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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这些家兵装备怎样能不能打,又都是什么人员构成,这就不是蕙娘现在能过问的了。达家人都回了老家,也是为图自保,在京里可没有这么多兵护着,随时说死那也就死了,在老家,要死起码还能闹腾出一点动静来。这八百兵,才是他们真正的保命手段。
连老底都透给蕙娘知道,达家生死,可以说是真的送到了她手心里,扬威侯再无可说之处,只好忐忑不安地看着蕙娘的动静。蕙娘又低首沉吟了片刻,和权仲白交换了几个眼神,权仲白冲她轻轻点头——她这才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道,“侯爷还是起来说话吧。”
扬威侯一开始还真站不起来,权仲白竟无相扶的意思,他只好自己握着椅把,爬到椅子上,其状甚是难堪。
“家里的作风,侯爷也是知道的。”蕙娘轻声说,“这坦率来讲,若非仲白还念旧情执意相救,我焦清蕙也未必会揽这样的麻烦上身……”
她又再长出一口气,斜了权仲白一眼,神色半是无奈、半是甜蜜,顿了顿,方道,“罢了,真是前世作孽,今生才落到这冤家手上。从前的事,暂且先算了吧。”
扬威侯今日忍辱负重,为的便是蕙娘这句话,登时一片狂喜,正要大表忠心时,蕙娘又道,“但芥蒂仍在,护住了性命,不代表我愿护住你们的基业。达家又不是无处可去,为什么一定要在大秦苦熬日子呢?”
扬威侯顿时就是一怔,心底恶气直出,差些就要一口喷到蕙娘面上,喝道,“若非靠山倒了,谁要受你的鸟气?”
可心念一转,他顿时又有几分了然了:达家,真是无处可去吗?
只怕不然吧!
他是惠妃之兄,鲁王的亲娘舅,当年达家对鲁王的支持,那是真正不遗余力。真到了鲁王那里,不说别的,一口饭总是有得吃。要比现在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的处境好得多了。焦清蕙看他们不顺眼,想把他们打发出大秦,遣到鲁王那里去,对她来说是扫除敌人,对达家来说,却是正中下怀!
蕙娘看他面上神色变化,也知道扬威侯想明白了,她胸有成竹地一笑,道,“要出海,无非是无船、无人、无路……这几桩难处,对侯爷来说难比登天,在我,却不如何棘手——待到此间事了以后,清蕙愿为侯爷铺路。”
扬威侯大喜过望,当即整衫下拜,由衷道,“谢少夫人恩德!”
他要站起来,可膝盖一沉,蕙娘竟踏了一只脚上去,她一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扬威侯并不说话,扬威侯微微一怔,才想到‘此间事了’这四个字,他也顾不得问这又是什么事了,忙铿锵道,“少夫人如有差遣,达某万死不辞!”
从语气来看,这说的的确也是真心话了……
两夫妻从扬威侯府出来,在车上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清蕙才道,“达贞宝到底告诉了你多少?”
“她就告诉我达家知道我被瞒在鼓里,当时结亲前就说清楚了,在世子位尘埃落定前,扬威侯一句底细都不能透露。会里的事,权家人要自己慢慢地和我说。”权仲白道,“是以虽然我懵然无知,但扬威侯却很清楚我将来的身份。因此才把她给教出来了,这件事因和她使命有关,所以她才能够知晓。别的事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老实。”清蕙唇角,不免勾起一点笑意。
“你说她还是说我?”权仲白问。
“说你……老实人骗人最像,难怪你过来之前一句话也不说,原来你也只是猜,就想着到了达家套话。”蕙娘笑着说,“但,也是说她。”
而扬威侯在知道达贞宝叛变以后,痛快吐露出的那许多内幕,也证明达贞宝并不像她说得那样无知。权仲白道,“当时我其实也猜到她应该还知道一点,但她不说,我也就懒得问了。我看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她说要去英吉利,就是去英吉利吗?应该还是想要设法去新大陆吧。也许鲁王身边,还有她的亲眷在呢。”
鲁王嫔妃里的确有达家女眷,是否跟着过去新大陆也是难说的事。蕙娘轻轻点头,道,“她也算是极难得了,被家族摆布的女人,多了去了。能和她一样跳出来的,又有几个?”
权仲白道,“是啊,真嫁了我,她的日子才苦呢……不过我也没有想到,达家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要和他们做一次利益的交换。”
现在的达家,的确真是只能被权仲白捏在手心了。就算想出卖权仲白都无处可出卖,反倒是权仲白夫妻,可以轻松地碾死他们,双方根本就不平等,蕙娘对达家,是比较优待了。
蕙娘道,“有个盼头,就会出力,才能化敌为友,才会站在我这里想事儿,我是要他们帮我办事,又不是要他们怕我、恨我……总是要给手底下的人指出一条明路的,这等御下功夫,你还有得学呢。”
权仲白看了她几眼,方问,“那这个盼头,是真是假呢?”
蕙娘不免也瞄他一眼,想到达贞珠,心里终是有几分酸,她似笑非笑,“你希望是真是假?”
今日两夫妻联手,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恩威并施算是把扬威侯给彻底收服了,配合可称默契。但权仲白的心思,蕙娘是无论如何都闹不明白的,她本以为他会乘势为达家说几句好话,不想他反道,“达家毕竟是阴谋害你多次,是放还是不放,你一心可决,不用问我。”
蕙娘微微吃了一惊,故意说,“可你今日,毕竟让侯爷跪了我。”
“你这就说笑了,谋害性命的罪过,一跪能抵吗?”权仲白笑了,“你也不用试探我了,实话和你说吧,医病不医命,我对达家已仁至义尽。他们若是能当面和我说开,求我继续照拂,我也不在乎多一句话。这样算计我是什么意思?就是达贞宝,要不是她实话实说,该吐露的事没隐瞒多少,我也一两银子都不会给他。”
即使是对达家,他也还是这般一板一眼、不留情面。照拂了这些年,心念一变,说扔也就扔了。权仲白这人,虽善,但却不是烂好人,就没有他放不下的人、的事。蕙娘有些感慨,忍不住问,“要没有儿子,知道真相以后,你这一去……还会回来吗?”
权仲白默不作声,却并没回答这个问题,车内气氛,一时沉寂。
良久后,眼看国公府在望,他才轻声道,“真要想走,有了儿子,就走不得了吗?”
那,你是为什么回来,你是放不下什么?
蕙娘想问,又觉还不是时机。思绪千回百转,终究化为一笑,权仲白看了她一会,又转过头去,当前掀帘子下车。果然有人上来道,“二少爷、二少夫人这是上哪去了?二少夫人,里面找您说话呢。”
他们去扬威侯府的事,肯定是瞒不过人的,两人也准备了一套搪塞的说辞。蕙娘和权仲白交换了一个眼色,权仲白的态度又多了几分冷淡和不耐,“你去吧,我要去外院办点事。”
众人看在眼里,哪里不知道他多少还在生家里人的气,谁敢触他的霉头?竟是一句话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问,目送权仲白去得远了,方才簇拥着蕙娘进了拥晴院——破天荒连良国公和云管事都来了,见到蕙娘,也不问扬威侯府的事,劈头第一句就道,“皇上今早传谕拟旨,着燕云卫派人,把桂家含春、含芳兄弟带进京问话!”
蕙娘呼吸也不禁为之一顿,她道,“此话当真?看来,皇上到底还是止不住疑心,要过问牛家的私兵了?”
良国公点了点头,沉声道,“而且,这一道旨意,是明发燕云卫,并非密旨。”
不是密旨,消息传得就快,很快满朝文武都会知道桂家兄弟要进京被询问的消息,桂、牛两家的纷争是过了明路的,由此看来,皇上是丝毫没有息事宁人的态度,他是要把这件事给闹大了!
蕙娘眉头一皱,反有一丝不祥预感,“太后还在,难道皇上连她的面子都不顾了?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又或者,他是要栽赃陷害,把这个案子,办成冤案?”
良国公和云管事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颇为肃穆,云管事道,“桂家执掌西北门户,是我们计划里重要的一环。如今牛家的结果,已是次要,我们必须不惜代价,以保住桂家为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