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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山菌豆腐汤里面有大块的虾仁经过调味汤头既有蘑菇的鲜美又有水产的鲜美,澄清的汤头,里面散落着犹如珍珠一般凑成圆形的豆腐球都不需要品尝只消看一眼或者闻一闻,就能知道这碗豆腐汤的美味。

    齐侯撒娇耍赖就是不让吴纠将豆腐汤端给公子季吴纠那是相当的无奈只好把豆腐汤换了个小一点儿的碗,然后倒出小半碗分给齐侯。

    齐侯很正直的一指那大半碗说:“孤要那个!”

    吴纠气的直瞪眼,说:“那是给公子季的。”

    齐侯说:“不行孤就要那个大的。”

    吴纠拗不过他,当然是在吃这件事情上,只好把那大碗分给了齐侯齐侯“呼呼”两口就将汤喝完了然后才用小匕舀着野山菌、虾仁还有豆腐吃,野山菌筋道,虾仁弹牙,豆腐滑嫩一碗料全都是层次,吃起来那叫一个满足。

    齐侯吃完了,优雅的将碗放下来,里面连滴剩下的汤都没有,十分干净,又优雅的用帕子擦了擦嘴,见到吴纠不甘心的看着自己,便笑眯眯的说:“二哥,孤只是在教你国君之道,两碗汤自然要分的一样多,一碗水一定要端平,否侧打架怎么办?”

    吴纠听了忍不住“呵呵”干笑,说:“那还要多谢齐公的教诲了。”

    齐侯拱着手说:“不敢当不敢当。”

    吴纠真的很想把那空碗扣在他俊美的脸上,气死人了

    吴纠不理他,端着汤碗准备走了,齐侯喝了汤,还不满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吴纠,起身准备跟吴纠一起走。

    吴纠狐疑的说:“君上去哪里?”

    齐侯笑着说:“自然是跟着二哥去牢房了,万一公子季不领情,这汤还是孤替他喝了,免得浪费。”

    吴纠又是干笑了一声,只好继续往前走。

    齐侯让寺人端着汤,吴纠和齐侯就往宫中的圄犴而去,里面静悄悄的,因为文姜和燕伯已经“傻了”,他们喝了那么多天药,早就傻了,傻了之后就被带去做工了,不用再关在牢中。

    因此宫中的圄犴没多少人,里面自然很清净的。

    他们走到最里面,就看到公子季趴在地上,他的头发散乱,铺在背上,遮住了脸颊,看不出情绪,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仿佛已经死了一样。

    吴纠走过去,公子季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声音沙哑的淡淡说:“终于轮到季了么?”

    吴纠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只是让寺人将送来的汤和饭从牢门送进去。

    公子季看着寺人送进来的汤喝饭,终于动了一下,他的脸颊从散乱的头发后面露出来,狐疑的盯着那些饭,沙哑的说:“这是要送我上路么?要动手就动手罢!”

    吴纠笑了笑,说:“公子想多了,寡人并非是来送您上路,也并非是来轻贱您的。”

    公子季慢慢坐起来,抬头看向站在牢门外面的吴纠和齐侯,说:“那是为了什么?”

    吴纠淡淡的说:“寡人听说公子这些日子不好好用膳,心中甚是心疼”

    吴纠刚“逢场作戏”到这个地步,公子季还没来得及觉得吴纠假惺惺,就听后面的齐侯突然说:“二哥,你还心疼他,还说没勾三搭四。”

    吴纠一瞬间差点吐血,回头瞪了齐侯一眼,说:“君上,我这办正事儿呢!”

    齐侯也说:“孤也说的是正事儿啊!你快告诉孤,孤是不是失宠了?若孤没失宠,二哥你立刻把那碗豆腐汤给孤喝。”

    吴纠特别想捂脸,齐侯绝对是故意捣乱的,就看到牢狱中的公子季果然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对话,似乎反应不过来。

    吴纠偷偷踢了齐侯一脚,然后咳嗽了一声,正色说:“鲁国已经灭亡了,公子您是有大才的人,可以选择离开,寡人绝对不会阻拦。”

    公子季这才反应过来,一时想不通方才齐侯和吴纠是哪里不对劲儿,因此就关注着眼下这句话,冷笑了一声,说:“你们会放季离开?”

    吴纠见他不信,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寺人立刻走过来,将老房门打开,然后打开公子季身上的锁链。

    公子季有些吃惊,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将身上的锁链“哐啷”一声扔在旁边,看了看自己终于被释放的双手。

    吴纠做了个轻便的动作,说:“是走是留,都由公子您。寡人只是想告诉你,如今鲁国已经灭亡,而公子您若是这般离开,您的才华也会随着鲁国一起灭亡,公子您就甘心么?”

    公子季慢慢走出牢房,齐侯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戒备,伸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侧身挡住吴纠半个身子,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吴纠拍了拍齐侯的肩膀,示意他不需要紧张,吴纠重复说:“公子您,甘心么?”

    公子季披头散发,瞥着眼睛打量吴纠,不知吴纠是什么意思,就听吴纠笑眯眯的说:“楚国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公子您愿意,可以到我楚国来。”

    公子季冷笑了一声,淡淡的看向吴纠,说:“楚王说笑了,季是鲁国人,如今鲁国已经灭亡了,人人所不齿,季这样的亡国之民,还能得到重用么?季若是没有记错,楚国齐国和鲁国一向有间隙,就算如此,季能得到重用么?”

    公子季本在嘲笑,却听到吴纠笑着说:“这有何不可,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嫌,用人不疑,不问出身。”

    公子季一脸狐疑的看着吴纠,似乎在思考吴纠所说的话,随即说:“好一句不问出身。”

    吴纠说:“公子一身才华,寡人敬仰,如今公子若是离开,虽然可以安度余生,然而你的才会也会跟着你的母亲和兄长一样,你就甘心,被他们毁掉一切么?”

    公子季脸上的肌肉显然在抽搐,他的一生还太年轻,可谓是忠心耿耿,然而被母亲和兄长一起送来做人质,但是公子季没想到,自己是那个必死的人质,有谁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人?

    当公子季质问鲁公的时候,鲁公还说以为他不会屈服,看错了他。

    公子季自然不会屈服,然而他的心已经死了,那种心灰意冷的感觉实在可怕。

    公子季本以为自己心灰意冷了,死了最好,若是不死,将来也是病怏怏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如今吴纠却提出要重用他。

    吴纠笑眯眯的,亲自端起汤碗和饭碗,递给公子季,笑着说:“寡人知公子这些天不思饮食,特意亲手熬了汤,做了膳食,希望公子能吃一些,否则身子是受不住的。”

    公子季更是狐疑的看着吴纠,又去看吴纠端着的那些汤和饭,他听说过楚国的新王喜欢理膳,然而他没想过楚国的新王会给自己亲手理膳。

    公子季心里有一种滋生的感觉,有什么在疯狂的滋生,他看着吴纠,低声说:“季值得楚王做这些么?”

    吴纠挑眉笑着说:“寡人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季先生的才华,难道季先生会质疑自己的才华么?”

    齐侯就等着公子季不识趣,不吃饭不喝汤,然后自己把那小半碗也给喝了,哪知道公子季却突然接过吴纠手中的汤,一口给闷了,仿佛在和酒一样,随即“啪嚓!!”一声,将汤碗仍在地上,那叫一个豪爽。

    而齐侯则是眼睁睁看着汤碗里还有一个豆腐球没吃干净,直接随着汤碗一起掉在地上,碎成了渣子。

    齐侯差点哀嚎一声,眼看着那豆腐球殒身不恤了。

    公子季拱手说:“好!承蒙楚王看的起,季这残躯就交给楚王了!”

    齐侯在一边听着,心中警铃大震,还交给楚王了?要做什么?

    吴纠笑眯眯的说:“季先生说的不必如此壮烈,寡人是想要重用季先生,又不是用季先生做食材。”

    他说着,示意公子季,说:“请季先生随寡人来。”

    他们一路走出圄犴,公子季不知吴纠要带他去哪里,齐侯跟屁虫一样跟着他们,很快几个人就来到了一处房舍前。

    刚到房舍的花园前面,就听到里面“嗷呜嗷呜”的声音,仿佛是一只大狗在叫,然而这只大狗叫声十分清奇

    小子文此时正带着大白狼在花园里晒太阳,大白狼这些天吃的太多了,小子文怕他吃出病来,想要带着大白狼运动运动,但是大白狼很懒很懒,一出来就躺在地上,翻着肚皮不动了,还要小主人给他挠挠肚皮,只要小子文一帮它挠肚皮,大白狼就会发出很清奇的叫声,叫的老远就能听到。

    小子文正在给大白揉肚皮,吴纠就过来了,小子文见到吴纠,赶紧站起来,将大白也拽起来,立刻跑过去,十分规矩的拱手行礼,说:“王父。”

    吴纠见小子文如此规矩,不由蹲下来,伸手摸了摸小子文的头,笑着说:“子文,爹爹给你带来了一个师傅,你以后要跟着师傅好好习学知识,知道么?”

    公子季一听,顿时有些诧异,吴纠竟然要自己做子文的老师,而自己这幅样子,还蓬头垢面的,一点儿也没有为人师表的意思。

    公子季顿时好生惭愧,小子文却没有这种观念,毕竟他是被母虎养大的孩子,对于仪表仪态什么的,不怎么在乎,在他眼中,气味或许比脸更重要。

    小子文立刻一副乖乖的,小大人儿一样的模样,立刻拱手说:“是。”

    吴纠拍了拍小子文,说:“快去见过师傅。”

    公子季连忙摆手说:“这这使不得,季这番模样,还没有沐浴,实在使不得,王子不能拜。”

    吴纠笑了笑,公子季虽然是公子,不过其实有些书生的迂腐,便说:“那就先请公子沐浴更衣罢。”

    很快有寺人和宫女请着公子季去沐浴更衣,吴纠齐侯和小子文就在这边等着,齐侯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些吃的,就蹲在地上喂大白。

    大白嘴里“嗷呜嗷呜”的,见到吃的不得了,立刻扑过来,就差作揖了,一直在摇尾巴。

    众人等了好一阵,公子季这才出来,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水蓝色的衣裳衬托着公子季身材高挑,略微有些清瘦,公子季的面容随了文姜,竟然颇为清秀中看,这么一梳洗整齐,就变成了一个翩翩美男子了。

    公子季这才走出来,吴纠笑了笑,说:“如今公子也沐浴整齐了,那么寡人就开始册封了。”

    他说着顿了顿,说:“寡人就封公子为少师,劳烦公子代替寡人,教育子文这孩子了。”

    何止是公子季,连齐侯都一阵吃惊,因为吴纠封了公子季为少师!

    少师在楚国,那是辅佐教导太子的老师,关键点在于太子,吴纠这样一句话下去,不只是册封了公子季,而且册封了小子文。

    小子文还一脸不明状况的样子,毕竟他根本不知什么是少师,而齐侯和公子季都知道。

    公子季一阵吃惊,随即连忙感激的跪下来,叩头说:“谢王上错爱!”

    吴纠笑眯眯的说:“好了,子文,快去拜见师傅。”

    小子文虽然不懂什么是少师,但是他懂什么是师傅,连忙跑过去,对着公子季深深作礼,像模像样的说:“子文拜见师傅。”

    公子季连忙将小子文扶起来,说:“王子不必多礼。”

    吴纠笑着说:“子文虽然是寡人的义子,但是天生聪明伶俐,有过人才华,只是儿时过的困苦,吃了不少苦头,让寡人十分心疼,也请少师好生相待。”

    公子季拱手说:“是,季定当好生辅佐王子,请王上放心。”

    吴纠点了点头,说:“少师就不必多礼了,过些日子寡人与王子要到郑国与天子会盟,少师好生歇息几天,到时候也要随行。”

    公子季立刻说:“是,季领诏。”

    吴纠吩咐完了,就让子文跟着公子季学习,自己便与齐侯离开了子文的房舍。

    楚国的人已经出发了,再过些日子就会达到郑国,他们这些日子也需要启程了。

    此次会盟的地点在落阳八关之一的虎牢关,虎牢关在郑国地界,但是与洛师接壤,因此姬阆与吴纠会盟,特意选了这个地方。

    虎牢关在郑国的北端,北面紧邻着黄河,关卡峭壁嶙峋,仿佛一线之天,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美誉,当年周穆王姬满在莆田泽打猎,有老虎在芦苇荡中游走,周穆王身边的武士高奔戎生擒老虎,并且将老虎献给周穆王,周穆王非常高兴,就将老虎押解,准备养起来,虎牢关也因此得名。

    吴纠和齐侯很快便出发了,往郑国的虎牢关而去,这一路上很是太平,毕竟齐国刚刚吞并了鲁国,周边的国家根本不敢和齐国找茬,而且他们的队伍非常庞大,齐侯带着恢弘的兵马,单子正领兵打头,邾国国君曹克因为灭鲁有功,也会随同他们去虎牢关领赏。

    如此一来,便是齐国楚国和邾国三股兵马一起上路,想要不恢弘都不行了。

    因为齐侯最近特别迷恋豆腐,特别喜欢吃豆腐,因此吴纠临出发之前,特意做了十斤的豆腐,让人用冰块镇着,一起带上路,虽然制作豆腐的工艺并不复杂,但是需要用时,而且需要石膏粉,吴纠怕郑国没有这种的东西,到时候齐侯馋起来,谁也挡不住

    郑国早就在虎牢这个地方,设下了祭坛,建造了气势恢弘的行辕。

    说起来,自从上次郑国被楚国入侵,祭仲病逝之后,郑国就一度陷入死寂,毕竟他们的国君子仪早就过世,郑国群龙无首,再加上楚国的入侵,更是混乱一片。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郑国从过往的霸主之国,一下沦为没落的国家,很多国家都趁机欺负郑国,郑国也一直病怏怏,要死不活的挺着。

    如今天子要会盟楚王,这么大的事情,郑国就想要趁着这个时机恢复自己的元气。

    若是会盟可以在郑国举办,各国诸侯就要来到郑国,这样一来,郑国一下又变成了中心之国,也能带动郑国的经济,尽快休养生息,恢复霸业。

    此次天子会盟,郑国可是牟足了劲儿申请主办,终于是给申请下来了。

    郑国突然申请主办会盟,其实也是有原因的,首先是因为郑国已经扶持了一位新国君继位,若是没有新的郑伯继位,也不会有人去极力申请主办了。

    郑国这位新国君,说起来新,却也不新,你要说不新,他偏偏又是刚刚继位的。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之前说过郑庄公可谓是春秋第一霸,虽然他没有齐桓公的作为,但是他称霸的时候,齐国还是齐桓公的爷爷在位,可以说那时候的郑国鼎盛的无以复加,所有人都要看郑国的脸色,那才是真正的周朝之中国。

    如今继位的这个郑伯,姬姓,郑氏,名突,是当年郑庄公的次子,郑庄公死了之后,祭仲专权连立六君,其中就有这二公子突,不过公子突继位,并不是祭仲的本意,因为郑突在做公子的时候,就已经和祭仲不和了。

    祭仲是个权臣,非常专权,到了郑庄公后期,祭仲的权利非常大,比郑庄公还要大,而郑突则是个十分“阴险”又有手腕的人,坦白说也就是专权,这两个人都专权,碰在一起那岂不就是相看两厌么?

    郑庄公死后,宋国大翻身,威胁祭仲必须立与宋国有血缘的公子突为国君,祭仲被威胁,只好推翻了太子,拥立公子突为郑伯。

    如此一来,公子突继位,是为郑历公。

    郑历公上位之后,十分看不惯祭仲,想要除掉祭仲,不过没想到这件事情被祭仲的女儿知道,告诉了祭仲,祭仲先发制人,让人刺杀郑历公,郑突刚刚登基,抵不过祭仲的权威,逃窜出国,祭仲又开始拥立新君,直到后来拥立了子仪,才稍微安定一些。

    不过子仪因为彭生事件,后来被吴纠和齐侯联手按死了,因此郑国一度处于没有国君的动乱时期。

    郑国没有国君,在外逃亡已经十七年的郑突终于找到了时机,祭仲已经死了,没人可以阻拦他,而且郑国现在就是个烂窝窝,恐怕也只有郑突才会执着于郑国。

    郑突带兵杀回了郑国,因为郑突是郑庄公的血脉,因此顺理成章的被拥立为郑伯。

    郑突上位成为郑伯,不过郑国经过战乱,十分空虚,祭仲专权一倒,郑国内部开始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党派争夺屡见不鲜,已经数不胜数了,今日刺杀,明日谋杀,没有一天安定的日子。

    郑突面临的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郑国。

    不过郑突也是有些手腕的人,很快就将分崩离析的朝廷给治理了,虽然大家内心里都不服气郑突,不过明面上不敢叫板。

    郑突深知如今郑国需要休养生息,而且需要大量的粮食和钱财,会盟是个很好的选择,主要可以主办会盟,就可以带动郑国的经济。

    郑国是周朝之中心国,地理位置非常优厚,而且郑突知道目前的形式,周天子本不是正统血脉,但是因为亲近齐国和楚国,所以才能登基。

    因此郑突也想要亲近齐国和楚国,当然了,郑国地处洛师旁边,也需要亲近周天子才行,会盟是一个大好时机,郑突必须抓住这个大好的时机。

    郑突积极奔走,主动要求,得到会盟允许之后,立刻在虎牢建立行辕,为了彰显郑国威严,不惜花大量的钱财。

    因为要知道,虽然前期投入很多,但是后期的产出也是相当多的,诸侯会盟,这么多国家的诸侯来到虎牢,光是诸侯们每日的花销就十分可观,绝对可以回本儿。

    楚国齐国和邾国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到了虎牢,郑伯突在虎牢很远的地方就来迎接了。

    吴纠掀开车帘子一看,郑国的车队迎接的很长,列开队伍,看起来十分隆重,新任郑伯突坐在高头大马上,吴纠还是第一次见到郑突。

    郑突这个人,在外逃亡了十七年,如今已经不年轻了,是个有四十岁的大叔。

    不过郑突这个大叔保养的挺好,看起来也就三十来岁的模样,身材高大,一身黑色的朝袍,并不像吴纠这般显瘦,反而衬托着高大挺拔的身材,这点和齐侯一样。

    郑突坐在马上,看到车队来了,立刻翻身下来,亲自步行迎接过来,他走的近了,更方便吴纠打量。

    郑突面目英俊硬朗,下巴上留着一些胡子茬,并不多,给他英俊的脸上平添了一番沧桑,郑突的长相十分威严,然而他露着笑容,看起来倒像是个随和的大叔一般。

    郑突走过来,吴纠和齐侯也随着下车,骑在马上的曹克也翻身下马。

    郑突连忙拱手说:“楚王、齐公、邾公,三位大驾光临,突有失远迎,实在惭愧,惭愧啊!”

    吴纠笑了笑,说:“郑公已经迎出很远了。”

    郑突笑着说:“早听说三位今日要到,突已经准备好了美酒佳肴,请三位先行入营帐,一路车马劳顿,定然劳累,先行休息,之后美酒珍馐会送到各位营帐,今日突便不打扰各位,请自行歇息,明日突再为各位接风洗尘,如何?”

    齐侯拱了拱手,说:“郑公想的周到,那便多谢了。”

    郑突笑眯眯的说:“不敢当不敢当,怎么敢让齐公言谢?真是折煞了突。”

    郑突十分谦虚,他笑起来仿佛是个彬彬有礼,又十分随和的大叔,不过郑突这个人,阴狠挂相,总是笑着,脸上也挂着一层阴森森的表情。

    众人随着郑突往里走,郑突笑了一声,说:“突若是没看错,这位不是鲁公子么?”

    公子季如今是小子文的师傅,带着小子文和大白狼同行,自然也跟来了,他下了车就看到了郑突,因为之前与郑突有一些过节,因此便没有说话,只是落在人后,想要降低存在感,不过没想到郑突还是看到了公子季。

    公子季干笑了一声,恭敬的拱手说:“见过郑公,季有礼了。”

    郑突连忙说:“不敢当不敢当,突听说之前战役的时候,鲁公将公子送出来当人质,还真是为公子捏了一把汗呢。”

    公子季脸色不好看,虽然这事儿过去了,但是仍旧是公子季心中的一个疙瘩,毕竟母亲和亲大哥将公子季送出去,而公子季竟然天真的以为只是去出使,这种心里落差的确要人命。

    公子季脸色不好看,郑突笑的反而更加随和了,说:“天子已经到了行辕,此次会盟会处决鲁公与公子庆父,看来此等热闹,鲁公子是不会错过了。”

    公子季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浑身一颤,当时姬阆将鲁公和庆父要走,原来并没有处决,而是留着那两个人,打算在会盟之上,当着诸侯的面前处决。

    公子季乃是鲁同和庆父的弟弟,郑突这么说出来,难免公子季脸色不怎么好看。

    吴纠狐疑的看了看郑突,又看了看公子季,这两个人之间简直是暗潮汹涌,不知怎么回事,郑突仿佛针对公子季一般,说出来的话夹枪带棒,带着锋利的倒刺儿。

    公子季算是个温和的人,被郑突简简单单两句话,竟然差点给惹怒了。

    郑突则是一脸阴险的微笑,说:“看看,看看,突似乎说了些不识时务的话,也怪突嘴笨,真是不好意思,突给各位赔罪了。”

    公子季听他这么说了,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只是一句话没说,跟着众人往里走。

    郑突将他们送到营帐门口,就识趣的退了出去,众人聚拢在营帐中,吴纠奇怪的说:“少师与郑公是否有什么过节?”

    公子季一听,脸色有些尴尬,拱手说:“实不相瞒,的确有些过节,还是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很多年之前,郑突第一次继位之后,对祭仲起了杀心,那时候郑突还不是个大叔,心性暴躁,急功近利,最终没有斗过老谋深算的祭仲。

    祭仲对郑突下狠手,郑突一路逃亡,逃出了郑国,不敢在周边国家停留,一直跑到了鲁国去。

    当时鲁同已经继位成鲁公,公子庆父还没有成为宠臣,身为鲁同亲弟弟的公子季自然受万人追捧。

    那时候的公子季就更年轻了,郑突来到鲁国之后,找到了有名士头衔的公子季,想要鲁国帮他杀回郑国,扳倒祭仲,重新继位成为郑伯。

    公子季答应了郑突,并且收留了他,觉得这种事情不在话下,毕竟当时鲁国还很强大,没有被齐国压制,与齐国还是旗鼓相当的存在。

    郑突比公子季大很多,那段时间两个人却成了朋友,一起喝酒畅谈,后来公子季找到了适合的时机,将郑突介绍给了鲁公。

    不过

    公子季干笑了一声,说:“也怪季那时候太年轻了,说起来也是季有错在先,不该夸下海口”

    在酒宴上,公子季将郑突介绍给了鲁公,鲁公却觉得郑突毫无前途,毕竟郑突如今是丧家之犬,祭仲的眼中钉肉中刺,而且还是次子,并非是郑庄公的嫡出,没名没分的。

    因此鲁公觉得郑突没有价值,也没有利用的价值,在酒宴上当众羞辱了郑突,不只是口头的羞辱,还让人鞭笞郑突,文姜也来凑热闹,当众要郑突做他的男宠,郑突哪堪受辱,狠狠辱骂了鲁公和文姜。

    鲁公文姜一怒之下,就将郑突绑起来,送信给郑国的祭仲,告诉祭仲要送他一份大礼,以图鲁国与郑国的友好。

    郑突被绑起来,押送在囚车中,往郑国送去。

    公子季回忆着,说:“季不知会变成这样,当时季也没有办法”

    后来囚车一路往郑国去,公子季不只是食言,而且还让郑突受了这么大羞辱,十分惭愧,就让人偷偷去劫囚车,郑突被放走了,祭仲没有收到人,以为是鲁国故意羞辱他们,因此郑国和鲁国的关系也一度陷入僵持,鲁公和文姜命人去查劫囚车的人,不过一直没有查到。

    公子季劫囚车的事情一直保密,不敢说出来,他恐怕说出来会给自己招惹祸端,这件事情,郑突也是不知情的。

    公子季叹气说:“季也知,这事情是季的错。”

    吴纠没想到郑突和公子季之间还有这些梁子,怪不得郑突笑起来会阴森森的,而且主张主办这次盟会,估计在盟会上正法鲁公和庆父的事情,也是郑突极力申请下来的。

    郑突为了报仇,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吴纠听了之后,感觉这事情也是无解的,郑突身为一个公子,就算他不是太子,鲁公这么羞辱郑突,郑突怎么可能不记仇?就算公子季后来救了郑突,但是也不能弥补那种当众的羞辱。

    如今郑突做了郑伯,恐怕还会有当时在场的人记得这种羞辱,已经成为茶余饭后的一种谈资和佐料了。

    众人都觉得挺苦恼的,就在这个时候,寺人过来通报说:“王上,莫敖一行人到了!”

    吴纠一听,从楚国出发的斗祁到了,便赶紧站起身来,迎出帐外。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了楚国的大旗,并列着另外一面黑色大旗,上面写着一个斗字,是斗祁带着若敖六卒来了。

    吴纠亲自迎出行辕去,斗祁远远在马上一看,赶忙翻身下马,快速走过去,连忙拱手下拜,说:“斗祁拜见我王!”

    吴纠笑眯眯的伸手扶起斗祁,说:“斗卿不必多礼。”

    潘崇和彭仲爽也跟在后面,很快都翻身下马,彭仲爽是个文臣,一路骑马而来,路途遥远,颠的已经不好了,脸色有些白,潘崇则是一脸嘲笑的看着他,不过还是伸手扶着彭仲爽下来。

    潘崇低声说:“我听说过晕车的,没想到彭大人还晕马?”

    彭仲爽没说话,因为他真的晕马,脸色煞白,一张嘴恐怕要把隔夜饭吐出来。

    斗祁笑着对吴纠说:“王上,您看谁来了。”

    他说着,亲自打起后面缁车的帐帘子,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吴纠定眼一看,竟然是斗伯比。

    斗伯比其实年纪并不算很大,不过已经辞官退居幕后了,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因为斗伯比做令尹很多年了,若是一直霸占着这个位置,恐怕被人质疑,另外一方面也是斗伯比身体不太好,因为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十分挥霍,因此现在年纪稍微大一些,就开始显现了。

    因此斗伯比很长时间都不出山了,没想到这次盟会,斗伯比竟然跟着斗祁一起来的。

    斗伯比从缁车中下来,吴纠亲手去扶他,斗伯比有些受宠若惊,拱手说:“我王折煞比了。”

    他们正在说话,郑突很快又迎了出来,看起来那是相当的忙,郑伯连忙对斗伯比和斗祁作礼,看起来像是个恭敬的晚辈一样。

    郑突笑着说:“正好,郧国的队伍也来了,楚国的队伍若是再慢一点,可能就要同行了。”

    郑突说着,抬起手来指了指远方,众人全都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队伍遥遥而来,队伍远没有楚国齐国的壮大,甚至连曹克的队伍都不如。

    远远的只能看到队伍中举着大大旗,上面写着郧字。

    吴纠一看,当真是冤家路窄啊,郧国的队伍这个时候来了。

    吴纠侧头一看,就看到斗伯比怔怔的看着郧国的大旗,不知在想什么,吴纠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些明白了。

    斗伯比此次出山,一方面是因为天子与楚国会盟,另外一方面可能就是因为郧国了

    斗伯比和他的表妹,郧国夫人的大女儿可是有一番孽缘的,两个人两情相悦,不过没有父母之命,斗伯比这个人又忙于正事,因此辜负了姑娘家。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斗伯比甚至不知道他的表妹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不过这个儿子早在六年之前,已经被郧国夫人狠心的遗弃了,国女和斗伯比都没有见过小子文一面。

    正想着,那郧国的队伍已经到了跟前,郧国是子爵国家,很小的国家,也没什么地位,来参加此次会盟,就是为了攀上各个大国的。

    郑突连忙上前去迎接,完全不会因为郧子的爵位比他低而怠慢,郧子赶紧下马,与郑突寒暄,看到了吴纠和齐侯,连忙又转头,深深作礼说:“见过楚王,见过齐公。”

    吴纠笑了笑,与齐侯也回礼郧子,郧子这个时候连忙说:“快快,请夫人和过国女也过来见礼。”

    这行辕门口都是大老爷们儿,郧子竟然叫他的夫人和女儿过来见礼,实在非常奇怪。

    然而齐侯却知道郧子打得什么算盘,之前齐侯就听说了,郧子想要把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嫁给吴纠,毕竟楚国没有王后,在这个年代,姐姐妹妹一起伺候也算是合情合理,而且相互有个照应。

    齐侯知道郧子的“诡计”,此时听到郧子这么说,心中冷哼了一声,心想着你大女儿比孤的二哥年纪还大,二哥就喜欢孤这样年轻的,怎么肯能看上你女儿。

    很快郧子的夫人和女儿就从缁车中下来了,郧子的夫人已经不年轻了,后面跟着大女儿,大女儿果然长得国色天香,一身粉色的衣裳,看起来十分端庄婉约,小女儿与大女儿差的岁数很多,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还是个半熟的小姑娘,与姐姐不同,十分活泼好动的样子。

    那小女儿看到吴纠,不由掩着嘴笑了一声,然后仔细打量,恐怕她早就知道父亲的意思,因此在仔细的打量吴纠。

    吴纠对那小女儿其实没什么兴趣,毕竟自己已经有了齐侯,自然不会去看旁人,只是吴纠对郧子的大女儿十分感兴趣。

    毕竟郧子的大女儿可是小子文的亲生母亲,也是斗伯比的心上人。

    果然,长国女一走出来,斗伯比如同被雷击了一般,不过还是随着众人给夫人和国女见礼。

    郧子的大女儿一走出来,目光也不在旁人身上,只是定定的看着斗伯比,一脸想要说话的表情。

    郧子的大女儿三十几岁的模样,不显年纪,反而看起来成熟婉约,十分有韵味,斗伯比比她大了不少,再加上斗伯比这些年在朝廷中尔虞我诈,已经有了白发,看起来颇为沧桑。

    斗伯比更是有些自嘲,低着头,恭敬的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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