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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忽看着东郭牙轻笑了一声说:“说到心思可怖那你其实最可怖啊?”

    东郭牙笑了笑,说:“能得中大夫夸赞,当真是幸事儿不过东郭只是个耍嘴皮子的馋臣罢了也没什么可怖的。”

    召忽一听嘶牙说:“怎么是夸你了明明是损你呢,别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吴纠本在沉思结果就听到旁边两个人公然在路寝宫上打情骂俏起来,无奈的他想要翻白眼儿。

    就在这个时候齐侯轻轻敲了敲桌案,说:“众卿看完了么,谁有话说?”

    众人又开始你看我我看你的,其实这回大家都想要说话了因为方才管夷吾说话立刻就封为上大夫,也算是一步登天了,其他人也想学着这模样登天,但是大家又不敢说话。

    为什么不敢说话?则是因为没人能看懂这水利图。

    整张水利图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纵横交错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加上这水利走向,整个齐国就变成了一个迷宫。

    齐国的人才的确很多,例如早些收归的曹刿,文武双全、智勇双收,曹刿会奇门遁甲,在兵法上有很突出的贡献,然而曹刿看不懂水利。

    又比如之前收的展雄,展雄乃是让贵族闻风丧胆的盗跖,在很多贵族眼中,盗跖可比什么戎狄人要可怕的多,戎狄人是游牧民族,兵马精良,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局限,那就是生产力和文化落后,而盗跖呢?虽然带领着一帮奴隶起义,但是盗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比戎狄人要厉害得多,如今归顺了齐国,齐国的兵马一下增加了一万,在这个拼人头拼国力的年代,一万兵马相当于天子兵马总数的二分之一了。然而展雄也看不懂水力。

    再有呢?无论是召忽、管夷吾、展获、臧辰等等,他们都看不懂水力,最多也就是以前做过水力苦工的东郭牙,算是“见多识广”,能稍微看懂一些,但是也是建筑方面的,至于怎么引导水流,怎么才能让水渠有水而不干涸,这是个天大的问题,若是水渠建成之后,根本就没水,或者十年之内就干涸了,这是多尴尬的一件事情?

    因着众人全都看不懂,所以也不敢有人开口说什么。

    众人又开始沉默,齐侯坐在上手,冷笑了一声,刚要开口,就听司空部门的一个大夫站出来,说:“君上,小人觉得,这水力不能修啊!”

    齐侯一听,险些给气死,这司空部门,真是忠心耿耿,但是忠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的大司空,拉帮结伙的不知所谓,刚刚大司空已经被当头削了一顿又一顿,现在还说不能修,也真是英勇无畏了。

    齐侯说:“不能修?为什么?说出个理由来罢。”

    那大夫拱着手,一脸诚恳情真真意切切的样子,说:“君上,据小人所知,这匽尚乃是郑国人,而且他的父亲乃是郑国的逆臣,早就被郑国处死了,当时人头还挂在城门上,若小人没记错,匽尚乃是郑国的反臣,仍在追捕之中,君上是我齐国的明君,怎么能任用一个郑国的反臣作为中大夫呢?”

    吴纠看出来了,其实这个人就是窥伺中大夫的位置,司空中大夫的位置仅次于大司空,别看只是一个中大夫,但是其实中大夫的官位已经不小了,那人窥伺很久了,但是如今杀出一个程咬金,突然占了这个坑儿,他能愿意么?

    大家都听说过匽尚的身世,他的父亲惨死,成为了郑国政权交替的牺牲者,被扣上了反臣的帽子,这一直都是匽尚的心结,虽然当时匽尚说的时候很平静,但是吴纠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平静,若是真的平静,匽尚也不会变得如此老成持重了。

    吴纠刚想要说话,结果匽尚这个时候已经淡淡的开口了。

    匽尚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他们说的并不是自己的父亲一样,只是拱手作礼,随即平淡的说:“这位大人,小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和小民的水力没有关系。”

    那大夫一听,冷笑说:“怎么没有关系?一个反臣父亲,自然教出来的是反臣的儿子,君上明鉴啊!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给我齐国修好水力呢?”

    齐侯冷着脸,听着那大夫胡搅蛮缠,匽尚却仍然不见动怒,拱手又说:“这位大夫,您的话,匽尚愚钝,可不可以理解为齐国前僖公和自己的妹妹霍乱宫闱,那么一个霍乱恭维的国君,自然教导出来的是霍乱宫闱的臣子,请问这位大人,您和您的妹妹,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么?”

    他这么一说,那大夫顿时脸色就青了,立刻说:“你!你血口喷人!君上,请给小人做主啊!”

    匽尚笑了笑,他这几日调养的还不错,已经显露出俊美的容貌,平日里冷着脸,看起来死气沉沉的,一笑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风华,说:“小民失言,甘愿领罪,但是血口喷人的不只是小民一个,请君上先治这位大人的罪,否则难服众人。”

    那大夫一听,更是脸色又青又白,说不出话来。

    吴纠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匽尚的嘴巴果然也是凌厉的很,而且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这一点还和东郭牙挺相似的。

    召忽也低笑了一声,说:“诶,大牙,这个匽尚的嘴巴,跟你一样臭啊,而且又臭又硬。”

    东郭牙挑了挑眉,凑过去一些,突然与召忽低语了几句,召忽刚还笑着,结果脸色咚一下就红了,瞪了东郭牙一眼,最后从牙缝里咬出一个字儿来,说:“滚”

    齐侯笑了一声,说:“好,说得好。”

    那大夫彻底没话说了,赶紧灰溜溜的坐回去,也不敢抬头了。

    齐侯用简牍敲着桌案,看起来百无聊赖的,说:“孤只是想听听水渠的看法,你们一个个却顾左右而言他,非要孤点着名字让你们说么?”

    大司空已经不敢说话了,不过他心里是极为不愿意的,毕竟修水渠是要钱的,这么大规模的水渠,那自然是花大钱的。

    按理来说,主持修水渠的话,大司空也可以从中捞一大笔钱财,毕竟所有的钱都要汇拢到他这里,再往下拨款,但是大司空根本不想修这个水渠。

    那就是因为之前赈灾的时候,赈灾银发到他这里,大司空已经挥霍一空了,做了几笔假账,假账做的很假很假,只是填补一下而已,一眼就能看穿,若是再修水渠,齐侯难免会亲自过问,那假账还没填平,很可能会被发现。

    因此大司空根本不想修水渠,但是这个时候又不敢再说话了。

    众人一阵沉思,没有人敢说话,这个时候东郭牙从席上站了起来,走到殿正中跪了下来。

    东郭牙行此大礼,众人看得有些瞠目结舌,毕竟这个年代回话可不需要行下跪的大礼。

    东郭牙作礼之后,说:“君上,昔日东郭也做过修水渠的苦工,水渠一物,恐怕无人能比匽先生更了解了。”

    他这一说,齐侯便高兴起来,终于有人应和自己了。

    然而东郭牙话锋一转,又说:“但修水渠,亦有三个弊端,其一是劳民伤财。”

    他的话一落,大司空可找到空子了,连忙冲过来跪在地上,说:“对对对,东郭大夫说的没错,劳民伤财啊!君上,这些水渠需要多少劳力和财力,如今齐国正在休养生息,可万万不能劳民伤财啊!”

    他的话说完,齐侯脸色就不好看了,召忽给东郭牙捏了一把汗,直冲东郭牙打眼色,不知东郭牙是犯了什么病,齐侯这态度,是笃定要修水渠的,东郭牙却上去撞霉头,连召忽都清楚,这种事情应该私底下跟齐侯反应,也算是给足了齐侯的面子。

    东郭牙看到了召忽的挤眉弄眼,但是没有走开,反而对他轻笑了一下,召忽急得不行。

    召忽着急也要起身,吴纠赶紧拉住召忽,说:“召师傅万勿着急,东郭师傅定然自有打算的。”

    就听东郭牙继续说:“君上,东郭所说的劳民伤财,乃是一些不知情况的百姓,和一切愚人眼中的劳民伤财。”

    方才在一边应和的大司空顿时差点被东郭牙给噎死,也是怪他没看清楚形势就冲上来说话,如此快的现世报就来了,啪啪的被打了脸。

    齐侯说:“哦?那你就具体说说。”

    东郭牙拱手说:“是东郭年少之时家中贫苦,曾游走各个国家做苦工,也见识过修水渠,东郭敢说,匽先生在这方面的建树,在整个齐国,甚至是天子脚下,都是最高明的,无人能超过他。修水渠是一件好事儿,利于百姓,然而百姓没有开化,他们连水井都不会用,还保持着出城挑水的方式,若是盲然修水渠,在他们心中,那便是一种劳民伤财的举动。”

    齐侯点了点头,皱起眉来,说:“那要如何处置这个事情?”

    东郭牙说:“东郭请君上在修水渠之前,做好舆论导向的问题,先正朝廷,后正百姓,多多宣传水渠的好处。”

    齐侯点头说:“是了,东郭师傅说的极是,这件事情,就交给大司徒去做了。”

    吴纠立刻站出来,拱手说:“是,纠领诏。”

    齐侯说:“东郭师傅所说的另外两个弊端是什么?请讲。”

    东郭牙拱手说:“第二个弊端还是劳民,并非是从舆论方面,而是从修建方面所说,长久以来,只要大兴土木,必然需要从朝廷或者司马抽取士兵,水渠的工程浩大,若是抽取士兵,定然可以早期完工,但是这样一来,会不会给一些居心叵测的国家,留下可乘之机呢?一些国家会趁着我齐国大兴土木,占用士兵的机会,骚扰或撼动我齐国的地位,请君上考虑这一点。”

    齐侯听着,又皱起眉来,匽尚也稍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旁边的东郭牙。

    吴纠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若是大兴土木,肯定要动用兵马,万一给了别的国家机会怎么办?如今齐侯正在尊王攘夷,齐国也在快速崛起,多少人视齐侯和齐国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有一个机会,大家还不蜂拥而上?

    吴纠思考了一下,拱手说:“君上,关于这点,纠倒是有一个法子。”

    齐侯笑了笑,看着吴纠的目光可就是不一般,比看旁人温柔许多,吴纠被齐侯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一盯,感觉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吴纠突然想到了一个比喻,可能在齐侯眼中,自己是六个鸡蛋的鸡蛋羹罢

    吴纠赶忙咳嗽了一声,说:“动用兵马,的确是劳民,君上可以试着从司理调人。”

    齐侯笑着说:“二哥,此话何讲?司理有什么人?”

    吴纠笑了笑,说:“司理的人很多,君上可以想想看,每年因为小偷小摸作奸犯科的人有多少?这些人犯事不大,进了牢房还要由国家养着,而很多人的小偷小摸不足以大惩罚,因此没有任何损失,不如将这些人聚集起来,组织去修水渠,这样一来,也可以节省一大批人力。”

    齐侯一听,又笑了起来,说:“二哥的点子就是多,臧大夫,这事儿就由你来拟个方案,到时候呈给孤看看。”

    身为大司理的臧辰立刻站出来,拱手说:“是,臧辰领诏。”

    齐侯转头又看向东郭牙,说:“东郭师傅,这最后一个问题,在于什么地方?”

    东郭牙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严肃,说:“这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严重的问题。水利虽然有百种好处,但是也有一种最危险的弊端,那就是坚固问题,纵是匽先生大才,能将水渠修的坚如磐石,抗拒天灾,但是到底能不能抗拒人祸呢?”

    他这么一说,满朝都皱起眉来,东郭牙继续解释说:“水渠穿城而过,或绕城而过,用以达到灌溉和方便百姓的目的,水渠分流,可以抵抗功劳和干旱,倒是如有居心叵测的人,这些水渠一旦毁坏,很可能会水淹城池,造成极大的损失。”

    齐侯听到也皱起眉来,这的确是个问题,水渠修建好了,是可以抵挡天灾,但是人祸如何抵挡,真有不轨的人给水渠动手脚的话,那么后果会怎么样?

    匽尚听到这个问题,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态,其实匽尚想过,给水渠动动手脚,或许可以减轻自己很多的负担。

    楚王熊赀给匽尚下达的任务是疲惫瓦解齐国,他想要攻取中原国家的郑国,齐国肯定会去救援,若是能疲惫甚至能瓦解齐国,那么楚王熊赀的宏图霸业,自然就有了良好的基础。

    匽尚之前也想过,若是能直接杀了齐侯,一劳永逸,但是没想到齐侯命大,这个法子用一次可以,用两次就太多了,恐怕被发现。

    那么就有个很简单的法子摆在自己眼前,齐国的人,甚至是周天子的人,普天之下的人,绝没有一个比匽尚更熟悉水力的,匽尚要在水力上做做手脚,简单不过,还能愚弄旁人的眼睛。

    但是匽尚却绝不会在水渠上做手脚,原因很简单,匽尚是派来针对齐国朝廷的细作,而并非针对齐国的百姓。

    一旦在水渠上做手脚,后果不堪设想,最简单的方法,把水渠建的浅一些,谁也看不出来到底怎么样,一旦放水,水从渠中磅礴而出,绝对能淹掉一座城池,足够齐国受的。

    匽尚却不想用这种办法,虽然这个年代,国家与国家打仗再正常不过,春秋无义战,春秋之中,也没有一个正义的国君,但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碰撞,为的是富强,沙场上你死我活,朝廷上尔虞我诈,那都是身为上层统治者的权利,在这个年代,哪一个统治者没有受到过暗杀?没有受到过威胁?然而匽尚不想把这种事情加在百姓身上。

    在匽尚心中看的很明确,朝廷是朝廷,百姓是百姓,若让匽尚做假水渠,那是万不可能的。为了报答楚王的恩惠,匽尚可以做细作,做小人,无所不用其极的谋杀国君,用最阴险的手段,最狠毒的计谋,但是绝不可能对百姓下手。

    匽尚还记得自己父亲,在教导自己水力的时候,一直在说,作为一个司空,我们为的并不是国君,而是百姓,每年有多少百姓因为洪水和干旱而流离失所?一条水渠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身在朝廷,不只是需要学坏,学会争斗和厮杀,也需要学好

    匽尚回想起这些,心中很是感慨,他不敢违背父亲的遗愿,就算在齐国做奸细,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能杀齐侯报答楚王的恩惠,匽尚宁肯被五马分尸也会去做,但是若要在水渠上搞手脚淹死百姓,就算被五马分尸,匽尚也不会去做。

    匽尚拱手说:“君上放心,坚固问题,匽尚自会挑选石料,设置水渠高度和厚度,以及走向,确保水渠是最坚固的,但是至于人祸的问题,这便不是匽尚的管辖范围了。”

    匽尚说的很直接,说的也很对,水渠修建的再坚固,若是有人打算破坏,也是能破坏的。

    齐侯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个问题,众卿也都想一想,不着急给孤方案,都回去想想,但是所有人都要拟定方案,改日交上来给孤批阅。”

    众人连忙拱手应和,齐侯这才说:“行了,今儿商议的事情也够多了,大家都散了罢。”

    齐侯终于散朝了,众人都连忙松了一口气,管夷吾被册封为上大夫大司农,匽尚被册封为中大夫司空,很快诏令便颁下来了,匽尚立刻供职,就要去大司空那里报道。

    因为匽尚今日才进齐宫,还什么都不了解,也不知道路该怎么走,出了路寝宫之后有些转向,不知往哪里走。

    吴纠和召忽、东郭牙一边聊天一边往外走,很快就看到了匽尚,便笑着上去打招呼,说:“匽先生。”

    召忽大咧咧的说:“公子,这便是您的救命恩人?”

    吴纠点了点头,说:“是啊,在河口的时候,多亏匽先生舍命相救,否则纠也不在人世了。”

    匽尚拱手说:“大司徒严重了,匽尚只是做了举手之劳,若是换作旁人,也会相救的。”

    因为匽尚救了吴纠的事情,召忽对匽尚的第一感觉非常好,笑着说:“方才在朝上看不清楚,匽先生不只是有才华,而且人也长得俊美哎呦!”

    召忽一说完,顿时痛呼了一声,回头一看,说:“大牙,你踹我做什么?”

    东郭牙在他背后站着,仿佛背后灵一样,只是淡淡的说:“没什么,方才没看到中大夫站在这里,真是对不住。”

    东郭牙道歉真是一点儿诚意也没有,态度还很冷淡,召忽就不干了,说:“你分明故意的。”

    吴纠见两个人又“打情骂俏”,顿时有些无奈,就让那两个人去打情骂俏好了,引着匽尚说:“匽先生是否要去政事堂报道?纠正好同路,一起走罢?”

    匽尚拱手说:“大司徒,请。”

    两个人很快往政事堂走过去,因为匽尚是被齐侯和吴纠带回来的,吴纠还亲自引着匽尚去政事堂,因此一路上都被观摩着,大家都揣摩着这个匽尚是不是吴纠带回来的亲信,因此才和吴纠走的那么近?

    两个人到了政事堂,因为吴纠还要主导舆论的问题,很快便进了司徒部门,匽尚则是自己往司空部门走进去。

    他一走进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根本没有自己的席位,匽尚只好站在正中。

    大司空公孙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看看,咱们中大夫来了。”

    匽尚拱手说:“匽尚拜见大司空,拜见各位前辈。”

    大司空公孙说:“哦?还知道我们是前辈,刚才匽尚大夫不是很能个儿么?”

    匽尚没有回答,大司空公孙又说:“算了,既然你已经是司空的人,那就该奉公守法,好好尽忠,这一地步,你是知道的罢?”

    大司空公孙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桌案,又朝匽尚掂量了两下,这动作很明显了,就是想要匽尚孝敬他。

    大司空公孙好财那是出了名的,幸亏他是个司空,而不是司农,不然早就把国库给搜刮干净了。

    司空部门里有很多陈年假账,每年拨下来的款项,三分之一都进了大司空的口袋,也是因为齐侯不喜欢兴土木,不喜欢建宫殿,否则大司空更是富得流油。

    每个进入司空部门的人,都孝敬过大司空公孙,若是有刚正不阿的,刚开始不孝敬,绝对会被整治的很惨,最后也全都孝敬了。

    众人一看,顿时全都明白了,匽尚也是个有阅历的人,怎么能不明白?

    但是匽尚却装作没看懂,说:“大司空,不知匽尚都负什么事情?”

    大司空公孙一听,顿时脸色就变了,看起来匽尚想要装傻充愣,便冷冷一笑,说:“什么项目?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吴纠回了政事堂,赶紧处理一下舆论的问题,大家给了几个方案,一方面是在民间传播舆论,还有一方面就是在学堂里传播,教导那些上学的年轻贵族,目前众人就想到这么两条,其他的还在商议。

    这两条实施起来也需要具体的方法,因此吴纠这几天实在繁忙,等忙下来一个段落之后,吴纠的手也好了一些,伤疤基本都要脱落干净了。

    棠巫给吴纠解开包扎,上了药,已经不需要再包扎上,说:“大司徒的手已经差不多好了,每日坚持涂药膏,伤疤淡了就好了。”

    吴纠点了点头,说:“有劳了。”

    棠巫赶紧摇头,吴纠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给齐侯做六个鸡蛋的蛋羹来着,但是因为手掌受伤的缘故,因此一直没有做,齐侯也是心疼吴纠,让他手好了以后再做。

    天色已经晚了,吴纠本已经回到房舍,准备吃了晚膳休息,不过突然想起了蛋羹,觉得趁着现在清闲,正好去给齐侯做一个,免得齐侯再馋出个好歹来?

    吴纠吩咐子清和棠巫跟着自己出门,不过还没出门呢,就见晏娥从外面跑进来,头发都湿了,手中端着个小茶壶,也被浇湿了。

    子清诧异的说:“外面下雨了?”

    晏娥说:“可不是么?公子,您要出门吗?外面的雨下的可大了。”

    吴纠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了看,一场秋雨一场寒,伴随着湿气,一股寒气也涌了进来,外面下着雨,虽然雨势并不是很大,雨滴很细小,但是密密麻麻的。

    晏娥说:“公子要是出门,再加一件衣裳罢,外面冷的紧。”

    吴纠让晏娥快去换衣裳,以免着凉了,自己又加了一件衣裳,这才带着子清和棠巫出门去了。

    子清和棠巫给吴纠遮着雨,三个人很快往前走去,昏黄十分,下着密集的雨,空气倒是显得格外清新,夹杂着冷飕飕的凉气。

    三个人往膳房走去,这个时候卿大夫们已经“下班”了,吴纠住在宫里头,其他人早就走了,因此宫里头也开始沉静下来,没有那么多人。

    吴纠走了几步,就听到“叮当叮当”的声音,抬头一看,远处的大雨中,有一个人正蹲在一个大水缸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那人穿着一身官袍,没有任何遮雨的雨具,这雨水虽然不是很磅礴,但是非常密集,那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头发都湿透了。

    吴纠走近一看,还是熟人,竟然是匽尚!

    匽尚蹲在一个水缸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那水缸是宫中放着,以防失火时候用的,因此里面总是注满了水,不过这个水缸似乎是破的,侧面破了一个大口子,只剩下一点点水在里面,剩下的全都漏干净了。

    吴纠奇怪的走过去,说:“匽先生?”

    匽尚抬起头来,看到是吴纠还有些诧异,拱手说:“大司徒。”

    吴纠说:“匽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呢?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府去?一会儿就要门禁了。”

    匽尚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吴纠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匽尚进宫的时候还丰神俊朗的,怎么这会儿没几天,脸颊又凹陷下去了?

    匽尚说:“今日是匽尚值班,因此不出宫去了。”

    吴纠好生奇怪,这两天他碰到匽尚,匽尚值班有个四五次了,吴纠在司徒和司农部门都工作过,的确有人需要留下来值班,但是一个部门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连续值班这么多天?

    吴纠皱了皱眉,说:“匽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呢?”

    匽尚又笑了笑,说:“不瞒大司徒,匽尚这是在修水缸。”

    吴纠一听,顿时更惊讶了,说:“修水缸!?”

    匽尚可是中大夫,相当于三品的大官儿,竟然在修水缸,而且还冒着大雨,一脸疲惫?

    原来匽尚自从那日报道之后,大司空就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因着匽尚不孝敬大司空,大司空就找他的邪茬子。

    刚开始是让匽尚做粗活,不给他分配司空的活计,不让他画水利图,而是让匽尚擦桌子倒水,整理文书。

    匽尚手脚很麻利,毕竟当年受过很多苦,这些粗活不在话下,很快就整理好了文书,而且还分文归类。

    匽尚是过目不忘的奇才,他在整理文书的时候,看到了几卷简牍,竟然是司空的账册,匆匆一览就知道,这大司空乃是贪赃枉法之人,而且贪得无厌,上面的账目全都是漏洞,而且贪得不小。

    大司空不知匽尚过目不忘,也不知他看到了,见匽尚收拾好了文书,便一脚踹开,“哗啦!!!”一声就撒了满地,有的竹简都纷飞开来。

    大司空和一帮子官员却哈哈大笑,说:“你不是能个儿么?继续收拾啊!今天不收拾完了别走!”

    匽尚没有理他么,就低下头来继续收拾,可能是因为匽尚太逆来顺受了,大司空根本没有嘲笑的快感,就阴测测的放下了狠话。

    大司空一把揪住匽尚的脖领子,不过匽尚不只是长相俊美,而且身材也十分高大,大司空拽的有些吃力,狠呆呆的说:“你不过是一个郑国的贱民,我今儿还告诉你,别以为你得到了国君的宠信就怎么样了,我是齐国的大司空,若是我不让你修水渠,你这水渠,就一条也别想动工!”

    匽尚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睛,被大司空给甩在一边,大司空和那些官员很快就离开了,准备回府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要人把宫里装水的水缸给敲漏了,让匽尚去填补,美名其曰是让匽尚做做司空的基础工作。

    匽尚的目的是疲惫齐国,自然要修水渠,他费了这么大功夫才得到了齐侯的信任,而这个大司空竟然从中作梗,还放下了狠话,不让匽尚修一条水渠,这样一来,匽尚如何能疲惫齐国?

    匽尚觉得,若想要修水渠,这个大司空绝对是不能留着,必须扳倒才行。

    匽尚眯了眯眼,看着那些司空的人勾肩搭背,大笑着就走了,嘴里还说着:“大司空真是厉害,就要给这些人颜色看看,”

    匽尚心中冷笑了一声,想要扳倒一个大司空,这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么?甚至不需要自己出手。

    匽尚很快就走出门,准备去修水缸了,不过匽尚很聪明,修水缸也不能白修,白白被大司空折辱。

    他专门挑了一个离膳房比较近的水缸,匽尚知道吴纠喜欢理膳,这几日手上的伤口又好转了一些,因此说不定就会从这边经过。

    匽尚专门等在这里,果然吴纠今日便来了,而且天公作美,还下起了大雨,简直是给匽尚增添了一张背景布。

    吴纠听说匽尚在修水缸,一个中大夫修水缸,这简直像是六月天下雪一样。

    吴纠皱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司空让匽先生你来修水缸?还有这几日,纠已经看到四五次匽先生在值班了,也是大司空的安排?”

    匽尚只是笑了笑,以退为进,不说大司空的坏话,只是说:“匽尚也是第一次入朝为官,可能不是很懂规矩,又愚钝的紧,让大司空有些不欢心了。”

    吴纠听他说的很婉转,但是八九不离十了,之前大司空就反对修水渠,如今这么一想,匽尚进了司空部门,肯定受排挤了。

    吴纠说:“到底怎么回事?”

    匽尚还是以退为进,不给大司空告状,毕竟告状这种事情,显得十分刻薄,匽尚可是个聪明人,说:“也没什么,都是匽尚的分内之事,大司空说的极是,若是连水缸都修不好,又怎么可能掌管水利建设呢?匽尚需得从基础做起。”

    匽尚说着,还猛地咳嗽了好几声,一咳嗽脸色就涨红开来,他身材高大,这几日双颊又有些凹陷下去,不知是不是累的,毕竟四五天都是匽尚值班,根本没睡过一个好觉,而且还要做苦力的活计,自然消耗体力。

    棠巫在一边看着,连忙说:“匽先生是不是感染了风寒,脸色不是很好。”

    吴纠被他这么一说,也发现了,匽尚的脸色偏白,但是双颊是红色的,不知是不是在发烧。

    匽尚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能是方才突然下雨,因此有些”

    他说着话,突然话音就断了,随即是棠巫一声惊呼,连忙冲过去扶住匽尚,匽尚竟然说着说着话,一下就晕倒了,猛地倒下去。

    棠巫过去扶住匽尚,但是匽尚身材高大,棠巫一下就被砸在地上,吴纠也吓了一跳,赶忙和子清去扶人。

    子清扶着匽尚,将棠巫拽出来,说:“棠儿,你给公子遮着雨,我来。”

    子清好歹是习武之人,力气也大,别看他清瘦清瘦的,但是其实力气比吴纠和棠巫都大,他伸手扶起匽尚,只觉得匽尚体温滚烫,绝对是在发热,已经没了意识,竟然昏死了过去。

    吴纠说:“走走,快把他抬到我那里去。”

    三个人扶着昏迷的匽尚快速回去了。

    晏娥刚洗漱好,换了衣裳,就听到“嘭!”一声,跟踹门似的,赶紧出来看看,便看到方才出去的吴纠子清和棠巫回来了,模样十分的狼狈,还拖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晏娥说:“这是怎么了,公子?”

    吴纠说:“赶紧拿件干净衣裳来,再打盆热水。”

    晏娥连忙说:“是,婢子这就去。”

    晏娥说着赶紧就跑出去,很快又回来了,因为他们这些人里面,只有吴纠身材是“高大”的了,子清和棠巫都是少年人纤瘦的身材,所以晏娥只好把吴纠的干净衣裳拿了过来,几个人合力先给昏迷的匽尚将湿衣服脱了,换上干净的,这才抬上榻去,让他躺好。

    棠巫赶紧过来检查搭脉,皱着眉好一会儿,吴纠催促说:“棠儿,匽先生怎么样?”

    棠巫这才说:“匽先生是积劳成疾,又淋了雨,所以才会突然昏倒的。”

    吴纠一听,积劳成疾?之前还调养的不错,就这上任几天,竟然积劳成疾了?

    他们说话的当口,匽尚这才慢慢转型,一醒来就开始咳嗽,看起来发烧很严重。

    棠巫连忙开药,匽尚这个时候却要起身去修补水缸,吴纠一听,赶紧按住他,说:“匽先生,你说实话,这几日你在司空都做了什么?”

    匽尚铺垫了那么多,自然就等着吴纠问这个,不过没有立刻回答,吴纠再三追问,匽尚才回答了。

    吴纠一听,这大司空实在欺人太甚,竟然还管匽尚要孝敬,而且落下了狠话,说匽尚的水渠一条也别想修。

    吴纠当即冷笑了一声,说:“匽先生你安心在我这里休息,今儿就歇在这里,其他的不用想,明日一早,纠陪匽先生去见君上。”

    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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