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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女人已知道身后有人跟踪,仍然吩咐金十七号去小乔处,于私语中泄露这件阴谋,岂非大违人情?
大乔接着道:“怎样?现在懂了没有?掉换解药,是我的主意,因为我料定对方必然会派人跟踪金十七号。以后,我跟金十七号在金光寺会面,以及叫金十七号去找小乔那丫头,都是同一用意,使对方相信天狼会这边有人想置你于必死之地,因而尽快放你出来,好收自相残杀之效!”
左天斗心情紊乱,停了片刻,才问道:“姓柳的地位比我高得多,你已经搭上了这位大贵人,为什么还要这样热心营救我?”
大乔一听到这几句像在醋里泡过的话,心头的石块,登时放落下来。
她知道自己死不了了。
她眼圈儿一红道:“我承认我错了一错在我一直没有能看出你原来是这样一个无情的负心汉!”
左天斗心更软了,但一时仍然不肯改口:“我难道说错了不成?”
大乔哽咽着道:“你当然没有错我只怪自己命苦,身份地位低,又贪生怕死我总以为姓柳的不过一时起了色心,而且又不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只要忍辱一时,等你活着出来,尽可设法摆脱,重过我们以前的日子,没想到,你你你她不但语音凄楚,而且真的流下了眼泪。
左天斗彻底崩溃了,讷讷地道:“那么,现在怎么办?”
大乔拭着眼角,没有开口。
现在怎么办?
她的主意多得很。
现在,她至少可以说出十七八个处理双方今后处境的办法!但是,她知道这些办法绝不能由她口里说出来。
她必须尽量显示懦弱。
她愈显得仿惶无主,愈能证明她投向柳如风是情不得已。
这一方面的经验,她是丰富的。
她知道女人越显得懦弱,越容易获得男人怜爱,聪明的女人,绝不在紧要关头,跟男人抢着做英雄。
左天斗忽然以拳击掌,恨声道:“薛长空那小子的确可恶,这一定是他们事先串好了的,想惜这个机会,坐收渔人之利,否则我才不相信他们会如此宽宏大量。还有公冶长那小子,一副大仁大德之相,真是唱做俱佳。哼!”大乔幽幽地飞了他一眼,蹙额低声说道:“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赶快拿个主意,才是正经。”
左天斗沉吟了片刻,突然道:“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大乔道:“什么主意?”
左天斗回头张望了一下,见小巷中仍然沉寂如故,遂又再上一步,搂着大乔脖子,低低地不知在后者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话。
大乔露出惊喜之色道:“真的?你没有骗我?”
左天斗道:“当然是真的,我为什么要骗你。你记住时间,去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叫人看见就行了。”
大乔道:“好!我记得。你快去吧!”
烧饼油条已经冷了,豆浆还是热的。
柳如风一边喝着豆浆,一边听着大乔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最后摇头淡淡地道:“你确定没有听错他的话?”
大乔道:“当然没有听错。如果不是他说出来,我又怎晓得那三尊玉美人就藏在什么小翠花卧房楼板上?”
“他说今天晚上跟你在金光寺见面?”
“是的,他说有了这三尊玉美人,今后一辈子也吃喝不尽。”
柳如风冷笑一声道:“有了这三尊玉美人,当然一辈子也吃喝不尽,只怕他没有那种富贵命!”
大乔接着要说什么时,一个跛了一条腿的汉子,忽从门外走了进来。
那汉子跨进门槛,双拳一抱恭恭敬敬地说道:“报告柳长老,八姑来了,她想请柳长老马上过去一下。”
柳如风轻轻一哦,似乎颇感意外。
这次天狼会派来蜈蚣镇的人手,先后共分三批,但名单上并不包括这位血观音。这位连会主平日也不敢轻易劳驾的天狼长老,忽然赶来蜈蚣镇干什么?
柳如风目光转动了一下,忽然瞪着那汉子道:“我住在这里,是谁告诉你的?”
这名跛汉是金狼十三号。
第十三号金狼,在天狼会中,身份不算低。但是,这跟身份高低,完全是两回事。
保守行踪秘密,是他这位首席金狼经过会方认可的特权。
别说十三号金狼,就是天狼八老,如非确有必要,他也有权拒绝说出落脚之处。这位十三号金狼怎么一下就找出了他住的地方呢?
很明显的,这位百变人魔就这一点,比对血观音来了蜈蚣镇,无疑还要看重得多。
金狼十三号似乎有恃无恐,他见柳如风责问,身子虽然挺得笔直,神色却不慌张地道:
“报告柳长老,是杨长老叫属下来的。”
“八姑跟杨长老见过面?”
“是的。”
“杨长老怎么不叫金十七来?”
“金十七好像出了事。”
“好像?”
“是的,杨长老只约略提了一下,属下当时没有听清楚。”
柳如风脸色微微一变,道:“杨长老提到这件事,他怎么说?”
金狼十三号思索了一下道:“属下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好像是金十七因为一时大意,在前往羊肠巷时,被虎刀段春缀上了柳如风脸色又是一变道:“虎刀段春?”
金狼十三号道:“是的。”
柳如风道:“好!说下去。”
金狼十三号道:“后来,后来噢,对了后来惊动了八郎和十四郎,两人双双赶出去,结果也遭了那小子的毒手。”
柳如风差点跳起来道:“杨雷公他是死人?虎刀段春那小子,纵然生了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如此予取于求,他当时难道一直在袖手旁观?”
只怕说出来这位一号金狼也不肯相信,铁头雷公杨伟当时采取的态度,恰好被他一语道尽:袖手旁观!
金狼十三号道:“八姑也正问及这一点,杨长老回答时,属下正好去替八姑手边的那位姑娘端椅子,所以未能听清楚,好像是那小子一见杨长老现身,就转身溜掉了。”
是的,当时的确有人脚底抹油,只不过并不是虎刀段春。
横竖死无对证,吹吹牛也不犯法。
柳如风气得面孔发青,恨恨不已地说道:“听到警讯,不一起跑出来察看,平白送掉三条人命,这些天字号的长老,就是爱端这种臭架子!”
对铁头雷公而言,这种评语,实在太宽厚!“潘大头”和“金十四郎”是因为这位天狼长老端臭架子,现身太慢,才送命的?只有天晓得!
要一个跛了一条腿的人,站得笔笔直直,实在不是一件轻松事。
但此刻的金狼十三号只有忍耐。
因为柳如风正值盛怒,这位金狼头儿生气的对象是杨雷公,他恰巧又是杨雷公派来的信差,他只要稍为出点差错,就可能被拿来当做出气筒。
柳如风生了一会儿闷气,最后站起来,手一挥道:“好,我们走吧!”
这一声我们,当然不包括大乔在内。
大乔仰起面孔,欲言又止。
柳如风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点点头说道:“那件事我要另作安排,你暂时就等在这里好了。”
柳如风和金狼十三号走了。
大乔关起大门,背靠在门闩上,深深嘘了一口气,又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向卧室走去。
直到现在,她的一颗心才算放落下来。
潘大头,金十四郎,金十七郎,谁死了都跟她没有关系。
胡八姑来不来蜈蚣镇,也跟她没有关系。
她只是一头银狼,跟关洛七雄及众杀手流血拼命,是天狼和金狼的事。
跟她有关系的人,只有一个。
魔鞭左天斗!
而今这位魔鞭也用不着放在她心上了。
从现在到天黑,大约还有五个时辰,五个时辰之后,就将天下太平!
她非常满意早上在巷子里那一幕精彩的表演,她真不知当时那种急智是怎么给生出来的。
当时虽然惊险万状,事后回想起来,却又觉得十分刺激过瘾之至。
男人?嘿嘿!全是哈巴狗!全是可怜虫!
柳如风是哈巴狗。
左天斗是可怜虫!
左天斗的确是可怜虫。
如果可怜虫也像苍蝇、蚊子、蚂蚁,或跳蚤一样,是成群成队的,那么,以左天斗今天的表现来说,这位魔鞭则称得上是所有可怜虫中,最可怜的一条可怜虫!
不过,这位魔鞭显然也有他不像可怜虫的时候。
至少现在就不像。
现在,左天斗躺在床上的姿势,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过去,都不像一个可怜虫。
你瞧瞧他现在那副潇洒的姿势吧!
两手环抱后脑,算是枕头,一脚高高跷起,搁在床柱上,不知想着什么得意事,还在那里微微晃个不停。”
现在像可怜虫的是大乔。
大乔刚一撩起布幔,整个身躯便告突然僵硬。
她几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床上真的躺了一个人!这人真是左天斗?她没有看花了眼?
她马上回答了自己的疑问。
她没有看花眼,床上是躺了一个人,这个人也正好就是左天斗。
如假包换的魔鞭左天斗!
这间小茅屋,只有前门,没有后门,这杀千刀的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
什么时候进来的?
前一个疑问,她也马上找到了答案。
是从屋顶上进来的!
因为这本是个黑洞洞的房间,如今已变得跟外面敞屋一般明亮,她略一抬头,便看到屋顶上已给掀去一大片。
第二个疑问,除了左天斗本人,谁也回答不了。
不过,这也同时为大乔带来一丝生机。
她告诉自己:凡事不能尽往坏处想。
先前巷子里的那一幕,便是一个例子。当时她若是自忖必死,因而放弃求生之望,她还能够活到现在吗?
所以她接着鼓励自己:不要怕,沉住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死马不妨且当活马医!
她定过神来,第一个表情是瞪大眼睛,作惊异状道:“嗨,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句话同时很合时宜,在此刻的大乔来说,这一点也正是生死关键所在。
她必须先弄清了这一点,才能决定下一步的手段。
因为她跟柳如风早先那段对白,如果已被这冤家暗中听去,她无论耍什么手段,也是枉费心机她希望他刚来不久。
左天斗慢慢欠身坐起,淡淡一笑道:“你开门的时候。”
大乔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仍不甚放心,于是又皱眉作埋怨状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万一被他碰上了怎么办?”
左天斗侧扬着面孔道:“你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我是怎么找来的?”
大乔心头一凛,知道一切都完了!
左天斗不问这句话,她还想不起来;如今经左天斗这样一问,她才发觉她根本就不该还存侥幸之心。
他们在巷子里分手时,先离开的是左天斗,左天斗离去之前,并没有问她住什么地方。
他是怎么找来的?
找来的方法,只有一个:走出巷子,悄悄的再回头,回头缀在她的身后!
这是江湖上人人会用的一套老法。
只要她稍为冷静一点,她应该不难提防到左天斗或许会使出这一着。
左天斗在心机方面,并不胜于任何人,这一点她原比别人清楚,只可惜她幸脱虎口,一见到柳如风,便以为危险已成为过去,竟迫不及待地吐出了全部秘密!
忘了什么呢?
时间还有的是,左天斗绝不会窃听终日,她等一阵子再说不行?
真是该死!
大乔绝望之余,人倒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冷冷地望着左天斗道:“你是跟在我后面找来的,对吗?”
左天斗道:“对。”
大乔冷冷地接着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你还等什么?”
左天斗道:“等你自己脱衣服。”
大乔一呆道:“你说什么?”
适才她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则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等你自己脱衣服!”
她的耳朵没有毛病。
左天斗重复这句话时,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比第一次说得慢也比第一次说得重。
大乔脸孔突然涨红。
没有人受得了这种侮辱,即使是大乔这样的女人,也照样受不了。
左天斗徐徐接着道:“我们已很久没有亲热过了,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喊我亲哥哥,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令人蚀骨销魂。”
大乔气得微微发抖道:“姓左的,你是人,还是畜牲?”
左天斗慢吞吞地道:“当然是畜牲,否则我又怎样交上你这样一个女人。”
大乔凝望着坐在床沿上的左天斗,神情忽然慢慢回复平静。
她冷冷问道:“你真的要?”
左天斗道:“真的要。”
大乔道:“你不怕姓柳的回来撞上?”
左天斗道:“你放心,去见的人是胡八姑,就不会这么快回头。”
大乔道:“你也不怕碰了我之后,会使你改变心肠?”
她这话倒还是为对方设想。就她以往的经验来说,一个男人只要跟她上了床,就跟面团似的,任她搓捏揉压,要变成什么模样,就会变成什么模样,比铸铁熔炉还要熔化得快。左天斗跟她已非第一次发生关系,在床上是副什么德性,她当然比谁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