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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娥在门口等着,见到吴纠,一脸着急的的说:“公子,您可来了,君上”
吴纠抬了抬手,说:“公子的尸首,在哪里?”
晏娥说:“已经已经送走了,君上看了一眼,怒极吐血,险些晕倒,大司马已然将公子的尸首先送走了。”
吴纠说:“我知道了,子清晏娥你们照顾君上,我先去看一眼。”
晏娥见吴纠要走,连忙叫住,脸色苍白的小声说:“公子您,您可要做些准备。”
吴纠点点头,赶紧转身就走,去找大司马了,大司马还在宫中,见到吴纠,连忙引着他到了偏殿,公子昭的尸首就放在这里,有冰凌镇着,盖着一方布。
吴纠走过去,王子成父叹气说:“大司农,非看不可么?”
吴纠点点头,王子成父叹气的揪住那块布,轻轻掀开一角,吴纠“嗬”的倒抽了一口气,就算晏娥给他打了预防针,但是吴纠还是被吓着了,怪不得齐侯会吐血,公子昭的样子实在太惨了。
那尸体一身黑甲,头被斩掉了,身子被野狼咬得面目全非,身上有很多空洞,想必当时中了不少箭,全是溃烂,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吴纠此时此刻,只能庆幸公子无亏已经出征。
吴纠不忍心再看,摆了摆手,说:“我去见君上。”
王子成父说:“劳烦大司农,多安慰安慰君上,人死不能复生。”
吴纠点了点头,回身走了出去。
他来到小寝宫的时候,医官正在给齐侯把脉,吴纠轻声走进去,齐侯躺在榻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了,还是在假寐。
吴纠走过去问了问齐侯的病情,医官说是气血两虚,而且怒火攻心,又感染了风寒痰湿,一下全都激发出来,因此才会吐血。
医官诊了脉,吴纠让医官退下去熬药,再让人做一些可口的补身子的膳食来,然后自己坐在榻边上。
过了良久,齐侯果然是在假寐,淡淡的说:“二哥,见过昭儿了么?”
吴纠低声说:“见过了。”
齐侯说:“孤没想到啊没想到,孤自负了一辈子,怎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呢?昭儿是孤最疼爱的儿子,为什么会这样儿?”
吴纠低声说:“君上保重身子。”
齐侯深深叹了口气,吴纠不知道,齐侯是重活了一辈子的人,这辈子很得意,因为让他耻辱的长勺之战避免掉了,让他耻辱的鲁国变得低三下四,而且还提前召开了北杏会盟,将宋国掌控在自己的掌心,一切都非常顺利,非常非常顺利。
而现在,一刹那齐侯付出了代价,竟然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齐侯自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齐侯说着说着话,便睡着了,昏昏沉沉的睡去,睡着之后还在咳嗽,咳嗽的时候有些粉红色的血丝,看起来病的不轻。
吴纠有些担心,毕竟一向身强体壮的齐侯竟然病倒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加上齐侯的心结太重,这样大病一场不知道会怎么样。
很快药便端来了,但是齐侯在睡觉,吴纠就稍微等了一会儿,没一会儿,齐侯的病情却开始恶化了。
齐侯睡着的时候,竟然开始说胡话,嘴里轻轻喊着公子昭的名字,还说一些乱七八糟,旁人都听不懂的话。
吴纠试了试齐侯的额头,虽然他平日里体温就偏高,但是如今确实是发烧了,赶紧把医官叫来。
齐侯一睡就没醒,一直在发热,流冷汗,还说胡话,一张俊逸的脸显得有些憔悴,嘴唇是紫白色的。
吴纠没有回府邸,就留在小寝宫,忙前忙后的照顾,让子清打了热水来,把帕子泡湿,拧的稍微干松,用热帕子给齐侯擦冷汗。
齐侯睡得很不安稳,中途都没有醒,药喝不进去,吴纠喂他喝了一些,吐了大半,还不断的咳嗽,痰里带血,样子十分可怖。
吴纠忙了大半夜,又叫了几次医官,齐侯虽然一直在发烧,但是好歹已经不是之前那么可怕的高烧了,吴纠都没有回去,快天亮的时候实在顶不住了,就趴在榻边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个给齐侯擦汗的帕子。
齐侯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被软禁在房舍里,不见天日,就要被活活饿死了,一切都成了折磨,他以为这就是最折磨人的,毕竟这种毫无尊严的死法,消磨了齐侯作为一个霸主的意志。
然而齐侯没想到,画面一转,他又看到了更可怕的画面,他看到鄋瞒人的军队快速席卷而来,无数冷箭放出,公子昭骑在马上,中了埋伏,“嘭!!”一声滚落在地上,已经来不及跑,后面的鄋瞒人快速而至,一瞬间只剩下鲜血,一颗脑袋猛地滚下来
齐侯“嗬!”的抽了一口冷气,猛地一下醒了过来,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齐侯醒过来,猛地坐起身,就看到四周黑暗暗的,旁边点着一盏灯,快要熄灭了,灯火昏黄,天色还是黑的。
而自己的床榻旁边,趴着一个人,正是吴纠,吴纠手里攥着一个帕子,已经冷掉了,双手卷着袖子,方便反复的洗帕子,脸色疲惫,双眼乌青,正以艰难的姿势小憩着。
上夜的子清听到齐侯的声音,连忙走进来,就看到齐侯醒了,赶紧要说话,齐侯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用食指压了压嘴唇,示意吴纠在休息。
子清边低声说:“君上,您好些了么?”
齐侯点了点头,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心,感觉不到发热,低头又看了看吴纠,说:“二哥一直在照顾孤?”
子清点点头,说:“大司农十分担心君上,君上一直在发热,还昏迷不醒,大司农都是亲力亲为的照顾君上。”
齐侯点了点头,说:“行了,你去罢,孤没事儿了。”
子清有些迟疑,还是走了出去,齐侯小心翼翼的将吴纠抱上榻来,让他躺在旁边,然后背冲着吴纠,背过身去低声咳嗽,以免把自己的发热传给吴纠。
齐侯虽然发热好了一些,但是仍然在发热,再加上噩梦消耗意志,很快又睡熟了。
第二天天色大亮之后,齐侯才慢慢转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子清和医官,医官正在请脉,说:“君上,您的发热已经完全大好了。”
齐侯点了点头,感觉的确是比昨天晚上好一些了,他左右看了看,说:“二哥呢?”
子清连忙说:“回君上,君上早晨便退热了,大司农说去给君上亲自做一些可口的膳食,刚去了膳房。”
齐侯“嗯”了一声,心中有些感动,似乎觉得自己倾心于吴纠,的确是倾心对了。
齐侯醒来之后,郑姬和卫姬前后来看了一次,都是哭哭啼啼的,哭的齐侯心里烦躁不已,没说几句话便把人遣走了。
郑姬和卫姬遣走之后,很快吴纠就回来了,晏娥端着一个青铜盘子,里面摆着不少东西。
齐侯虽然没什么食欲,但是也闻到了一股浓香的味道,昨天晚上他没有用膳就睡了,如今虽然嘴里还是没什么味道,但是肚子里却空荡荡的,饿得厉害。
吴纠走进来,见齐侯醒了,连忙试了试齐侯的额头,松了口气说:“君上已经退热了。”
哪知道齐侯突然拉住吴纠的手腕,让人坐在自己身边,说:“多谢二哥了。”
吴纠说:“君上不必谢纠,往日里纠生病的时候,君上不也照顾过纠么,这是纠应当做的。”
他说着,让晏娥将早膳拿来,说:“君上怒火攻心,又气血两虚,该当吃些东西补补,若是君上也累坏,还怎么和鄋瞒人较量?”
齐侯点了点头,说:“二哥说的正是。”
吴纠把小豆的盖子打开,是一碗开胃的热汤,吴纠特意一大早就起来了,打算给齐侯熬个汤喝,补补身子。
这汤熬了许久,放了沙参,还有清火的药材,炖了一个多时辰,鸽子汤的油全都熬出来了,因为齐侯不能吃油腻,吴纠还把油都撇下去,然后又继续熬了一阵,将汤头熬得金黄金黄,一看便十分有食欲。
吴纠给齐侯弄了一碗汤先开胃,虽然齐侯没什么食欲,嘴里没味还口苦,不过这碗汤的确很开胃,鲜香的味道十分浓郁,但是又不显得油腻,鸽子的鲜味充分融合在了汤中,细滑浓郁。
齐侯喝了一碗,竟然感觉有些想吃东西了,吴纠这才给齐侯弄了些好消化又营养的早膳。
吴纠不只是弄了鸽子汤,还弄了许多盅蜂蜜雪梨汤,那时候梨子叫做玉露,做出来的就是蜂蜜玉露。
梨子汤熬出来的就好像是玉露一般,金灿灿,看起来又滑又润,吴纠弄了好几个梨子,把梨子打开,挖成空心,里面又加了很多清热润肺,健脾开胃的药材和食材。
吴纠说:“玉露浆是清热健脾的,君上火气旺盛正好饮这个,纠做了好多,君上平日里就当水饮,也不是很甜,不会口渴。”
齐侯看着一盅一盅的蜂蜜玉露,不由得有些感叹,说:“二哥你对孤这么好,孤可放不下你了。”
吴纠一愣,脸色随即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声,说:“君上快些趁热用膳罢。”
齐侯身体本身就硬朗,因为受到了打击,所以一时有些欲绝不振,医官尽力用药调养,吴纠就用食补调养,也亏得是齐侯身子底子好,没多久就恢复了。
这个时候,赶赴邢国送信的石速和周甫就快马加鞭的回来了,带来的自然是好消息,因为之前齐国出兵帮助邢国打退鄋瞒人的事情,邢侯一直记在心中,如今齐国请求支援,邢侯自然义不容辞。
邢国已经暗暗发兵,准备与公子无亏的队伍前后夹击,也给鄋瞒一个教训。
公子无亏出兵一个月,齐宫之中正忙着公子昭的丧事,因为郑姬失去了儿子,再加上齐国和郑国交恶,因此郑姬是彻底失宠了,但是不甘心,借着公子昭的事情,总是跑到小寝宫来哭丧,想要博得齐侯的怜悯。
一连哭了好几天,齐侯只是被她哭的原来越烦,这个时候公子无亏又出去打仗了,卫姬没有公子无亏指点着,开始越发的猖狂起来,天天欺压郑姬,于是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好几次闹到了齐侯面前。
若不是因为前线打仗,宫中又要筹备公子昭的丧事,齐侯就一怒之下将卫姬和郑姬却都撵走了。
这天按照常理上朝,齐侯气色终于恢复了一些,讨论的事情无非是公子昭的丧礼,或者是前线的军报。
朝臣坐在路寝宫中,这个时候就听到“踏踏踏踏”的跫音,一个将士打扮的人快速冲进大殿,手执青铜令牌,高声喊道:“捷报!!前线捷报!捷报”
众人一听,连忙全都注视着那传令的将士,将士冲进来,“嘭”一声跪在地上,激动的说:“君上!前线捷报!公子无亏率领我军,与邢军前后夹击,斩断了鄋瞒人后路,将鄋瞒打得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原来齐侯的计策奏效了,他让公子无亏前面围堵鄋瞒军军队,邢国则是悄悄出兵,埋伏在暗处,等鄋瞒军队被穷追猛打之时,就冲进了邢国的圈套,遭遇邢国的埋伏,齐军和邢军两股力量拧在一起,鄋瞒人又没有防备,怎么可能不被击溃。
那将士说:“我军大获全胜,鄋瞒损兵折将,公子无亏更虏获长狄头目侨如!”
齐侯一听,猛地从席上站起来,顿时笑了一声,说:“好!做的好!”
齐侯说着,快速步下台阶,走到殿中众人面前,笑着说:“鄋瞒人杀我齐国公子,如今咱们也虏获了他们的头目,众卿说,孤该当如何处置这个侨如?”
众人一听,也都是士气大振,不需要齐侯多说什么,底下已经一片声音,纷纷说:“将长狄头目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
齐侯笑了笑,说:“说的好,既然众望所归,那孤也不好驳了众卿的面子,传令下去,让公子无亏,即日将长狄头目侨如押送到临淄城中,孤要将这个长狄人千刀万剐,把他的头颅悬挂在临淄城的北门上,让北面的鄋瞒人看一看,这便是欺辱我齐国的好处!”
众人纷纷应和,山呼“君上英明”,很快便退朝了,王子成父领命,派人传令给前线的公子无亏,让他把鄋瞒的头目侨如押送到临淄城来。
因为这一场捷报,齐侯的身子好的更是快了,每日都要问一遍,鄋瞒的俘虏押送到哪里了?
五日之后,鄋瞒的俘虏还没有押送到临淄城,吴纠还在政事堂坐着,看着大家送上来的文书,鲁国已经好几次请求卖粮食,因为之前齐侯答应了臧辰,但是齐国突然闹出这种事情,也没空给鲁国粮食,因此吴纠需要抻着一些,有些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子清跑进来,说:“大司农,君上请您去路寝宫,似乎是要临时召开廷议。”
吴纠一阵吃惊,不知是什么事情,只好将手头的东西放下来,把鲁国粮食的问题交给了展获,然后急匆匆跟着子清就走了。
吴纠一路跑到路寝宫,就看到路寝宫十分热闹,召忽、东郭牙、石速、周甫,还有鲍叔牙、管夷吾等等,大家全都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连出去公干的都给叫回来了,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儿,这般仓皇就要召开廷议。
吴纠快速走进去,都没有来级的整理衣裳,就看到齐侯已经站在路寝宫的大殿上了,手中拿着一份小羊皮,脸色非常阴沉,阴沉之中却又露出一抹兴奋与期冀,那种表情实在是太对立了。
众人走进去,分列左右坐好,齐侯都没让人行礼,举了举手中的小羊皮卷,说:“这封乃是前线送来的,是鄋瞒人递过来的求和盟书。”
众人一听,纷纷开始议论起来,求和盟书,这是意料之中的,毕竟鄋瞒人和一个小小的遂国结盟,现在已经溃不成军,自然要求和,不求和才有些奇怪呢。
齐侯“哗啦!”一声展开那张小羊皮卷,明明是求和的盟书,上面却写着血字,看起来十分诡异。
齐侯招手对吴纠说:“二哥,你来念给大家听听。”
吴纠连忙站起来,擎过血书,然后展开来看,一字一字的念出来,大意是鄋瞒人和遂国人都请求停战,想邀请齐国特使过来三国会盟,并且请求齐国归还俘虏侨如,作为交换的人质,鄋瞒人也愿意献出俘虏齐国公子昭!
吴纠读到这里,满脸的惊讶,不只是吴纠,众臣听了也是惊讶无比,再次纷纷议论起来。
齐侯说:“众卿有什么看法?”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齐侯却第一个说:“孤打算亲自去谈这个和。”
他这话一出,路寝宫仿佛要炸开了锅,吴纠连忙说:“君上,这万万不可,日前朝中已收到了公子昭战亡的军报,如今尸首就要安葬,长狄人突然说他们俘虏了齐国公子,这其中恐怕有诈。”
他一说,鲍叔牙也拱手迎合说:“君上,大司农所言极是。”
管夷吾也应和,齐侯却淡淡的说:“就算有诈,孤也应该走这一遭,不是么?”
齐侯虽然说的淡淡的,但是他的态度似乎特别坚决,吴纠见齐侯这样,又说:“君上,鄋瞒人要求谈和的地点乃是遂国境内,万一宴无好宴,再加上鄋瞒人生性狡诈,岂不是正中了鄋瞒人的计量?到时候君上若再有个意外,长公子又在前线,无法主持大局,若有居心叵测的国家这时候出兵干扰,临淄该当如何是好?齐国该当如何是好?”
齐侯沉吟了一下,似乎这一趟无论如何都要去,毕竟之前齐侯以为自己失去了最宠爱的儿子,而这一霎那,他的公子昭竟然死而复生了,怎么能让齐侯不心动,齐侯已经下了决心,似乎谁说都没有用。
齐侯看了一眼吴纠,淡淡的说:“因此孤才着急召见众卿,临淄城中的事情,就托付给二哥了。”
吴纠猛地一震,看向齐侯,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齐侯将齐国都托付给了吴纠,这意思是说,如果自己有个不测,就让吴纠来做这个齐国的国君么?
大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这个时候吴纠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众人都以为齐侯的想法合了吴纠的心思,毕竟一年之前,公子纠还在和齐侯争位,两个人都是不死不休,如今这么大好的机会,大家都觉得吴纠可能心动了。
齐侯轻声说:“二哥,如何?”
吴纠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拱手说:“君上可以将国家都托付给纠,是否可以说明,君上是信任纠的?”
齐侯点了点头,笑着说:“正是如此,二哥说得对。”
吴纠拱手说:“既然君上是充分信任纠的,那么就请君上下令,让纠任此次的特使,出使遂国,与遂国鄋瞒会盟!”
齐侯一阵惊讶,说:“二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吴纠已经打断他的话头,说:“君上给出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但是纠如果此时同意君上所言,就算侥幸得到齐国,也会被人唾弃不耻,这不是纠想得到的,君上既然信得过纠,那便把会盟的事情,与幼公子的事情交给纠,若是幼公子真的还在世,纠一定妥妥当当的,将幼公子带回来,交与君上,君上觉得如何?”
在场的鲍叔牙、管夷吾,还有两位监国高子国子都惊讶不已,全都定眼看着吴纠,因为谁也没想到,对于唾手可得的齐国,吴纠竟然还看不上,一口便给拒绝了,而且将齐侯的话头堵得死死的。
齐侯一阵发愣,注视着吴纠良久良久,突然笑了一声,伸手过去,轻轻抚摸着吴纠的鬓发,将他因匆忙没有整理的散发别在耳后,低声笑着说:“二哥,你说说看,你这般,让孤如何能不宠信你?众位卿说说看,大司农光明磊落,忠心耿耿,而且是难得的真君子,这般能让孤如何不信任他,重用他?”
众人有替吴纠不值的,也有觉得吴纠傻的,自然也有敬重吴纠的,不管大家心里怎么想的,都立刻拱手说:“君上英明,大司农忠心耿耿!”
齐侯转头对吴纠说:“好,孤便任命二哥为这次会盟的特使,朝中上下,只要是二哥相中的人,随便调遣,孤也会让大司马调遣最精锐的部队,护送二哥进入遂国会盟,确保二哥安安全全,一根头发丝都不少的回来。”
吴纠拱手说:“谢陛下,此行虽然看似凶险,不过其实齐国已经握住了鄋瞒的命门,还有俘虏在手,纠心中已经有了一二计策,请君上不用担心,至于随行,纠的确需要两位随行。”
齐侯说:“是谁?”
吴纠看向站在一边的召忽,召忽也正抬着头,看向吴纠,生怕吴纠不带自己一样,吴纠说:“召师傅文采出众,武艺双全,有邵师傅同行,想必是安全的。”
齐侯说:“好,那便请召师傅同行。”
召忽立刻拱手说:“是,召忽领命!”
吴纠又看向一边的东郭牙,说:“东郭师傅乃是谏臣,灵牙利齿没有人能出于东郭师傅,谈判要的便是这凌厉,请东郭师傅同行。”
齐侯又点点头,东郭牙立刻拱手说:“东郭领命。”
出使遂国会盟的队伍很快就确定下来,非常的简单,只有吴纠作为特使,召忽和东郭牙跟随,其他便是随行保护的军队,越快启程越好。
因为吴纠怕耽误时间,当即就定在后天起程,若不是因为王子成父点兵需要一些时间,吴纠很不得明日就起程才好。
满朝上下,听说公子昭没有死,而是被俘的,一共有三种态度,第一种态度不相信,觉得是鄋瞒人的计策。第二种态度觉得有可能,毕竟送回来的遗体面目全非,谁知是不是真的公子昭。
还有一种态度则是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只是远远的观望。
吴纠临行前的晚上,齐侯特意在路寝宫摆宴,不过宴席的规模很小,就宴请了吴纠召忽和东郭牙三个人,四张席子对着放。
齐侯举起酒杯,说:“三位此行去遂国,请多保重。”
吴纠、召忽和东郭牙也举起酒杯,齐侯先干为敬,吴纠也将酒水饮下,齐侯又说:“鄋瞒人狡诈多疑,此行虽然是会盟和谈,主动求和,但是定在遂国境内,不知又有什么诡计,二哥可千万小心。”
吴纠说:“谢君上提醒,纠记下了。”
齐侯点了点头,似乎不是很放心,又说:“遂国虽然与鄋瞒定了盟约,但是二哥可以先从分化遂国和鄋瞒关系入手,这样也好化被动为主动。”
吴纠一一应下,拱手说:“请君上放心,若公子昭真的无事,纠定当将公子妥妥当当的请回来。”
齐侯笑了笑,举起酒杯,说:“孤信二哥,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让孤如此信赖了。”
吴纠听了,稍微有些晃神,“信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其实吴纠自荐提出出使遂国和谈,也是为了齐侯对公子昭的感情。
这种血缘上的冲动,不惜一切的感觉,吴纠也只有在自己母亲身上体会过,那种不惜代价的付出。
方才吴纠听到齐侯说要亲自去和谈,这让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吴纠也有一丝冲动,不说别的,就为了这份感情,吴纠也愿意去出使。
更何况他并非是空口白牙的许诺,其实吴纠心里早有一杆秤,称量好了这次的利弊关系,并非像群臣想象的那般困难,看鄋瞒人的举动就知道。
公子无亏这次虏获来的俘虏侨如,是鄋瞒有名的头目,鄋瞒人愿意用俘虏换取侨如,说明侨如的地位不错,有利用价值,这可是好筹码。
四个人也不敢喝得太多,时间还早便散了席,召忽和东郭牙就先走了,两个人走出来,闲庭信步的走着,因为天气热,召忽又喝了些酒,白皙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笑眯眯的说:“大牙,你怕不怕?”
东郭牙听他没头没脑的问一句,便说:“怕什么?中大夫所言何事?”
召忽说:“当然是出使遂国的事情了,大家都说这次凶险非常,很可能是鄋瞒人的计量。”
东郭牙笑了一下,那笑容难得有些温柔,并不如何凌厉刻薄,差点看愣了召忽。
就听东郭牙说:“中大夫武艺超群,出入敌营犹入无人之境,有召大夫同行,东郭何必惧怕?”
召忽听他夸赞自己,立刻笑起来,说:“哎呀,大牙,今天太阳打西边儿出来的罢,你嘴巴好甜呢!”
东郭牙无奈的笑了一声,突然说:“东郭到是挺羡慕大司农。”
召忽奇怪的说:“羡慕什么?”
东郭牙淡淡的看了一眼召忽,说:“召大夫可以为了大司农出生入死,这种气节,如何能不让人羡慕、嫉妒?”
召忽一愣,随即咳嗽了一声,说:“我我先回去了,明儿见罢。”
召忽说着便走了,东郭牙从后面大步赶上去,说:“召大夫出宫么?那倒是同路。”
说着,两个人便肩并肩的往宫外走去。
吴纠今天晚上就留在宫里头,明日随着齐侯一同出城门,然后辞行,便离开临淄城,赶赴遂国会盟。
吴纠睡下的很早,毕竟明日还要早起,之后还要赶路,而且时间紧迫,一路都要紧赶慢赶。
吴纠很快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他梦到有人偷偷的亲吻自己,抚摸着自己的鬓角和脸颊,不过因为吴纠太困了,睁不开眼睛,就这么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吴纠便穿戴整齐,穿上特使的衣裳,手执旄节,跨上纠墨,在临淄城门口,接受齐侯和百官的辞行。
齐侯看着跨在马上的吴纠,伸手摸了摸纠墨的鬃毛,低声说:“二哥可要好好儿回来。”
吴纠点了点头说:“承君上吉言。”
齐侯又说:“此行去遂国,孤已经通知了前线的无亏,无亏自会与你汇合,大军汇合之后,再赴会盟,就不必惧怕遂国和鄋瞒人的阴险。”
吴纠拱手说:“是,纠记下了。”
齐侯这才拍了拍纠墨,说:“去罢,早去早回。”
吴纠又拱了一次手,很快便催马出发,后面的军队此起彼伏的传来“出发”的传令声,齐国特使的队伍便即出发。
队伍的脚程并不慢,带来的全都是精锐的骑兵,一路向遂国狂奔而去,上路的第一天夜里头,就遇到了押送侨如的军队,两个军队汇合,俘虏不必再押送回临淄城,而是临时改道,随同吴纠奔赴遂国。
启程的第三天,吴纠便遇到了驻扎在边境的公子无亏和齐国守军,公子无亏听说特使的队伍日夜兼程而来,立刻大踏步走出幕府。
吴纠风尘仆仆的,一脸都是灰土,就看到幕府的门帐“哗啦!”一声被打了起来,随即一个身穿黑甲的高挑男子走了出来,竟然是公子无亏。
公子无亏亦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多日不见竟然瘦了一些,但是并不见憔悴,而是精瘦,因为一个多月的暴晒行军,公子无亏还黑了一些,显得更加凌厉果敢了。
公子无亏快速迎上来,拱手说:“特使!”
吴纠也对公子无亏拱手,说:“长公子。”
公子无亏着急的说:“俘虏侨如可押送来了?”
吴纠点头说:“正在队伍中。”
公子无亏立刻说:“好,请特使入账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即启程,入遂国。”
吴纠抬手说:“且慢,此次遂国与鄋瞒会盟,唯恐并非真心,俘虏侨如不能和咱们一同进入遂国。”
公子无亏惊讶的看向吴纠,说:“特使的意思是”
吴纠看了一眼身后的召忽和东郭牙,说:“纠的意思是,若是鄋瞒人手中并没有幼公子,只是虚晃一枪,咱们贸然带着俘虏进遂国,便是自投罗网,到时候得不偿失,因此纠以为,应该由纠与长公子先进遂国,与遂国和鄋瞒谈妥条件,见过幼公子,知幼公子平安,这样再交换人质,才更为放心。”
公子无亏此时已经方寸大乱,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这么慌乱的事情,他出兵打仗的时候,把鄋瞒人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慌乱,而如今听说公子昭没有死,而是被鄋瞒人俘虏了去,心里竟然变得乱七八糟,不知如何是好了。
公子无亏听了吴纠的话,说:“是,特使说的正是。”
吴纠便转头对召忽和东郭牙说:“劳烦两位使臣押送俘虏,在齐国边境等待,此行以十天为号,十天一到,就劳烦两位使臣,立斩俘虏,以示我齐国威严。”
召忽一听,顿时吃了一惊,说:“公子!”
这意思很明显,若是遂国人和鄋瞒人扣押特使,那么时间一到,斩了鄋瞒人的俘虏,那就是开战的旗号。
召忽似乎不同意这个说法,东郭牙看了一眼吴纠,拱手恭敬的说:“东郭领命。”
召忽虽然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咬牙说:“召忽领命!”
吴纠匆匆在边境的营地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吴纠便与公子无亏,带着精锐骑兵,快马简便的冲出齐国国境,冲着遂国而去。
此行会盟在遂国境内,几天之后便到了会盟的地点,离会盟的地点还有几里的地方,就有兵马守卫,对吴纠和公子无亏拱手说:“遂国国君请齐国特使卸下兵马。”
公子无亏看了一眼吴纠,会盟决计没这个道理,尤其是和敌人会盟,谁会把兵马卸在几里地外,又不是表达和平来的,而是斗智斗勇来的。
吴纠则没有什么异议,很自然的把兵马卸在这里,然后带着公子无亏登上遂国的轺车,快速往前驶去,很快便看到了会盟的行辕,一派沧桑,看得出来建造的很匆忙。
行辕周围全是军马,里三层外三层,非常壮观,吴纠看了看这人数,就算他们不把兵马卸在前面,其实也不能抗衡。
遂国国君还有鄋瞒人的头目都已经在行辕门口了,见到齐国只有两个特使,孤零零的走过来,白色的旄节在烈日下几乎照出白色的光芒,晃得人眼生疼。
遂国国君认得,拿着白色旄节的是齐侯的大司农吴纠,也是这次的特使,另外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是齐国国君的儿子,长公子无亏,也是这次伐遂的主将。
两个人走过去,就见那身材高大的鄋瞒头目哈哈大笑,说了一句什么,旁边高大的鄋瞒人则是翻译说:“将军说,一直听到两位公子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吴纠只是淡淡笑了笑,说:“废话就不必说了,想必遂国和鄋瞒都没什么心情说这些没用的,我们便开门见山罢。”
那鄋瞒头目听了,又是大笑了一声,似乎颇为欣赏吴纠的爽快,旁边的鄋瞒人翻译说:“将军请特使直言。”
吴纠点头说:“我们要先见一见齐国幼公子。”
那边几个人听了,遂国国君却说:“齐国特使车马劳顿,不如先进行辕休息,这个事儿之后再说。”
公子无亏见他吞吞吐吐拖拖拉拉的,便知道没好事,皱眉说:“我们便是来谈这件事儿的,看起来遂国没什么诚意。”
他说的很直接,那鄋瞒头目笑着说了一句话,旁边的鄋瞒人说:“二位齐国特使请进行辕,将军说,立刻就请齐国公子出来相见。”
公子无亏听到这句话,心脏险些扑出来,跳得飞快,一路上他早就想好了要怎么淡然处置,但是现在,他的心脏几乎要裂开,快速随着前面的人走进行辕。
吴纠和公子无亏进了行辕的幕府,众人坐下来,很快就听到有“踏踏踏”的脚步声,先是进来了几个鄋瞒士兵,随即又是“哗啦!”一声,幕府的帐帘子被掀开,有两个士兵架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