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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魅紫色的眸心里徐徐眯了眼睛,叹道:“前车之鉴犹在,纵使传承离境天之血统,我也不敢随意消受婠儿的媚功,否则落得横尸当场,便是得不偿失了。”
婠夫人隐隐微笑,柔声轻道:“你记着,每一个不该动我的男人,我都不会放过。”
岄息松开手道:“我若死了,婠儿岂不寂寞?何必那么急着杀我,别忘了没有我,你要如何控制穆王和帝都?”
婠夫人笑容收敛,声音转冷,“既然知道,还不快回你的王宫去,倘若身份被人揭破,自有人不放过你。”
岄息抽身而退,“待婠儿想我,我会再来。”
风起夜岚,婠夫人目视他身影消失,天地冰雪迷雾,遮不住她眼底炽盛的寒芒,“岄息,莫以为没你我便无法行事,用不了多久,我便会让你和他一样,死不瞑目。”
穆国东宫。
时近寅半,一夜冷雪掩盖了白日殿宇辉煌的气势,令这深宫将明的天色始终沉陷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冰冷的石质宫灯在雪花翻飞的广殿前投下绰绰光影。白的雪,黑的夜,仿佛有着分明的界限,却又永远无法分辨清晰。
破风声打破黑暗,两名黑衣秘卫穿过飞雪向太子所居的承澜殿匆匆掠去。禁宫之内随意施展轻功,显然是事情紧急。两人进至回廊,对殿前侍卫亮出一对白虎令牌,越是入内越见灯火增多,待到左殿书房之前,室内重重人影和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明显倍于往日的白虎侍卫,更加透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殿中空气凝重,唯见灯火不住跳动。金座之上,太子御阴沉的脸色在光影深处显得明暗不定,卫垣、颜菁、应不负等东宫重臣皆尽在侧,却无一人开口说话,更加少了太子御倚为左膀右臂的首座连相与禁卫统领虞峥。
两名秘卫在殿外无声跪下,抬头看见殿中白布覆盖的两副担架,一时谁也不敢当先开口。忽然间,只听咣啷一声,卧虎金案旁一尊翡玉摆饰在太子盛怒之下震作粉碎,溅得一地朱红若血。
“废物!统统一群废物!你白虎军和统卫府是干什么吃的?非但捉不到叛党,反让自在堂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我重臣!一个女人竟把你们玩得团团乱转,竟然还有脸回来!”
卫垣本便一直跪在殿中,自是太子御怒斥的目标。颜菁在其震怒之中亦转身跪下,“是臣等失职,请殿下暂且息怒,眼下当是商讨如何处理后事之时。”
太子御怒哼一声,目光扫向殿中已然冰冷的两具尸体。
今晚数个时辰之前,东宫首座连相在朱堰坊红颜阁设宴,邀上将军卫垣与禁卫统领虞峥共赏来自楚地的歌女。宴中连相召阁中美姬如情侍酒,其后更是携美入室,共赴巫山,不料却在云雨正浓之时被如情趁机刺杀,惨亡美人帐下。
红颜阁中同时埋伏了自在堂精英高手,对虞峥、卫垣猝然发难。两人遭阁中毒烟所困,功力受制,虞峥当场被杀,卫垣负伤逃脱。如此情报报入东宫,太子御深夜惊闻凶讯,自是怒不可遏。
颜菁最先抵达东宫,刚刚正在查看两人尸身。应不负比他稍晚一步,只是袖手在旁,待太子御发作完毕,方才不疾不徐开口问道:“颜将军可从尸体上看出什么端倪?”
颜菁目光轻微一侧,随即道:“连首座身上致命之伤乃是脑后玉枕穴中淬毒的暗器,当是有人趁其不备,自身后偷袭所致,而后复受重掌袭击。这种情况下,纵以连首座的武功,亦难有生路。虞统领身上数处伤痕,深浅不一,显然是力战而亡,对方想必人数不少,且下手十分狠辣。”
应不负道:“如此说来,卫将军所言皆是事实,自在堂策划的暗杀乃是针对连首座而来,恰巧遇上三人同席,临时改变计划。此前我们还曾怀疑过虞峥对殿下的忠心,现在看倒是多虑了。”
“想来的确如此。”颜菁一言之后,垂目不语,俊秀的眉峰却隐隐微蹙。
他能得东帝信任,多年来身入穆国中枢负责冥衣楼部署,自是思虑缜密,心智过人。此次暗杀连相的行动虽说成功,但虞峥意外身亡,不免令人生疑。方才他特地遣开侍卫,亲自验看尸首,仅从表面的伤痕一时却看不出究竟,思及此处,目光在卫垣身上停了一停,回头命令侍卫,“将人先抬出吧。”
两具尸体,数处伤痕,道出似是而非真假谜团。当时唯一在场的卫垣肩上之伤看去不轻,面对太子御勃然之怒,回答亦是毫无破绽。这世上最高明的谎言本便是九假一真,关键之处一隙隐瞒,便足以令真相去之千里。
“此事实乃臣等大意,不想那白姝儿竟能化身如情模样,令得连首座戒心全无,反还连累了虞统领,以致二人丧命敌手,请殿下降罪。”
“死有余辜!”太子御眼中冷芒一闪,灯火暗璨,映得那张寒戾的面容越发森冷,回头之间,看见外面已跪了多时的秘卫,阴沉着脸问道:“又是什么事?”
众人目光皆落向门口,秘卫在灯外低下头去,其中一人迟疑禀道:“回禀殿下,刚刚接到消息,苍云峰天宗总舵深夜遭袭,渠弥国师……国师不慎,为夜玄殇所杀。”
“你说什么!”太子御霍然转身,东宫内外顿时死寂一片。
冷雪漫覆黑夜。
“渠弥老儿死翘翘,这下天宗群龙无首,被二公子收拾得服服帖帖,好消息不断,就连那连相也挂在了美人堂主手中,只可惜虞峥死得有些冤枉。横看竖看,太子御此番当真气数已尽,现在便是你不想做穆王,恐怕也难逃此劫。奇怪,想当初认识你时,我怎也没看出你像是会自讨苦吃的人,不过话说回来,太子御整日阴魂不散,着实比魔云教那群大小道姑更加烦人,如此解决也好。”
雪落重檐,彦翎悬空坐在回廊栏杆之上,一边往嘴里丢着胡豆,一边看着这已下了整整一日的雪。
今年穆国的雪似乎来得分外早些,不过一夜之间,天地尽染银装,纷扬无止,倒像是这时节域外漠北广阔之地,冰雪万里,似有鹰击长空,展翼翱翔的痕迹。在他身后,那人懒洋洋静卧席间,不言不语,似已入睡一般,对身边之人的滔滔不绝显然早就习以为常。
“喂!”彦翎终于结束对情报的分析,眯起眼睛,呼地向外吹了口气,一缕飞雪打了个旋,飘回廊前,“下雪了啊,这时候漠北的酒最是好饮,逐快马金雕,更加痛快。”
屋中那人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唇畔淡淡笑意,显出十分闲散,十分疏懒,浑不似昨夜刚刚翻覆穆国,当下将临大敌应有的模样,片刻之后,信口问道:“王兄他们回来了吗?”
“稍晚美人堂主一步,早便回来了,一日寻你不见,个个心下奇怪呢。”彦翎斜眼睨去,看那样子颇有几分想要拎人起身的想法,“天宗的去向对穆国关系重大,你倒半点也不操心,当真好没道理。我说,事到如今,你这个便宜储君到底打算怎么处理你那没情没义的大哥?”
夜玄殇并未答话,只是目光无意往廊外扫过,穿过重重飞雪,落向对面隔湖而建的一栋小楼。
昨夜苍云峰固然天翻地覆,邯璋王宫惊流迭变,但玉真观中,婠夫人暗算旧识,岄息动手杀人,渠弥国师当场横死,非但牵出帝都昔年秘事、巫族幸存之人,渠弥与婠夫人的情缘纠葛,岄息临走前那一句模棱两可的低语,更加显示出事情背后某些不可告人的隐秘,令得子娆身世一夕成谜。
真情假相,牵连万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回到统卫府后,子娆一言不发,一人不见。夜玄殇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独处的冷静,而他自己,亦同样需要仔细思考来理顺渐趋复杂的事态,更需要一段时间安静调息,以压制每次动武后便有发作之势,并且日益严重的血蛊。
所以这一整日他都不曾露面,直到彦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也不管人要不要听,将眼下情况不由分说道个清楚,同时毫不客气丟来一堆问题。
面对彦翎不以为然的态度,夜玄殇收回目光,也不过淡淡道了一句:“天宗有二哥亲自出马,操心岂不多余。”
一提夜玄涧,彦翎刚刚结束的话兴顿时死灰复燃,将最后一颗胡豆往嘴里一丢,身子一轻,闪进室中,“哎呀呀,说起你这二哥,昨夜可叫人大开眼界,千云枪名列九域上品高手榜,与血鸾、逐日齐名天下,果真名不虚传。昨晚你算是错过好戏一场,苍云峰总舵二公子横枪立威,独对无风殿十八大弟子锁神剑阵,飞雪之中,前前后后仅出九枪,九枪过后阵中再无一人剑仍在手,亦无一人胆敢拦路,单人单枪兵不血刃,慑得天宗上下近千弟子鸦雀无声。啧啧,那等场面,那等气势……”
他这里眉飞色舞将昨夜战况说书般讲来,夜玄殇忍不住便叹了口气,直到彦翎将千云枪如何威震天宗,妙手神机如何破狱救人,跃马帮又是如何转手之间,便令数百天宗弟子化身贩夫走卒藏踪匿迹痛快说完,已经听过了无数遍,几乎快要倒背如流的人才颇有耐心,更带笑谑地道:“我现在突然觉得,你这‘金媒’的外号应该改成‘金嘴’才更合适。”
彦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要反驳的话却被他截在了口边,“前几日托你打听的事,可有结果?”“切,这又想起来问我。”彦翎端着茶盏跷起二郎腿,大大咧咧地道,“最近整个穆国都被你搞得风声鹤唳,多费我不少力气,不过那人确实有点来历,而且消息非常蹊跷。”
“如何?”
彦翎道:“你要查的人很可能是当年重华宫中的头号宠臣,早应被帝都处死的长襄侯岄息。如你所料,他的确出身巫族,不但与九公主的生母婠夫人,更与当年的巫医岐师关系匪浅。”“是他?”夜玄殇剑眉略扬,这答案出乎意料之外,却亦是意料之中,“难怪他对巫族之事如此了解。”彦翎继续道:“而且根据传回的消息,我还十分怀疑一件事:此人现在十有八九藏身王宫之中,最可能与一个人有关,就是害我们上次被太子御整得很惨,对兰音夫人施展九针极刑的应不负。”夜玄殇仍是保持着仰卧的姿势,目中却有一缕轻光闪过,心头亦忽有不少疑问得解。彦翎平日看去不务正业,实际却是万中挑一的精灵人物,金媒之称自非虚名,消息既然是从他这里得来,岂会不知其人其事非同寻常,兼且对夜玄殇与子娆目前的关系十分好奇,说完情报,忍不住凑前问道:“昨晚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这该死未死的岄息可与你那美人公主颇有些瓜葛?怎样,要不要我帮你继续查下去?”
夜玄殇漫然扫他一眼,回答简短干脆,“开罪帝都,莫寻我来保命。”
彦翎顿时黑着脸叫道:“真真没道理,我金媒彦翎一条消息价值千金,如今白手奉送,有人竟还不领情!”
夜玄殇任他跳脚,看了看暮色将临的天色,终于坐起身来,抬手在彦翎肩头一拍,只道一句:“莫再深查。”说着玄衣一飘,离席而去。
帝都之中的那个人,虽然素未谋面,但却心知意会。手掌九域的君王,绝不会吝啬些许手段,令不该暴露的秘密埋葬,让不该存在之人彻底消失。
一天雪净,晴夜月升,彦翎被他掌下温暖的力度按得跌回席间,微微一怔,跟着朝他沿湖而去的背影大大丢了个白眼,咬牙嚷道:“过河拆桥啊!”一边说着,人便向后一躺,双眼一闭,片刻之后,唇角却有一丝笑意渐渐渲开。
夜玄殇离开静室后先去见过颜菁,问过些许彦翎并未提及,而他欲知的情况,复又叮嘱他格外留意应不负此人,待到诸事妥当,已是雪月当空,站在窗前思量片刻,便独自往湖苑而去。
清池之畔,梅枝枯影,月痕初上东山,冷雪在略已封冻的湖面之上轻覆晶莹的微芒,白日喧嚣红尘,一夕琉璃世界。
一人身影,逆了月光,轻染雪色,独倚阑干。
湖上霰雪轻飘,与玄袂深处点点淡金色的清芒交织浮漾,勾勒出女子半副侧颜,一泓乌发,地上几壶酒空,墨睫之后星目半阖,看不清眸光心绪。
“闷酒难喝,独饮易醉,喝酒也不请人吗?”夜玄殇自灯下光明步入暗影,挺拔的身影遮住了月光,落上伊人红唇。
子娆轻轻抬眼掠去,那目光似是醉意,却清透得令人心头一动,“夜三公子想要喝酒,何须人请?”
夜玄殇一笑,伸手取了她袖底残酒,在一旁坐下,“听颜菁说,你今日将离司、宿英等人通通打发回了帝都。”
随着他身影移开,一抹月光映落眉梢,子娆慵懒倚栏,淡侧玉容,目光深处风飘雪落,流过暗夜的清影。
不久之前,卫垣特地避开耳目,亲至统卫府送来一道密旨。一裁龙纹冰笺,十字朱红行书,金印之下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九华殿中那人御笔亲书。
一纸生死,一笔杀伐,商容乃是影奴之首,禁宫中枢,多少年来忠心伴驾,可谓他之左膀右臂,但他予卫垣这样一道密旨,亦令雪战千里传书带来一笺轻言,要她彻底控制冥衣楼所有势力,务必留身穆国。
思及念及,推之想之,仿佛有些事情千丝万缕纷杂浮现,像张开一面遍布危险的网,网在他的手心,而她,却在网心,寸步难移。
“此间事了,太子御已非你对手,留他们何用?”
子娆的声音妩媚如旧,更似酒后慵然,月光漂浮其中,雪中天地一片清幽,似是一幅莹净素白的画卷。夜玄殇静看画中人儿,清朗的眉目别样分明,稍后他突然笑道:“残酒无味,带你去个地方如何?”
说话时他已伸手将她带起,由不得她同意或是拒绝,轻而易举避开所有人,借着雪光月色施展轻功潜出城外,跟着共骑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