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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姬的车驾“骨碌碌”的从远处冲过来,王姬一身杏黄色裙子还披了一件披风样子非常急切似的,赶车的骑奴不是鲁国的士兵估计鲁国的士兵也没人敢给王女这么赶车,万一再掉下来摔个好歹,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姬一边朝这边来,嘴里一边急切的喊着:“纠哥哥!纠哥哥!”
吴纠被她一喊,都觉得头皮发麻了赶紧想要躲起来,他本身就不想来接亲,但是齐侯都指名道姓了自己也没有办法一路走来都在研究怎么办。
若是王姬装作不认识自己也就不认识,那便太好了吴纠思忖了好几种对策,但是终究没想到这种一上来隔着“千里”就大喊纠哥哥的情况。
一时间平日里游刃有余的吴纠,竟然也有点慌了阵脚,毕竟他还没谈过恋爱,没有这种经验,实在懊恼这公子纠留下来的烂桃花。
你说他对谁留情不行?非要对那些齐侯的夫人留情,而且不止一个,也是齐侯夫人太多,中标率不小
吴纠这么想着,反正他们在时水这一侧,鲁军在时水另外一侧,看齐侯这架势,肯定是不打算渡河的,王姬肯定不能蹚水过来,于是吴纠稍稍放下一些心。
就在“纠哥哥纠哥哥”这种后背音之下,吴纠突然感觉腰被人圈住了,低头一看就看到齐侯伸手搂着他的腰,就在吴纠感觉非常不适别扭的时候,齐侯突然轻笑了一声,然后将他一推,就从自己身后给拉了出来。
吴纠一个踉跄,往前宰了两步,倒是不至于摔倒,但是哪知道齐侯竟然猝不及防的使这样卑鄙又简陋的手段。
吴纠往前一栽,正好赶上王姬的车驾已经到了时水,骑奴将王姬从轺车上抱下来,王姬就看到了吴纠,立刻冲到水边,大喊着:“纠哥哥!当真是你!”
吴纠再想躲藏,就显得太刻意了,只好默默的咽下一口气,咳嗽了一声,说:“齐国迎亲特使纠,拜见王女。”
吴纠都没看去看那王姬,但见王姬果然二七年纪,看起来也就是十四岁左右,像个初中女生似的,脸上上了妆,头发被仔细打理过,说漂亮绝对说不上,毕竟吴纠在这里见过那么多姿色绝艳的女子,说实在的,王姬这个姿色,可能连被遣送走的梁五都比不上。
可能是因为王姬是王女,只要是不难看,就会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好等着各大诸国上门求亲。
王姬的个头倒是娇小玲珑,一身杏黄色衣裳,大披风拖地,看起来行头颇为奢华,如今这个年代,还没有孔子孟子,孔孟之道也都在娘胎里,各国讲究的是王霸之道,弱肉强食,颇有点荀子韩非子老子的味道,贵族就要奢靡,越奢靡才越能彰显自己的国力。
奢靡成风,民风开化,这也就促成了春秋那种只有更裂三观,没有最裂三观的风格。
春秋的奢靡成风到了什么程度,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来说,出身低微的管子管夷吾,备受众人爱戴,很多人都把自己比做管子,例如后世的诸葛亮,就把自己比作管夷吾。
管夷吾还不是正经贵族,他出身很低,当过小兵,养过马,最后才被齐桓公相中,变成了一国之相,传说中管子做了相国之后,也是非常奢靡的人,被齐侯恩赐了许多食具,管子的一顿饭,能管饱起码二十个平头百姓。
管夷吾并非正经贵族,而眼前的王女可是贵族中的贵族,周天子亲封的宗室之女,下嫁到齐国来,自然也要昭显一下周天子的国威,这国威自然就在王女的行头上了。
王女几乎是披金戴银,明晃晃的就跑过来,在一群穿着黑甲的鲁军之中分外扎眼,还有更扎眼的。
王姬这么一听,顿时掩住口鼻,“咯咯”一声娇笑,说:“纠哥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正经儿了?好古怪呢!”
王姬这话说的吴纠一身冷汗,不得不说,这女子的感觉还真是灵验,自己的确古怪,因为吴纠根本不是那个到处留情,被气死在临淄城外的公子纠。
吴纠脸上表情不动,特意看了一眼旁边的齐侯,齐侯似乎没有注意这句话,而是对吴纠打了一个颜色,仿佛在围观吴纠到底要怎么应对王姬,还一脸的笑意。
吴纠是又松一口,又提一口气,怕是齐侯也知道“自己”和王姬的海誓山盟,虽然齐侯不是真糊涂,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让自己来接亲,肯定是想给自己难看。
吴纠有些无奈,只好恭敬的说:“王女取笑了。”
王姬又是“咯咯”一笑,似乎觉得吴纠说的话好生有趣,吴纠明明是一板一眼,没想到瞬间逗得佳人两次笑,就差一次就能点秋香了
王姬用帕子掩住口鼻,一直在娇笑,随即“啊呀”一声,正好来了一阵南风,“呼!”一下,王姬的手帕就被风一下卷走了,“呼啦”一声直吹过时水对岸,时水本就不怎么宽,一下吹过来,冲着吴纠来的。
但是那帕子“呼”一下就掉在了吴纠和齐侯脚前,对岸的王姬笑着说:“纠哥哥!”
她笑了一声,又开始意义不明的娇笑,吴纠愣是没看懂,随即王姬突然满脸羞涩,也不知为何,竟然突然跳上马车,招来骑奴,一阵娇笑的让骑奴快速赶车,又坐着轺车回去了
吴纠险些懵了,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旁边的齐侯倒是笑了一声,然后竟然慢慢弯下腰来,将地上的帕子捡了起来,轻轻的掸了一下,帕子“唰!”的一声展开,上面竟然有一排字。
子时相见,万勿相负。
吴纠看不见那字,只是看着齐侯的表情瞬间变了几下,随即将帕子抛给吴纠,笑着说:“二哥也是能个儿人。”
吴纠接过帕子,顿时觉得香喷喷的,这帕子上也不知熏了什么香味儿,展开一看,上面还有字,那八个字让吴纠看的面色差点惨白,心想着齐侯表情那么古怪,原来是王姬隔空抛来一颗炸弹。
齐侯笑着说:“佳人邀约,二哥好福气。”
吴纠赶紧拱手说:“君上取笑,这帕子不知是谁的,也不知从哪里飘来,上面也不知写了什么。”
吴纠一问三不知,齐侯看了他一眼,就没有在说什么。
那边王姬突然杀出来,很快又走了,庆父这才说:“齐公车马劳顿,请过水入账,庆父已经为齐公和公子准备了接风筵席。”
这回他不敢说入幕府了,换了词儿,王姬的出现多少也给他打了圆场。
齐侯却不去,毕竟过了这时水,就是鲁国的地界了,齐侯不能随便出国界,免得别人口舌,他根本不打算过时水。
便笑着说:“接风筵席就不必了,公子庆父的好意,孤心领了,虽说车马劳顿,不过时日紧迫,明日一早,接上王女,便即出发,有劳了。”
齐侯虽然笑着,说着却冷冷淡淡,连饭都不吃,明天一早就走,庆父想了半天怎么耀武扬威的方法,全都派不上用武之地。
齐侯说罢了,一拱手,竟然转头走了,庆父气的面色都变了,幸亏隔着水,不然脸色太难看,都要被齐国人看到了。
吴纠也对庆父一拱手,笑着说:“有劳公子明日一早,送王女过水。”
庆父见吴纠要走,立刻出生说:“公子纠慢行!”
吴纠转过头来看他,此时齐侯虽然已经往回走去,但是并没有立刻走远,还能听见庆父和吴纠所说的话。
庆父自然是故意的,笑着说:“你我同为公子,盍饮一杯?”
吴纠笑了笑,说:“公子客气,纠身怀重任,不敢饮酒。”
庆父又说:“公子,你难道忘了数月之前,在我鲁国曲阜城中把酒言欢之景?难道忘了数月之前,寡君对公子的收留之恩么?”
吴纠明显看到前面的齐侯动作顿了一下,显然是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吴纠却面不动色,还保持着微笑,淡淡的说:“纠自然不敢忘数月之前,鲁公时水兵败,用纠求和献俘之恩!”
庆父听着吴纠淡淡的话,却觉着铿锵有力,不由脸色一变,眼看吴纠拱了手,也往回走,气的庆父呼吸都粗重了。
庆父是鲁国贵族,他曾经也和公子纠接触过很多,当时的公子纠吃喝顽乐,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苗子,偏生他是齐国的二公子,当时理应由公子纠来继承齐国国君之位,所以鲁公才将宝压在他身上。
哪知道公子纠根本没本事,送他二百车,助他威风凛凛的回临淄城,结果公子纠还被拦在大门之外,气的吐血,又被抬回了曲阜城,当真是个如草芥一般的废物。
可是如今一见,公子纠竟然与众不同了,而且把庆父气的好歹,庆父可不知吴纠并不是那个公子纠,分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说话声音也一模一样,只是心中后怕,难不成这个公子纠真的是装作愚钝,想要试探鲁国的?
庆父本身想要拉拢曾经在鲁国逃难的公子纠,结果没有拉拢成功,齐侯也不给他过河彰显国力的机会,白白摆了这么大的阵势,进了幕府还有更大的阵势,全都浪费了,怎么能让庆父甘心。
齐侯调头往回走,挥手说:“隰朋,扎营!”
公孙隰朋立刻抱拳说:“是,君上。”
公孙隰朋刚要转身离开,齐侯又说:“等等。”
公孙隰朋立刻又转过身来,躬身抱拳,听后齐侯的吩咐,就听齐侯听不出是喜事怒的幽幽说:“按照行军打仗规格,建立幕府,与鲁军对峙。”
公孙隰朋立刻又说:“是!”
他铿锵的回答了一声,很快转身,招手说:“虎贲听令,随我来,扎营!”
齐军在河对岸扎营,鲁军已经扎营在河对面,这架势,根本不像是接亲送亲,倒像是马上要兵戎相见了,当真分外胶着。
因为幕府和营帐还没有扎好,齐侯就先上了车驾,吴纠也跟着上了车驾,一上来就看到小包子荻儿乖乖的坐在车子里,正在顽自己的手指头,对着两只肉肉的小手,顽的但是气劲儿,也不觉枯燥。
小包子见到了齐侯和吴纠,立刻喊了一声“伯伯”,然后就扎进齐侯怀里了。
吴纠本身还想迎接小包子的当胸一个大扑扑,哪知道小荻儿竟然扑进齐侯怀里去了,这当干爹的气的要死,心想着果然小包子是宾胥无无疑么,这么小就亲近齐侯了。
齐侯方才虽然撑了场面,但是因着看到河对岸鲁国的国力,其实心中也有些不愉快,一进缁车,就被小包子给扑了,圆嘟嘟还挺沉的,“咚”一声,若是吴纠那身子板儿根本受不住,幸好齐侯身材高大,体魄也不错,赶紧把小包子给搂住。
齐侯低头一看,小荻儿笑的甜甜的,虽然齐侯还是喜欢不起来这个易牙的儿子,但是这孩子的笑容总归是真诚的,不似对岸那么阳奉阴违。
齐侯凉凉的说:“说了多少遍不是伯伯?”
小荻儿嘟着嘴巴,仔细的想了想,虽然才三岁,但是好生聪明,大眼睛一眨,立刻说:“叔叔。”
齐侯捏了他的脸一把,那手感还挺好,说:“下次再叫错,就不给你糖葫芦吃。”
小荻儿瞬间可怜兮兮的,感觉这个惩罚太重了太重了,晃着小胳膊在齐侯怀里撒娇,吴纠坐在旁边,生生喝下了一桶醋,他若不是嘴里没味儿,其实吃不得多少酸的,如今就感觉太醋心了。
这齐侯,明明长得“五大三粗”、“横眉冷目”、“凶神恶煞”的,小荻儿眼睛是不是有点近视,竟然那么亲近齐侯?
换了吴纠爽快的干下这碗醋,那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小荻儿才看到了旁边的吴纠,甜甜的喊了一声“义父”。
吴纠瞬间什么脾气都没有,心都要被叫化了。
很快外面的营帐就扎起来,子清过来通报,齐侯就亲自抱着小荻儿下了缁车,外面已经不是一片荒芜的光景,四周扎满了营帐,巍峨的幕府与河对岸的鲁国幕府遥遥相对,不输封芒。
公孙隰朋是行军打仗的老手,他在辅佐齐侯之前,不只是打过白狄,还南征北战,多次外交谈判,扎个营帐对于公孙隰朋来说,几乎是大材小用了。
幕府搭建好之后,天色有些昏黄了,齐侯冷眼看了一眼身后的鲁帐,说:“掌灯!”
公孙隰朋连忙命人去准备篝火,幕府面前搭建了一个巨大的篝火,旁边树立着很多的火把,一瞬间火光明亮,仿佛要把昏黄的天空烧着一样。
很快对面的鲁队也开始点火了,两边不相上下,庆父为了隔着时水彰显国威,竟然还让那些甲兵手持火把,站立在河水对岸,一直没有挪动地方,从这边看过去,就好像一个随时都要进攻的方队一般。
天色黑下来,齐侯站在篝火旁边,随行膳夫们忙着造饭,齐侯一直背着手,幽幽的看着对岸的火光,因为天色黑了,对岸的黑甲勇士也看不到了,只能看到连绵的火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行大夫都围在篝火边,齐侯召集了众人,却一时不说话,众人都是面面相觑的,吴纠也站在旁边,见齐侯眺望着对岸,其实心里大多有点底儿了。
齐侯心情这么不好,并不是因为庆父的缘故,而是因为鲁国本身的缘故。
鲁国是东方的一大国,虽然版图不如齐国,但是鲁国的国力很强盛,尤其是方才彰显的方队,非常有气势,各个虎目有神,巍峨高大。
虽然齐侯也知道,对方的方队绝对是给他们看的,鲁国的军队若是有两成这么巍峨,恐怕早就直取周天子了,这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但是做做样子,齐侯看了心里也有些不爽利,因为鲁国的确在发展中,齐国经历诸儿、无知两代国君,内乱十几年,早已大不如从前,需要休养生息,而就在这个时间里,鲁国竟然悄悄强大起来。
齐侯心里有些忌惮,毕竟鲁国这块生肉,上辈子齐侯也没有吞下去,在齐国旁边,反而越来越壮大起来。
齐侯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众位卿,都是孤身边最信任的人”
一开口就给戴高帽子,吴纠低头看着篝火,便没有说话,就听着齐侯继续说下去,果然说的是鲁国的国力事情,齐侯想要想个办法,削弱鲁国的国力。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着,鲁国如今发展势头正好,如何削弱,的确是个问题,而众人之中,管夷吾根本没有思索的样子,只是说:“君上想要削弱鲁国国力,岂不是件容易简单的事儿?”
他的话颇为傲气,众人都看向管夷吾,对于管夷吾来说,先国,而后君,在齐鲁面前,管夷吾定然考虑的是齐国,而不是国君,所以在这件事情上,管夷吾是会为齐侯想对策的,毕竟这是对齐国有利的事情。
齐侯看着管夷吾,笑着说:“管师傅,请讲。”
管夷吾捋了捋自己细细的胡子,眯眼看着对岸的火光,说:“若想削弱鲁国的兵力,必须从鲁国士兵的兵甲上考虑,若想削弱鲁国士兵的兵甲,就要从鲁国的士兵的军饷上考虑,若想削弱鲁国士兵的军饷,就要从鲁国每年产出的粮食上考虑,食乃民之根本。”
管夷吾顿了顿,继续说:“仲听说,在鲁国有一种精美的紫色绢丝,其他国家都无法将绢丝做的如此精美,染得如此明艳。只要君上穿上这种鲁国特制的紫色绢丝衣裳,也让士大夫们必须穿这种绢丝衣裳,齐国贵族和百姓必然争相效仿,如此一来,君上再抬高这种绢丝的价格,用三倍的世面价格来征收绢丝,凡是鲁国商人贩卖绢丝一千匹,赏金三百,贩卖一万匹,赏金五千!鲁国商人,必当趋之若鹜,放弃农田来只做绢丝,等到鲁国的绢丝大量贩卖的时候,君上再禁止鲁国绢丝进入齐国,鲁国商贩为了利益,必然都在织缟,粮食收成大幅下降,必然会向最近的齐国征收粮食,这个时候一并提高对鲁国贩卖粮食的价格,鲁国的绢丝卖不出去,粮食也收不到,自然会受到极大的创伤。”
他的话一说完,吴纠有些发愣,原来齐桓公好紫,是这个来头么?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故事在里面。
管夷吾这个办法说完,身为上卿的鲍叔牙连连点头,的确是个好办法,而且是釜底抽薪的好办法。
吴纠不由多看了一眼管夷吾,管夷吾果然谋略过人,只不过这办法实在“缺德”的厉害,恐怕要被鲁国人咬着后槽牙骂了。
齐侯一听,顿时有些恍然大悟,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一辈子,上辈子管夷吾也提出过利用鲁缟的事情,创伤鲁国经济,不过当时是在齐国长勺兵败之后的事情,并不是这么靠前,再加上齐侯虽然有这么一个金手指,但是他经历了一辈子的大事太多,定然会忘了一些琐碎的小事儿。
齐侯笑眯眯的说:“管师傅说得好,回国之后,便按照管师傅的说法去做,那就劳烦管师傅,拟定一副榜文了。”
管夷吾拱手说:“是。”
众人说着话,很快晚膳就准备好了,因为他们一路到这里,已经没什么新鲜的食材了,全都是打来的野味居多,要不然就是一些腌菜,配上不容易变质的大饼。
众人散了,各自回到营帐用膳,吴纠领着小荻儿也回了营帐,难得不是和齐侯一个营帐,吴纠自然高兴,等晚膳送来之后,吴纠就和小荻儿一起用膳,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将晚膳撤下去,就见齐侯身边的寺人走进来了。
那寺人因为吴纠落水,一直照顾着吴纠,其实是齐侯的眼线,如今吴纠已经没有大碍,寺人便回到了齐侯身边。
寺人走进来,手中还捧着一个青铜托盘,上面蒙着一块猩红的绒布,下面鼓鼓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吴纠连忙起身,寺人笑着说:“公子,小臣给您送赏赐来了,这是君上赏赐给公子的。”
吴纠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只是笑着说:“有劳了。”
寺人连忙说:“公子这不是折煞小臣么?赏赐已经送到,小臣这就先告退了,还要回去复命。”
吴纠让子清将寺人送出去,自己坐下来,伸手揭开那猩红色的绒布,想看看这赏赐到底是什么东西。
结果揭开一看,顿时后背都是冷汗,竟然是一件紫色的绢丝衣裳!
齐侯果然是雷厉风行的主儿,这么快就给送过来了,看的吴纠眼皮直跳。
吴纠喜欢比较淡雅一点儿,比如白色,再不济蓝色也行,只要不是宝蓝色,结果齐侯竟然拿来一件亮紫色的,上次那绛紫色吴纠觉得自己已经穿着很别扭了。
这回的紫色当真霸道,在昏黄的烛火下,反着亮光,若是在白天的日光下,还不闪瞎别人眼睛?
而且这外袍软绵绵的,因为是上好的绢丝质地,又软又轻,滑不留手,这么看怎么有股风尘气,若是夏日穿还好,就权当凉快了,如今大秋天的,披上这么一件外袍,秋风瑟瑟一吹,再给点干冰做特效,好像直接能扮演仙人了。
吴纠看着外袍直叹气,扔在一边儿就没再看,跟小荻儿逗了一会儿,早早睡下,准备着明日一早,接了公主便即启程,这一路上,说艰苦也不艰苦,说不艰苦那还真是艰苦,吴纠早就想回临淄城了,总比天天赶路,颠簸的全身散架要强。
再加上回到临淄城,王女就变成了公子夫人,这样一来吴纠也能安心,免得和王姬纠缠不清,一不小心再掉了脑袋。
吴纠把小荻儿当做抱枕,软绵绵肉嘟嘟的,也就是小荻儿老实,任由吴纠搓扁了揉圆了,竟然不哭不闹,换作旁的孩子,或者现代的熊孩子,早就要闹了。
吴纠抱着小荻儿睡得很香,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一睁眼,小荻儿早就起床了,不在榻上,吴纠怀里抱着被子,心想怪不得突然硬邦邦的,还是抱着小荻儿舒服。
吴纠坐起身来,就听到“踏踏踏”的奔跑声,不用想了,自然是小荻儿,虽然小荻儿乖巧,但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自然是好动的,很快就掀开帐帘,从外面“刺溜”一声窜进来,然后飞快的像小炮弹一样扎进吴纠怀里。
吴纠被一撞,这才完全醒过来,就听小荻儿笑着说:“义父义父!你看,这是叔叔送荻儿的衣裳,义父你看好看吗?叔叔说是连夜叫人赶制出来的呢!”
吴纠低头一看,登时就愣住了,小荻儿竟然也穿着一身紫衣裳,嫩嫩的小脸蛋儿,又白又粉,穿着紫色并不显脏,反而可爱夺目。
吴纠心想,齐侯肯定以前就喜欢紫色,而且特别喜欢,只是这颜色太骚气,大男人穿未免有些奇怪,如今管夷吾给了他这个机会,所以齐侯才名正言顺的开始好紫了
子清听到声音,从外面走近来,说:“公子,更衣罢。”
吴纠点了点头,就看到子清从旁边拿过来一套叠的很整齐的紫色衣裳,昨晚上齐侯赏赐给自己那件儿。
吴纠顿时头疼,说:“咱们现在在齐鲁边疆,就开始穿紫衣裳,旁人也看不到啊!”
子清是没有办法的,毕竟君上赏赐的,不穿怎么行,吴纠最后还是硬着头皮穿上。
齐军一大早上就开始忙碌起来,今天要接了公主上路,然后开始苦行,加班加点的赶回临淄城去。
吴纠从营帐中走出来,篝火已经灭了,还冒着滚滚的白烟,齐侯已经在了,只不过他还穿着一身黑色的朝袍,并没有穿紫色的衣裳。
齐侯看到吴纠,轻笑了一声,不停的上下打量,笑着说:“二哥肤白,果然适合这种颜色,怪不得能把王女迷的神魂颠倒。”
吴纠一上来就被揶揄了,而且齐侯之前还遮着掩着,如今说话这么直白,让吴纠觉的,齐侯一大早上必然吃了枪药,或者是炸药,不然怎么开口就爆炸?
果然,吴纠打听了一下,就见召忽跑过来,小声说:“公子,今天怕是上不得路了。”
吴纠奇怪的说:“怎么了?”
就见召忽用一脸“渣男”的幽怨目光盯着自己,看的吴纠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召忽幽幽的说:“还不是因为公子?公子到处留情,昨天夜里公主是不是约见公子来着?”
吴纠吓了一跳,这事儿怎么召忽还知道了?那帕子只有自己和齐侯看到才是,难道是齐侯说的?
召忽见他说话,当是默认了,又说:“今日一早,公主身边的婢女过来,说昨日夜里头,公主在时水之边,苦苦等了公子一夜,公子一夜未来赴约,导致公主着了风寒,如今病倒了,今日不能启程。”
吴纠真的没想到,公主竟然说得这么直白,但是就是打死吴纠,吴纠也不敢去赴约,不说齐侯知道了,就算齐侯不知道,那也决计不能去。
当个渣男负心汉,总比当个断头鬼的强,公主马上就要做公子无亏的夫人了,吴纠可不敢横插一杠。
吴纠心想,怪不得齐侯的语气那么怪异,原来是因为这个。
公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病了,反正不同意上路,躲在鲁国营帐中不见人,齐侯起了大早,结果扑了空。
再怎么说,齐侯也是一国之君,还是王姬未来的公公,这第一面就被甩了脸子,面子过不去,心情自然也不好。
吴纠自知,这件事儿,的确是“自己”理亏,齐侯心情不好,吴纠需要想想办法,不然总被齐侯揶揄这也受不得。
吴纠回到营帐,坐在案前想办法,小荻儿就出去顽了,很快小荻儿又“踏踏踏”的跑回来,什么时候都很开心的样子,手里举着一个什么东西,跑过来把那东西别在吴纠的耳朵边鬓发旁,笑着说:“发发!送给义父的小发发!”
吴纠拿下来一看,什么花,这分明是一只蘑菇!
而且是可以吃的那种蘑菇。
这年代还不曾吃蘑菇,并不知道蘑菇的鲜美,蘑菇做菜,甚至比肉类还要鲜美可口。
在古代,蘑菇就叫做蘑菇,还有另外一种称谓,叫做小玉妞。
吴纠看着手中的蘑菇,顿时眼睛就亮了,齐侯心情不好,那吃顿没见过又好吃的菜,心情也就好了。
吴纠立刻站起身来,招手说:“荻儿,来。”
荻儿立刻跑过来,拉住吴纠的手,说:“义父,我们去哪里哇?”
吴纠笑眯眯的说:“带你去采蘑菇。”
他说着,让子清找了个小筐子,荻儿肉肉的小胳膊就挎着小筐子,一蹦一跳的拉着吴纠的手跟着走,一大一小倒真像是父子,两个人都是一身紫衣裳,看不出来的还以为是亲子装呢。
吴纠不知道荻儿是从哪里采来的蘑菇,就让荻儿带路,果然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好多蘑菇,大多数蘑菇的样子吴纠也不认得,不知道能不能吃,不过有几种蘑菇是绝对可以吃的。
吴纠把蘑菇摘下来,扔进荻儿的小筐子里,荻儿就蹲在一边儿,看着义父揪花儿,听子清哥哥说,义父就喜欢揪花儿
吴纠摘了满满一筐子的小蘑菇头,蹲的腿都发麻了,一站起来差点头晕,小荻儿也是,一站起来腿软了,不太利索,咕登一声,直接做了个屁墩儿,坐下来的时候还机智的把小筐子举起来,没让里面的蘑菇撒掉,差点笑翻了吴纠,赶紧把小荻儿给抱起,怕他摔疼了要哭,好好哄了哄,不过小荻儿似乎特别坚强,根本不哭,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小屁股。
两个人摘了蘑菇,吴纠想做一个香味很霸道的菜,再根据齐侯这个标准的北方人口味,又看了看地界和食材,就有了办法。
吴纠将子清叫过来,笑着说:“子清,你去帮我打条鱼来。”
子清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的说:“公子,打鱼?!”
吴纠笑眯眯的摇头,说:“不是公子打鱼,是你打鱼。”
子清:“”
子清实在没办法,也不知公子又要做什么新鲜事儿,只好转身出门,准备打鱼,幸好子清是会武艺的,打鱼应该难不倒他,不过子清真的没有打鱼的经验。
子清刚要走,就听吴纠说:“等一等。”
子清还以为吴纠新鲜劲儿过了,不让他打鱼了,就听吴纠笑眯眯的说:“子清啊,这鱼不要太大,太大了肉就老了,也不要太小,太小的吃起来刺多没有口感,弄个四五条就够了。”
子清顿时一阵语塞,大眼睛差点瞪下来,无奈的说了一声“是”,转头出去打鱼了。
吴纠见子清出了营帐,就拉着小荻儿说:“来,咱们去调料了。”
子清出了营帐,先去膳夫那边问问,有没有现成的鱼,他过去的时候,易牙正带着膳夫们做菜。
易牙听说公子要鱼,摇头说:“这时水的鱼,都不是什么好鱼,土腥味太重,根本不能当做食材。”
这么一说,膳夫们这里也没有鱼了,子清好生失望,只能找了打鱼的网子和叉子,准备自己跑到时水去打鱼了。
子清按着工具,又抱着一个类似于小坛子的罐子,里面灌了点水,准备一会儿把鱼放进去。
子清来到河边,对岸的鲁兵还是巍峨而立,就跟一尊一尊的雕像似的,还在立威。
子清已经没有心情去观察那些鲁军了,当下撸起袖子,挽起衣摆,站在水边用叉子搅和着时水。
子清在那边搅和了大约半个时辰,小鱼苗看到过,但是实在太小,怎么插也插不上来,用渔网的话,小鱼苗都能从网眼里钻出去,弄了一头大汗,就算子清有些功夫,竟然不知怎么下手,那些鱼苗实在狡猾的厉害。
子清气的踢了一块石头进水中,跺脚说:“该死的鱼!”
子清正发脾气,还以为没人看得见,就听到背后“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顿时弄得子清面红耳赤,回头一看,竟然是曹刿。
曹刿穿着一身中大夫的衣裳,头束发冠,腰束宽带,已然不是初见之时,那个光着膀子的“野人”了,披上衣裳,竟然有些器宇轩昂,人模狗样的错觉。
曹刿只是路过,没想到就看到子清站在河边发脾气,子清平时都温温柔柔的,低眉顺眼的,何时见过这般的子清,曹刿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子清回头瞪了他一眼,就没再看,心想自己和曹刿犯冲,但是他现在是中大夫,自己是个小童,惹不起,不理他便罢了。
结果曹刿笑罢了,走过来说:“你在做什么呢?”
子清不看他,没好气的说:“抓鱼。”
曹刿笑着说:“我早就看出来,别看你这个人长相像个小姑娘,脾气也温柔,说话也斯文,其实是个狠心的人。”
子清抬头瞪了曹刿一眼,凉凉的说:“中大夫说笑了,子清是男子,怎么就像小姑娘了?再者说,子清只是抓个鱼,就变成狠心之人了?”
曹刿笑着说:“不是么?你看这水里就这么小的鱼苗苗,你也不放过。”
子清气的都不行了,就不和他说话,曹刿不走,反而坐在了水边,抬头看着子清抓鱼,子清根本抓不上来,鱼苗苗太小了,“唰”一下就游走了,还摇头摆尾的示威。
子清弄得一头大汗,大秋日的,衣裳都湿透了,紧紧贴着脖领子,正抓的气愤,突然感觉有东西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领子,子清脖子比较敏感,再加上他本是个有危机意识的人,怎么可能让人碰自己的脖子,顿时吓了一跳,猛地挥手劈手打下。
“啪!”一声,曹刿连忙伸手一隔,笑着好:“看你抓鱼这么累,好心帮你擦汗,你这人怎么恩将仇报?”
子清看见曹刿还没走,肯定又是要戏耍自己,没有说话,转过头不理他,准备让曹刿知难而退。
曹刿还是不走,笑着说:“我告诉你,其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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