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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生气,为了一个男人,她不但不认他这个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不过,他仍旧坚持自己的立场,越加认为那个男人时祸害,这一时分开了,她就要死要活的,以后要是被抛弃了,还有完没完了。
“为了让我让步,你们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慕老爷一句话说的小桃身子一颤,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慕老爷转而朝千凰喝道:“凰儿,你要绝食,为父拿你没办法,但是,为父要告诉你的是,从今天开始,你要是少吃一顿饭,我就断他三顿饭。那个男人病了,请不了大夫,看不了病,如果连饭也没得吃,你说他还能撑几天?饭我已经差人放在桌上了,吃不吃,你看着办吧!”
闻言,千凰的睫毛颤了一下,慕老爷看见了,还是大声对小桃道:“小姐还在睡,等她清醒了,你再把我的话复述一遍!”说罢,慕老爷转身走了出去。
等脚步声走远,千凰才幽幽睁开了眼睛,只目光有些空洞。
小桃伏在她的身旁,急道:“小姐,怎么办,老爷他不上当!”
“我也不知道!”千凰目光凄凉,语气带着一种无助。
“那小姐要吃饭吗?”
千凰点了一下头,嗓音有气无力“我要是不吃,他可怎么办呢!”
小桃从桌上端了一碗饭,扶着她起来,一口口喂她吃,千凰一边吃,眼泪直往眼外淌,流到嘴里,酸涩极了
离婚期越来越近,千凰被关在房间里,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精神还是一日不如一日。其实她很没有胃口,吃了东西很容易反胃,但是她不敢不吃,生怕慕老爷断了莲镜的活路。她每日有一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但大多时候都睁着眼睛,连日的失眠使得她眼里布满了血丝,显得憔悴极了。
这一日,小桃到了午饭时间,照常给她喂饭,千凰吃了两口,忽然吐了出来,继而捂着胸口,眉宇纠结成一团,很难受的样子。
可把小桃吓坏了,把碗往旁一放,忙不迭扶着千凰,急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胸口好疼!”千凰按着心脏的位置,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若非有小桃扶着她,只怕就要倒下去了!原本苍白的脸孔,此时更是面无血色,额上也布满了细汗,看起来挺吓人的。
小桃也被吓住了,一边扶着她躺下,一边说道:“小姐,你不要怕,我给你去请大夫!”
小桃刚转身,就感到手腕被人从身后扣住了,一回头,就见千凰正看着自己,语气十分虚弱“不用了,我没事儿!”
小桃反握住她的手,劝道:“你都疼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儿!听说心疾是很严重的,小姐不要讳疾忌医,更不要一时想不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非得要了连公子的命。所以,小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说着说着,小桃也红了眼眶。
千凰吐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问题,是那枚同心符,当初我们一起喝下的同心符!我如今心痛是因为他,他一定病的很重,很难受。”
同心符的事,千凰回来后也跟小桃说起过,小桃一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去找大夫了,而是安分地坐在床边,叹了口气道:“是病的很重,小路哥去看他的时候,情况就很不好了。离婚期越来越近,老爷将府里看到很严实,如今,就连小路哥也出不去了,也不知道连公子究竟怎么样了!”
闻言,千凰闭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就在小桃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千凰忽然说了一句话。
“小桃,你去告诉爹爹,我会乖乖嫁去阮家,让他给阿镜请个大夫,要请全城最好的大夫,务必要将他治好了。他要是死了,我也绝不独活,他要是活了,就让爹给他一笔银子,让他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小桃回头,看到的只是千凰沉静的脸庞,她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仿若先前的一起都只是幻觉。但是,小桃知道,她的小姐方才确实开口了,因为她的周围流淌着一股绝望的气息,隐约带着一股死气,心死了,似乎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出嫁的前一天晚上,千凰躺在床上,心脏像是被怪兽握在了手心里,一种揪心地疼痛,席卷了她,让她险些无法负荷而晕厥过去,身体也卷成了一团,闷闷地痛吟从她唇中传出,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闭上眼,仍止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
第二日一早,小桃捧着一身大红嫁衣来给千凰梳妆,一进门,就被床前的一滩血迹吓白了脸。
床前的纱帐静静地垂落着,隐约可见里面躺了个人影,一只苍白的手腕从纱帐中斜伸出来。
小桃慌了神,搁下衣服跑了过来,因为慌乱,不小心磕到一张圆木凳,猛的摔倒在了床前,手无意识地抓住了什么,只听得“撕拉”一声,一半纱帐被她生生扯落了下来,露出了躺在里面的千凰。
仰面躺在床榻上,雪白的裘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鲜血,嘴角也残留了些许的血迹,此刻已经开始变得暗淡,眼帘紧闭,寂静如死。
小桃望着眼前的一幕,完全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机械地爬起来,无意中抬手,蹭了满手的血迹,都是千凰之前吐在地上的。
小桃望着手上的鲜血,又看了看千凰,终于反应过来,唉呼一声,扑在窗前,嚎啕大哭“小姐,你不要死,你要是死了,小桃怎么办,连公子怎么办?都是小桃的错,明知道你身子不好,又一心求死,就该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是小桃的错!”
小桃扑倒在千凰身旁,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抚摸着自己的头,就听得一声叹息般的嗓音幽幽响起“小桃!”
小桃一愣,猛的抬头,就见千凰睁开眼睛望住自己。
小桃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瞬间变得又惊又喜“太好了,小姐没有事,吓死小桃了!”
千凰没有答话,只是转过头,望住床顶,声音和目光一样空洞“他死了”
“谁死了?”小桃联想到一地的鲜血,忽然了悟,不禁无助嘴唇,蔓延不可置信“你是说,连公子死了?怎么可能呢?我那天给老爷传话的时候吗,老爷还说马上给他请个大夫瞧瞧,省的病死了,晦气!”
千凰闭着眼睛,眼泪无声流淌,嗓音脆弱得仿若一碰就碎“昨晚上,我以为,我会跟着他一起痛死过去,结果,今天,还是睁开了眼睛。”
这话说出来,显得十分悲伤和遗憾,让小桃无端惶恐,结结巴巴道:“连公子死了,那么小姐还要,嫁,嫁人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连公子死了,小姐还能活吗?她几日前说的那句,他要是死了,我亦不独活,仍旧回荡在她的耳畔,让她心惊胆战。
千凰却答非所问,嗓音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小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小姐请说!”她很怕千凰寻死,让她帮忙。
千凰道:“你去告诉爹,我想换一条道走,一定要经过平阳东街的!”
小桃诧异“小姐是想?”
“我想去看他最后一眼”千凰微微弯唇,那笑容,宁静而安详,却让小桃害怕
慕老爷终究还是妥协了,本来那人死了,他心中有愧,怕千凰知道了,又要寻死觅活的。一大早,见小桃来了,还以为千凰发现了这件事,把他也惊出一身冷汗。谁想,小桃只说千凰想换条道走,反正路都通,无非是长远问题,千凰肯听话,这是最好不过的了,慕老爷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吉时已到,慕府门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小桃从门口进来,见千凰还坐在梳妆台上,小桃记得,自己走的时候,小姐是这样的姿势,她回来的时候,小姐还是这样的姿势,连眼睛都没眨过似地,就像一个木偶,无知无觉地坐着。她的脸上擦了太多的胭脂,完全掩盖了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五官精致,即使上了浓妆,也十分美丽,凤冠霞帔,将她绝丽的姿容展露无疑,是小桃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
只是,只要看到她的眼睛,你就会发现,她的眼里,就是一潭死水,完全没有生气的。
见此,小桃心里一酸,还是轻轻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握住千凰的手,发现她的肌肤,冰凉得如同死人一般,这个认知让她害怕,终究开口道:“小姐,吉时到了,花轿也来了,该出去了!”
千凰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连睫毛都没有抖一下,小桃叹了口气,只有默默地拿起一旁的红盖头轻轻地罩在她的头上。
鲜艳的红色遮住了她的视线,千凰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木然地站起身,在小桃的搀扶下,缓缓往外走去。
从房间到府邸门口,就这么一小段距离,便遇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她们簇拥着,欢呼着,那声音听在千凰耳朵里,显得陌生而遥远。
她的爹爹慕老爷就站在门口等着她,她在一双黑色靴子面前停了下来,这双脚,她从小到大,看了很多遍,头一次觉得,它的主人那么陌生,她简直都快不认识了。
慕老爷握住千凰的手,语重心长道:“女儿,你要相信爹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好。日后,你就会明白了。至于那个小子,爹爹会给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安全地返乡,你就放心吧!若是到了新家,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回来找爹爹。尽管你嫁了人,这里终究是你的家,爹爹还是你唯一的亲人,是你最大的靠山。”
千凰听了他的话,没有回答,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手,盖头下的神情,很是凉薄。
见此,慕老爷眉头一拧,神色便有些不悦。
小桃看出了端倪,赶忙打圆场“老爷,小姐昨晚上没睡好!”慕老爷哪里肯信,知道她心里定是怨着自己的,终究摆了摆手道:“去吧!”
小桃应了一声,便扶着千凰进了花轿。
一入花轿,千凰便将盖头扯了下来,扔在了脚下。
“起轿!”随着轿夫一声高喝,八抬大轿开始在街道上行进,周围唢呐不断,欢呼不止,在热闹也与她无关。
她只是在花轿里微笑,只是笑容让人心寒。
花轿离东街越来越近,那是他住的地方,最近的时候,只隔了一堵墙!
只是,花轿一进东街就被迫停了下来,前方也是唢呐震天,吹得却是丧曲,伴随着哭丧的声音。于是,迎亲的队伍停了下来,吹曲儿的也放下唢呐,周围也比方才安静了不少,整个气氛无端显得诡异。
一阵风吹起轿帘的一角,一张白色的纸钱从轿底溜了进来,静静地躺在千凰的脚下,就落在那块大红色的头盖上。红白相间,分明得刺眼。
千凰弯身捡起那片纸钱,无声地笑了,一张唇,眼泪便流进了嘴里,笑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了。
外面响起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争执,迎亲对付希望对付让一让,别误了吉时,出殡队伍不肯让,死者为大,周围议论纷纷,整个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在这群嘈杂的声音里,千凰听出了一个熟悉的嗓音,是辟邪的,他在为自己的主人据理论争。在此之前,千凰从没觉得他的声音如此亲切,因为周围的一切都太陌生了,陌生的让她害怕,让她心冷。
但是,辟邪说的是什么?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死了,还不让人安生吗?
他说的是谁,是阿镜吗?
死了,还不能安生吗?
都是她害的,生的时候,不让他安生,死了,还不让他安生!
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迎亲的领头人还在叫嚣“你知道我们的主人是什么人么,那是阮世勋阮大人,里头的就是他的新娘子。相识的,赶紧让开,否则,我禀报我家主人,回头就挖了你家主人的坟墓,让他曝尸荒野。”
“我现在就掀了你家主人的轿子,看他怎么成亲!”
双方正要火拼,就听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都别吵了,谁也不用让!”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大红花轿,就见轿帘一掀,从里走出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绝色少女。
绝美的新娘,掀开了盖头,脸上的神情清冷而庄严,竟让所有人呼吸一窒,为她的美丽,更为她身上那种不知名的悲壮凄哀。
“退下!”千凰一声冷喝,那管家有些不可思议,终究还是在她锐利的眼神中退却了。
以来对方以后就是他的当家主母,他惹不起,而来,他以为新娘子好强,想亲自处理此事,他让她吃点儿苦头,回头护住,也能讨个功劳。
哪晓得,千凰却走到辟邪跟前停了下来,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嗓音一下子温软,眼神依旧空洞“辟邪,好久不见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见!”辟邪这话说的很不客气。
千凰只觉得心里莫名一抽,很奇怪,她以为她的心,早在昨夜已经碎了,现在,居然也会疼。辟邪对她如此憎恨,阿镜弥留之际,是否也是如此。
千凰眼睛微湿,还是忍住了眼泪,轻轻道:“能让我看看他吗?就一眼,让我看看他。”
辟邪皱眉看着她,没有说话。
千凰上前一步,眼睛通红,嗓音却带了祈求“求求你了!”
辟邪薄唇一抿,犹豫片刻,终究让开了!
“少夫人,不可啊,你这样会犯了晦气的!”那管事的看情况不对,也顾不上得罪千凰,就要上前拉她。
辟邪上前一步,挡在管事的面前,高大的体魄犹如一堵墙,倒让那矮小的管事无法窥得半丝空隙。
漆红木棺被迫停放在地上,上面洒满了纸钱,跟她手里捏着的那张一模一样。
千凰就站在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脚上似有千斤重,巨沉无比,短短的十步,却似要用尽一生的力气才能走完。
半个月前,他还跟她有说有笑,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千凰红了眼,感觉身上的力气在一点点流失,腰间的白色玉佩随着她的走动,轻轻地打在她的腿上,千凰伸手握住了,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温热得放若要煨暖了她的心。
身后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双方似乎打起来了,寡不敌众,辟邪似乎有些体力不支。
千凰倏然笑了,眼里却闪过一丝决绝,离棺木不到五步,千凰一松玉佩,忽然握紧了拳头,猛的朝棺木上撞了过去。
“小姐——”身后,传来小桃惊恐地尖叫,双方人马霎时停止打斗,转而和周围的人群一起,震惊地看向千凰。
只听得一声闷响,千凰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后栽去,天旋地转之间,恍惚见看到,天空上一片鲜红。
腰间的细绳子倏然断落,玉佩脱离了主人,砸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红色嫁衣的主人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红色的液体自她头部的位置不断地蔓延开来,将那块断玉都染红了!
她仍旧睁着眼睛,两行鲜红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淌下,瞳孔却在瞬间收缩了,眼睛却死死紧紧盯住面前的那块断玉。
晴朗的天空忽然响起一声炸雷,云层迅速聚集,那颜色竟是暗红色的。
细雨落下,打在她大红的嫁衣裳,不分彼此,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却是跟她的眼泪一模一样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