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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寺人扶着齐侯进了行帐本已经睡下了,齐娥是齐侯的贴身宫女,自然要伺候齐侯休息,正好今儿轮到了齐娥守夜于是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

    齐侯今日喝得有些多再加上和那帮子公卿斗智斗勇,别看是赢了,但是其实很累劳心又劳力回来之后就想直接睡了,眼睛都睁不开。

    哪知道这个时候,齐侯突然闻到一股特别刺鼻的香味儿,和熏香的味道一点儿也不一样是那种刺鼻的花香,突然就压迫过来齐侯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就感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侧若不是因为味道躲了一下,恐怕就要直接落在嘴唇上了。

    齐侯一躲正好碰到了榻边上的青铜摆设,“嘭!”一声就掉在了地上因为声音大,齐侯也有些朦胧的醒来,皱着眉。

    结果齐侯一睁眼顿时有些懵,因为他首先看到了齐娥竟然趴在自己榻上,着实暧昧,然后又看到黑乎乎的营帐里,吴纠和子清冲了进来。

    齐侯一怔,脑子里的酒气都要蒸腾干净了,猛地翻身而起,一把推开了齐娥,下意识和齐娥保持一点儿距离,不过齐侯刚才睡着了,都不知道自己脸上还有个火红色的大唇印儿,十分明显。

    吴纠走进来正好看到这样的一幕,齐侯脸上明晃晃的一个口脂印子,还落在嘴边上的地方,十分暧昧,那齐娥看到有人进来,像小白兔一样捞起自己的衣裳,惊慌失策的躲在一边儿,浑身瑟瑟发抖。

    吴纠脑子里“轰隆”一声,有些炸开锅,毕竟他在酒席上也喝了几杯酒,虽然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已经克制了,但是此时脑袋里仍然有些晕乎乎,虽然不是醉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是仍然有些被酒气趋势,俗称上头。

    吴纠感觉自己看到这一幕有些冲动,抑制不住的酒气,因为吴纠已经抑制一个月了,自从齐侯将齐娥要到身边伺候开始。

    在这些朝夕相处之中,吴纠似乎已经隐约明白自己的态度,只是有些事情,吴纠根本不想去想这种“无聊”的问题,因为这个问题太有局限性,也太有束缚性,或许只是短瞬的一闪,根本不需要吴纠去细思就消逝了。

    然而这不代表吴纠没有这种心思,那心思慢慢在他心底里滋生,不受控制的越来越浓郁,慢慢开始发酵扩散。

    吴纠脑袋里有些酒意,俗话说的好,酒壮怂人胆,更何况吴纠根本不怂。

    齐侯刚说了一句“二哥”,似乎觉得眼前的事情不妙,想要解释什么,赶紧翻身下榻,就见吴纠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默默的退下去,或者说一句“纠失礼”这样的话。

    齐侯怔愣的看着吴纠走过来,吴纠慢慢挑了挑眉,脸上挂起一丝明媚的笑容,笑的异常温柔,看的齐侯心脏“梆梆”狠跳三下,真的想狠狠将吴纠搂在怀中。

    不过齐侯还没动作,吴纠竟然抬起手来,搂住了齐侯的脖颈,齐侯更是怔愣不已,就连旁边小白兔一样的齐娥都怔愣不已了。

    吴纠搂着齐侯的脖颈,低笑了一声,说:“君上之前让纠考虑的问题,纠已经考虑清楚了。”

    齐侯还没有醒过梦来,不知吴纠说的是什么问题,就听吴纠轻声说:“可以。”

    齐侯细思了一下可以什么,脑子里猛地一惊,不知吴纠说的和自己想的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就听吴纠继续说:“纠可以与君上试一试。”

    他这般说着,勾住齐侯的脖颈,稍微仰起头来,将嘴唇印在齐侯的嘴唇上,只是短短一瞬。

    “嗬!!!”

    只是这一瞬间,旁边的齐娥抽了一口冷气,似乎没想到齐侯和吴纠的关系是这样的,惊吓的睁大了双眼。

    齐娥是惊吓,而齐侯则是惊喜。

    齐侯连忙一把搂住吴纠,说:“二哥,你说真的?”

    吴纠笑了笑,说:“自然是真的,纠说出来的话,还没有不算数的,不过纠有一个条件。”

    齐侯似乎已经被惊喜冲破了头,别说是一个条件了,连忙说:“你说,是什么条件,孤都答应你。”

    齐侯连问都没问,一下就答应下来,也是有惊喜冲头的缘故,也是有酒气的缘故,但是这种回答又让旁边的齐娥吓得不轻,一个国君竟然这么宠爱他的臣子,还没问就答应下来,万一吴纠要侯位怎么办,要兵权怎么办?

    不过吴纠没有要侯位,也没有要兵权,而是笑眯眯的侧目看了一眼蜷缩在角落里,受惊的齐娥,笑着说:“纠想将齐娥要到身边儿来。”

    齐侯一愣,也侧目看了一眼齐娥,齐娥穿着小衫子,蜷缩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委屈,泪眼朦胧的,此时齐侯才感觉自己委屈,吴纠突然答应自己,而且这口气显然是生气的。

    齐侯不确定,说:“二哥,你要齐娥做什么?”

    吴纠笑了笑,说:“不做什么,只是想要君上赏赐,还有君上可别心疼美人儿。”

    齐侯一听,连忙说:“孤心中只有二哥一个人。”

    那齐娥听到这句话,心中更是惊吓万分,虽然她觉得齐侯说的肯定是情话,毕竟身为一国之君,齐侯儿子都三个了,怎么可能心中只有吴纠一个人,但是一个国君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是情话,也非同小可了。

    吴纠只是笑眯眯的抬着头,仰视着齐侯,因为身高的差距,他抬起头来,嘴唇正好与齐侯的嘴唇虚叠在一起,两个人的呼吸都胶着着,让齐侯几乎发疯。

    吴纠轻笑说:“君上答应,还是不答应?”

    齐侯哪受得了吴纠这么明显的撩拨,立刻说:“答应,孤当然答应。”

    吴纠一笑,又在齐侯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齐侯当即呼吸都粗重了,一把打横抱起吴纠,将人猛地扔在榻上,冷声说:“子清,带齐娥出去,从今以后,齐娥便跟着大司农,大司农让她作什么,便做什么。”

    齐娥这么一听,险些瘫倒在地上,子清则是赶紧上前,拽起瘫倒在地的齐娥,带出了营帐。

    营帐中一时间就只剩下吴纠和齐侯两个人,吴纠这个时候,听到帐帘子“哗啦”一声放下来的声音,心跳才快速的飙升起来,有些惊讶自己方才的冲动,这么冲动真的是自己么?

    齐侯将他放在榻上,伸手压在吴纠的耳侧,吴纠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心脏跳得更快,齐侯却只是盯着他,声音沙哑的低声说:“二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齐侯解释说:“孤方才有些醉了,就睡下了,并未和齐娥做什么。”

    吴纠盯着居高临下的君上,淡淡的说:“君上先把口脂印子擦一擦再说罢。”

    齐侯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红唇印,也找不到帕子,连忙用袖子抹了抹,迎来了吴纠一个嫌弃的目光。

    齐侯低声笑了一声,说:“二哥,这下好了么?”

    吴纠没说话,齐侯又说:“二哥你别误会,孤没有旁的心思,只是怕那齐娥在你身边儿,二哥若是动了心,孤的损失可就大了,这才将她要过来。”

    吴纠仍然没说话,齐侯又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吴纠的额头,说:“二哥,你若说生气了,就代表心里是在乎孤的。”

    齐侯说对了,虽然吴纠根本不想去想这个问题,但是的确如此,吴纠心中的确是在乎这个问题的。

    吴纠这个人,是个看起来外表斯文温柔,内心却冷硬的人,但他也并非生来就冷硬,还是因为上辈子的变故,让他对感情没有什么好感。

    吴纠生下来就没有爹,他的爹是个陈世美,甩了自己的妻子,不要自己的儿子,最后吴纠还被自己的亲爹安乐死,这让吴纠对有血缘关系的感情都不抱任何希望,更被说毫无血缘关系的感情了,着实虚无缥缈。

    再有就是,齐侯是一国之君,国君的宠爱,仿佛是疾风骤雨,历史上哪一个国君的宠爱是恒久的?宠的时候捧上天,封官厚禄,庇荫后世,恨不得鸡犬升天,而失宠的时候,斩草除根,杀头诛九族,无所不用其极。自古以来,有远见的谋臣都知道,君王可以同患难,但是不可同享福,知道进退,才能保住性命。

    还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齐桓公在历史上有很多女人,很多儿子,挣侯位的儿子就有五个,在楚国做大夫的儿子就有七个,这加起来便是十二个,还有一些历史上都没有记清楚名字的儿子。齐桓公在历史上有三个正夫人,六个妾夫人,美人不计其数,当然齐桓公也有男宠,也喜欢男色,但是可以说齐侯是个标准的“帝王式异性恋”。

    这三点让吴纠根本不想去感受,但不代表他从来没感受,说白了吴纠有心理阴影,他的洁癖就是因为这种心理阴影作祟,他外表温柔,内心冷硬,其实就是怕受到伤害。

    吴纠听到齐侯这么说,一瞬间也有些迷茫,原本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如今竟然有些脱轨了。

    吴纠淡淡的说:“君上,自古以来,和国君谈感情的人,没有得到善终的,更何况,纠还是个男人,确切的说,已经是个老男人了。”

    齐侯说:“二哥你还看不出来么?孤与那些国君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齐桓公是一世霸主,会比那些国君更出色,更绝情。

    齐侯不知吴纠在想什么笑了一声,说:“二哥,你是不是喜欢孤了,嗯?”

    吴纠听他这么大言不惭,一脸自信的样子,笑了笑,抬起手来挑了挑齐侯的下巴,说:“纠十分中意君上的这张脸。”

    齐侯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说:“是么,那真是谢谢二哥了,该担心年老色衰的明明是孤才对。”

    吴纠听他这口气,竟然没忍住笑了出来,齐侯见他笑起来,笑容十分温柔,仿佛是三月春风,挠的齐侯心里直痒痒。

    齐侯嗓子有些发紧,慢慢低头,有些诱导的说:“二哥,你终于答应孤了。”

    吴纠见他那眼神,仿佛是一头恶狼一样,连忙说:“纠只是同意君上试一试。”

    齐侯笑着说:“好好好,不过试一下,那总要有个好开端罢?”

    他说着,低下头,一点一点的垂下头,齐侯散下来的头发轻轻挠着吴纠的脸颊,吴纠看着他逼近的样子,心脏猛跳,没来由闭起了眼睛。

    吴纠只觉得嘴唇上一热,齐侯的吻落了下来,十分温柔,在吴纠的唇瓣上逡巡良久,终于挑开了他的牙关,慢慢侵略而来。

    吴纠这样目的明确的和齐侯接吻,还是头一次,眼睛闭的死紧,呼吸也急促不稳起来,齐侯感觉到他的呼吸零乱,赶紧就松开了吴纠的唇舌,笑着抬起头来,说:“二哥,你不是喜欢孤的脸么,怎么不张眼?”

    齐侯见吴纠满脸通红,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吴纠听着他的“嘲笑”,睁开眼睛,没好气的瞪了齐侯一眼,然后突然伸手一拉,豪爽的拉住齐侯的前襟,猛地将他拽下来,狠狠咬了齐侯的嘴唇一下。

    齐侯“嘶”了一声,说:“二哥,你这咬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吴纠说:“不乐意改。”

    齐侯立马笑着说:“好,那孤就宠着二哥。”

    两个人没闹多久,就都睡下了,吴纠还有些担心,他已经答应和齐侯试试,不知道齐侯会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毕竟齐侯那眼神就跟一头恶狼似的,不过齐侯还算君子,只是亲了亲,就搂着吴纠睡觉了。

    毕竟齐侯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的人。

    吴纠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有些头疼,他使劲张开眼睛,抬手揉了揉额角,觉得脑袋里一片胀痛,肯定是因为昨天喝了酒的缘故。

    吴纠有些迷茫的张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齐侯,帐子里还灰蒙蒙的,外面似乎没有完全天亮,齐侯仍然在熟睡,伸手将吴纠搂在怀中,两个人盖着一张被子,吴纠枕在他的手臂上。

    吴纠更是迷茫了,愣了好几秒,脸上才有些尴尬,他脑袋里有些断片儿似的回忆,昨天晚上自己似乎做了很“彪悍”的事情,当着齐娥的面儿,主动吻了齐侯,虽然只是嘴皮子碰一碰的吻,但是吴纠感觉自己肯定是酒气冲头,如今想起来,感觉自己真是太爷们了!

    吴纠正捂着脑袋懊悔着,齐侯便醒了,方醒来,让他的声音十分沙哑低沉,“呵呵”的笑了一声,说:“二哥,早。”

    吴纠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咳嗽了一声,说:“君上早。”

    齐侯笑眯眯的说:“二哥,总是叫君上太见外了,这里也没有旁人。”

    吴纠眼珠子一转,不叫君上,叫什么,难道叫名字?

    小白?

    齐侯不知自己的名字在吴纠眼中有多喜感,也不明白吴纠的笑点,见他眼睛转来转去的,似乎是在思考问题,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说:“二哥,你不会昨天晚上喝多了,今儿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了罢?”

    齐侯就怕吴纠昨天晚上的大胆是喝醉了酒,又撒酒疯,好不容易答应下来的,若真是撒酒疯不记得了,齐侯非要去撞墙不可。

    吴纠见他一脸着急,就说:“纠没忘。”

    齐侯松了口气,笑着说:“真的没忘?”

    他说着,似乎想要调笑吴纠几句,吴纠见他那一脸“坏笑”,十分游刃有余似的,便立刻跟上一句,说:“毕竟君上的脸长得不错。”

    齐侯一听,调笑的话都堵在嗓子眼儿,说不出来了,顿时气的要死,说:“二哥真伤孤的心。”

    齐侯说着,又倒在榻上,还手脚大张的模样,说:“二哥快亲亲孤,不然伤心的起不来了。”

    吴纠眼皮一跳,齐侯都三十的老男人了,还是一方霸主,竟然耍赖撒娇,吴纠施施然的从榻上翻身下来,将自己的外袍捞过披上,说:“那君上就别起来了,反正一会儿会盟就开始了。”

    齐侯见吴纠不吃他这套,连忙起身,很殷勤的给吴纠套上外套,将腰带拿过来,亲自给他戴上,说:“二哥,你将齐娥要走,是做什么的?”

    吴纠撩了齐侯一眼,齐侯正半蹲着给自己系腰带,那殷勤劲儿,实在别提了。

    吴纠淡淡的说:“自由妙处。”

    其实吴纠要走齐娥,也不是突发奇想,吴纠已经想这个事情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做,昨天晚上突然来了灵感,正好让齐娥去做。

    火药是古时候的四大发明之一,不过春秋这种冷兵器时代是没有的,冷兵器时代拼的就是兵器的锋利程度坚硬程度,还有马匹和士兵的体力,对于这些来说,以农耕为主的周人,自然没有以游牧为主的戎狄人强悍。

    因此戎狄人虽然经济和发展都落后,但是屡次犯境,周朝却没有个具体的办法。

    吴纠就想着,能不能提前做出火药来,硫磺、碳和木屑这些东西其实都很好搞到,但是黑火药的重要原料硝石却极其不好搞到。

    虽然中土有不少硝石矿,但是这个纯手工的年代,开采矿,那就是世世代代的事业,齐侯若是开采硝石矿,说不定他儿子能用上,工程就是这么浩大。

    而且黑火药的爆炸程度,要看硝石的提纯程度,开采出来的硝石矿也不好提纯,古代没有这个技术和工具。

    吴纠想了很久,如是想要做黑火药,那只能从最笨最朴素的方法得到硝石,那便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从人或动物的粪便之中,获得纯净的硝石晶体。

    虽然这个法子挺笨,又十分朴素,但是比开矿的工程要小得多,而且不需要劳民劳财,只需要翻翻屎浆,再混合点石灰就行了,说起来挺简单的。

    不过吴纠有洁癖,因此这个事儿想一想吴纠就觉得头皮发麻,如今看到齐娥,吴纠心里突然来了主意,这等好活计,怎么能不让齐娥来做呢?

    齐侯不知吴纠想什么,毕竟齐侯一来不知道硝石是什么东西,二来也不知道人和动物的粪便能提纯出“宝物”来,只是看到吴纠眯着眼睛,挑着唇角在笑,顿时觉得后脖子有些发凉。

    早上子清过来伺候,就看到齐侯正殷勤的给吴纠系腰带,子清弄来了热水,齐侯又殷勤的给吴纠洗脸,还温柔的问:“二哥,水烫不烫?凉不凉?”

    子清眼皮一跳,总觉得不忍心再看了。

    很快齐侯便穿戴整齐,与吴纠一起用了早膳,之后便要举行这次会盟最大的盟誓典礼,齐侯就先去准备了。

    吴纠要出去看一圈场地,先行离开,子清跟在后面,说:“公子,那齐娥要怎么处置?”

    吴纠笑了一声,说:“先不用处置,让她清闲几天,回临淄城之后再说,我自由妙处。”

    子清虽不知是什么妙处,但是看吴纠的笑容,其实和齐侯是一个感觉的,都是后脖子发凉,不寒而栗

    吴纠去查看了一下场地,时间还早,就见宋公急匆匆的从一个帐子走出来,吴纠定眼一看,那不是展雄的帐子么

    而且宋公走路的姿势有点不太对头似的,一瘸一拐,外套没有系上带子,险些被绊了一下,吴纠赶紧过去扶了宋公一把。

    御说还以为这么早没人起来,所以想要偷偷回自己的营帐,结果险些摔了一跤,被人给扶住了,抬头一看竟然是吴纠,当即脸上就变色了,又是尴尬,又是不自然,连忙说:“多谢大司农。”

    他说着,赶紧逃窜似的跑了。

    吴纠见御说落荒而逃,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吴纠也能确定,御说脖颈上全是吻痕,红红紫紫的,看起来相当激烈,怪不得走路都一瘸一拐了。

    说来也是,毕竟御说和展雄这恋爱距离很远,过了这次会盟,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了,有时间自然要在一起。

    很快会盟大典就要开始了,齐侯第一个到达的会场,已经穿戴整齐,完全看不出“贱兮兮爱撒娇”的模样,一身黑色朝袍,头戴冠冕,整个人丰神俊朗,而且颇有威严,黑色的头发被发冠束起来,全都背起,露出齐侯光洁的额头,显得脸孔十分凌厉硬朗,充斥着一股成熟男子的魅力,恐怕以齐侯的俊美程度,和身份地位,没有哪个女子不想成为他的夫人罢?

    齐侯一手搭在腰间的青铜宝剑上,慢慢走了过来,紧跟着宋公也走了出来。

    宋公几乎是同样的打扮,领子有些高,紧紧束缚着脖颈,将那些吻痕全都遮掩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高挑冷静,有一种高傲的感觉,虽然年纪不大,是诸位国君之中最年轻的一个,但是仿佛有天生的贵族气质,看起来不容小觑。

    齐侯和宋公寒暄了两句,郑伯和曲沃公,公子诡诸走出来的时候,刚好听见齐侯说什么“盟主”,几个人瞬间又被齐侯恶心到了,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很快众人都到齐了,还有各国的士大夫们,宋公身为此次会盟的盟主,手执牛耳走上祭台,带领诸侯盟誓。

    郑国和晋国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没有办法,谁知道齐侯竟然出老千,而且还这么阴险狡诈,若是齐侯自己毛遂自荐,都没有宋公这个后辈做盟主让人不愉。

    齐侯也是知道这个道理,因此才肯让贤,一来让宋公欠自己一个人情,二来让宋公知道,齐国有意和他们结盟,这次的盟会也有这么一个目的,三来也是想要恶心郑国和晋国,可谓是一箭三雕。

    盟誓之后,众人就在盟主的带领下,走入了会盟的幕府,幕府之中上手摆着一张席案,那是盟主的位置,宋公款款走上去,首先在盟主的席位上坐了下来,这才笑眯眯地说:“诸公不必多礼,请坐。”

    众人拱手,说:“谢盟主。”这才都坐了下来。

    吴纠身为士大夫,坐在齐侯的后面,四位国君坐在前面,很快会盟就开始了。

    因为宋公御说是盟主,御说一上来便说:“此次会盟,目的是何,想来众位也是只晓的,御说便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了,之前在御说婚礼之上,郑国刺客突然行刺,导致御说重病,同时还波及到了齐国的大司农,这个事情,请郑公给个说法罢。”

    郑伯也没想到宋公这么开门见山,这明明就是质问,虽然宋公是公爵,还是盟主,但是郑伯觉得自己年长,资历老,被质问十分没面子,但是也不好撕破脸皮。

    只好期期艾艾的说:“盟主明鉴,那刺客乃是逆臣傅瑕所派,与我郑国毫无干系,子仪也是不知情的,而且我国士大夫高渠弥在知道之后,立刻当面斩杀了逆臣傅瑕,也能表达我郑国的心意,绝不会姑息包庇逆臣的。”

    郑伯这样好,一推四五六,说和自己没关系,若真是和郑伯没有关系,傅瑕一个臣子,竟然敢行刺宋公,那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而且还得一次吃一箩筐,否则胆量不够充实。

    郑国看不起宋公,便转头岔开话题,对齐侯笑着说:“齐公,子仪不久前听说了郑姬的事情,之前也接到了被遣回来的郑姬,这件事儿,当真是郑姬的错,为了表达我郑国的诚意,所以将此物呈上,赠与齐公。”

    他说着,拍了拍手,高渠弥就递上来一个锦盒,看起来十分富贵,然后“喀嚓”一声将锦盒打开。

    一瞬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随即有人“嗬”的抽了一口冷气,方才喝茶的曲沃公都呛得咳嗽起来。

    那贵气的锦盒里,竟然装着两只手!

    是两只砍断的手,是一双女人的手,根据郑伯刚才的话,这双手应该是郑姬的。

    锦盒里还血粼粼的,这双手定然是活着时候砍断的,十指扭曲的不成样子,犹如鹰抓,哪里看得出来是一双柔荑一般的纤纤玉手。

    众人一见,都被郑伯给恶心着了,只有曲沃公和公子诡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双手,晋国后面坐着的士大夫士蒍脸色倒是没怎么变,旁边的男宠东关五脸色骤变,不只是抽了口冷气,还差点呕吐出来。

    吴纠一看到那双手,顿时头皮发麻,嗓子滚动,也险些吐了出来。

    郑伯这哪是表达诚意,分明就是恶心齐国,齐侯就是为了不伤公子昭的心,这才将郑姬刺字打发走,哪知道郑伯竟然如此心狠手辣,竟然活生生砍了郑姬的双手,还用盒子装起来,送过来。

    别看郑伯子仪是个无能的人,没什么建树,也没什么功绩,全都靠老臣祭仲顶着郑国,但是子仪也有一个国君的通病,那就是心狠手辣。

    郑伯满脸堆笑的说:“子仪知道齐公心软,不忍心教训郑姬,子仪这便是代劳了。”

    齐侯冷冷的看了一眼郑伯,什么代劳,分明是就是恶心齐国,郑姬再怎么说也是公子昭的亲生母亲,郑伯这么折磨郑姬,还拿她的断手出来耀武扬威,怎么也看不出诚意来。

    郑伯又说:“这只是其中之一的诚意,上次有些不愉快的事情,波及到了贵国的大司农,子仪也甚是心疼大司农,因此为了表达我郑国的诚意,我郑国”

    他说着,笑眯眯地说:“有意割地求和。”

    割地?

    他这一说,众人都有些吃惊,因为割地是最严重的责罚了,自己提出割地的,那真是丧权辱国的做法,十分没有脸面,上次鲁国被迫割掉遂邑,这还让鲁公勃然大怒,亲自劫持了吴纠,这便能看得出来,割地到底有多严重了。

    而郑伯竟然笑眯眯的自己提出要割地,在座各位都是精明人,心中第一个念头都是有诈。

    齐侯笑着说:“哦?看起来郑公很有诚意啊。”

    郑伯连连笑着说:“是是,正是呢。”

    他说着,招手让高渠弥过来,拿上一张小羊皮地图,铺在桌案上,请众人看。

    地图上有一块圈出来的小邑,还不是太小,但是吴纠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郑伯的心思,郑伯这是又恶心齐侯呢。

    郑国在洛师旁边,众所周知,郑国是中土国家,而齐国乃是东夷国家,中间隔着千山万水,两个国家根本不接壤,差的很多。

    郑国圈出来的地皮,乃是郑国正东面,一块十分贫瘠的边邑,这块土地没有办法种田,很荒凉,一直荒置着,可以说没有任何用处,而且这块土地离齐国十万八千里,就算交给了齐国,也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不仅不能种田,而且齐国基本没有办法派兵驻守,还是那个原因,因为离齐国的本土太远了,驻守的辎重还需要借道才能运输过去,不符合实际情况,后背输出实在太多。

    这样一来,郑国就算把这块地给出去,很快也能打回来,而且还能给齐国一个颜色看看。

    这就是传说中的鸡肋,吃着没味道,丢了又可惜,变得进退两难。

    而郑国呢,一方面显得慷慨大方,另外一方面则阴险狡诈,今日给了,明日打回来,那可怨不得旁人了,还能给齐国脸色看看。

    郑伯这是笃定了,齐侯接下来不好,不接下来也不好,接下来怕丢了地盘,不接下来怕在会盟上丢了脸面。

    一瞬间会盟的幕府中形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气氛,齐侯皱眉凝视着地图,而郑伯得意洋洋,曲沃公和公子诡诸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吴纠看了一眼地图,很快便笑眯眯的说:“君上,纠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侯见吴纠说话,立刻说:“二哥请讲。”

    吴纠笑眯眯的说:“既然郑公慷慨大方,君上不接岂不是驳了郑公一番好意?不如君上也效仿郑公的慷慨大方,将这块土地,转送与宋公,如何?”

    吴纠这话一出,众人皆惊讶,吓得面面相觑。

    郑国与宋公都是中土国家,郑国和宋国是接壤的,而且正好是郑国的东面,与宋国的西面接壤。

    若是郑国的这块土地交给了宋国,那么虽然贫瘠了一些,但是并不存在运输辎重不切合实际的问题,反而扩大了宋国的领土,逼近了郑国的都城。

    郑伯一听,简直是大惊失色,但是转瞬又很放心,因为哪个国家的国君,能把到手的土地让给旁人?就算如今齐国和宋国的目的一致,但是郑伯敢肯定,齐侯也不能把这块土地让给宋国,让宋国壮大起来。

    何止是郑伯这么想,曲沃公也这么想,但齐侯听了,偏偏一笑,露出宠溺的笑容,说:“二哥说得好,那便依二哥说的,孤也效仿郑公的慷慨大方,将这块土地,让给宋国了。”

    齐侯这话一出,幕府中顿时有一小片喧哗之声,纷纷议论起来,郑伯好像被人打了一个大巴掌,瞬间都蒙了。

    一来是因为懵齐侯真的让了土地,二来是懵齐侯竟然这么宠信吴纠,吴纠说了一句话,齐侯就照办了。

    其实在座的郑伯和曲沃公都不知道,宋公其实可以说是半个自己人,因为宋公御说和展雄有些非比寻常的关系,因此齐国现在是把宋国吃的死死的,早着说了,齐侯心中很明确,那块土地自己留着就是烫手的山芋,根本吃不下,还要烫个大泡,为何不卖个面子?

    再者说了,因为上次郑国的刺客刺伤了吴纠的缘故,齐侯心里一直震怒怀恨,一定要找个法子狠狠恶心郑伯不可,就算损失一块土地,齐侯也是在所不惜的。

    因着这些,齐侯倒是很慷慨,就为了看到郑伯那副吃了苍蝇的表情,齐侯觉得这土地也是值了。

    宋公一听,也有些惊讶,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便笑眯眯的说:“齐公实在慷慨,本盟主受之有愧,这样罢,请齐国将士一同驻兵戍守,为了表达诚意,辎重后勤则由我宋国一并供给,如何?”

    宋公这么一说,郑伯另外一面脸也被抽了一巴掌,简直是又快又恨,齐国和宋公还惺惺相惜上了。

    宋公一开口,就打破了齐国辎重不能运输的后顾之忧,还要请齐国一起戍守,看似挺大方,其实也有宋公自己的目的。

    便是因为宋国一方驻守,难免郑国今日割地,明日就要回去,还要开仗,若是宋国和齐国一起驻守,这样一来,郑国想要开仗,那就要思量思量,是不是面对了两个国家的威慑,郑国想和宋国拼一拼,还是可以竭尽全力一搏的,但是若是想要共同对付齐国和宋国,那是万万不能的。

    宋公这性格也是阴险又狡诈的,一开口,甚和齐侯心意。

    吴纠又说:“不如请展将军去戍守,展将军在做首领跖的时候,曾经在郑国境内活动过,也熟悉郑国的环境,派展将军过去驻守,再合适不过了。”

    展雄一听,顿时眼睛都亮了,感激的看了一眼吴纠,自己若是去驻守,虽然仍然离着宋国国都有一段距离,但是终究近了许多,往后肯定能常常见到御说了,并不是这般遥遥无期。

    齐侯哈哈一笑,知道展雄和吴纠心里的小道道儿,一方面解了展雄的相思之苦,另外一方面,展雄可是盗跖,当年还在郑国掀起过起义,郑国是闻风丧胆的,派他去戍守,简直就是悬在郑伯心脏上的一把利刃,让郑伯寝食难安,何乐不为。

    齐侯笑着说:“好,依二哥。”

    齐侯说老说去都是听二哥的,那宠溺的“小眼神儿”真是丝毫也不避讳,众人心里都开始打鼓了。

    齐侯笑眯眯的对郑伯说:“真是让郑公破费了。”

    郑伯脸色难看的成了锅底,一脸漆黑,但是偏偏说不出来,毕竟这是他起得头,只能脸上抽搐的拱手说:“哪里,哪里。”

    这事儿说完了,齐侯又说:“好了,赔偿我齐国的事情说完了,那么接下来,赔偿盟主的事情呢?”

    齐侯这么一说,郑伯都懵了,齐侯这是狮子大开口么,刚刚陪了一块地,齐侯竟然还没完没了了。

    齐侯说:“怎么?孤说错了么?方才赔偿的小邑,乃是赔给孤的,孤邀请宋国一起驻守,这恐怕和郑国没有关系罢?郑国还没有赔偿宋国,按理来说,这次损失最大的,摆明了是宋公,郑公不是想要浑水摸鱼罢?那这盟会开着就没意思了,是不是?”

    郑伯脸色更难看了,吴纠发现,齐侯“贱”起来当真要人命啊,郑伯被他说的,额头上的血管绷得都要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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