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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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不更事时，对女人的美丽有一种崇拜。女人之美在我心目中，有如断臂的维纳斯和拉婓尔笔下的圣母。那是一种使人窒息、圣洁高雅，绝对不可玷污的美丽。这美丽似乎可以永恒凝固，或清冷宁静、或温暖无边，令人充满纯洁无邪的遐思。我甚至认为，新陈代谢对这种美丽来说都是某种罪恶。

    年岁稍长，情窦初开，却也接受了女人也会吃喝拉撒的现实。女人的美丽从天庭飘落人间。这个时候对女人之美的观感有如乔尔乔内和提香笔下的女人，不再有绝对的、不可毁坏的美丽，多了俗气与艳气。一种男人们都很熟悉的冲动常在欣赏、渴望美丽的同时暗涌翻腾，但女人之美依然神秘晶莹，让人浮想翩翩。

    等到成年日久，逐渐搞清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之后，对女人之美的感觉开始走向鲁本斯。炽热代替了娴静，肉欲的贲张代替了遥远的欣赏与暗恋。女人的身体和眼神不再适合圣殿的敬献与膜拜，却极为适合燃烧男人们的激情。

    女人之美以堕落的方式教会我什么是成熟的女人之美。

    曹雪芹说，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此论精妙绝伦，男女之性的差异一句毕现。而此刻我则要狗尾续貂地再添一句――成熟女人是水泥做的。男人不免伤感地看到，成熟女人的水性随着生活的延续和深入越来越少，泥性越来越多。待到水性完全蒸发，坚如顽石、粗糙如沙的高质量水泥锻造成功了。

    每每在大街上，看到声色俱厉、旁若无人的母亲怒斥她们的孩子，我都忍不住幻想她们如花的年龄会是如何得可人，幻想她们久违的娇柔与羞涩。唉，我想姑娘变大嫂的那一刻，应该是人世间最悲凉的时刻之一。

    我常常痛心于许许多多天生丽质的少女（尤其是农村姑娘）在短短的几年之内，质朴的清丽荡然无存，换上满身妖俗却自以为香艳无敌。这怎么不令天下爱美之男士扼腕长叹啊。

    难道女人之美真的就这么脆弱吗？

    我家楼下的垃圾桶，经常有一个女拾破烂者光顾。此女消瘦驼背，皮肤粗黑，衣裤拖沓灰蒙，永远不会干净的样子，脚踩一双最最廉价的塑料鞋，一头长发用牛筋随意绑扎，唯见灰与白。――一望而知，这是一个没有任何美丽影子可言，除了引起男人消灭她的渴望外，不可能有其他任何欲望的女人。

    她拖着一辆破板车，终日寻找着垃圾桶里所有的、她认为有价值的一切，包括被丢弃的残羹剩饭。

    她捡拾垃圾的速度极快，不戴手套，常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完成了她的工作。她捡拾垃圾的动作有一种平静和冷漠，仿佛全世界与她都没有关系。我一直怀疑她的速度，是因为熟能生巧的习惯还是因为她的心底仍留存着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她从不正眼看人，偶然与她四目相对，她的眼中除了漠然还是漠然。

    她也是女人，但这种女人的存在是为了败坏女人的美丽还是为了故意污辱女人的美丽？

    然而有一天，我下楼上班，我又看见她在孤寂地捡拾垃圾。这时刚好一阵狂风骤起，吹乱了她额前的头发。她自然地用手指抚齐乱发。这一刻，我看到一个女人天然朴素、只有女人才能拥有的柔媚印在空气中与我的心中。

    05。5。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