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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兹事重大,就是北斗令亲身再出江湖,也未必能挽转浩劫,却寄望于霍文翔机缘福泽,是以寓言于微,冀霍文翔心领神会。
长眉神丐向一旁弯手而立的化子道:“查九,速准备两条小舟,我送这位霍老弟同往天荡湖。”
查九应了一声而去。
长眉神丐目注霍文翔似张口欲言,但神色之间有所踌躇,略一沉吟,笑道:“霍老弟,我们走。”
长空雁鸣,湖光浩渺,芦荻翻白丛中忽隐隐传长眉神丐低声道:“此去荷叶渚不远,老弟珍重。”
“泼刺”一声,芦荻中穿出一条小舟,现出丰神如玉,潇酒俊逸的霍文翔,双手蔼桨,目观湖光山色。
秋阳斜照,白云卷空,水天一色,霍文翔目凝远处,只觉无法排遣落寞沉重的心绪,不禁泛起一缕无名惆怅。
人生历程竟是如此波折迭生,回溯童年以迄如今,恍若置身梦境,如非相遇恩师阎鹏展,现在他仍然在武夷山中日夕与朝霞暮云为伍。
他自身入江湖,就未有此刻的倘佯湖水中享有之宁静,回忆使人痛苦,亦可获暂时的温馨与快慰。
碧波秋风,水天远处,忽驶来一条快舟,其行似箭,上立一个蓝衫五官清秀中年文士。后随四个执刀大汉。
中年文士喝道:“尊驾为何不经通报,便擅自入天苗湖?”
霍文翔抱关拳微笑道:“在下霍文翔欲求见湖主。”
中年文士面色一变,目中威棱暴射,忽瞥见霍文翔肩头“射阳”剑遂又改颜相向,含笑道:“原来是霍少侠。”
身形一跃,如风飘叶般沾足霍文翔船首,接道:“兄弟韩梦云失敬了。”说着抱拳当胸一拱,一股暗劲如飚送出。
霍文翔早听长眉神丐之嘱,江湖险恶,人心蛇蝎,天荡之行凶险异常,早就凝势戒备,目睹韩梦云抱拳当胸,已自合单一迎,笑道:“幸会!”
韩梦云神色微微一变,哈哈朗笑道:“霍老弟神仪挺拔脱俗,气质潇洒不群,令人一见如沐春风之感,兄弟何幸得以亲近。”右手一挥道:“速去禀知湖主出迎。”
那艘快舟掉头如飞驶去。
韩梦云与霍文翔两人操桨前驶,但韩梦云绝口不问霍文翔师承来意,含笑道:“最近数日,嘉宾云集,均是时下极负盛名的武功高手,济济一堂,替这天荡湖瀛海山庄生色不少。”
霍文翔道:“但不知贵庄为何嘉宾云集,是否秦老前辈伉俪寿诞吉庆?”
韩梦云含笑道:“不是,少侠到时自然知道,兄弟一向不过问江湖之事。”
霍文翔见韩梦云闪烁其词,微微一笑,明知此行吉凶参半,但为了星河三宝,成全恩师未了之愿,既抱定破釜沉舟决心,也说不得这么多了。
韩梦云偷觑霍文翔神色安详,心中暗凛。
舟行甚速,苍茫暮色中,靠抵一凸出水面,尖尖如笋礁石丛中,惊涛拍岸,潮音如梵,置身其间,使人尘虑尽益。
荷叶渚本为天然突出的湖面一块整体礁石,周广十数里,七海神龙选其形胜峻奇,筑此泫海山庄。
韩梦云领着霍文翔舍舟登岸,步向瀛海山庄,只见十数里黑衣大汉捧着火把簇拥着一个方面大耳,威仪非常的高大老人立在庄门前。
只听韩梦云低声道:“敝东主亲自出迎了。”
霍文翔疾趋了两步,向七海神龙秦锡寿一揖至地道:“在下初涉江湖,武林末学,怎敢有劳秦老前来亲身出迎,令在下惶悚无地。”
七海神龙秦锡寿宏声大笑道:“霍少侠年岁轻轻,便已名噪大江南北,老朽岂能傲慢不敬,来来来,你我把臂同行,大厅尚有武林群雄在,老朽当为少侠一一引见。”
霍文翔脑际忽闪过一个念头,道:“在下之意暂不与武林群雄相见为宜,因在下受令爱之邀而来,尚有一宗紧要之事望老前辈赐教。”
秦锡寿闻言不禁一怔,含笑道:“既不少侠有为难之处,老朽也不勉强,少侠远来辛劳,且请在客房憩息片刻,老朽与武林群雄略事周旋后,再行与少侠畅叙如何?”
说罢也不待霍文翔置与可否,即回面喝道:“速领霍少侠至晚菊轩。”
两个大汉应声而出,霍文翔谢了秦锡寿,随着一大双大汉走去。
七海神龙秦锡寿目送霍文翔远去的身形,眼中神光烁幻变,沉声道:“韩贤弟,你瞧这人是否真是飞鹰帮中童骏骐香主?”
韩梦云道:“依属下之见,绝错不了。”
秦锡寿目露忧容道:“飞鹰帮崛起江淮,才不过三四年,势焰便已扩及大江南北,武林为之侧目,惮而生畏,可见其帮主必非常人物,坛下网罗之高手,悉不为人知其来历,出必以黑纱蒙面,武功均怪异高绝,最使老朽耿耿难安的,就是迄今不知其帮主真正来历,不然,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韩梦云道:“这是庄主持重沉稳,老谋深算,不至时机成热,绝不轻率出手,天荡湖与飞鹰帮始终相安,怎知不是庄主威望所致。”
秦锡寿道:“这倒未必,但老朽猜测不透童骏骐为何改名霍文翔之故?其中必有诡谋毒计。”
“他改名显然与令爱有关,此人仪容都丽,蕴藉倜傥,令爱冷傲矜重,向未轻示男子颜色,独对此人垂青,必有他的长处,此人如自承姓童,寄身飞鹰帮,恐适得其反。”
韩梦云加生语气说道:“连令爱均不知他来历,无疑别有用意,此来定是与星河藏图有关。”
七海神龙秦锡寿点点头道:“贤弟言之有理,请问贤弟应如何行事?”
韩梦云迅疾趋到秦锡寿身前附耳密语。
秦锡寿面现笑容道:“贤弟不愧智计过人,就这么行事吧。”
再说霍文翔随着一双大汉进入“晚菊轩”后,一个汉子躬身抱拳道:“小的命厨下准备酒食送上,如有什么事,少侠但请击掌,自有仆役前来听候吩咐。”说罢告辞而去。
霍文翔目光四巡,只觉此室窗明几净,陈设古雅,窗外庭院中晚菊飘香,沁入肺腑,他凭窗独望,目光凝向天际迷蒙冷月,脑中思湖迭涌,自知置身虎穴,生死成败端仗自己福泽,他思虑应如何应付今后面临的困难之际,忽闻廊外响起步履声,只道秦锡寿前来,但见一个青衣小厮提着一个食盒进入室中。
那青衣小厮年岁甚轻,才不过十一二岁,面色诚敬,将食盒中酒肴一一取出,放置在紫檀木桌上,道:“相公请用,稍时小的自会前来收取。”
霍文翔微笑道:“请问秦姑娘可在庄内否?”
小厮呆了一呆,摇首道:“我家小姐深居内院,庄主家规森严,虽三尺童子不能擅入一步,否则立招杀身之祸,何况小的只在厨下执役,终日劳累,身外之事概不顾及,小姐在与不在,并非小的所知,请霍相公见谅。”说罢躬身退出。
霍文翔见小厮谈吐不俗,词锋不卑不亢,深为得体,不禁心神微震,暗道:“瀛海山庄内一个小厮却有这么难惹,可见一斑。”满怀忧虑,不禁再度泛起。
他抱定随遇而安之心,暗道:“既来之则安之,疑惧惶徒然丧志失措。”心念一定,目光向桌上望去,只见八色精致莱肴纷陈,酒香四溢,不禁勾起辘辘饥肠,执起酒壶倾酒入杯之际,不禁目光一怔。
原酒壶底下镇着一粒纸团,情知有异,迅忙抓在手中,纵身一跃落在门前,探首门外,察视并无人偷窥,方展开一望,只见纸上写着寥寥十数字“酒菜无毒,食用无妨,剑不可离身,慎防暗算。”
字体潦草,并无下款,霍文翔猜测不出是何人示警,倘系秦丽琪,尽可与自己相见,不禁大感困惑,暗道:“留书之是谁?必与自己相识,既然酒食无毒,大可放心饮用。”
霍文翔究竟是武林高人之徒,学养俱深,临事不乱,镇定异常,轻酌慢饮,杯不释手。
三更不到,院外忽传来七海神龙秦锡寿朗朗大笑声,一进门前,即道:“霍少侠安歇了未?”
人影一闪,七海神龙踏入室中。
霍文翔已自立起,肃然长揖道:“老前辈驾到,晚辈未及出迎,望乞海涵。”
秦锡寿大笑道:“岂敢,老朽因周旋武林群雄中,未能及早叙谈,究嫌慢客,不免失礼。”说着目注霍文翔接道:“小女因事三日前外出,月中才能返转,听小女说起,曾在扛都俞府相遇少侠,盛道少侠人中龙凤,少侠来历师承可否见告?”
霍文翔道:“家师端木长春。”
秦锡寿眼中闪过一抹异芒,长长哦了一声道:“老朽与令师昔年武林旧友,多年不见,只不知令师安好否?”
霍文翔道:“家师托庇康健如昔。”
秦锡寿咳了一声道:“少侠来此尚有何紧要之事?”
霍文翔略一沉吟,遂将蒙面老叟霜发老妪挟制秦丽琪,劫去方龙灿手中藏宝图之事详细说出,并道:“其后霜发妪虽将令爱释放,但在令爱身上点了数处穴道,晚辈恐现身反误了令爱性命,待霜发老妪离去后方行出见,但令爱已杳无身影,是以晚辈放心不下,来此探望令爱伤势平愈否。”
秦锡寿微微一笑道:“少侠心意可感,小女之伤经拙荆疗治复元,这一对老怪物近日必至舍下,是以小女出外邀请人手前来相助。”
说着微叹一声道:“星河三宝,巳造成武林纷争,想不到平静无波的天荡湖也卷入这场是非中。”
霍文翔只觉无法措词回答,略一沉吟道:“晚辈武林末学,不敢妄论是非,既是令爱不在,晚辈意欲明晨离去,只是无端打扰,歉疚难安。”
秦锡寿哈哈大笑道:“离去之话休提,且作老朽座上嘉客,明晨拙荆还要见少侠。”忽目光望了霍文翔肩头一眼,接道:“少侠这柄剑可是‘射阳’剑?”
霍文翔道:“正是,晚辈赶来杨柳青途中,如非机警,险遭不测,为晚辈施展诡计除却一名飞鹰帮匪徒,在他身上取下这柄‘射阳’。”
秦锡寿闻言暗暗冷笑道:“哼,老夫神目如电,怎可为你谎言所骗。”面色安详,微笑道:“小女盛道少侠武学卓绝,才华出众,青出于蓝,果然不虚。”说着望了外天色一眼,又道:“少侠劳累,请早安歇”说着抱拳一拱,转身而去。
霍文翔发觉秦锡寿离去之际,目中神光似带不善,不禁心神一震,扬掌拂熄了室内烛火,择一阴暗壁角将身形隐藏住。
户外秋风悲吟,室内似水一般岑寂。
霍文翔足足守候了一个更次,并未见丝毫异状,心正不耐烦时,忽闻室外生起落足微音,两条人影先后疾射而入。
他目力极好,稳稳瞧出来人面目鸷冷,从两人入室轻快的身法就知武功并非泛泛之辈。
只听得一人阴恻恻地冷笑道:“童骏骐,你此来无异是自投罗网,速早现身,免遭不测。”
霍文翔倏地一跃而出,长剑疾弹,寒星飞洒,剑势凌厉已极,一双匪徒闪避不及,尸分两截倒地。
蓦地,窗外送来一声冷笑道:“好辛辣的剑招,小辈,纵然你武功盖世,插翅也难飞越这片天荡湖,何况这瀛海山庄高手如云,寡不敌众,依老夫之劝,及早束手就缚,自吐阴谋,尚可免去一死。”
霍文翔听得语言甚熟,大喝道:“尊驾指鹿为马,妄入人罪,用心何在?”
一声长长怪笑从窗外扬起,道:“老夫生死掌孔万渊,童骏骐,狡言强辨已属无用,一剑二命,血债血还。”
霍文翔冷笑道:“久闻生死掌孔万渊江湖名宿,看来也是胆小怯懦之辈,在下接着你就是。”
正欲扑出室外之际,忽从另一间窗外送来蚁语传声:“少侠不可造次,速从此窗逃出,如遇阻截,格杀勿论,老朽引你一藏身之处俟机逃出天荡湖。”
霍文翔闻言立时左手抓起一只瓷墩,掷向窗外,叭的一声,窗木断飞,瓷墩飞射而出,只听孔万渊大喝传来,人早飞起,朝另一窗外扑出。
身未落地,四股刀风卷袭而至,霍文翔射阳青虹轮转挥卷而出,一沾实即又神龙升空拔起五六丈高下,只见远处一条黑影朝正南方疾掠而去,定在那暗中指点之人,迅疾身形卷缩,曲腰弹腿,流矢似地曳空射出七八丈远。
在霍文翔落在一座假山石上,忽闻右侧低语声传来道:“少侠速来,迟则不及。”
距离假山石三丈开外一间矮小房屋门前突显出一条黑影,霍文翔不假思索,双足一踹,疾射而去。
那人低喝道:“快快藏起。”一手牵住霍文翔衣袖进入矮屋中。
只见那人动作极快,在榻后掀起一块青石,显露出一方地穴,道:“先在此藏身,待老朽设法逃去。”
霍文翔百忙中未暇辨认救他之人面目,只谢了一声,趋下地穴。
那人掩好了石板后,迅即跃上草榻,扯过一袭薄被,呼声大作。
这是一间斗室,并无窗户,显得阴暗异常,室中摆设简陋,仅有一榻一柜一桌,什物凌乱,四周通风不良,室内弥漫着一股霉味。
草榻上佯睡之人是一矮小五旬开外的老者,面朝外向,双眼眯合之间射出一线精芒。
室外隐隐传来喝叱之声,接着生起一片劲急衣袂破风,显然追踪霍文翔之人不在少数。
只听一个尖锐刺耳嗓音道:“我就不相信这小辈能插翅飞出天荡湖?”
继闻另一语声接道:“桑兄,小弟认为此事似嫌草率,倘此人真是飞鹰帮童骏骐,我等能否与飞鹰帮为敌,后果堪虞。”
“无论如何,我等旨在查明大佛寺行凶之人究竟是谁?而飞鹰帮嫌疑最重,难得童骏骐自投罗网,又经秦庄主同意,你我再畏首畏尾,恐遭蚕食之祸。”
“桑兄言之成理,小弟却是一种想法,但已势成骑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再说了。”话声略顿,又道:“这幢矮屋要否查视?”
但闻韩梦云道:“此屋是魏大司务所居,并无窗户,童骏骐匿藏于此,无异身投牢笼。”继而高声唤道:“老魏。”
连续唤了数声,韩梦云却已推门而入。
床上的魏大司务似梦中惊醒,惺忪爬起,呓语出声道:“是韩师爷么?呼唤小的有何吩咐。”
韩梦云微笑道:“是否有入侵入室中?”一双黑衣老叟如风闪电跨入室中,迅疾搜遍每一个角落。
魏大司务愕然瞪目,茫惑不知所答。
韩梦云笑道:“没事啦,魏大司务,惊扰好梦,抱歉之极。”
魏大司务神情惶悚,憨笑道:“韩师爷在说笑了。”
韩梦云同一双黑衣老者退出斗室。
魏大司务将门闩好,等了片刻,才低声道:“少侠可以出来啦!”
石板滑动移开,霍文翔身而出,正待拜谢,魏大司务微微一笑,摇首道:“时间无多,咱们长话短说,老朽姓魏名韶,在此天荡湖总理数百人膳食,为时五年之久。因老朽烹调甚精,妣美易牙,故瀛海山庄大小均称老朽为大司务。”
霍文翔目露诧容道:“老英雄武功巳臻化境,敛藏不露,为何托迹天荡湖,谅必有所为。”
魏韶颔首笑道:“老朽知你必有此一问,你我来意均是为了‘星河三宝’,故同病相怜,只有彼此合作,方能有成。”
霍文翔不禁一怔,诧道:“星河三宝竟落在天荡湖。”
魏韶摇首道:“老朽并非此意,相传三宝沉藏在水流激湍,深达百丈弱水寒潭中,昔年紫府书生虞冰夫妇如非禁受不住水力冲激,澈骨奇寒,血行阻滞,功力半废,焉能全家悉遭屠戮,鸡犬不留。”话声一顿,目注了霍文翔一眼,接道:“少侠有所不知,瀛海山庄女主人罗银姬珍藏一袭‘獭皮宝衣’,能入水不濡,烈火不侵,衣上尚紧缀着七种异宝,老朽不知耗剖多少心血,迄今无法到手”
霍文翔道:“老英雄旷绝武功,机智无匹,何愁不能到手,在下武林后学,恐力不从心,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魏韶笑道:“老朽向有知人之明,只有少侠可了却老朽心愿。”
霍文翔摇首叹息道:“老英雄犹有图霸武林之念么?”
一言勾起魏韶沉重心事,目露黯然之色道:“老朽年逾古希,岁月不再,何来如此妄念一则为了此三宝不沦入凶邪之手,再则是受了故友之托,数年来涂身吞炭,无非不欲自毁诺言,如今群雄云集瀛海山庄,其用心昭然若揭,时不与我,稍纵即逝,少侠与老朽岂能自误。”
霍文翔道:“老英雄相救在下,在下当感恩知报,不过在下也有难言的隐衷”
不待霍文翔说完,魏韶已自摇手微笑道:“这个老朽知道,少侠无须烦虑,老朽绝不能强人所难,你我两人最终目的也许异途同归咧!”
霍文翔不禁一怔,目露茫然困惑神色。
魏韶见状又是微微一笑道:“事不在急,你我从长计议,少侠须暂时屈身地穴两三日,目下他们搜查甚严,插翅难飞。”
霍文翔闻言大感忧急道:“他们为何坚认在下为飞鹰帮之童骏骐?纵经在下辨白其非亦难获谅,这是何故?”
魏韶叹息一声道:“一则因少侠身后‘射阳”剑而起,但显然有人利用此一既成事实,遂他渔翁得利阴谋”话声略咯-顿,忽道:“天色距曙不远,老朽必须去厨下提调酒食,少侠且请定心,老朽当为设法,静候佳音便是了。”
霍文翔欲言又止,低声致谢抱拳一揖,转身揭开石板,步下地穴。
他胸中有太多的疑问,只觉百头千绪纷乱难解
荷叶渚南端,濒临确岸只建有一座飞阁,雅丽宏伟,礁岸陡峭如刃,湖水湛碧,波平浩渺,拍岸浪花闻梵音,风景佳绝。
临湖一扇雕花长窗呀地开启,显霹出半身绝色丽人,明眸皓齿,芙蓉双眉,却眉梢微锁,泛出淡淡衷愁。
忽同身后传来一声娇唤道:“小姐。”
丽人缓缓转面四顾,只见一个青衣俏丽稚婢提着一只食盒,柔声道:“秋萍,放在桌上吧!”
秋萍娇笑道:“魏大司务今晨精制两样点心,说是小姐从来不曾吃过的,须趁热进口,冷了味道便差啦!”
绝色丽人展齿嫣然一笑道:“真的吗?魏大司务手艺太好,难怪老夫人不舍,几次请辞,均被婉言慰留。”说着盈盈地走向桌前,提开了土层食盒,只见两色点心,一是蓝色碧翠,形同梅花,清香扑鼻,另一碗珍珠似的粉红透明丸汤,不说好吃,就光瞧这色彩便逗人喜爱。
秋萍道:“一是荷叶莲沙饼,一是松茸珍珠丸,魏大司务说,保管小姐明晨还嚷着要吃。”
丽人玉面淡淡红晕薄嗔道:“魏大司务老是把我看作小孩一样。”
秋萍道:“他这么大年纪,当然把小姐视同三岁孩童了。”
丽人伸出纤纤玉指捏一块荷叶莲沙饼浅尝一下,只觉芳腴可口,沁人心脾,不禁赞了一声“好。”
秋萍望了丽人一眼,道:“小姐,听说岛上闹得惊天动地,你可知道么?”
绝色丽人正是瑶池仙子秦丽琪,闻言柳眉皱,道:“这几日清净幽寂的瀛海山庄平添了甚多武林凶邪,你知道我顶厌恶这些人,索性来个不闻不问,我怎知道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秋萍道:“听说昨日傍晚来了一位飞鹰帮香主童骏骐,此人年岁极轻,仪容出众,老爷对他款待甚厚,引往晚菊轩住下,怎奈群雄不容,恃强暗袭,那童骏骐剑毙了两人逃逸无踪,老爷断定童骏骐必还藏在荷叶渚上,搜捕终夜无着。”
秦丽琪只淡淡一笑道:“风闻飞鹰帮有这么一个童骏骐香主,武功甚高,仗着一柄稀世宝刃‘射阳’剑威名卓著,在飞鹰帮内担任外刑堂香主,其人狠辣歹毒,行事稳健干脆,不露一丝痕迹,但并非如你所说的那么年轻。”说着又是嫣然一笑道:“这不关我之事,你去看老夫人起身了未。”
秋萍应了声退出室外。
秦丽琪似喜尝到这荷叶莲沙饼,食到第三个时似觉内心有物,不禁一怔,凝视之下,赫然一小纸团揉在饼心内。
她心细如发,情知必有蹊跷,展阅一下,面色微变,忽见秋萍匆匆走入,道:“老爷子过来啦!”
门首已现出七海神龙秦锡寿高大身形,迈入室中,宏声笑道:“琪儿,这几日感觉如何?”
秦丽琪早将纸团塞怀中,盈盈立起裣衽,暗笑道:“母亲疗治手法委实高明,再有两日便或复原了。”
七海神龙秦锡抚须大笑道:“你母亲的能耐,不但是你,就是为父也佩服得五体投地咧。”
说着目光一巡,微笑道:“这幢厅潮阁真是人间仙境,如非是你爱住这儿,为父早就搬过来啦。”
他慢慢踱向窗口,望了一望,转身笑道:“琪儿,你用早点吧,为父尚要去见你母亲。”说罢疾奔如飞出室而去。
秦丽琪目送其父身形消失后,向秋萍笑道:“这点心可口味腴,你去唤魏大司务来。”
秋萍笑应了声走去。
秦丽琪目凝窗外连天碧波,心底不禁泛起无限的涟漪,喃喃自语道:“魏大司务为何认识霍文翔,莫非他也是武林人物么?”脑中涌起霍文翔潇洒俊秀身形,盏茶时分过去,秋萍巳领着魏大司务进入“厅潮阁”
魏韶躬身笑道:“小姐有何吩咐?”
秦丽琪嫣然露出妩媚笑容道:“魏总管,我要问明这荷莲抄饼做法。”说着目光转注秋萍道:“你去北村何老三家中后园,摘一篮新鲜甜枣来。”
待秋萍离去后,秦丽琪面色一寒,目光如挟霜刃般逼射魏韶面上。
魏韶无所惧,神色威肃道:“不瞒小姐说,老朽昔年也是武林人物,但避仇遁迹,托身在瀛海山庄。”说着,目光中神光一黯,徐徐叹息一声,接道:“老朽已是七旬外年岁,恢心世事,身同枯木,风烛残年,去日无多,但目下江湖蕴酿着一场血腥浩劫,却由不得老朽不忧虑。”目注了秦丽琪一眼,又道:“老朽深知小姐性情,兰心慧质,孤芳自赏”
秦玉琪嗔道:“魏总管,你为何说这些题外之言,我还没问你呢!”
魏韶右手一摆道:“小姐有所不知,听说有位带剑少年独自一人驾舟拜庄,自称霍文翔应小姐之约而来,庄主受韩梦云所惑,说霍文翔是飞鹰帮童骏骐托名,心存图谋而来”
秦丽琪神色微变道:“方才庄主已来过,怎不向我提及?昨晚之事我已有耳闻,但不知是霍文翔。”继而鼻中怒哼一声道:“我去问韩梦云详情。”
魏韶忙摇手道:“小姐千万不可操之过急,韩梦云坚指是童骏骐,事无佐证,小姐无法直指其非,何况老朽意料,韩梦云必心情叵测,万一激起巨变,肘腋之害,祸患无穷。”
秦丽琪目露忧容道:“听说霍文翔逃匿无踪,魏总管必知他匿藏之处,是否可以见告?”
魏韶心中一惊,暗道:“这丫头果然料事如神。”干咳一声道:“霍少侠星标玉立,气宇不凡,他日必不可限量,冠冕武林无疑,问题是小姐真心爱他么?”
秦丽琪料不到魏韶问得如此露骨,不禁飞红小颊,怒嗔道:“魏总管,你说话太放肆了。”
魏韶正色道:“兹事重大,关系霍少侠生死安危,老朽不得不直率置言。”
秦丽琪低垂粉颊,沉吟有顷,深知魏韶之言是实,柳眉微紧道:“魏总管胸中必有卓见,如蒙赐告,当感谢不尽。”她说得异常委婉得体,弦外之意无异自承喜爱霍文翔,却丝毫不着痕迹。
魏韶道;“小姐与霍少侠相知甚深,霍少侠师承来历可否见告?”
“他似有难言苦衷,并未明言。”秦丽琪眉泛朝霞,娇羞不胜道:“据我所知,他似是北斗令阎鹏展老前辈嫡传高足。”
魏韶不禁哦了一声道:“老朽怎不料及此,委实老眼昏花”继而面色一变道:“飓风起于微末,如老朽推测不差,此事必酿起武林巨变,容老朽推测其严重后果”说着忽施展蚁语传声,只见他嘴唇牵动,足足约有一顿饭光景。
秦丽琪面色连连变色,目露惊愕之容。
忽魏韶目中神光泛出杀机,蓦然回身,朝东向窗外疾飞而出,势如急弩离弦。
秦丽琪似为魏韶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惊不禁呆得一呆,但魏韶挟着一个黑衣瘦小汉子掠返室中。
那黑衣瘦小汉子为魏韶挟住臂力勒得痛澈心脾,面色惨白,鼻中溢出丝丝腥红鲜血。
魏韶低喝道:“匡三保,你为何人所差窥视小姐举动。”
匡三保料不到魏韶竟身怀卓绝武功,又深知小姐貌美如花,惩治异己手段却狠毒无比,颤声道:“小的奉韩师爷之命行事,身不由己,望小姐恕罪”
魏韶目注秦丽琪道:“老朽所料如何?”伸臂出掌一按匡三保前胸。
匡三保立即心脉震断,横尸在地。
秦丽琪诧道:“还未问明其中阴谋,为何将他击死。”
魏韶道:“打草惊蛇,反为不美,这瀛海山庄内,显然有不少飞鹰帮卧底奸细在内,不仅韩梦云一人。”说着挟起匡三保尸体,掠出窗外身形疾杳。
瑶池仙子秦丽琪只觉一股无名的惆怅泛起心底,微喟了一声,迈步姗姗走下了厅潮阁。
花林小径中飘然走来韩梦云,见着秦丽琪抱拳微笑道:“姑娘早!”
秦丽琪嫣然一笑道:“韩大叔,那飞鹰帮童骏骐搜捕可有些线索了么?”
韩梦云笑道:“原来姑娘巳知情,在下务使不要惊扰着姑娘”
“如此惊天动地之事,怎可瞒得纹风不漏。”
韩梦云察觉秦丽琪并无不怿之色,知她所闻不过一鳞半爪,心下略宽,答道:“据在下料测,童骏骐尚藏在岛上,谅他胁生插翅也难逃脱。”
秦丽琪望了韩梦云一眼,叹息一声道:“此举似属不智,将为天荡湖带来一场祸劫,童骏骐以礼拜庄,我等岂能慢客,家父为何轻信凶邪危词所惑。”
韩梦云神色微变道:“在下也曾相劝庄主,怎奈群雄百口俱指童骏骐实为大佛寺祸魁,庄主亦难忤公论,不过庄主威望海内,谅飞鹰帮不敢轻启衅端。”
秦丽琪娇笑道:“韩大叔才华久负盛誉,家父倚畀为左右,谅成竹在胸,我自难妄加议论,不过飞鹰帮非等闲人物。”
这句话无异巨石坠潭,令韩梦云心神大震,道:“如此说来姑娘已探出飞鹰帮主真正来历了。”
秦丽琪察觉韩梦云神色有异,知魏韶之言不虚,不禁胸中升起一腔怒火,却又强自压抑下去,淡淡一笑道:“我若知道,他亦难担飞鹰帮重任,我还要去家母处省视,韩大叔你请便。”衣裙飘飘迳自走去。
韩梦云面色惊愕,秋风瑟瑟,只觉侵衣生寒,目送秦丽琪远去的身影,目中不禁泛出惘惑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