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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主人,竟连这点头脑也没有!”说着,叹了口气,又道:“唉,我看你将来如何是好!”侯伯云被老父一顿训斥,不禁感到异常惭愧,就在这当儿,一个念头像闪电似地掠过他的脑海!
天乞婆!他想。
“难道那个老妇人就是她,她老人家么?”侯伯云慌慌地说,说时比了一下,向他父亲问道:“是么?爹!”
金刚掌点点头,叹道:“不是天乞婆那个老怪物还有谁?”
侯伯云迟疑地又道:“那么,那个纸包。”
金刚掌右手一伸,哼了一声:“全在这里,拿去看吧!看仔细点,因为你答应替人家办到的!”
侯伯云兢兢业业地将纸包接过,凑着烛光将纸包拨开一看,里面除了一本小册子和一张条子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他先看那本小册子。
小册子的纸张已经发黄,是墨笔手抄本,书皮写着三个笔力苍劲的行楷:“一元经。”
侯伯云的心跳得很厉害。
他来不及去翻阅一元经的内容,匆匆地将那张纸条子在灯光下展开,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这么几行小字:
“一元经,武林至宝,得之者,祸多于福。余秘持此经一年,虽亲至共枕同床之人,亦未稍泄。
行年七十,自以为无祸矣!
谁知日来渐感气血不适,为已习经中‘一元大法’如余者所不应有之兆象。迭经静坐运神,默查周身脉穴,蓦觉己身已经五年前即中人‘七蛇归’巨毒。
此毒为七种极毒之蛇,使之杂处互噬,而取仅余者之毒涎所制。
因此毒掺有多种抑制性之药物,故发生缓慢,不易察觉,但逾三年之期则无救。
余发毒后,子夜细数往事,省及此毒即是余外子三目狻猊所施。因外子武功原本泛泛,其有今日成就,余一手所教也。数十年来,外子曾一度殷殷询及余武学之由来,余碍于香火之情,不忍斥其触讳,仅笑而不答,冀其自省余实不欲告之也!
呜呼,此祸之源也!
行文至此,余不禁掷笔三叹。毒矣哉,余夫也。
余之行为甚劣,而余夫三目狻猊较余则犹有过之!且因彼徒其伙,莠而不良,余若授以此经,余罪深矣。
此经卷内首页有武当回祖道信上人眉批云:此经参透,可霸天下,为祸为福,执者有责,如不得理想传人,付之一炬可也。
余离贺兰,固忿与余夫共老,物色此经传人,亦其一因也。
三年无成,而命在旦夕,屡欲引之向火,心诚不忍。毁之弃之,易事耳,惟念旷世奇学自余而绝,则心颤手软,不能自已!
望受余托经者速作明智之决,自忖天赋品德无愧于人,可自留习之,以光武学。否则,速觅三宝和尚授之,以避怀璧之祸。
三宝和尚余胞弟也,武功奇高,品德均佳,因忿余之下嫁三目狻猊,已数十年不通音讯,如能交经于此人,定”
全文至“定”而完。
字迹越到后来越草,最后的定字尚欠一笔,大概毒发手软,无力再接下去的光景。
侯伯云将纸条看完,父子俩默坐灯下,面面相觑。
隔了很久,金刚掌侯啸天轻轻喟叹道:“天乞婆虽然行为不正,想不到学养竟有如此之深,怪不得她能参透经中奥秘,练成了一身天下无敌的武功。所谓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说得一点也不错,得到这本经的人,实在是祸多于福。你看,她早已学成经中大部分武功,活到七十,尚不免因此经而罹毒发身亡之惨,何况一个初得此经的人?孩子,你想想看,假如在北京你就将纸包拆了,你能将此经平白扔掉吗?噢,不能!那么,在回来的归程上,你能在见到了三目狻猊之后仍能镇定如恒吗?当然不能!三目狻猊所为何来?毫无疑问地,他一直没有离开过天乞婆,也许天乞婆托经与你时他刚好离去,后来他又来了,天乞婆已经死去,他打听到你们几个曾经同时住过那间客栈,他起了疑!但他不相信连自己男人都不信任的天乞婆会将一元经交给你们几个。所以,他一再突然现身审查你们的神态可有异常之处。他信任他的眼力,他想的也不错,世上绝没有一个武术家在得到一元经这种奇景之后而仍能无动于声色!恰好碰上你忘了这回事,他要什么,你就答应给什么,神情那般自然,他哪能想像到其中的曲折呢?既然他断定此经与你们三人无关,他再要你们的行李又算什么意思?孩子,这真是够险的了,你爹想起来就心跳呢!”
侯伯云经他爹如此一说,也是惊悸不已,出了一身冷汗,他皱眉道:“爹爹,你看这事怎办呢?”
金刚掌侯啸天沉吟了好半晌,然后毅然说道:“无论如何,先将经信一并藏起,等找着三宝和尚的行踪之后再说。假如我们侯家该出异材,你我均已轮不着了,看小四子他们几个的福缘吧!找到三宝和尚,不妨请求三宝和尚收录你那几个小家伙,三宝和尚肯收固然好,不肯收也是他们禀赋不够,那是怨不得人的事。假如找不着三宝和尚,三二年后,让风浪平息些,再令他们小的按经而习亦不为晚,伯云,你以为如何?”
就这样,一元经在西安平安镖局的密室内藏着。
除金刚掌侯啸天父子外,别无人知。
一年,二年。
金刚掌侯啸天去世了。
第二代的“金刚掌侯伯云”接掌了“平安镖局”
至此,知道一元经的人,也只剩下侯伯云一个。
侯伯云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女儿最大,男的都没有取名字,就以侯大、侯二、侯三、侯四的这样排行着。
一晃眼,又是十年过去了。
金刚掌侯伯云始终打探不出三宝和尚在哪里。
侯伯云已是四十出头的人了。
女儿已经出嫁。
侯大、侯二、侯三都不是练武的材料。三弟兄中侯大分出去开铺子,侯二管镖局里的流水账,侯三跟了一个大夫学医,只有侯四,生得精壮结实,对武术有与生俱来的偏嗜。
侯伯云见惟有老四可教,使偷偷将“一元经”中有关掌法的一部分先摘出来暗地里传授侯四。侯伯云是这样想的,西安侯家既以掌法成名,不管侯四将来的掌法好到什么程度,别人家都以为他是三代祖传秘学,决不会疑心到别的地方去。
等到侯四能够独当一面时,不妨再源源传授其他武功,或令自习。
为了保密,就连亲子侯四,他教他,却不告诉他这种掌法的由来,只推说是祖父留传下来的。
侯伯云因为对“一元经”上的掌法是现买现卖,不像他儿子侯四,学了一招有时间从容反复操练,所以,有时候,父子印证起来,侯伯云居然不是儿子侯四之敌。
侯伯云输给儿子一次,心里就快活一次。
这样又过了很多年。
侯四就凭着一套与人不同的掌法,居然在江湖混得了相当的地位,甚至有人将他的掌法和川东巫山独秀峰独孤子的太极指并起来合称“武林指掌双绝”
侯四因为三个哥哥均已娶妻生于,自己一心专注于武功的进修,无意于婚姻大事,所以,三十出头的人,尚是寡人一个侯伯云因为儿子已能独当一面,便将镖局事务渐次交给了侯四。
四年前的某一个夏天,西安平安镖局里突然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黄皮汉子。
黄皮汉子走进平安镖局之后,大刺刺当门一站,两手又腰,大声向院中树荫下纳凉的两个伙计问道:“这里是平安镖局吗?”
镖局门口明明悬着一块烫金大字横匾,来人却明知故问,神情语气,隐透凌芒,显见来意之不善。镶局吃的开门饭,赚的是刀尖上的钱,既不能藏头缩尾,又不能随便开罪人,做伙计的,出言吐语,都是学问。
当下由其中一个口齿比较利落名叫黄阔嘴的伙计,从板凳上,立起身来,迎上两步,双拳一拱,朗声强笑答道:“小号正是平安,不知大爷有何吩咐?”
黄皮汉子微哼一声,眼皮抬也不抬,简捷地说道:“找金刚掌姓侯的!”
黄阔嘴强笑着道:“请问客官找的是老镖头,还是少镖头?”
黄皮汉子微微一怔,睁眼诧问道:“金刚掌有两个?”
黄阔嘴见来人连西安侯家祖传金刚掌是怎么回事都弄不清楚,认定来人路道固然不正,来头可也不会大到哪儿去!胆子一壮,语气也就不同多了。
“金刚掌有三位,老老镖头业已仙去,客官既然自己也弄不清要找的是侯家三代金刚掌中的哪一位,在下可就为难了。”
说完,学着来人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干笑了两声。
黄皮汉子给黄阔嘴弄得头昏脑涨,一时也未曾理会得。只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找的是那个,那个掌法很特别的一个!”
黄阔嘴嘻着一张大嘴,开心地说道:“西安侯家的掌法确是有点与众不同,但父子祖孙之间招术却没有多大差异!”
黄皮汉子又道:“我找年纪不太大的那个!”
黄阔嘴笑道:“除了去世的老老镖头,现存的两位金刚掌,年纪都不能算大。”
黄皮汉子怒道:“告诉你,两个都找来!”
黄阔嘴悠然道:“告诉你,两位都不在!”
黄皮汉怒瞪了黄阔嘴两眼,一声不响地抓起柜台上的墨笔,在悬挂于大门左首的木牌上,吃力地写了几个歪歪斜斜的草字,写完;仍然一声不响地,掷笔而去。
黄皮汉子走后没有多久,少东侯四首先从外面走了进来,黄阔嘴连忙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向少主人禀报了一番。
侯四眉头微皱,凑近木牌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
日落前,城郊三柳祠候教。
病罗汉留字
侯四偏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几时听人说起江湖上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黄阔嘴一旁插嘴道:“千面罗汉倒听人说过。”
侯四从鼻子哼了一声,笑道:‘嘿,他配?千面罗汉身边挑经担子的恐怕也比他强呢!”
话说之间,金刚掌侯伯云走了进来。侯四又将黄阔嘴刚才说的和他爹说了一遍,同时向他爹请示道:“爹,你看怎办?”
金刚掌侯伯云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此事实在蹊跷!既非投镖,又非寻仇,假如是江湖人物借盘川的话,又不该这副神气!喂,老黄,请你一字不漏地将来人所说之话重述一遍如何?”
黄阔嘴见老镖头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心神一紧,连忙将黄皮汉子进门后和他的对话全部追述了一遍,甚至说话的语气,神色都模仿得八分相似。
金刚掌侯伯云静静听完,突然睁着一双神光充足的眼球,以一种奇异的声调向黄阔嘴反问道:“你说来人怎生说法?找年纪不太大的一个?”
黄阔嘴点点头。
金刚掌侯伯云紧接着又问道:“他还说找‘掌法很特别’的一个?”
黄阔嘴又点了一下头。
金刚掌见黄阔嘴连点两次头,脸色遽然一变。
很久,很久,侯伯云的脸色方始平复过来,他抬头朝他儿子侯四缓缓说道:“找你的!
难道”金刚掌说到此处,略为一顿,又转脸朝黄阔嘴问道:“你说来人是张黄脸皮?才三十来岁?”
黄阔嘴又点了一下头。
金刚掌又向他儿子问道:“你的确不认识这么个人?”
侯四也点了一下头。
“那就怪极了!”金刚掌侯伯云南南地说道:“难道,难道”
他实在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来。
最后,金刚掌侯伯云抬头朝他儿子毅然说道:“管他是谁,管他为了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爷儿俩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