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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侯就背着东郭牙走了两个时辰,黄昏的时候又是召忽背着东郭牙继续走,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的,东郭牙竟然还突然发热起来,肯定是后背的伤口有些感染,浑身烧的滚烫滚烫的,吓到了召忽。
召忽看着东郭牙的脸色,说:“咱们要找个地方歇一歇,大牙他的情况不好,需要休息,还需要饮水。”
这荒郊野岭,根本没有水喝,举头望过去,一片荒芜,而且天色阴沉下来,竟然还有点要下雪的感觉。
众人实在没办法,只好又背着东郭牙走了一会儿,找了个比较平坦的地方,把东郭牙放下来,吴纠在四周观察了一阵,又找了个高石头站上去观察,在一片荒芜中,吴纠竟然看到了一些白烟。
吴纠一愣,随即睁大了眼睛,说:“召师傅,快快!背上东郭师傅,那边有人家!”
召忽一听,当即高兴坏了,说:“真的?”
他说着,快速将东郭牙背上,吴纠指着前面,说:“那边有炊烟,定是人家!”
结果召忽和齐侯还挺有默契,两个人都异口同声的问:“炊烟是什么?”
吴纠无奈,也来不及解释,赶紧往前跑,众人跑了一阵,果然看到了一处房子,房子非常简陋,但是的确是人家,冒着炊烟,正在做饭,房子前面还有一片地,如今是冬天,地里没有东西,院子里晾着很多干菜。
他们冲过去,有一个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在院子里正在拾掇东西,看到他们吓了一跳。
毕竟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而且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血,那小丫头没见过这样的仗势,吓了一跳,就要跑回房子里去。
齐侯连忙上前一步,说:“这位姑娘不用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小丫头听齐侯一说话,声音还挺好的,齐侯就是很会伪装,声音伪装的极其温柔,小丫头顿时就停住了,躲在门板后面,露出一对大眼睛,说:“你们是什么人?”
齐侯仍然用温柔的嗓音说:“我们是路过的商贾,想要进城去,但是遭到了劫掠,有人受了重伤,想请姑娘收留我们一日。”
那小丫头仔细看了看齐侯,虽然齐侯脸上有土,横着一道伤疤,看起来挺狰狞的,下巴上还有一些胡子茬,有些狼狈,但是仔细一看,齐侯身材高大,长相英俊不凡,又有一种贵族气质,说话还温柔有礼,那小丫头仿佛没见过这种人。
小丫头脸上一红,有些羞赧的说:“我去问问爹娘,你们等一会儿。”
说着便笑着进去了。
吴纠一看,好家伙,美男计,齐侯用的也是炉火纯青的。
那小丫头进去了一会儿,很快大门“吱呀”一声就打开了,这回不只是小丫头,还走出来一个青年壮汉,那壮汉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年纪,很年轻,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干粗活儿的。
壮汉是小丫头的哥哥,特意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好人,那壮汉的眼神一浏览,就看到了吴纠,顿时一愣,然后就跟小丫头一般,一张黑黝黝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讷讷的说:“快请进快请进,姑娘请进。”
吴纠刚要走进去,结果就听着那壮汉对着自己喊了一声姑娘,这些众人全都愣住了,就连半昏厥的东郭牙都清醒了。
吴纠顿时有些无奈,自己这一身男子打扮,如何像个姑娘?就算清秀的话,自己也不是那种雌雄莫辩的清秀罢?如何就变成了姑娘!
那个壮汉看到吴纠,似乎还颇为喜欢,一见钟情似的,吴纠恐怕误会,就说:“对不住,我不是姑娘”
他说着,齐侯插嘴了,指着吴纠淡淡的说:“这是我夫人。”
他的话一出,召忽险些一颤,就将背上的东郭牙直接给摔下去,那壮汉和小丫头顿时脸上都显露出失落的神色,简直好不伤神。
吴纠一听,顿时转头看了一眼齐侯,就听齐侯低声笑着说:“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吴纠心想,齐侯就是小心眼子,肯定还记得之前自己的“权宜之计”呢。
小丫头和壮汉还是引着众人进了房子,里面非常简陋,但是并不是太小,他们进去之后,就看到了小丫头和壮汉的爹娘,年纪都不轻了,一家子人相当淳朴,虽然家里穷的不行,但是很热情,也很好客。
因为他们中间有伤员,小丫头特意把房间收拾出来,一共只剩下一间空房,不过还有另外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也可以腾出来打个地铺。
吴纠他们把受伤的东郭牙背进房间,让他趴在榻上,先休息一会儿,小丫头赶忙去弄了热水,找来了一些伤药。
召忽谢过小丫头,小丫头以为他们真的是商贾,还说他们走过来的那片林子经常有强盗出没,很多来郑国做生意的商贾都被抢了。
召忽给东郭牙换药,小丫头又弄来了伤药,脸色红扑扑的低着头递给齐侯,说:“这位大哥,你也上上药罢。”
齐侯笑眯眯的谢过小丫头,转头对吴纠说:“有劳夫人帮我上药了。”
吴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拒绝,只是拿过伤药,然后洒了一些在他脸上的伤口上,故意摁了两下,齐侯明显疼的哆嗦了好几下,但是因为碍于面子,不能嚷出来,额头上都是冷汗,看起来可狼狈了。
小丫头还以为齐侯的伤口沾了伤药疼的,连声安慰了他好几句,齐侯只能干笑几下。
等召忽给东郭牙上了药,东郭牙就沉沉睡去了,召忽留在房间守着他,齐侯和吴纠就出了房间,小丫头笑着说:“我家里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过你们一度奔波,一定累了,我给你们造饭去罢?”
他们来的时候,这户农家本身就在造饭,只是被打断了而已,现在小丫头回了石头搭的简易膳房中,又继续做饭了,吴纠一见,就过来帮忙,齐侯也跟着,打算套套口风,问问这里离进城还有多远。
吴纠将袖子挽起来,准备帮小丫头做饭,小丫头笑了一声,说:“姊姊,你皮肤可真好,没想到还会做饭呢?大户人家的媳妇儿,不是都不会做饭的么?”
吴纠:“”
吴纠眼皮直跳,只好拿起旁边一块饼子,“当当!”两刀,直接给剁开了,手法那叫一个犀利,看的齐侯头皮发麻。
农家的东西很有限,基本就是主食,然后熬口汤喝,就着热水将粗粮的主食吃下去。
吴纠看着灶台上有几位调料,虽然很有限,不过还是有用的,当下把调料混了一下,然后涂抹在饼子上,再将加工的类似于锅盔一样硬实的饼子放在火上烤。
这个空当,齐侯就跟小丫头套话,小丫头听说他们要进城去,笑着说说:“真巧呢,过几天我和大哥也要进城去哩!要不这样罢,我们可以送你们,赶牛车,不用走路哩!”
吴纠一边加工这饼子,一边脑补了一下齐侯坐牛车的样子,仿佛还挺雅致的?
齐侯却也顾得不这些了,能进城就行,齐侯笑着确认说:“你们怎么也要进城去?”
那小丫头完全没有心机,如实说:“不止哩,我们还要去都城哩,因为每年冬天都没有粮食收,我爹爹以前在都城给一户打人家做工,现在年纪大了做不动,一到冬天,我大哥就会去给那户人家做工,每年能带回来许多粮食呢。”
能耕种的时候,小丫头一家人就用外面那些田地耕种,自给自足,已到了冬天,小丫头的哥哥就会千里迢迢的跑到都城去打工赚钱,然后来年开春儿再回来。
小丫头也会随着大哥去,一来见见世面,二来也可以给人家洗洗衣裳,做做针线活儿赚钱,还有就是能在都城买一些补贴的家用带回来。
他们再过几天就会启程,齐侯一听,正好可以通过小丫头和那壮汉通过关卡。
这里是郑国的边疆,想要通过边疆关卡是很难的,他们若是一起进城,肯定方便,然后一路也有照应,人多了也能鱼目混珠,防止被那些别有用心的白狄人发现,再好不过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那便是牛车的脚程肯定不快,还要几日之后才能启程,这样一来,他们与前面的部队又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如此的话,恐怕他们到了郑国都城的时候,那假的齐侯早已进了郑宫。
但是齐侯再纠结也没有任何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东郭牙身受重伤,还有些发热,如果能休息两日,再好不过。
齐侯当下便和小丫头说好了,一起进城去,小丫头一听,这叫一个高兴,说:“那就说好了!”
晚上的饭食很粗糙,就是饼子,就着一碗热汤,汤里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只是有些咸味,毕竟这里水苦,若不加点东西煮沸了喝,实在难以下咽。
不过小丫头和壮汉,还有他们的爹娘却觉得这饼子和热汤实在与众不同,味道简直是好吃,他们从没想过,饼子竟然能这么好吃。
吴纠只是把几位调料混在了一起罢了,便把方法交给了小丫头,小丫头笑的眼睛直弯,笑着说:“姊姊你当真聪明的紧!”
吴纠一口气差点被她呛着,于是便不说话了。
吃过了晚饭,吴纠和齐侯就把事情和召忽东郭牙说了一遍,东郭牙已经醒过来了,还有些发烧,但是并不是那么严重,伤药已经起了作用。
东郭牙挣扎着要坐起来,结果被召忽拦住了,说:“你老实点儿躺着,我可不想背着尸体。”
东郭牙说:“君上不必因为东郭耽误脚程,尽快上路才好。”
召忽听他这么说,又想大骂他,不过齐侯先开口了,说:“东郭师傅放心休息便好,不必担心这些,既然咱们已经落后,就算在入都城之前拦住了队伍,他们有备而来,还有内应,恐怕也早有诡计,咱们不如安心下来,步步为营,这才好不自乱阵脚。”
吴纠也觉得是这样,听召忽的叙述,那个假齐侯肯定是有内应的,不然怎么可能学的像齐侯,还把大军给带走了,军中那么多能人,公孙隰朋鲍叔牙管夷吾曹刿子清都在,竟然没有一个发现齐侯是假的,假齐侯是有备而来,他们也要小心谨慎的对待才是。
吴纠说:“东郭师傅当下的最重要的事儿,便是养好身子,一切都不用担心。”
齐侯说:“夫人说的是。”
吴纠冷不丁听齐侯开玩笑,当下气的直接一下踹过去,直接踹在了气候的膝盖弯上,齐侯“嘶”了一声,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弯儿,不过没有生气。
召忽瞪着眼睛,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两个人开顽笑,感觉眼前的齐侯,果然是假的罢!还是一剑砍了这个杂碎的好
齐侯和吴纠很快退出来了,让召忽守着东郭牙,东郭牙受了伤,吃过东西应该早些睡觉歇息才是。
吴纠和齐侯就退出来,两个人去了旁边堆杂物的房间,房间比较大,但是阴冷,也没有正经的床榻,只是个地铺,再加上是冬日,更是冷得厉害。
小丫头和壮汉特意多拿来一床压着的厚被子给他们,吴纠彬彬有礼的谢过,那壮汉顿时脸红的不行,赶紧就调头跑开了,弄得吴纠一头雾水。
吴纠抱着被子回来,就发现原来因为小丫头和壮汉误会他们真的是夫妻,所以本身只有一床被子,现在给了一床,一共才两床。
可是这两床被子,其实都不厚,若不是摞在一起盖着,肯定会冷。
齐侯倒是一脸坦然,坐在地铺上,冲着吴纠招了招手,说:“二哥快来,早些休息,好不容易有个容身之所。”
吴纠走过来,看到齐侯已经自然的躺下来,也就躺下来,齐侯帮他把被子盖上,两个人盖着一张被子,上面再押上了一床被子,这样一来还挺暖和的。
不过地凉的厉害,躺了一会儿,吴纠就发现,不是身上冷,是后背冷,透心凉的冷气钻进来,弄得吴纠骨头直发寒。
吴纠一直打哆嗦,齐侯似乎感觉到了,忽然翻了个身,面向吴纠,然后伸手将吴纠搂在怀里。
吴纠吓了一跳,刚要推开齐侯,齐侯就说:“二哥不是冷么,正好我也冷,咱们挤一挤就都不冷了。”
吴纠一听,的确是这个道理,尤其齐侯体温高,若是忽略了两个人挨得很近这个不太舒服的条件,其实齐侯还是个不错的暖炉。
吴纠慢慢放松下来,起初还有些紧张,不过后来抵不住沉沉的睡意,就靠在齐侯的怀中睡着了,睡下之后还伸手紧紧搂住齐侯的腰身,把脸颊抵在齐侯的脖颈上,撒娇一样的蹭。
吴纠倒是睡着了,齐侯却睡不着了,他感觉吴纠体温凉丝丝的,却仿佛抱着一个烫手的碳火,吴纠的发丝蹭在自己的脖颈上,轻飘飘的,还特别的痒,不知为什么齐侯总觉得吴纠的头发香香的,软软的。
齐侯试探了两下,看吴纠真的睡熟了,就轻轻搂住吴纠,用下巴在吴纠的头发上轻轻蹭了两下,吴纠没醒过来,还是有些被打扰了,不耐烦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可谓平地炸惊雷,齐侯觉得可能是自己自从重活一世,想要做的事情太多,所以根本没有功夫去纾解自己的情欲,更别说齐侯对他那些妾夫人已经心灰意冷,没有任何感觉了。
齐侯总觉得自己有点问题,心跳很快,他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睡觉时候又乖顺又清秀,一股冲动袭上来,让齐侯脑袋顶都发麻了。
齐侯连忙深吸几口气,但是因为美人在怀,那感觉越来越明显,怎么也压不下去,或许是一连紧张了几天,突然松懈下来,就会想一些奇怪的事情,齐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那种怪异的感觉。
就在齐侯挣扎着,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吴纠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腿一曲,膝盖猛地抬起来,正好“咚”一下撞在了齐侯身上。
还挺准,撞得齐侯一个激灵,差点直接废了,连忙从地铺上一滚就爬了起来,然后快速冲出了房间。
吴纠隐约听见很匆忙的声音,从梦中被吵醒了,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就看到齐侯“尿急”一般跑了出去,心想着烦人,上厕所还那么大声儿。
吴纠根本不知齐侯被重创的痛苦,过了好久齐侯才回来,躺下之后和吴纠拉开一定的距离,生怕吴纠再来一下,真的把自己给废了。
这一晚上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比在林子里强多了,吴纠睡了一个好觉,齐侯则是做了一晚上很奇怪的梦,他梦到和人翻云覆雨,那人乖顺又,简直哄得齐侯百般欢喜,恐怕没人再能把齐侯伺候的如此舒坦了。
结果齐侯定眼一看,那辗转低笑媚眼如丝的人,顿时吓得他一身冷汗,猛地就醒过来了。
吴纠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齐侯又“尿急”,心里好生奇怪,昨天晚上不是去过了么,难不成齐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
齐侯莫名打了好几个喷嚏,还以为是昨晚着凉了,都不知道吴纠在背后把自己揣摩了好几遍。
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东郭牙身体素质好,后背的伤口开始愈合,早上起来的时候,烧已然退掉了,只是失血过多,脸色仍然苍白,被召忽扶着起来坐了坐,没一会儿就觉得头晕,又躺下来了。
吴纠起身之后就进来看看,本想问问东郭师傅的伤怎么样了,结果刚一进来,就见一阵风似的召忽,“嗖!”一下就冲出了房间,险些撞到吴纠。
吴纠一脸诧异的看着夺门而出的召忽,还以为召忽和东郭牙吵架了,其实平日里两个也经常吵架,不过多半都是召忽一个人面红脖子粗的,东郭牙完全是笑眯眯的模样,最后还是东郭牙赔不是,召忽也不记仇。
结果今日情况有些不对劲儿,吴纠赶紧进去说:“东郭师傅,你没事罢?”
东郭牙趴在榻上,脸色没什么异常,反而带着微笑,说:“无事,劳公子挂心了。”
吴纠看了看门外,说:“召师傅这是”
东郭牙只是一笑,说:“恐怕中大夫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做。”
吴纠眼睛转了一下,难道也和齐侯一样,尿急?
吴纠陪着东郭牙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今天不需要赶路,小丫头和那壮汉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早启程开拔,往郑国都城赶路。
所以东郭牙也不必着急,还可以继续休息一天,吴纠大体问了问东郭牙的伤势,就不打算打扰他休息了,于是便起身告辞,东郭牙不能起身,只是伸手作礼,说:“有劳公子费心。”
吴纠退出门之后,就发现召忽蹲在门外面儿的院子里,不知在干什么,低着头,伸手拨着地上的土,好像在抠蚂蚁一般。
吴纠走过去,召忽愣是没发现,还险些吓了一跳,“嗬!”的一声,抬头说:“是公子啊,吓着我了。”
吴纠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了两眼召忽,召忽被他看的很不自然,拍了拍手站起来,说:“怎怎么了公子?”
吴纠狐疑的说:“召师傅怎么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召忽立刻反驳说:“没有,哪里有?”
吴纠笑了笑,说:“那召师傅为何脸红呢?”
召忽一愣,随即快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是看不见自己是不是脸红的,但是摸起来也不热。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咳咳”一声,齐侯从旁边走了过来,他其实早就过来了,不过吴纠在和召忽说话,结果也不知道两个人说些什么,只是听到一耳朵,吴纠问召忽为什么脸红,结果召忽真的脸红了。
齐侯一见,就走过来,笑眯眯的说:“二哥和召师傅这一早就相谈甚欢?说些什么呢?”
吴纠还没来得及搪塞,召忽像是被掩了尾巴一样,立刻说:“我回去照顾大牙了。”
他说着,快速告辞,一个流烟儿就跑了,弄得吴纠莫名其妙的。
齐侯则是看着召忽对吴纠脸红,虽他不知原委,但是心里有些隐约不是很舒服,尤其在昨晚做了一个怪梦之后,更觉着不舒服,但是说不出来由。
小丫头和壮汉这天都很忙,两个人的爹娘身子也不行,吴纠就包揽了做饭的任务,召忽照顾东郭牙,按理来说,虽然齐侯是个落难的国君,但是好歹也是金贵的贵族,应该闲着才好。
但是因为吴纠一个人忙不开,便把齐侯给叫过来了,齐侯听吴纠叫自己,还挺高兴的,就走过去,以为吴纠需要自己打下手做饭。
虽然齐侯是个从没进过膳房,并且以膳房为耻的贵族,但是看着吴纠对理膳这么情有独钟,而且仿佛是有什么巫术一般,简简单单的食材都能被他变得美味起来,其实齐侯也有点好奇,蠢蠢欲动的。
结果齐侯刚踏进膳房,吴纠就把他给轰出来了,发了一把斧子给他,说:“厨房里没柴了,若是小丫头和她兄长再走了,恐怕两位老人家冬日烧柴取暖都是问题,劳烦君上砍点柴出来。”
齐侯一听,傻眼了,说:“砍柴?”
吴纠见他站着不动,将斧子塞在他手里,指了一下旁边堆得乱七八糟的,没有劈开的柴火,说:“这儿,君上上次在梁甫山,不是劈过柴?”
齐侯听他提起梁甫山,顿时就想起曹刿的刁难了,他的确劈过柴,那可是他生平第一次,齐侯还以为不会有第二次了,但是完全没想到,第二次就在眼前。
吴纠见他还是不动,试探的说:“若不然君上造饭,纠来劈柴?”
齐侯看了一眼吴纠那细胳膊细腿,似乎有些认命,叹了一口气,把吴纠手中的斧子接过来,把袖子也挽起来,开始劈柴。
齐侯虽然以前没正经劈过柴,但是这种农户人家烧柴也不讲究什么美观,只要能烧就行,齐侯体魄很好,力气很大,劈柴不在话下。
召忽出来帮东郭牙倒水的时候,就看到齐侯正撸着胳膊劈柴,汗水从他脸颊上滚下来,“噼啪”的掉在旁边的土地里,看的召忽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赶忙揉了揉,然后一脸不可置信的走过去。
齐侯连看他都不看一眼,就当没看见那震惊的目光,只是专心劈柴。
召忽端了一碗烧熟的热水回去,关上门就迫不及待的往里跑,小声说:“大牙!大牙我跟你说!”
他一边跑,手里还端着水,差点给洒出来烫到自己,东郭牙看的心惊胆战,但是他下不去床,连忙说:“中大夫慢些,仔细水烫。”
结果东郭牙的话还没说完,召忽还是“哎”一声烫到了手背,顿时红了一大片,召忽险些将碗扔了,不过那满满一碗水扔了可惜,召忽愣是忍着没扔,把碗放在了案上才松了口气。
东郭牙连忙说:“让你慢些,果然烫到了。”
召忽没管手背滚烫,只是甩了甩,说:“大牙,你绝不知道,君上在外面儿,竟然劈柴呢!”
东郭牙没什么惊讶的,只是拉着而召忽,让他在榻边坐下来,然后挽起一些他的袖子,将他烫红的手背露出来,一边轻轻动作着,一边说:“这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召忽说:“这还没什么可惊讶的?”
东郭牙一笑,说:“君上年幼的时候是吃过苦头的,再加上无知篡位,君上和公子都逃难到其他国家,并不是吃不得苦的娇贵坯子,再者说,如今农家好心收留咱们,君上劈些柴,给长者过冬烧,也的确在情理之中,因着并不惊讶。”
东郭牙缓缓道来的,仿佛有理有据,召忽撇了撇嘴,说:“说的一道道儿,穷酸。”
东郭牙却没生气召忽的气,而是低头轻轻吹着召忽的手背,皱着眉说:“恐怕要起水泡了,幸好这天气冷,不然中大夫有的苦受了。”
召忽没注意,感觉到被烫的火辣辣的手背上,有微风轻轻的吹着,顿时又痒又痛,说不出来的奇怪,当即脸上“咚!”一下就红了,瞬间把手缩回来,仿佛又被烫了似的,结巴的说:“你你喝水罢!”
东郭牙见他的反应,似乎觉得有趣,笑着说:“君上和公子都让中大夫照顾东郭,但中大夫竟是这么照顾恩人的,水如此烫口,刚把中大夫的手背给烫起了水泡,中大夫竟然叫东郭快饮水?”
“你”
召忽被他给狡辩的说不出话来,瞪眼说:“别以为你阴险狡诈,端出公子来我就怕了你。”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看起来真的很奏效,东郭牙笑眯眯的说:“有劳中大夫,帮东郭牙把水吹凉些。”
召忽气的满面通红,端起水来,狠狠的说:“怎么不烫掉你的大牙,哈哈大豁牙!”
他说着,自说自话的笑起来,仿佛聊以自慰,东郭牙也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吴纠很快做了饭,而且还专门多做了一些保存时间长,而且软一些的干粮饼子,然后腌了一些小菜,方便两位老人家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吃,也不需要怎么开火造饭了。
齐侯劈了柴,进了膳房,就看到吴纠倒腾了一大堆小菜,奇怪的说:“这是什么东西?”
吴纠说:“浓缩一些的汤汁,老人家若是想喝些稀的,把这个小菜倒上一锅水一烧,调味也够,做起来也方便。”
齐侯还从未见过这种东西,竟然如此神奇,兑上水一烧就能变成一锅汤?当真神奇了。
吴纠心思很细,将饼子、腌菜和汤料分别放在不同的罐子里,然后仔细告诉两个老人家,态度一直很温柔。
齐侯在旁边看着,突然觉得吴纠其实很温柔,并不是平日里展现的那种疏离,他对待陌生人竟然都会这般温柔,而且仔细,若用好人和坏人来区分,吴纠定然是个好人。
齐侯做了一辈子的国君,他觉得自己能做到去爱护百姓,但是说到底也只是做一个面儿,出一些政策,但是并不能面面俱到到波及每一个百姓,相对于吴纠来说,齐侯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好人。
吴纠忙活完了,就看到齐侯站在身后,盯着自己,那目光灼灼的,看的吴纠浑身发毛,差点给他烧出一个大窟窿来,还以为齐侯又在想什么阴险的注意算计自己
当天晚上,众人全都早早歇下,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色灰蒙蒙的,小丫头和壮汉就在外面拾掇了,赶上牛车,众人准备上路。
因为东郭牙受伤还是比较严重,所以小丫头特意少带了一些东西,让东郭牙躺在牛车上,虽然有些不太雅观,但是国君都走着,东郭牙这待遇也是极好的了。
因为他们的衣裳都破了,召忽的还染了很多血,根本没办法穿,穿了也会被城门的守卫盘问,不容易进城,于是小姑娘把兄长的衣服拿出来给几个人分了分。
众人分了分衣裳,打算换了衣裳就赶路的,结果吴纠发现,怎么衣裳少了一件儿?
怎么看都是三件儿,就是少了一件儿,五以内的加减法吴纠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绝对不会眼瘸。
这个时候小丫头已经腼腆的走过来了,特别不好意思的说:“姊姊是大户人家的闺女,妹妹这里的衣裳粗陋,姊姊可千万别嫌弃。”
吴纠瞪眼一看,裙子!
怪不得只有三件儿男子衣裳,原来齐侯的“权宜之计”,小丫头和壮汉因为太质朴,还真的当真了,他们根本没想吴纠为什么有喉结,身材为什么比普通女子高,为什么说话有点低沉,为了礼貌,其实他们根本都没敢多看吴纠一眼,毕竟吴纠是“有夫之妇”,不方便多看
吴纠看着那裙子,顿时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回头瞪了一眼齐侯。
齐侯被他这样一瞪,没觉着生气,反而觉得挺受用的,浑身瞪得挺爽快,竟然还想笑,能把齐侯瞪的爽快的,恐怕只有吴纠一个人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齐侯在吴纠威胁的目光下,连忙上来打圆场,笑着说:“姑娘,这恐怕不合适,我家夫人还是穿男子衣裳方便一些。”
那小丫头立刻说:“那我帮姊姊再拿一件儿来。”
换了衣裳之后,众人都是一身粗衣,看起来低调多了,但是齐侯那张脸,一脸容貌就不低调,二来他脸颊上有个很深很长的伤疤,忍不住让人多看几眼。
于是小丫头便给齐侯找了个草帽儿,戴在头上正好遮掩着脸上的伤疤,瞬间从英俊迷人的一代国君,变成了乡土气息的赶牛汉子,格外接地气。
众人终于上路了,没有半个时辰就进了城,边城的守卫果然非常严格,毕竟这些年郑国很不安定,一连换了五位国君,的确要戒备一些,以免其他国家趁着郑国内乱来偷袭。
他们从边城进入,也是郑国不大,走了一日便到了国都门口,都城是最繁华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城门下络绎不绝,有官兵把守着,一般没有带什么东西的百姓可以直接通行,带了东西的百姓开箱验货就能进去。
不过今日似乎有些特殊,所有的人都要经过排查才能进入都城。
吴纠有些奇怪,小丫头笑着说:“姊姊,不用担心,没啥的,是因为齐国的国君到了都城,所以这些日子的排查就严格一些,一会儿也过去了,不碍事儿的。”
吴纠干笑了一声,心说什么齐国国君,恐怕是那假齐侯,真正的齐国国君,就在你身边儿呢。
因为他们打扮的实在太接地气,很快就通过了都城的城门,官兵只是多看了一眼吴纠,都没带多看齐侯一眼的,像菜市场扒拉白菜一样,就把齐侯给扒拉进去了。
齐侯虽然有些不高兴,但是也不能说,众人顺利通过,小丫头就准备带他们去吃些东西,毕竟一路劳顿的,干粮路上也吃完了,大家肚子也都饿了。
齐侯吴纠他们都没有钱,想要吃东西饮水,自然要跟着小丫头和壮汉走,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他们正要去吃口东西,然后再想想怎么才能进入郑宫,把那个假齐侯给拎出来。
结果还么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嚣张大笑的声音,郑国都城因为迎接齐侯的事情,戒备森严的,竟然有人在街上肆无忌惮的大笑,听起来有些奇怪。
那边有不少人围拢过去,但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走近,似乎是怕事儿,不敢过去。
众人遥遥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竟然在都城中公然调戏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颇为年轻,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一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但那调戏人的纨绔很嚣张,笑着说:“怎么我今儿请小姐喝杯酒,你们还不给脸子了?祭仲还要给我爹几分薄面,你这个小妮子,不过是个寡妇,反倒猖狂起来了?”
那纨绔说着,就对着女子要动手,旁边的丫头拦着,但是根本拦不住,被一下就推开。
吴纠还心想着不能冲动,看看情况再说,毕竟那个纨绔口中提起了一个人,那便是祭仲,祭仲是辅佐了五代郑国国君的元老大夫,在管夷吾鲍叔牙这些人还没有扬名立万的时候,祭仲可是东周第一权臣,祭仲都要给面子的人不知是什么人物。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那丫头的兄长似乎是个暴脾气,也不管祭仲是谁,没听说过,当下就冲过去了,拦在女子面前。
吴纠一看,顿时有些头疼,但是只让那壮汉一个人冲出去,恐怕要被纨绔的人揍,当下也率先走过去。
齐侯在后面似乎有些不同意,但是看到吴纠走上去,也顿时跟了上去。
纨绔见突然有人杀出来,不耐烦的说:“什么狗东西,也敢挡爷爷的路?”
那壮汉听了生气,瞪着牛一样的眼睛,纨绔似乎有些害怕壮汉的怒目,就躲在打手后面,扫了一眼人群,看到吴纠,顿时脸色又猥琐起来,说:“这位小娘子,穿着男人的衣裳做什么?”
吴纠差点给气死,心想郑国人都是近视,不过面上幽幽一笑,说:“这位大人,你公然调戏人,又对国相口出狂言,不怕闹到国君面前么?再说了,如今齐国贵客正在宫中做客,惹了贵客雅兴,恐怕这位大人也吃罪不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