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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反应,看看谁支持,谁反对!”
“有人拉着我上书?谁?”
“胡长史!”
在明玉山上时,何濡曾给徐佑仔细讲过扬州的几位大人物,柳权之外,说的最多的就是长史胡谨。
胡谨,字慎之,普通士族出身,家世不显,这样的人能从小吏慢慢爬到扬州长史的地位,必定有其特别之处。此人吏才不算太高,仅能管州城十里,学识也不算太好,文书通畅而已,品行更不是多么的出众,纳妾敛财的事没少干,但偏偏是他成为了扬州长史,算上柳权,十年来扬州换了三任刺史,唯有胡谨稳如磐石,一动不动。
徐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胡谨这个人,而是何濡点评他的一句话:十里才,文书通,爱财贪色,正是天下刺史们最喜欢的长史。
想明白了这句话,也就不惊讶为什么胡谨能够屹立不倒了。
柳权离任,竟陵王在金陵,时下的扬州群龙无首,以胡谨为大,他要是反对竟陵王任职,必定串联一部分官员,上书阻拦,形成滔滔之势,逼皇帝改变主意。
鲍熙不同意徐佑的看法,道:“竟陵王遥领刺史,人不在吴县,扬州诸事全仰仗胡长史,除非谋逆,其余都可一言而决,这样的权势,任谁也不会反对!”
徐佑笑道:“鲍主簿认为胡长史是怎样的人?”
鲍熙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道:“聪明人!”
徐佑双手一拍,道:“对,聪明人!聪明人最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胡长史需要的不是一州刺史的权势,而是安安稳稳的坐在长史的官位上发财!”
“嗯?”鲍熙皱眉,有点跟不上徐佑的思路,道:“你继续说!”
“胡长史可有治理扬州一州事务的才干?”
鲍熙嗤之以鼻,道:“让他管一县都够呛,何况一州?”
“那就是了,胡长史没有权势上的野心,要不然也不会在扬州长史这个位置上一坐十余年。另外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他的出身,做五品长史已经到了极限,再想谋求进阶也不是不可,但最多只能升任四品散职,空有名位,而无实权,哪里比得过扬州长史来得实惠?所以,对现在的官位,他应该是满意的。”
顾允立刻道:“微之所言有理,以我的见闻,胡长史不求高官厚禄,正是这样的人!”
徐佑看了看他,似乎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吓得打了个寒颤,赶忙移开视线。心里忍不住腹诽道:开玩笑,老子是直男好不好?然后干咳一声,道:“胡长史是聪明人,有自知之明,真要是竟陵王遥领刺史,由他主事,不出半年,扬州必定乱成一团,到时候主上追究起来,去官去位,抄家破财,岂有现在这样逍遥自在,既有名位,也有财源,更不用承担太大的责任。”
徐佑不是神仙,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做出如此精确的评价和认知。所有这些,都是何濡多年来刺探楚国各地军机民情的成果,扬州作为最重要的州之一,更是事无巨细,不能放过一丝一毫。他又擅长品鉴人心,对胡谨的为人看的比本人还要透彻和清晰。
多储备点知识是没错的,譬如现在,徐佑仅仅听了竟陵王三个字,就可以从层层迷雾中抓到事情的本质,然后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合适的应对。
鲍熙没有被说服,他不是固执,而是老成,宁可无功,也不能有过,道:“这都是你的猜测,明府一身负家国之望,不可犯险行事”
果然自家孩子都是好的,顾允再有才干,现下也只是钱塘县令而已,说什么家国之望,比起何濡还能吹牛,莫非谋士说话的套路都是一致的?
“所以飞卿的奏章不要急着送,等收到胡长史的书信,再看看诸多同僚的反应,然后决定如何处置!”
顾允是顾氏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在扬州举足轻重,胡谨绝对不敢忽视他,无论如何都会手书一封,以冠冕堂皇的词语,劝他以扬州为重,上表力谏,好一壮声势。
不过这不是徐佑本来的打算,在鲍熙的反对声中,他只能做出让步。其实在胡谨拉拢之前,先于诸多同僚上奏,能将收益最大化。可他不是顾允,不能不考虑鲍熙的存在。
顾允反倒对徐佑很有信心,道:“微之肯定不会错的!”
这是一个好兆头,鲍熙对顾允的影响力虽然无人能比,可徐佑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在这个看似铁桶一般的保护罩上割开了一道小口子,假以时日,说不定能够取鲍熙而代之。
顾允兴奋的看向鲍熙,想要参与到这个游戏中去,可鲍熙还在犹豫,道:“就算如此,反对竟陵王任刺史,也只是对胡长史有益处”
“自明日起,朝廷会源源不断的接到大量反对竟陵王出任扬州刺史的奏章,有些可能是为了讨好胡长史,但有些却是真正为了扬州着想。其实飞卿上不上书,影响不了大局。可重点在于,飞卿身在宦海,又是顾氏的子弟,面对这样的大事,一言不发,既不合理也显得奇怪。”
官场古今如一,可以出风头,出风头才能在同僚中脱颖而出,让上司看到你的才干可以唱反调,让人不能忽视你,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也可以守中庸,两不得罪,避免犯错,不犯错就是有功,稳扎稳打慢慢熬资历,但不管怎样,一定不要让自己变得跟大家不一样。
出风头也好,唱反调也好,守中庸也好,至少还是同类,但要是让别人觉得你很奇怪,很不一样,那就被排挤出了这个圈子。
“上书,可能得罪主上,可不上书,却要得罪众多同僚。两害相权,我觉得飞卿应该一同上书,反对主上的乱命。”
要是别人,肯定觉得徐佑疯了,皇帝和同僚,怎么选也该选择站在皇帝一边,但是鲍熙仿佛也疯了一样,终于点了点头,道:“徐郎君,你赢了!”
不出徐佑所料,任命竟陵王的诏令一下,自扬州刺史府开始,长史、司马、诸曹,再到郡守、县令和学官,全都对安子道此次的任命感到不满,纷纷上书表示反对。
除此之外,朝中也物议沸腾,浑不知安子道抽什么风,让一个行将就木、喜好酒色财气的废物担当扬州刺史的重任,也都一个个气势汹汹的问起罪来。据说大司徒庾庆的口水都喷了安子道一脸,安子道掩面退朝,一言不发。
然后,安子道再下诏令,加赏竟陵王安子尚特进、持节、都督扬州、江州、湘州三洲诸军事,封车骑将军。
天下哗然!
于是百官的反弹愈加激烈,朝堂上天天争执不断,安子道态度强硬,不为讽谏所动,一心要让自己的王弟出掌扬州。
局势陷入了僵持,谁也不肯退让!
顾允也接到了胡谨的书信,信的内容很简单,要顾允以天下为重,不能让竟陵王危及国本,但凡圣人门生,都要以死相争。顾允没有回信,只是将自己写好的奏章让来人看了看,然后当面烧了书信,送信使离开。
这不是君权至上的朝代,也没有朋党论,大臣串联上书属于小事,但鲍熙还是要顾允谨慎一些,不留给任何人把柄。
顾允的奏折淹没在汪洋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波澜,除了在金陵任秘书监的三叔派心腹来钱塘询问缘由,其他再无人关注了。
鲍熙松了一口气,这是最理想的结局,不得罪同僚,也不得罪主上,皆大欢喜。但徐佑注定不让他省心,这天造访县衙,对顾允说了一句话:
“火候差不多了,飞卿该上表提议迁州治到金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