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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满桌的素食,在座者心下都明白:这桌子素菜茶点,其实远比酒肉更要破费,也更精致新奇。
以茶代酒,杨坚举杯说明了自己今天邀各位好友来,一是小聚,二来也想征询一下,家母丧制即满,他是留京城任职的好,还是外戍一方的好?
他知道,即使自己不明说,以眼下朝中风云不测的局势,彼此自然心照不宣。
果然,众位好友虽都留恋他,却没有一个主张他留在京城的。众人都道,眼下既然有令尊大人随国公在朝任职,京城家中有人照顾,大兴公还是再到外面历练几年更稳妥。
众人虽俱都避而不谈“两姑”的真正原由,杨坚也清知诸位的言外之意。
以往,来和虽说也曾在一些场面上见遇过杨坚,不过都是远远的扫一眼罢了,并未正面仔细对视。今天,当他入座之后,一眼望见杨坚,加上彼此又距离相近,观其五官、察其气韵,不觉惊得目瞪口呆
整个宴席之上,他虽着言不多,却一直在暗中察看,越发印证了自己的判断。他与高颎的位置紧挨着,席间悄悄对高颎道:“昭玄,席散之后,拜托你引荐,我欲单独见一见大兴公,当面表示谢意。”
高颎点头意会。
待诸位客人相继告辞而去后,来和随杨坚来到后庭杨坚的小书房。
见左右退去,来和起身郑重一拜道:“啊!大兴公姿相奇伟,眼如曙星,来和能与公结识,真乃三生之幸啊!”杨坚与来和交往不深,又知他眼下乃宇文护的门客,他正在为来和续水,闻听此言,生怕他说出什么令人心惊的话,一慌张,差一点将茶杯碰翻在地!
杨坚一面忐忑不安地为来和续了新茶,一面摇头呵呵一笑:“来公恭敬之言罢!杨坚迄今已是六年未出蜗居斗室,又年近而立,却至今功业未建、名德未立,空有皮相罢了!”
来和道:“大兴公,来和观大兴公目下之相,恰恰正是龙潜大泽之象!”
杨坚大惊!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叹气,与来和推心置腹道:“来公,其实,我一向闻知来公上可窥察天机,下能辨识祸福。然而,可叹高堂一病三年,仙逝之后,又在府中守制三年,连续五六年间,竟未建半分功业于家国朝廷。即令天命贵有鸿运,又岂奈本命多舛,流年遇煞?更兼世事艰危,征战杀伐,身家安宁已属神佛格外佑护了,岂敢再存妄想,招致满门罹祸?”
来和一面点头,一面说:“大兴公,虽说本命天命终究要受制于天地万物和神佛世事等诸多动变之数主宰,然而,纵有万变也难离其宗。大兴公尽请放宽心怀,来和即令窥破天机玄妙,也仅止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来和今日只有一句话奉上,愿公谨记:大兴公贵极之日,请公稍忍诛杀,如此,天命运数必当久长!”
来和的话与赵昭当年极似,只不过,来和更含蓄一些罢了。
杨坚握着来和的手道:“来公,若果有富贵之日,愚兄自然谨遵,也自当相报来公今日掩隐之恩。”
话已说明,两人便移了话题,闲叙起家事国事来。
杨坚与来和谈话渐渐投机,便把自己这些年一直在家的原故,本欲效命朝廷,又恐反遭无妄之灾的苦恼,统向来和诉说了一番。
来和见杨坚如此诚恳,便道:“大兴公只须谨记,凡事进退有度便无大碍!只进不退者,必跌渊谷;只退不进者,自绝前路。以来和之见,大兴公其实也不必如此畏谗惧谄,以当下情形,刚才宴席之上诸公的主意其实正是来和的主意。我观大兴公天命大利南方,丧制既满,依旧请诏南戍,更为稳妥。”
杨坚点头称好。
如此,两人又闲叙了一番文章音乐和天下形势,杨坚见来和对朝廷治政及抚民绥靖上见地过人,甚是赞赏。来和知道自己遇到了知己,更加坦言今古,如此,彼此都觉得相见恨晚并引为至交。
转眼几个时辰便过去了。晚上,伽罗亲自下厨,为来和做了几个别致的小菜飨客。
分手之际,已是满天繁星了。两人在随国府前握手久久,彼此又各个嘱咐了一番,才依依而别。
杨坚知道来和不过一介文职,俸禄之微实在不足以养家。来和去后,第二天一大早,便派属将把白金二百两,谷麦三百斛,棉、绸、罗、缎各十匹送到来和的府上,以资家补。
以后的日子里,杨坚和伽罗夫妇也总会寻出各样理由来,不张不扬地给来和以诸多资助。
来和虽非宇文护腹心,毕竟每天守在宇文护的幕府,与杨坚交好之后,朝廷但有什么动静,来和总会事先通以消息
眼见杨坚守制期满,杨忠开始思虑起儿子杨坚的前程当如何安顿之事来:杨坚几番被相士勘破“贵极人臣”的天相,恐怕并不是什么吉福之事。
这些年来,杨忠南征北战,屡立奇功,因而渐得朝廷重视,此时,不知底细的人,竟把把他和达奚武、贺兰祥、尉迟迥、豆卢宁、宇文宪等人,列为宇文护一党。
为人精明历练的杨忠明白:古往今来,但凡帝王尚未亲政,朝国大权暂由辅臣署理者,眼前的一切始终都是变数。迟早迟晚会有动变的一天。因而,无论是对宇文护还是对宇文邕,杨忠除了谨奉公事时有所往来,私下里,除了必要的礼节xìng交往,从来都不动声色的敬而远之。
杨忠常自思量:既然上天把儿子生成了这副奇相,也由不得人家对他不设防!往日为了庇护儿子,所以他才会在儿子新婚不久便把他拉到自己麾下,远离京畿是非之地。以后,每临大战,必亲传亲教杨坚以胜敌之计,又每每授以奇兵之略。然而,无论杨坚建下多大的战功,杨忠也从未向朝廷呈报过。
这里的原因,一是为了“藏”起儿子,二也是为了磨砥杨坚的性情。他清楚,只要南北未一,东西犹梗,自己的沙场功勋越大,家族后人便越能够拥有生存的安宁。只要还有自己这棵大树挡在杨坚前面,即使有点什么差池,朝廷也会有所担待。即使一时没有什么功劳,朝廷也一样会以老子的功绩而荫封晋升他的职爵。
杨忠从少年起,便独自离家征战一方,加上几番囚居异国的经历,终于修成了过人的见识和机变。然而,虽说他相信自己眼下还能把握得住这种“国有二主”的情形下如何居中为人。然而,他却很难放心血气方刚的杨坚也能够像自己一样,面对风诡云谲的朝廷现状应付裕如。
而且,自己眼下已在京朝晋任三公要职,若儿子也同时留任朝廷的话,有朝一日,父子两人可是连退路都没有了。
这几年,宇文护多次与杨忠联手作战,亲眼目历了杨忠屡屡以奇计胜敌的过人武略。而且,宇文护曾两番遭敌国重兵围困,都是被杨忠解围相救的。故而,见杨忠请求朝廷将儿子外放历练,为了拢络杨忠,一纸诏书便将杨坚晋为随州刺史,并超拜为都督大将军之职。
这般晋擢,对于尚未建有卓著武勋的杨坚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恩赐了。
杨坚赴任后,伽罗来到太师府,将大姐生前送给自己的一对雀儿蛋大小的珍珠耳铛和一对翡翠手镯,盛在一只铺着金红锦罗的白银首饰盒里,捧到了宇文护的爱姬紫蕊夫人面前。
紫蕊哪里见过如此璀璨珍奇的珠宝?惊喜望外地将耳铛和手捧在掌心,左右端详,实在是爱不释手!
伽罗去后,紫蕊戴上珍珠耳铛和翡翠手镯,加上伽罗两月前送她的一身薄如羽翼的新衣来到宇文护的书房。
宇文护正张嘴打哈欠,觉得诸事乏味时,就见美目流盼、身材窈窕的紫蕊夫人仙子临凡一般飘到身边来,伴着她的到来,满室花香气息沁人心脾。
宇文护不觉眼前一亮,一面拉她坐到自己膝上,一面贪婪地凝视着她的娇艳赞叹:“哦,我的紫蕊宝贝儿真是太美了。”
紫蕊搂着宇文护的脖子说自己身上这件衣裙叫“霓裳羽衣”这流光四溢的耳铛叫“明月耳铛”这对翡翠镯叫“碧波流翠”
宇文护一面点头,一面笑“嗯,嗯,好!好!东西好,名字也好,真是南方佳人,说话用词都是珠圆玉润人,更好哪里得来的?”
宇文护一面抚着她的衣饰手镯和丰乳细腰,一面悄声低问。
紫蕊望了望门外——她知道夫君的大夫人晋国夫人,还有那几房姬妾们,个个甚是嫉妒自己。所以,每次她来到宇文护的书房,便令自己的贴身小童便守在门外,至少大夫人或是大夫人的儿子突然闯来时,自己也好有个躲闪。
此时,紫蕊悄声附耳道:“还不是夫君的功劳么?要不,人家怎么会送我这等珍贵礼物?”
宇文护笑望着她一张秋波娇媚的眸子:“哦?此话怎讲?”
紫蕊笑道:“这些首饰,是你刚刚晋拜人家为大都督的杨坚夫人答谢我的。”
宇文护呵呵一笑,一面隔着“霓裳羽衣”抚弄着柔若无骨的紫蕊,任凭她猫儿一般在自己身边蹭来蹭去,一面思量:有些男人,若也能像女人这般好打发,天底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他觉得,这个独孤伽罗倒也知道好歹,她与紫蕊夫人既为闺中好友。独孤信赐死后,伽罗长兄一直废官在家。自己可以寻机会复嗣其长兄独孤善袭其河内郡公的爵号和邑封,示以宽厚恩宠,也可间接抚拢杨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