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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获也在鲁国做过大夫他深知鲁公的为人,就算不是鲁公,其实也八九不离十,因为还有公子庆父公子庆父的手段他是清楚的。

    公子庆父身为庶子在鲁公这个嫡子面前,是无法顺理成章的继承鲁公的位置的,因此庆父没有办法所以就对国相的位置窥伺已久。

    鲁公和庆父的关系又不像宋襄公和他大哥子鱼一样,子鱼有才,还忠心,顺理成章做了大司马还拜了国相。

    鲁公深知他这个庶兄十分贪心,想要往高处爬所以一直没有让他做国相但是因为这次臧辰把鲁国的脸都丢光了这一比较之下,鲁公觉得公子庆父和自己终归有血缘总比一个贵族大夫对自己好得多,再加上公子庆父一直撺掇鲁公最终废了臧辰。

    不只是废了臧辰,而且鲁公还看臧辰是为眼中钉,如此一来谁最为受益?自然是公子庆父。

    于是公子庆父就尽心竭力的为鲁公奔走,给他想办法除掉臧辰。鲁公想要除掉臧辰,但是他也有顾虑,因为他不能亲手杀了臧辰,虽然他如果想要亲手杀了臧辰,臧辰肯定不会还手,但是鲁公心里会起疑心,想着臧辰是不是要死了还陷害自己?

    公子庆父也知道臧辰这个人,是死忠的典范,便极力的告诉鲁公,臧辰他就是想死了,也把鲁公的名声给拖累了,鲁公想想看啊,臧辰可是名士,名震诸国,每一年都有好几个诸侯想要说服臧辰到他们的国家去做国相,可见臧辰的影响力有多大。

    如果鲁国贸然杀了臧辰,是要被臧辰给连累,落一个弑杀名士的污点,公子庆父说,这臧辰实在可恶,知道自己破坏了鲁国的颜面,无颜苟活,却要带着鲁公一起死!

    鲁公本身就在气头上,他也并非不知道庆父在给自己拱火,但是都说到了心坎儿上,这样一来,两个人一合计,就想给臧辰偷偷下毒,然后让臧辰去出使齐国,最后死在齐国。

    臧辰身子一直那么差,就算死在了齐国,也不是什么让人惊讶的事情,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大肆引导舆论,说是齐国人苛待使臣,让臧辰活活病死了!

    就算齐国人检查出臧辰吃了毒药,鲁国也会一推四五六,毕竟真相只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多数人看的就是舆论,谁的舆论顶峰高,浪头大,谁就能赢。

    如今齐国强盛,齐侯正在招揽名士,很多名士都争相投奔,如果臧辰死在了齐国,名士们都是聪明过头的人,难免会有阴谋论的想一想,是不是齐侯排斥其他国家的人,毕竟非我族类,明面上说是招揽,其实也有容不下的情况,这样一来,名士肯定会少。

    鲁公想的非常好,再有庆父的鼓励,两个人便偷偷想了一个办法,是什么办法?自然是下毒的办法。

    鲁公装作对臧辰的病情很关心的样子,传他两三天便进宫赐饭,在汤里偷偷下了毒。

    这毒是公子庆父亲自下手的,但是是鲁公点头默许的,如此一来,宫中的饮食,士大夫的饮食的确有严格的检验,但是谁敢检验鲁公吩咐人做的汤?

    臧辰身子本就弱,他身上有病根儿,还是许多年前留下来的。臧辰出生的时候就是早产儿,那个年代术士横行,说臧辰活不了多久,最多活到壮年,并非是因为病死,而是困苦而死,除非他离开自己的故乡。

    后来臧辰身子一直不好,家里家教很严,想请习武的师傅来教臧辰功夫,强身健体,但是臧辰根本学不了,别看他长得身材高大,看起来孔武有力的样子,但是其实是个妥妥的文人,后来身子渐渐调养的好了一些,只是变天儿的时候才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那次公子展的后人,展氏的小少爷突然出手打死了臧氏的贵族子弟,两房结了梁子,告到了鲁公面前,鲁公勃然大怒,那贵族子弟曾和鲁公有些交情,鲁公还做公子的时候,和那些狐朋狗友玩在一处,因着他身份高贵,又是嫡子,那些臧氏的子弟一直吹捧鲁公,交情十分要好。

    鲁公勃然大怒,命展家的老大展获,将自己的弟弟抓拿归案,并且当着自己的面斩首示众,臧辰听说了这件事,知道这件事情,其实是臧氏的子弟有错,虽然展氏也有错,但是只错在冲动。

    臧辰进宫求清,但鲁公不听,就在他求情的时候,有人回禀,罪魁祸首的展雄跑了,而且还摞下狠话,要鲁国的贵族吃不了兜着走。

    鲁公更是恼火,揪住展雄的大哥展获不放,将他革职查办,这个时候臧辰就说,让他在自己手下做个渺小的士师,展获是贵族之子,大司空之子,又是公子展之后,一定不堪其辱,鲁公听了便同意了,将展获扔到臧辰的手下做士师。

    时间一连过去大半年,半年之后,鲁国的境内突然兴起一股反叛的农民军,为首的是盗跖,当地抵抗的官员上报,那盗跖不是旁人,正是展获的弟弟,之前打死臧氏子弟的展雄!

    鲁公听了又是勃然大怒,将展获拽起来,要将他剁成肉泥,臧辰再一次进宫求情,但是鲁公不见,那些日子下着大雪,臧辰跪在寝宫门口,连跪了两天,最后身子不支,咳血晕倒在寝宫门口,鲁公这才怕臧辰面子太大,自己又即位不久,影响自己的威信,就卖了臧辰一个脸面,把展获给放了。

    展获只是伤了右手,而臧辰伤了身子,从此病怏怏一直没好过,一年不如一年,撑了这么多年还是因为臧家有钱,一直用名贵的药材吊着,对此臧辰却一句都没说过。

    臧辰的身子本就因为那场大雪,病的仿佛是个马蜂窝,只是表面看起来英俊挺拔,再加上鲁公的珍馐汤羹,隔两天就喝一次,毒素慢慢积累起来,越病越严重。

    说起来因为审友延误鲁国告粮的急报,鲁公险些还一个没注意,把臧辰直接毒死在鲁国境内,臧辰昏厥过一次,鲁公吓得赶紧让最好的医官来吊命,这才确保臧辰进入了齐国的国界。

    臧辰是个聪明人,从大多数历史的角度来看,臧辰的成就要比柳季高得多,只有孔子认为臧辰心胸不够宽大,容不下柳下惠,不让位给柳下惠,而且违反了祖宗留下来的制度,总是让鲁公打破这个礼法,打破那个礼法。

    但是臧辰的确是个聪明人,或许是因为出生的时候,身子本身就差,因此臧辰生了一副玲珑的心肝,他心里犹如明鉴,清澈见底,看的透透彻彻,一切都在他的眼中。

    鲁公和庆父的用心,臧辰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从没说过,只是每次得到传召赐饭,就默默的进宫,然后默默的喝掉那碗为他精心准备的汤羹。

    君上准备的汤羹,那是多大的荣耀,这是作为一介臣子最想得到的恩赐,然而这恩赐却让臧辰无福消受

    展获盯着躺在榻上的臧辰,皱了皱眉,说:“你心里是什么感受?”

    臧辰只是又笑了笑,似乎很有意思的模样,又轻咳了两声,因为咳嗽,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说:“展大夫难道忘了不久之前,您还在鲁国共事么?在北杏会盟上,寡君将鲁大夫拿来定罪,是一种什么感受?难道展大夫,没有感受过么?”

    展获一听,突然明白了,那种感受仿佛是将人投掷在火中,明知道周身是熊熊烈火,却要站在那里,定足不动,整个人都在燃烧,无论是发肤,还是五脏。

    展获听臧辰这么说,突然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毕竟那种感觉离自己太遥远了,自从跟着齐侯进了齐国,那种感觉就不见了,吴纠是他的顶头上司,虽然严格,但是并不苛刻,只要把分内的事情做好,吴纠说话温和斯文,从不苛求什么。

    这种安逸的生活,让展获都忘记了,在鲁国是一种什么滋味儿,那种被烧得体无完肤的滋味儿。

    展获淡淡的说:“你你又何必呢?”

    臧辰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因为说不出来了,无法再耗费元气,闭上眼睛,瘫在榻上,缓缓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去而复返的吴纠和展雄又大步走了进来,还跟着子清和晏娥,四个人手里都抱着好几个锦盒,看起来十分华贵的样子,都是吴纠从宋国带来的名贵药材。

    当时吴纠被刺杀,因为大家知道他受到齐侯的宠爱,因此很多使臣都想要巴结吴纠,特意送了很多名贵的药材,之前给了公子昭一些用得上的,吴纠那里还剩下不少,如今就全都搬来了。

    吴纠让大家把东西放在旁边,对医官说:“大人您看看,这些药材够么?”

    那医官蹲下来,仔细的检查地上的药材,每打开一个盒子,就惊讶一分,连连点头说:“够!够!太够了!都是珍贵的美物!有了这些东西,小臣肯定能把鲁国特使的毒素清除干净,请大司农放心便是。”

    他这么一说,展获也松了口气,这个时候躺在榻上的臧辰却慢慢睁开眼睛,只是看着天花板,喃喃的说:“鲁国人要杀我,齐国人却要救我”

    他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吴纠也有其他事情要去做,就让展获留下来照顾臧辰,毕竟臧辰的死活不是私事,而是齐国和鲁国之间的公事,这是一场博弈,鲁国人想要将臧辰弄死在齐国的境内,齐侯偏偏不让鲁国人如意。

    如果能救回臧辰,说不定还能降臧辰为我所用,这件事情何乐不为?

    展获领命留下来照顾臧辰,吴纠和展雄就先走了。

    公孙隰朋突然着急拜见齐侯,齐侯风风火火的就去了路寝宫,进了路寝宫,便看到公孙隰朋着急的走来走去,似乎很不安心。

    齐侯走进来,说:“隰朋。”

    公孙隰朋听到声音,连忙行礼,说:“隰朋拜见君上。”

    齐侯说:“行了,别说这些虚的,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公孙隰朋连忙说:“君上,隰朋听到一些洛师的消息,是关于天子要求齐国宋国郑国会盟的事情。”

    齐侯说:“讲罢。”

    公孙隰朋点头说:“虽不是正式的消息,但是隰朋听说,三国会盟的事情,晋国突然插了一杠子,晋国的曲沃武公,想要当这次的和事佬儿。”

    齐侯一听,冷笑一声,说:“我三国会盟,晋国还想讨些便宜?”

    齐侯这么说,又问:“这事儿可靠么,是谁的消息?”

    公孙隰朋说:“虽然天子还没有明确答应,但是应该可靠,曲沃公已经用了大量的财宝贿赂天子,恐怕天子马上就要首肯,这事情是单伯透露的。”

    齐侯一听,原来是单伯,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单伯是洛师的名将,单氏,伯爵,不过单国是王城内封国,因此总是代表天子出征。

    公孙隰朋因为身为大司行,在各国之中都有一些耳目,公孙隰朋和这单伯的关系还不错,因此单伯有什么事情,也会透露一些给公孙隰朋听。

    齐侯说:“行,这个事儿,我知道了,那曲沃公不怎么好对付,虽然是个没名没分的。”

    公孙隰朋听到这个,也觉得是,皱起眉来,一想到曲沃武公他就头疼。

    晋国和齐国的关系,一直不甚是要好,而且晋国疆域足够大,若不是晋国一直处于内乱之中,其实早就能和齐国抗衡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晋国的确非常强盛,而且相当有实力,尤其是这个曲沃武公。

    “曲沃武公”这四个字读起来相当奇怪,因为旁人都是齐侯、邢侯、郑伯、鲁公、宋公这样叫,而晋国的武公,不能称为晋侯,只能尊敬的称一声曲沃公。

    很多人觉得春秋混乱,什么卫国郑国连立六君,齐桓公死后五个儿子争位轮番上阵当齐侯,已经是乱七八糟的事情了,那么晋国就更能刷新混乱的三观了。

    因为晋国每一代都有两位继承人,一个是翼城的继承人晋侯,另外一个就是曲沃的继承人曲沃某某公。

    原因很简单,晋国在早年的时候,晋昭侯将自己大叔叔,封在了“曲沃”这个封地,很多人都反对,因为曲沃比晋国的首都翼城还要大,这种势头就仿佛是周天子分封诸侯一样,诸侯的势力终将膨胀超过天子。

    但是晋昭侯不听,发展到曲沃武公这个年代,武公强大到翼城根本无法抗衡,曲沃武公手腕强硬,强硬到帅兵将翼城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将晋侯抓起来就杀,翼城立一个晋侯,他就杀一个晋侯,后来直到周天子都看不过去了,发兵曲沃,武公终于有些抵不住,退回了曲沃。

    但是如今翼城名存实亡,曲沃武公才是经过真正的统治者,只不过还没有真正的搬进翼城,也没有得到周天子的首肯,因此他只能叫做曲沃公,谥号武,后人也称作曲沃武公。

    齐侯深知这曲沃公实在难以对付,但是不得不说,其实曲沃公是个非常有手腕的人,如今曲沃公已经七十岁高龄,但是十分硬朗,而且外交很强硬。

    齐侯也很头疼这个事儿,但是说起来齐侯也不怎么头疼,因为这曲沃公,和他儿子晋献公一样,十分好色,别看年老力衰,但是喜欢美人,天下的英雄有几个不喜欢美人儿的?

    上辈子齐侯为了缓和和晋国的关系,就将自己的“女儿”齐姜嫁给了曲沃公,齐姜十分得宠,成功的缓和了两国的关系。

    说到齐国的女子,似乎有个莫名的诅咒,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齐国地处东夷,虽然是有周礼文明教导,但是国风十分彪悍,尤其是女子的风格,什么宣姜文姜哀姜,当然还有这个齐姜。

    齐姜是齐桓公的女儿,但并非是亲女儿,只是宗室女,册封的公主,嫁给了年老的曲沃公,曲沃公很喜欢她,因为齐姜美貌动人,嫁过去之后,两国和平了很久。

    不过齐姜也是个不甘寂寞的女子,竟然和曲沃公的太子,也就是晋献公偷情,两个人私通,还生下了儿子,晋献公上位之后,还封了这个儿子为太子,便是太子申生。

    齐侯想到这里,说:“没关系,曲沃公也不是那么不好对付,选个美人送给曲沃公,也就是了。”

    因为齐侯已经有经验的,所以不像公孙隰朋那么着急,安抚了隰朋之后,就先离开了路寝宫。

    吴纠还是照样每日早上去政事堂议事,这日中午想到好几天没去看公子昭了,毕竟实在太忙,便先去膳房弄了些方便的沙冰,带着沙冰就去找公子昭。

    公子昭正在用午膳,吴纠一进去,竟然发现除了公子昭,和一直照顾公子昭的无亏,竟然还有其他人,便是郑姬了。

    郑姬正在嘘寒问暖,看到吴纠来了,不知为何有一丝慌乱,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吴纠有些奇怪的看着郑姬的背影,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母亲来看自己的儿子,要这么慌乱的?没有人比郑姬更有权力来看自己的儿子了罢?

    不知是不是因为郑姬来看公子昭的缘故,公子昭看起来心情很好,说:“二伯请坐。”

    吴纠坐下来,笑着说:“幼公子,纠如今可不是什么二伯了。”

    公子昭说:“是昭说话偏颇了,只不过在昭心中,大司农一直是昭的二伯。”

    公子无亏从旁边给吴纠倒茶,笑眯眯的说:“昭儿的嘴巴越来越甜了,是不是?”

    吴纠笑了笑,说:“正是呢。”

    吴纠又说:“幼公子气色不错?”

    公子无亏笑着说:“是啊,昭儿最近恢复得很好,都赖了大司农送来了这么名贵的药材,还有就是,这几日郑姬都过来谈天,昭儿口上不说,看到母亲还是高兴的。”

    吴纠心想也是,郑姬一直没有爱护公子昭,公子昭说到底,就算再坚强,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别看他长得高大,但是十三岁终究还是个孩子。

    公子昭因为心情好,因此这些日子病好的很快,腿已经不需要绑着了,也经常坐着轮椅去花园里转转。

    公子无亏笑着说:“大司农,还有一些名贵药材,昭儿这边用不了的,我听说鲁国特使病重,不如还给大司农,拿去给鲁国特使用罢。”

    吴纠说:“幼公子不用了么?”

    公子无亏笑了笑,说:“昭儿再用,就长成小牛犊子了。”

    吴纠也笑笑,公子昭对于公子无亏和吴纠的调侃,只是报以微笑。

    公子无亏起身到外室,说:“请大司农随我来拿药材。”

    吴纠也站起来,走到外室,就见公子无亏伸手拿着几个精致的盒子,吴纠走过去,低声说:“长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对纠说?”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昭儿的伤虽然好些了,但是医官说,恐怕只能走路,就连走路也会有些跛,到底要落下病根,无法根治。”

    吴纠一听,这岂不就是落下残废了么?在古代残废可是很严重的事情,更别说公子昭是个公子了,如果他残废了,日后没办法上战场,没办法继承侯位,甚至没办法成为士大夫。

    公子无亏之前的高兴,一半是装出来的,他的确高兴,但事到如今,高兴的并非是公子昭不能和自己争夺侯位了,而是高兴的公子昭病情好转,也高兴他无法再去战场,无法再让自己担心。

    但是也有一半不高兴,不高兴的是,公子昭从此变成了残废,虽然医官保证,可以自己行走,但是跛足不能跑跳,公子无亏深知,自己这个弟弟自尊心到底有多强,若真成了残废,不知公子昭会变成什么样子。

    公子无亏却也不敢对公子昭说明事情,因此只能自己憋着,每天在公子昭面前哄他,说他恢复得很好,安心养伤,好好养病,配合治疗什么的,一定能恢复的。

    但是殊不知,每次公子无亏说这些的时候,心里都难受的要死,因为那根本是没谱儿的事情,都是骗人的,终究有一日公子昭会体会出来。

    吴纠一听,先是惊讶,随即拍了拍无亏的肩膀,说:“长公子也别太担心,事已至此,让幼公子好好养伤。”

    公子无亏点了点头,也是因为他憋得太久,只有公子无亏一个人知道,公子无亏也不让医官将这事儿告诉别人,所以心里十分难受,今日找吴纠说一说,也算稍微发泄一下。

    吴纠抱着药材从公子昭的房舍出来,想要给臧辰那边送过去。

    自从臧辰查出是中毒之后,一直就住在宫中的偏殿,没有出宫去,一来是因为臧辰根本接受不了颠簸,他身子太虚弱了,二来也是因为臧辰不怎配合治疗,仿佛一心求死,若是回了驿馆,没有人能制住他,因此就一直被齐侯强行的留在宫中,说是软禁也无不可。

    吴纠刚走一会儿,还没到偏殿,就见子清冲过来,着急的说:“公子,您快去看看臧大夫罢!”

    吴纠诧异的说:“不会是死了罢?”

    子清说:“没有死,但是也快了,臧大夫触怒了君上,君上要斩了臧大夫呢!”

    吴纠一听,有些懵,这臧辰也是能耐的主儿,竟然触怒了齐侯,齐侯之前说力救臧辰的,如今齐侯却要斩了臧辰,实在厉害。

    吴纠赶紧把药材递给子清,让他拿过去,自己小跑着进了偏殿

    臧辰这几日都不怎么配合治疗,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吃药,展获陪着他,臧辰只是闭眼睡觉,或者呆滞的看着天花板,除此之外,也不说话,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咳嗽。

    展获总是好言相劝,知道他是个倔脾气,但是臧辰都不看他一眼,仿佛展获不存在一样。

    展雄奉命来看臧辰的伤势,正好听到“啪嚓!!”一声,走进去一看,臧辰似乎在“发脾气”,冷喝了一声“我不想喝”,一碗药掉在地上,洒了满处都是,还有一些洒在展获的手背上。

    药汤很烫,展获的手背瞬间就红了,展雄是个标准的兄控,在他心中,哥哥是个大英雄,后来知道哥哥为了自己还断了右手,那心中更是感激,觉得自己是混蛋。

    如今看到展获手背被烫红了一块,立刻就恼火了,大步冲进去,将臧辰一把推倒在榻上,冷声说:“你做什么发脾气,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嘭!”一声,臧辰根本不禁推,倒在榻上几乎晕过去,眼前黑了几秒,愣是爬不起来,展获赶紧拦住展雄,说:“展雄,别冲动。”

    展雄给展获擦了擦手背,说:“大哥,我叫医官给你看看,都烫伤了。”

    展获无奈的说:“没什么事儿,不是很烫,只是红了。”

    展雄看着榻上“装死”的臧辰说:“大哥,他恁的不识抬举,你理他干什么?”

    展获只是叹口气,展雄是奉命前来的,坐了一会儿,臧辰就是不肯喝药,展雄可没他大哥那么好脾气,便走了,回去复命了。

    展雄是个不折不扣的兄控,而且觉得臧辰不是抬举,鲁国人对他那么差,齐国人要救他的命,而臧辰竟然还发脾气?

    展雄咽不下这口气,去小寝宫找了齐侯,齐侯正在看文书,笑着说:“四弟这么快就回来了?臧大夫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展雄随便拱了手,坐下来说:“好什么?三哥,臧辰太不不识抬举了。”

    齐侯见展雄气呼呼的样子,就放下了手中的文书,说:“四弟这是怎么了?”

    展雄把方才臧辰发脾气,烫伤了他大哥,还抵抗不吃药,不吃饭的事情说了,这几天根本没什么好转,而且越来越消瘦。

    展雄说:“以弟弟看,臧辰他不是毒死的,是饿死的。”

    齐侯一听,皱起眉来,说:“臧辰当真这么不识好歹?”

    展雄说:“自然,我大哥还好言相劝,我真是看不下去了,臧辰就是冥顽不灵的主儿。”

    齐侯当即站起来,说:“走,随孤去会会这个臧辰。”

    展雄赶紧站起来,随着齐侯走出小寝宫,就去偏殿看看臧辰。

    齐侯进去的时候,医官正在好言相劝臧辰吃药,已经是下午了,旁边还摆着午膳,午膳也没有吃,地上的污迹刚给擦干净,展获没来得及换衣裳,袖子上和衣摆上还有药汤的污秽。

    齐侯走进去看到这个场景,就知道展雄所言不虚,慢慢走过去,冷笑说:“臧大夫,好大的排场,是在鲁国当惯了国相,摆官架子摆惯了么?”

    展获和医官看到齐侯,赶紧行礼,臧辰躺在榻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齐侯,不冷不淡的又闭上了眼睛,仿佛没看到他一样。

    齐侯被臧辰这个态度弄得心里有些窝火儿,说:“臧大夫不吃药,也不吃饭,是什么意思?想死在齐国,赖上我们不成?”

    臧辰这才睁开眼睛,又看了齐侯一眼,无力的咳嗽了几声,沙哑的说:“齐公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为何不放臧辰走?”

    齐侯笑着说:“放你走?回鲁国尽忠么?还是继续去喝汤?”

    臧辰听到这话,知道齐侯在奚落自己喝毒药,当即猛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展获立刻说:“君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臧辰已经打断了展获的话,而是笑着说:“臧辰到底是尽忠,还是喝汤,都与齐公没什么干系,不是么?唯一与齐公有干系的,就是臧辰到底是死在齐国宫中,还是死在路上。若齐公不想惹一身腥,现在就放臧辰离开,若齐公执迷不悟,臧辰死在宫中,也是舒坦。”

    齐侯一听,气得不轻,说:“你这是威胁孤呢么?!”

    臧辰笑了笑,说:“不是威胁,眼下只有这两条道,只是臧辰好言相劝,让齐公选一条对齐国有力的道路,放臧辰离开,臧辰死在路上,也不会拖累齐国。”

    齐侯听罢了,“呵呵”一笑,说:“好啊,好一个忠君之心,你想要完成对鲁国的忠诚,孤偏不让你称心如意,眼下孤就给你第三条路选,必须给孤活着!不吃饭,不喝药是么?这有什么可惧怕的,来人!给臧大夫生生灌下去,他不喝,就从鼻子灌下去!”

    齐侯也是个暴脾气,尤其是对待不识好歹的人,旁人都左顾右盼的,齐侯冷声说:“还不动手?!”

    这时候两个士兵走进来,伸手压住臧辰,其实臧辰也不需要压着,他本就动不了,士兵捏住臧辰的下颌,迫使他张嘴,医官赶紧来灌药。

    一边的展获有些着急,果不其然,臧辰是个硬骨头,根本不喝,就是灌药也不喝,猛地就呛到了,剧烈的咳嗽着,咳嗽的撕心裂肺,药汤全都流了出来,流了一榻都是,十分狼藉。

    吴纠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咳嗽的声音,撕心裂肺的,还有齐侯的冷笑声,说:“浪费了多可惜,医官再给臧大夫熬一碗,什么时候肯自己喝了,什么时候就不用灌了。”

    吴纠赶忙走进来,就看到房舍里一片狼藉,臧辰附在榻上猛烈的咳嗽着,齐侯冷冷的站在一边,脸色非常阴霾。

    臧辰咳嗽着,用沙哑的声音还在笑,说:“齐公还是别费力气了,放臧辰走,也免得拖累齐国,臧辰只剩下这半条狗命,也不会投靠齐国的,齐公别白费力气。”

    臧辰这句话,成功的激怒了齐侯,齐侯的脸色“唰!”一下就沉下来,额角青筋直蹦,恼怒的“嘭!”一掌把旁边的青铜案都给拍倒了,冷声说:“好你个臧辰!你以为孤真不敢杀你么!?”

    他说着,立刻说:“来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吴纠赶紧上前说:“君上,听纠一言。”

    众人见吴纠来了,纷纷松了一口气,齐侯看到吴纠,火气莫名小了一些,说:“二哥怎么过来了?”

    这时候子清抱着药材走进来,齐侯就清楚了,子清这个叛徒肯定是通风报信去了,于是暗搓搓的瞪了子清一眼,子清赶紧抱着药材进了旁边的小室。

    吴纠拱手说:“君上,臧大夫乃是名士,君上不可因为一时气怒,就杀了名士,反而中了鲁国的圈套,鲁国人之所以千辛万苦,苦心经营,就是为了自己不杀名士,送到齐国来,君上若是真的下了手,便是如了鲁国的心意了。”

    齐侯说:“这些孤都明白,只是这个臧辰,一心只想着鲁国,鲁国有什么好?”

    吴纠笑了笑,说:“君上试想,若是臧大夫并非一心为了鲁国而牟利,又怎么能成为名士?天下名士无非忠君之事,为国尽忠,臧大夫则是名士中的表率。”

    齐侯一听,果然是这个道理,只是因为齐侯一发起怒来,从来都有一种被冲昏头脑的感觉,毕竟是一国之君,需要旁人好言相劝,而臧辰方才出言不逊,就是故意激怒齐侯的。

    齐侯看了一眼瘫在榻上咳嗽的臧辰,说:“这臧辰,实在不识抬举,不知好歹,孤待他如何,他竟然感觉不到,医官天天伺候,名贵的药材不断,而鲁公呢?鲁公无非就给他几碗毒药喝。”

    臧辰听着,眼神有些迷离,仿佛心如止水一般。

    吴纠则是又笑了笑,面容很淡泊的说:“君上,这便是名士。君上以前令纠做膳夫,若纠觉得君上待纠不好,不做这个膳夫,直接反叛出了齐国,那么其他人会觉得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样的臣子若是去了别的国家,别的国君会重用他么?国君们心中都会思量,恐怕这种人最重的是利益,但凡有些小矛盾,或者其他人用利益诱惑,很可能就卖国求荣。这种人,能做士大夫们?就算这种人能做士大夫,但是做了士大夫,国君可以听从他们的建议么?”

    齐侯一听,猛地一愣,顺着吴纠的话也想到了一年之前的事情,一年之前,吴纠在时水之畔献上豆羹求存,齐侯让吴纠做了一个低贱的膳夫。

    这么仔细一想,若是当时吴纠觉得自己受辱,愤然离开,那么后果会怎么样?

    齐侯想到了很多,心中有些后怕,脸上的怒气也渐渐的平静下来,竟然对吴纠拱了拱手,说:“是孤偏颇了,多谢二哥点拨。”

    大家都有些吃惊,吴纠赶紧拱手说:“君上言重了,君上肯听劝谏,便是英明之举。”

    齐侯又说:“那这臧辰该当如何?”

    吴纠笑了笑,说:“君上,臧辰无非是想着忠君之事,方才臧大夫多次提出让君上放他走,可以让他死在路上,就与齐国无关了,这说明其实臧大夫还是有良知的,他一方面想要忠君,一方面已经被君上感动,不想连累齐国。”

    吴纠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感触,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刚才臧辰总是口出狂言,所以大家都没有仔细想。

    臧辰一听,愣了一下,笑着说:“大司农想多了。”

    吴纠没理他,又继续跟齐侯说:“臧大夫这种,其实很好收买,一方面君上可以继续感化,用珍贵的药材,用最好的医术,另外一方面,君上可以派人去鲁国,将粮食送到鲁国,再将岑鼎送回鲁国,就和鲁公说,因为臧辰愿意留下来效忠齐国,因此这鲁国的重器也不需要了,便归还给鲁公了。”

    齐侯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二哥啊二哥,你可真是孤都不知如何说你好了。”

    吴纠这两招,一面安抚臧辰,一面却十分阴险,要断了臧辰的念头。

    就算臧辰不投降,不归顺,但是吴纠让齐侯,将岑鼎送回去,鲁公就要考虑了,岑鼎那可是鲁国的面子,齐侯竟然把鼎送回来了,就是为了臧辰,恐怕臧辰已经反叛了自己。

    这样一来,就算臧辰没有投降,在鲁公心中也是投降的人,最终断了臧辰的后路,让他死心。

    臧辰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说:“大司农,好计谋。”

    吴纠拱手说:“不敢,纠的计谋不过尔尔,在臧大夫面前,不敢炫耀。”

    臧辰却苦笑了一声,似乎终于放弃了,叹口气说:“不是臧辰不知好歹若臧辰反叛,或者如同大司农所说,鲁国以为臧辰反叛,诸位觉得,鲁公会放过臧辰么?一定还会派人来刺杀臧辰,毕竟臧辰在鲁国供职二十年,鲁国的大小事务全都记在臧辰心中,这样鲁公能放心臧辰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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