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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的无眉公子张天俊,更是游丝一息,命悬旦夕。
要救活这几个人,只有一条路子,先救出被困于无奇不有楼的生死大夫金至厚!
无奇不有楼占地数十亩,重楼叠阁,庭院棋布,气势之宏伟,远胜王侯宅第。
若非多事公子事先已查明那位生死大夫被软禁的地点,唐汉纵有通天之本能,亦将无从着手。
如今,他们经多事公子带头领路,很快的便在西北角落上,找到了那座偏院。
老少三人,事先约定,此行是为了救人脱困,而不是寻仇打杀,如非必要,以不伤人命为原则。
其次,为了争取时效,只由唐汉一人进入院内书房。
飞天豹子于墙头暗处接应,人救出来了,就由他负责断后。
多事公子当然也被分派了任务。
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什么任务?
不说也罢。
因为这种任务要是说了出来,实在不雅得很。
生死大夫金至厚悠闲而舒适地躺在一张大凉榻上。
榻旁,小茶几上,放着一盘切好的黄瓤西瓜,一壶刚沏的武夷铁观音,一盏烧酒,四碟小菜,以及一付精致的白银水荡台。
榻后,两名十五六岁,灵秀可人的小丫头,轮流替他挥扇送风,兼候使唤。
这种生活,正是这位生死大夫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
如今,他的梦想实现了。
但是,很明显的,这位生死大夫的心情似乎并不愉快。
因为他一向主张享受应与工作分开。
他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享受,更不喜欢在享受的时候还要分心工作。
他认为有条件的,必须分心的享受,就不是真正的享受!
如今,他榻前不远,正安放着一座小药炉。
炉火赤红。
药香四溢。
一名中年妇人,正在全心全意的照顾着这座药炉。
她必须时时刻刻留意凉榻上生死大夫的手势和眼色,以便依指示添减柴火,或是搅动药镬中的药膏。
熬炼这镬药膏,便是他这种优裕享受的代价。
这种交换条件,曾经好几次令他想起会生蛋的鸡鸭,会行猎的鹰犬。
不过,以技能换取享受,他多少仍能勉强忍受。
各取所需。
两不亏欠。
至少他还可以找出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
最令他无法忍受的,是他不习惯在别人监视之下享受!
门口的两名佩刀汉子,就算是白痴,也不能看出他们决不是两名普通庄丁。
他这位生死大夫,虽然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但是,他心里有数,如果他想冲出这座书房,那也许只能证明一件事。
他的的确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
因为就算他竭尽所能,侥幸逃过这两口把门的钢刀,对面另一间书房中,枕戈待旦,随时准备换班应变的七八名“庄丁”他这个惊弓之鸟,又将如何应付?
他也曾异想天开,动过另一个很疯狂的念头。
药中掺毒!
然而,这仅是昙花一现,他很快的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他晓得这种“固本培元万寿神仙膏”一旦炼成,第一个品尝试验,以证明本膏药效的人,无疑就是他这位生死大夫。
他在生机尚未完全断绝之前,又何必一定要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他只有随遇而安,静以待变。
汪、汪、汪!
汪汪!
汪汪!
汪!
汪!
汪!
院外竹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狗吠声。
书房门口的两名佩刀汉相顾愕然。
“这怎么回事?”
“谁知道。”
“薛总管的十条灵犬,分守眷院,有专人照顾,怎会任其跑来这后山旷野之地?”
“也许是别处来的野狗也不一定。”
“无此可能。”
“何以见得?”
“这只怪你不懂狗的习性。”
“哦?”“后山这一带,是薛总管每天清晨溜狗驯狗的地方,狗屎狗尿,遍地皆是。狗是通灵之物,经常能从排泄物的气味中;嗅出同类的体型体力,十灵犬均非凡物,普通犬类,只要一闻粪便气味,无不避之惟恐不及,焉有原地耀武扬威之理?”
“管它的,咱们轮值期间,纵然天塌下来,也不关咱们屁事!”
这位守卫完全说错了。
这几声狗叫,跟他们这两名守卫的关系真是太大太大了!
对面书房中,人影如梭,鱼贯射出。
犬吠声渐渐远去。
追逐叱喝之声,也跟着浙去渐远。
那位自诩懂狗性的庄了道:“我说事情有点蹊跷,没有说错吧?”
另一名庄了道:“居然有人敢动无奇不有楼的脑筋,真是胆大妄为!”
懂狗性的那名庄了脸色一变,突然飞身而起,朝他对面的那名庄了扑了过去!
那名遭受攻击的庄丁骇然后退,怒喝道:“薛二瘤子,你疯了不成?”
薛二瘤子并没有发疯。
他是身不由己。
当他身躯腾空之际,身上穴道已多处受制,根本无法出声解释或警告。
那名庄丁见他“置之不理”误以为这是一种“肘腋之变”
于是,身子一闪,同时反击一掌。
薛二瘤子应掌倒地。
然后,那名庄丁便看到了薛二瘤子身后,面带微笑的唐汉。
“火火种子?!”
他一声惊呼出口,未及有所动作,唐汉已一步上前,出手如风,点中他胸前的正堂穴。
打发了两名值班庄丁,唐汉含笑飘然入室。
生死大夫欣然一跃而起道:“不出老夫所料,你小子果然来了!”
唐汉且不理他,分向那中年妇人和两名小丫头一抱拳道:“这位大嫂和两位小姑娘受惊了,不才名叫唐汉,是无奇不有楼的老主顾,也是你们白大爷的忘年之交。”
他微微一笑,又道:“等会儿,你们可以告诉白大爷:无奇不有楼是个干净处所,这个金老头一年洗不上几次澡,让他留在这里,一定会弄脏这个地方。你们只要照直转达,白大爷会明白的。”
唐汉话说到一半,生死大夫已经夺门而出,这时忍不住止步扭头道:“谁说老夫一年洗不上几次澡?”
唐汉笑道:“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
生死大夫瞪眼道:“老夫店务繁忙,谁还会去记住这种难得一次的琐屑事?”
唐汉噗哧一声,过去揪住他的衣袖道:“好了,你已不打自招,证明我没冤枉你,现在可以走了!”
今夜,诸事顺遂,如有神助,唐汉非常高兴。
飞天豹子也很高兴。
多事公子高凌峰当然更高兴。
他比别人更高兴的原因,是因为他认为今夜能救出生死大夫金至厚,完全是他这位多事公子一个人的功劳。
关于这一点,无人跟他争论。
因为实情的确如此。
试问:如果不是他高凌峰事先找出金老头的软禁之处,如果不是他那几声惟妙惟肖的犬吠声,唐汉和飞天豹子将去何处救人?
又将以什么法子救人?
只可惜他们都高兴得太早了。
无星。
无月。
夜浓如雾。
多事公子一马当先,唐汉伴着生死大夫,飞天豹子断后,老少四人,先后悄没声息地相继跃落赵老头那座乌灯黑火的后院。
多事公子领先摸进中堂,低低呼唤道:“岑大姐,点灯,我们回来了!”
堂屋里一片死寂,了无回音。
多事公子一楞,心跳突然加速。
“岑大姐!”
“岑大姐!”
他语音发颤,又连喊了两声,堂屋中依然空荡沉静如故。
殿后的飞天豹子显然也已觉察到情况似乎有点不妙,这时赶紧燃起火把子,抢前一步,点亮一盏壁灯。
病榻上空空如也,无眉公子和风流娘子均已不知去向。
他们接着看到的,是榻旁一具蜷卧的尸体,以及一大滩鲜红的血浆。
但死者并不是无眉公子或风流娘子。
他是这间寿材店的主人:赵老头!
风从门外吹进来,灯头微微闪动,堂屋里充满了一股血腥气,也充满了一股令人不寒而傈的阴森恐怖之气。
暗淡的灯光下,老少四人,默然呆立,谁也没说一句话。
他们能说什么好?
他们费尽心机,从无奇不有楼救出一个生死大夫,满以为完成了一次辉煌的杰作。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位生死大夫竟是以无眉公子和风流娘子这对情侣的自由换来的!
风流娘子岑今佩,是武林中有名的大美人儿,垂涎其美色者,不知凡几。而如今沦落魔掌,如不立即施以援手,将如何避免不受污辱?
无眉公子伤重垂危,若再经过这阵折腾,是否承受得了?
而最令人发指的,系是对方为了保密,竟连一个无拳无勇而又忠厚老实的赵老头也没有放过!这成什么世界?
唐汉呆立了片刻,忽然缓缓转向生死大夫金至厚道:“山脚下蔡二虎住的地方,你还记得怎么个走法吗?”
生死大夫道:“记得。”
唐汉点点头道:“好,那里是飞刀帮的临时基地,吕子久夫妇,如今也在那里。你跟俊老和小高先过去,童子飞和吕子久,均需要你去加以照料,最好多带点药材去。”
“你不去?”
“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唐汉平静地道:“我想去找几个人。”
“找谁?”
“五绝叟、两仪搜魂手,或者是无奇不有楼的白大爷。”
“找他们要人?”
“不错!”
“你想他们会认账?”
“他们可以不认账,但他们却不能阻止我以同样手段,也把他们的人弄几个回来,大家耗着瞧。”
飞天豹子欣然道:“走!老夫跟你一起去。”
唐汉摇头:“不行。”
飞天豹子瞪眼道:“你小子认为老夫的几手玩艺儿登不了大雅之堂?”
“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唐汉道:“小高这几天体力透支过度,亟须调养一番,金老前辈更是很多人安危之所系,您老护送他们安全下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我们再也担受不起这一类的事故了。”
飞天豹子还待争辩,从后院忽然含笑走进一人。
“不必争执了。”这人笑着道:“事情实际上并不如诸位想象的那么严重。”
说话的是一名青年樵子,但声音却娇甜得像个大姑娘。
对这位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堂屋中老少四人,反应各不相同。
唐汉点点头,面带微笑,就像在招呼一个隔壁经常走动的老邻居。
高凌峰一双大蛙眼一翻一转,脸上也很快的就露出了笑意。
飞天豹子是个老江湖,这种易容改装的老把戏,当然逃不过他的一双老法眼;也几乎一听声音,便猜到了这个作怪的丫头片子是谁。
只有在无名镇上隐居了七八年,跟外界江湖上的人和事,几乎完全隔绝了的生死大夫金至厚脸上浮满了疑讶之色。
他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转向唐汉道:“这位小姑娘是谁?”
唐汉微微一笑道:“燕京三凤中的么凤,玉凤钱宛男。”
生死大夫一噢,迫不及待的抢着道:“钱姑娘刚才怎么说?你说这件事情不严重?你意思是说你知道掳走张天俊和岑姑娘的那批人是谁?”
玉凤点头:“是的。除此而外,本姑娘还知道他们如今将张公子跟岑姑娘藏置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