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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天下第七。

    还有雷怖。

    他显然也看到了那一线的生机。

    他也一样要求生。

    想活。

    于是那公子也偏首问他:“你也想要我救你?”

    雷怖马上点头。

    公子问:“你刚才不是想要我死得很惨的吗?”

    雷怖只觉喉咙干涩,换着平时,早冲过去拼命了,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弱,岂容他再放肆嚣张?只好嘎声道:“那是我有

    眼不识泰山”

    公子芜尔道:“我可是人,不是山。”

    天下第七知道他跟雷怖现在是同处于一风雨危舟上,只好涩声提省道:“这位公子爷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枪血剑小侯爷’——”

    大家都吃了一惊。

    非同凡可的一惊。

    雷怖也吃了一惊。

    非同小可的一惊。

    雷怖喉咙上下翻动,不知是悔还是恨。

    那公子笑叹道:“你们都希望我出手相救么?你可知道这里这些爷们,为何会这般痛恨你们?你看,他们人人都与你俩不共戴天唉。”他委婉的道:“那是因为,你们手段太狠毒了,太凶残了,也太不留余地了。你们杀人为乐,残人以虐,等于迫人于反,陷人于绝。一旦他们联结同心,一气同力,一齐来反抗,众志成城,哪怕是再不济,也能把你们扳倒、击毁。要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你们的愚行,才将大家的力量和怒愤结合起来,把你们从胜利中重挫的——你们要我相救跟你们共戴天同阵线,岂不是陷我于不义,要我得罪所有的江湖同道、英雄好汉?”

    天下第七独目的光芒又黯淡下去了。

    雷怖听出了对方的意思,他毕竟一向强悍,猛吼道:“你不救便不救,少来说这些废话!”

    “救我是下救的!”那公子倒不以为忤,从长计议的苦口婆心地道“但倒有一法可行。”

    天下第七又有了一线希望。

    “我也不想什么都不做。我也是半个江湖人,总希望有个略尽绵力之处。”他说,且带了一个颇为侠气的笑容“你们杀了这么多江湖好汉,不如,我便替大家报这个仇,替这些武林同道血债血偿。”

    他终于表了态。

    当这个目前炙手可热的“有桥集团”领袖俊彦方拾舟一旦亮出身份之后,大家都诚惶诚恐,将信将疑,又恨又怕,不知是敌是友:

    若他是敌,那绝对是个大敌:何况在这儿仍能活命的江湖同道,非死即伤,至少也元气大伤,只怕,决不是这“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之敌——而且他身边还有暗中掌号刑部的两名强助:

    “鹤立霜田竹叶三”任怨。

    “虎行雪地梅花五”任劳。

    ——只怕大家再齐心协力,也决非所敌。

    如他是友,一切都好办多了,岂止于如虎添翼,简直再添龙之威蛇之毒。

    不过,他所主领的“有桥集团”聚集了宦官、中涓努力,又联合了宫廷、王侯力量,一向与在场的“名利圈”、“金风细雨楼”、“象鼻塔”、“六扇门”、“发梦二党”

    乃至一般江湖好汉不甚和睦,路线不同,亦不咬弦,他会帮大伙儿那一阵线么?

    众皆疑惑。

    幸闻表白。

    ——方小侯爷竟与大家同声共气,联手诛凶!

    ——那太好了。

    如释重负!

    由于太高兴了,大部分在场的人,都忘了问:

    ——为什么?

    天下第七惨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

    方应看很宽有的看着他,笑问:“你知道的太多,有比死人更能守秘的活人么?”

    雷怖嘶声道:“你敢动我,我们‘江南霹雳堂’的满门子弟,决不会放过你!”

    “哦?”方应看眉花眼笑的道“有这回事么?雷家的人,不是已四分五裂了吗?

    有的加入了六分半堂,有的为金风细雨楼所用。有的不甘雌状,不去把精擅独门的炸药火器搞好,偏去拿刀提剑。像雷濒,就去创‘小雷门’;像你阁下,要立‘大雷堂’。”

    “——守在雷家堡的,只剩几个老古板,不是老不死便是老懵懂,他们早已当你们是叛逆,破教出门了,真正自立门户的雷家子弟,也都互殴内哄,不可开交,谁要替你报仇呀?只怕,要找一个替你解围的人,也难能罕见得很呢?”说着,竟笑向个动不停的青年微微注目。

    雷怖惨笑道:“你既是方侯爷那就最好,我好像也是你‘有桥集团’邀入京来的我们是自己人,你总不能——”

    “谁跟你是自己人来着!”那老者爆出了恶言“你入京只为创立‘大雷堂’而立威!你本就是蔡太师手下的兵卒,听信‘叫天王’唆使,借‘有桥集团’邀请的名义而混进京城——要不然,你怎只知米公公,而连我家侯爷也没拜识过?就算你是,我们今天也要清理门户!”

    雷怖哑然。

    他哑口无言。

    他知道方应看和任劳、任怨说的是实情:本来没有人对付得了“江南霹雳堂”可是,雷门子弟却先内乱。

    ——内里一旦腐蚀,不战先败,任谁都可以瓜分“霹雳堂”的实力、地盘。

    不过,从任劳的话里,他也察觉出一个“讯息”:

    听来,任劳似对自己只知米苍穹不识方拾舟,认为是奇耻大辱,也不识时务。

    ——方应看与米有桥都是“有桥集团”两大头领,怎会有这样的分际?

    莫非

    (“江南雷家霹雳堂”就是这样开始内哄,以致分裂的——)

    这样想的时候,雷怖一张惊怖的脸上,神色不免有些诡异。

    方应看马上就警觉到了,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雷怖喃喃地道:“与其你杀我,不如”

    语音低微。

    方应看俯近去细听。

    “——先由我杀你!”

    话未出口,雷怖动手!

    4.誓两立

    雷怖情知这是他最后一击。

    ——只许成,不许败。

    虽然他受伤重。

    虽然他畏惧甚。

    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战一战。

    尽管他神态大乱,遍体鳞伤,但他毕竟是一代战将杀人狂,就算是这时际,他出手依然有布署、有计划。

    他是向天下第七出手!

    他一出手,便是夺天下第七腰畔的笛子!

    ——九天十地、十九神针就在里面。

    只要笛子在手,说什么都可以抵敌一阵,或许,杀出一条血路也不定!

    就算不然,至少可以多杀几名敌人陪葬,侥幸,还可以胁持方应看,要胁任劳、任怨为他敌住“名利圈”的人。

    他心中是这样盘算。

    这是他的如意算盘。

    此际,就只剩下了天下第七是他的战友。——他的情形决定不会比自己好过,下场只怕更惨,他们两人之间,也只有势必两立、誓必两立才可以有望联手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没想到的是:

    按照道理,这生死关头一定必须与他誓两立、共存亡的天下第六,身形却扭了一扭,挪了一挪。

    这一挪一移,让他抓了个空。

    笛来到手。

    方应看已然发现。

    他注目在天下第七的腰间,笑道:“你为什么不让他试一试?”

    天下第七的回答,让雷怖几乎气炸了肺:“我跟他不同。我是极愿意效忠于侯爷的。

    我怎会让他夺了这个伤害您?”

    方应看笑了。

    仿佛对这答案很满意。

    震怖却气得所有伤口一齐剧痛,几乎伤处都一起激出了血!

    ——这孬种!在这时候居然还媚敌伐内!?老子要是活得了今次,替必要把他

    只听天下第上惶惶恐恐的道:“公子侯爷,您刚才答应过:决不让这些人杀我的,不知现在还还作不作得了准?”

    方拾舟笑了。

    笑得很爽气:“作准。当然作得了准。我说过的话,是一定算数的。”

    “算数?”天下第七还是千般个不放心:他能否活下去,就寄望在方应看是否守信这件事情上了“一定算数?”

    “那就是说,”方应看倒没有不耐烦,也不让对方怀疑自己“我说不让他们杀你,就决不让他们杀你——你放心吧!”

    然后又转向雷怖,用一种劝之慰之的态度,补充道:“你也一样。”

    这倒使雷怖呆住了:“我?我也一样?”

    “对。我答应过你们,”方应看清清楚楚他说“不让他们杀你们.你也没有例外——谁要杀你们,就形同与我为敌——”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尽管这里有许多人跟你们两人是仇深似海,不共戴天,但跟我还不止誓不两立,非与我结仇不可吧?与‘有桥集团’结为死敌,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听到这里,一向冷酷、残狠的雷怖和天下第七,一个几乎流了泪,一个已经热泪盈眶。

    因为感动。

    ——方应看竟倍守信约。

    他竟在此际此时甘冒大不韪,出手相救他们!

    一时之间,两人也不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是好。

    不过,其实也不必说了。

    因为已说不出来了。

    白光一闪。

    快而优美。

    一闪而灭。

    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连雷怖也不知道。

    但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他就是在方应看身旁垂于恭立的任怨。

    他知道,不是因为他眼力够快利,而是因为他很了解他已侍候多年的主子“小侯爷”

    此外,他手里还拿着一柄利刃。

    ——那本来是“魔刃”狄米的看家把式,现在已落在他手上。

    刚才那“白光一闪”的刹那,是方拾舟出手,把他手上的利刃攫去,发了一招,再收回来塞回自己手心里。

    不够眼尖的人,简直以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就算是眼力够的人,也是以为“白光一闪而逝”而已。

    白光是闪了一闪。

    可是,好像什么都没改变,是不是?

    好像是这样的。

    但事实上不是。

    当然不是。

    这白光一闪一灭之间,至少改变了一件事:一个人的生和死。

    谁的?

    雷怖忽然有一种感觉:

    不样的感觉。

    他忽尔听到一种声音:

    濡濡滑滑的声响。

    ——那是什么响声?就像是什么一大堆湿湿滑滑的东西,正要漏溜出来似的,却不自响自何处,可是仿佛很近,宜在身上!

    雷怖还是不清楚。

    直至他忽然又生起另一种感受:

    呕吐的感觉。

    而且还很强烈!

    然后,他发现很多人(简直是人人)都在看着他:

    神色怖然!

    ——都是畏怖已极的震骇!

    为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使得他不禁低首望向自己的身子:

    这时他就看到一条线。

    胸际有一条白线,白线过处,衣衫有一条直界掀翻了开来。

    他定睛再看时,却“嗤”的一声,白线喷出了一蓬红雾:

    一大蓬!

    那是血。

    他的眼界已给染红。

    然后在他溅血的眼角里映出了一个体目的情境:

    他的内脏也哗哗然的往外倒流,连心、脾、肝、胃、肺、肾、筋、肉、肥油、脂肪、肌筋一齐往地上倘落,可以清楚看到哪一块是惨白的,哪一块是油黄的,哪里还正冒着鲜艳的血

    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一个事实——

    他中了剑!

    他已给开了膛!

    把他开膛的人,赫然还正是信誓旦旦,说过决不让人杀他的“神枪血剑小侯爷”方应看!

    雷怖骇然已极,他用手围圈兜住、抱住、护住他已外流的内脏,惊恐无地的哀呼:

    “你你不是说过不——”

    方应看笑了。

    他知道对方要问的是什么。

    “我是说过,我不许别人杀你,”方应看很不嫌烦的为他解释。“我会亲自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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