵帮不知为了何故,突告销声匿迹,无法晋见,故此相烦樊老师领在下三位拜见展帮主,有要事相告,”
樊潜面有难色道:“此事恕难从命。”
郭盛冷笑道:“樊老师何拒人千里之外,兄弟奉命行事,身不由已。”说时晋北三鹰身形倏地一分,站立品字方位,将樊潜围在当中。
樊潜见状,知三鹰不怀好意,不动手不能善罢,内心又惊又怒,暗道:“难怪帮主令我等不能露面,违者立即处死,原来黑白两道无不与玉虎帮为敌。”忖念之间,已将双戟撤在手中。
郭盛道:“樊老师一定要动手么?”
樊潜哈哈大笑道:“是三位恃强相逼,非是樊某一意孤行,如三位及早回头,樊某当不为己甚。”
郭盛冷笑道:“兄弟早知樊老师执迷不悟,徒费唇舌何用,兄弟要得罪了。”
樊潜沉声道:“三位还是合殴,或是单打独斗,话要先说明,樊某虽向来手辣心黑,但不愿落入话柄。”
郭盛知樊潜心惧,阴阴一笑道:“都是一样,樊老师你逃不了。”
樊潜大喝道:“未必见得。”右手短戟一招“指天划日”攻出,振出三点寒星,袭向郭盛“喉结”、“乳中”左右两穴,凌厉无俦。
郭盛冷笑一声,身形疾挪,鬼头刀一招“撩空拨月”磕向短戟。
他出手迅快如电,刀身堪堪触及戟杆时,倏地刀身一侧,竟贴着戟杆一招“顺水推舟”滑下。
这一招委实辛辣歹毒,诡疾莫测。
樊潜心神大骇,却不料陈玉、罗东野两股兵刃交叉攻至,锐啸破风,砭肤如割。
幸亏樊潜也是成名人物,武功甚高,忙身形一侧猛挫,弹身奔空,一个云里翻身,疾抡双戟,幻起漫空戟影,尖着一片强劲的啸风,雷霆万钧当头猛袭而下。
晋北三鹰不禁大骇,暗惊樊潜果非易与之辈,身形跃出,又自猛扑而上,三股兵刃立时展开,招式潮涌叠波,狠辣之极。
樊潜在这一双短戟上浸淫几三十年,招招神化辣毒,无懈可击,双戟着着迫攻而去。
奚凤啸隐身在一株参天古树上注视着此一生死拚搏,忽地耳闻蚁语传音道:“少侠慎防刘文杰老鬼跟踪,不可迳向我家小姐而去,极力引开老贼或骗走,刘文杰就藏在左邻树上。”
语声显为春梅所发,奚凤啸不禁心头一震,移眼寻视,果然发现邻树浓枝密叶中隐藏一条黑影。
只听春梅语声又起:“小姐说樊潜虽非善良,但无论如何不能落入晋北三鹰手中,此事关系小姐甚大,少侠宜设法暗助樊潜脱身。”
奚凤啸暗诧道:“玉虎帮与何姑娘不知有何关连?”暗助樊潜本无不可,但须不被刘文杰察觉甚难,如此煞费踌躇,苦无善策。
他自鲁境至燕京一路行来,无时无地不在参研三元秘笈上武功,由于他聪颖过人,短短时日已参得三元秘笈上旷世绝学神髓十之七八。
此刻,他忖念再三,决以“飞花摘叶”粟米打穴”上乘武功一试,伸手一探,摘下三片绿叶,蓄聚内力向晋北三鹰打去。
林内阴暗无光,奚凤啸打出手法又神奥无比,施展阴柔潜力不带丝毫风声,晋北三鹰迫攻樊潜全力出手,怎能察知有异。
蓦地,哈哈一声大笑中扑出一条人影,人在凌空,宏声道:“上官相计穷力拙,出自下策,老夫偏不叫他如愿。”说时双掌拂出。
晋北三鹰不禁大骇,只觉体后穴道一麻,闷叫倒地。
人影坠地,现出面目丑陋狰狞丰都鬼王滕文星,他只道晋北三鹰为自己阴寒掌力所伤,却微感惊异三鹰为何不堪一击。
滕文星目光锐利电扫四外,却找不出丝毫可疑之处,因为方才一场生死殴烈拚搏,漩荡劲风摧落周外枝叶,是以无法察知其中有三片是奚凤啸虚空打穴的树叶。
非但滕文星不知,即是太极双环刘文杰懵若无觉,心中暗惊丰都鬼王武功远超逾自己所料来得卓绝。
这时,樊潜见状竟不由呆住,突听一个细小语声送入耳中:“樊潜,你此时不走还待何时呢?”
樊潜猛然惊觉身还在险中,双肩急晃,一式独鹤冲天奔空而起,犹防丰都鬼王滕文星追来,扬腕撒出一把金钱镖,曳空星射逸去。
果然丰都鬼王滕文星大喝道:“你怎能逃出老夫手外。”甩袖拂掌,磕飞漫空雨袭的金钱镖,身形将起半起之际,只听阴森刺耳的冷笑传来道:“滕文星,无故毒手杀害老夫门下是何道理?”
话声中,老龙神上官相在林中飞掠而出,怒容满面,凶光暴炽。
丰都鬼王滕文星似畏忌上官相,心神微震,目珠一转,哈哈大笑道:“上官兄,先别血口喷人,是否滕某所害不妨仔细察视。”他自恃拂空掌力虽致人于死,旁人决查不出半点伤痕,故出此言。
上官相不禁怔得一怔,鼻中冷哼出声,见丰都鬼王竟推得一干二净,怒火猛腾,但却又不能不信,俯身趋视三具尸体。
这时,奚凤啸身形倏地离枝穿空而起,往陶然亭方向掠去。
他为防上官相看出是“飞花摘叶”粟米打穴”手法致命,一言喝破,那刘文杰必疑心自己所为,不如走为上策,算计刘文杰定暗暗随来。
但,奚凤啸忧心惴惴,为患得患失之念作祟,如刘文杰随来,该用何种手法摆脱,否则,晋北三鹰之死定知是自己所为,如被刘文杰察出自己居心叵测,前途艰难困危可想而知。
他身形落地,头也不回,飘然漫步,翩翩潇洒踱向陶然亭而去。
黄昏日落,天边彩霞绚烂,群鸟绕林,暮霭苍茫中间榭隐现,将陶然亭凭添了几分绮丽。
陶然亭自古即为来往京都必由之处,亦或考试拙落,选官未成,日暮途穷,寥落之思,在所难免,故陶然亭题咏最多,更有美人香草,名士风流,诸如香冢,醉郭墓等均在陶然亭附近。
奚凤啸翩然登上江亭,遍览亭内题咏,其中不乏佳作,足堪击赏,也有失意试第,惆怅之情跃然于词里行间,一字一泪,令人悱侧。
只见他凝视着两阕词章之上,墨迹犹新,显是近人所作,因词澡悱丽,不觉吟咏出口:
“城上层楼天边路
残照里平芜绿树
伤远更惜春暮,
有人还在高高处。
断梦蹄云经口处,
无计使哀弦寄语
相望恨不相遇,
倚桥临水谁家住”
紧接着一阕:
“万乘靴袍御紫宸
挥毫挥丽藻画经论,第名天阶首平津
东堂桂,重占一枝春。
殊观耸簪神
蓬山仙话重露恩新
暂时趋府冠谈宾
十年外
身是凤池人。”
这阕“感皇恩”写尽得意之态,十年寒窗,一朝成名,欢愉之情,跃跃欲出,显系新科进士之作。
他暗道:“仕途多艰,勋业更难,人生百年,何苦于是!”奚凤啸虽然佯装漫不经心,其实暗中留神着身后,突然身后微风飒然,一条身影如风中落叶般沾上亭阶,只闻刘文杰语声道:“老弟别来无恙?”
他装作震惊骇回头,目光望着刘文杰,又是一惊,长施一揖道:“原来是刘老前辈,真是何处不和逢。”
刘文杰微微一笑道:“老弟为何隐蔽本来面目,如非老朽发现老弟在庆远堂内走出也不能辩认。”
奚凤啸目中顿泛黯然之色道:“晚辈此次奉母之命来京投靠族叔,不幸途中卷入江湖是非,实非晚辈所欲,更非家母所愿,族叔无嗣,视晚辈如子,已为晚辈纳粟入学,寄望晚辈飞黄腾达,光耀门闾,不得已深居简出,杜绝交游,偶出外时必须隐蔽。”
刘文杰心中大感失望,却微笑道:“老弟是惧一双鬼女纠缠么?”
奚凤啸面上一热,赧然答道:“晚辈既非江湖中人,自然不愿与江湖人物交往。”
刘文杰点点头道:“人各有志,岂能相强,但愿老弟日后勋业彪炳,懋绩丰功,不过老朽有话奉劝老弟,区区之见,谅不为忤。”
奚凤啸道:“晚辈洗耳恭聆。”忽目光落向池畔,不禁大惊道:“老前辈请看那是什么?”
刘文杰不禁一怔,循着奚凤啸手指望去,只见苍暮霭下,暗淡水光浮映隐隐可见池畔躺着两具尸体,由不得口中“噫!”了一声,身形如矢射出亭外。
凝视两具尸体,只见双尸就在不久之前致命,不会超逾一个时辰,肩上赫然嵌着两支铁翅蝙蝠。
刘文杰不禁心神大震,知若逗留此处,必是非缠身,武林传言本以讹传讹,毁跨及身甚难洗刷,忙回身一望,只见奚凤啸已影踪俱杳,叹息一声冲霄腾空离去。
原来奚凤啸趁着刘文杰射出亭外之际,暗道:“此时不走恐无法脱身。”一溜烟似地疾逾流星遁去,到达春梅约定之处,只是数十株白杨及绿枫,围绕着一座石砌巨坟,荒草蔓烟,寂寥无人。
他不禁疑云顿生,忖道:“春梅怎么相约在如此凄凉所在?”
夜风瑟瑟,袅袅悲鸣,声闻于耳,令人心悸。
蓦地——
只闻随风传来一串银铃笑声,笑声飘浮,似远似近。
奚凤啸徐徐出声道:“春梅姑娘,在下遵命来此多时了。”
春梅翩若惊鸿般一闪而出,笑意嫣然道:“小姐亦等候巳久,少侠请随婢子来。”
奚凤啸道:“有劳姑娘了。”
春梅明眸凝牲了奚凤啸两眼,忽地噗嗤笑出声来,低声道:“请。”话落人即往墓后走去。
奚凤啸被春梅笑得大感困惑,却不便出声相问,紧随春梅身后。
但见春梅转至墓后掌紧按着坟石上,忽阵轧轧声响,墓坟忽齐中裂开尺许,春梅一牵奚凤啸衣袖迅疾侧身闪入
奚凤啸极感诧异,料不到这是座空坟,并布有机关消息,谅是前人所筑,如非避兵燹之祸,即为剧盗巢穴。
只听轧轧声响又起,墓壁重合,眼前一片沉黑。
春梅擦亮火摺前导,拾级而下,深入地底。
奚凤啸疑云满腹,默默随着春梅走下,但见春梅双肩耸动,似是忍不住,暗暗窃笑,不禁问道:“姑娘为何发笑?”
春梅噗嗤一声笑出口来,道:“少侠面目丑怪,见着小姐如何答话?”
奚凤啸道:“在下情非得已,谅小姐不致见怪。”
春梅回眸一笑道:“但小姐不信你就是奚少侠,江湖上诡云谲波,甚多精擅易容之术,神情语音无不逼肖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