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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您看着特别年轻。”
“他们都这么说。”郁嘉木敷衍道。
到了快四点半,课程快结束了,祈南从画室一出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看书的郁嘉木,犹如坚冰融化般,瞬间变得柔软而有生气起来。
祈南还没说话,郁嘉木先抬起头,举了举手中的书:“抱歉,拿了你的书看。”
“没关系。”祈南不知为何觉得局促起来,手脚都放不来了。
这时候画室里的学生们差不多也都整理好了画具,背着画板画筒颜料箱等等纷纷出来,来到客厅,立即就看到了出现在客厅的陌生男人,还有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祈老师。
“是你男朋友吗?祈老师。”有个女学生咋咋呼呼地问。
祈南的脸轰的红了,连忙摆手,说话都结巴了:“不是不是,别、别乱说。”
其中一个染着栗色短发带着钻石耳钉的帅气男生尤其不爽,大步走过去,抓着祈南的胳膊往后拉,站到祈南和郁嘉木中间,饿狗护食般地瞪着郁嘉木:“你是什么人?”
郁嘉木看到他抓着祈南的手和这种主人的姿态,心里比刚才还不舒服。
话音还没落下,男生就被祈南又被拉开了,祈南不高兴地说:“真是没礼貌,他是我的客人。”
男生阴阳怪气地说:“护得这么紧,是你的情人吗?”
祈南更生气了:“司睿,你再这样就别来上我的课了!”
祈南是个很温柔好说话的老师,极少这样声色俱厉地生气,其他学生马上去拖走那个惹事的男生:“好了好了,你嘴巴也放干净点啊,祈老师都生气了,别闹了,走了。”
司睿双拳难敌四手,活生生被人拖出去了。
最开始起哄的女生脸色都白了,不好意思地和祈南道了歉,匆匆走了。
孩子们都走了以后,屋子顿时安静下来。
祈南特别尴尬。
郁嘉木打量祈南,祈南穿着件藤青色的高领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格外衬他的肤色,白白净净的,刚到肩膀的头发没有扎起来,而是披散着,可就是这么随意的不加矫饰的祈南,窗边的半斜阳光落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是笼着一层溟濛的光雾,好似他本身就发着光。
美的像一场梦。
难怪年纪不轻了还能把男学生被迷倒。祈南想。
他到底是真的纯情还是装模作样的骚货?
都三十五六岁的人了,真的有这么单纯的吗?
郁嘉木心头蓦然涌起一股热血,脱口而出道:“刚才那个男孩子是喜欢你吧?”
说完他自己都有点惊讶,真是怪了,他怎么总是在这个老男人面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
祈南真是无地自容,慌张地辩解:“没有没有,啊,唉,也不是,司睿……司睿那孩子是……是有点喜欢我,我早就说过他了。他才十七岁呢,还是个孩子呢。”
郁嘉木被膈应了一下,他其实也是实岁十七,不过他现在装是二十七。
祈南问他:“既然来了,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郁嘉木没有推辞:“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祈南的手艺非常好,他独居多年,无心外事之后就只对画画和做饭感兴趣,在烹饪这一方面很有一手,还有面点师的证书。
尤其是今天郁嘉木在,祈南悄悄地拿出了看家本领,又快又好地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小菜,大餮郁嘉木的味蕾。
两人胡乱说着小花小草小猫小狗的话,都津津有味的,若换个人来听他们俩讲话,怕是早就睡着了,郁嘉木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不耐烦。
后来他想,大抵是因为祈南长得好看,这大美人嘴里说出话,就算再傻那也是极得趣的。
临走时,祈南依依不舍,一路把他送出门,他们漫步在夜晚的老街上,两岸的灯火和天穹的星光坠落在清澈的河中,在岸边折射出一片粼粼的波光,温柔而宁静。
他们走到据说有两百年历史的一座小石拱桥上,郁嘉木转身:“很远了,你就送到这里吧。”
祈南没说话,只眉头微微一蹙,黑色的眼珠子把郁嘉木一望,像是只撒娇求主人再陪他玩一会儿的猫咪,想说,又羞涩于开口,显得不矜持:“那、那你路上小心。”
郁嘉木忽然俯身。
祈南猛然涨红了脸,浑身僵硬,下意识地退了一半,生生刹住。
郁嘉木只摸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肩膀上掉了一只小虫子,我给你捡掉了。”
祈南脸红如烧,轻声说:“谢谢你。”
“那,改天再见。”郁嘉木说。
“再见。”祈南怅然若失地对他摆了摆手。
郁嘉木转身离开,走下桥,转身,看到祈南还站在桥上,背后铺着镶嵌着碎钻般星辰的夜空。
祈南发现他转身,举高两只手,朝他挥舞着手臂:“再见,再见。”
祈南就站在那,隔水遥望着郁嘉木,仿佛满天繁星都不屑一顾,眸中唯有对岸的那一人。
好傻啊。
郁嘉木心不禁被触动,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由自主扬起的嘴角是如何的温柔,抬了只手也朝祈南挥了挥。
又走出两步。
郁嘉木忽然想起一件事。
再回头,祈南居然还在原地望着他。
郁嘉木拔脚快步走回去,祈南的脸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高兴和害羞,小心地望着他。
天呐,太可爱了。
郁嘉木又一次鬼迷心窍地抓住祈南的手,差点就在他的脸上亲下去了,好不容易才忍住,错开,在祈南的耳边说:“我看到你们画室在招绘画模特,我来应聘,你招我好不好?”
“我不要工资,我就想多见你几面……”
年少时的祈东对母亲有几分微词:为什么呢?为什么就不能活下来呢?他知道母亲很爱父亲,可是就不爱他和祈南吗?就不能为了他们坚持下去吗?
那时候祈南还太小了,总是问哥哥爸爸妈妈去哪了,祈东哄他骗他,他总也等不到爸爸妈妈,就一个人躲着哭鼻子。
过了两年祈东和青梅竹马的妻子结婚,他都要把祈南抱在身边,恨不得揣在口袋里。
本来两个孩子年纪相差大就是件很不寻常的事,甚至还有人嚼舌根说祈南是祈东在外面搞大女同学的肚子不得不生下来的,最后父母为了他的风流事擦屁股才说是什么弟弟,嘲笑祈南的大嫂嫁了个二婚带孩的败类。
婚礼上,祈南被炮仗吓着,抽泣起来,有大人说他在哥哥的婚礼上哭不吉利,又说他才生没多久原本身体健康的父母就相继去世,是他命太硬克死父母,如今还这么晦气,大喜之日哭哭哭啼啼,他那时才七岁,懵懵懂懂的,居然听懂了其中的意思,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还摆出个笑脸,等到晚上,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
还是祈南的大嫂姜珊心细发现的,她就住祈家隔壁,也是看着祈南从小长大的,疼惜他,索性把祈南抱到他们新婚床上,新婚第一天晚上俩小夫妻居然什么都没做,中间夹着个小祈南就盖着被子睡了。
后来他们也把祈南当半个儿子养,遇上打雷下暴雨的天气,还让祈南挤他们床上哄着睡觉。
祈南既敬爱大哥,也害怕大哥,可是更不敢撒谎,硬着头皮说:“和一个朋友出去玩了……”
这也不算骗人嘛。
祈家大哥闻言笑了。
祈南更瘆得慌。
“好了,那么怕我作什么?你年纪不小,本来就可以再找一个了。我早就说了你该找个人了。”祈东走了两步,发现祈南没跟上来,回头说,“进去啊,杵在那干嘛?这是你家你怕什么?”
祈南才抬起脚敢跟上去,一进屋就给大哥端茶倒水:“您怎么突然来了?”
“嘿,哥哥看弟弟还要什么理由?我看看你活得好不好。”祈东说着,停顿了片刻,索性直说了,“我前天听你大嫂说,她和我说估计你终于又愿意找对象了,我就来看看。”
祈南舌头打结:“没、没有。”
祈东劈手把他拿着挡脸的托盘抢走,逼迫他面对现实:“你都三十好几了,还害什么臊,有什么的?我又不会棒打鸳鸯。”
“我怕你不高兴,上次我谈恋爱你就那么生气。”祈南充满心理阴影地说。
“废话!你上次谈恋爱是十六岁!还那么小呢!而且还是个男的!”祈东说是这么说,他到现在也觉得自己当年没做错,可是他也没想到弟弟居然那么痴情,对初恋念念不忘,竟然一直单身到现在,死倔的就是不肯再找。
虽然他是愿意养弟弟一辈子,可他老了,他死了以后祈南怎么办呢?谁来照顾?他儿子可以奉养叔叔料理后事,但平时呢,谁来关心祈南?
他怕祈南照顾不好自己,七年前给祈南买了这个地段给他开画室,给祈南存了一笔基金,就算他有什么意外,突然走了,祈南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祈南一听哥哥说男的,他就僵硬了下。
祈东敏锐地察觉到:“这回也是个男的?”
祈南没敢点头,但表情已经出卖了答案。
祈东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算了,男的就男的吧,你这个年纪,我也不计较是女人还是男人了,是个人就不错了。……我有回梦见你和我说要和你家淼淼结婚,吓得我醒过来,一身冷汗。”
祈南笑了,放松了些下来,羞涩地说:“他姓程……等我和程先生定下来,我再带他去给你看看。就是……他年纪比我小。”
祈东大手一挥,不介意这个,说:“和你年纪差不多或者年纪比你大的,十个有七个已经结婚,还有三个离过婚,有孩子的孩子都在上小学初中了,我想想你对象年纪最好就要比你小。”
能得到家人的允许和祝福,祈南再开心不过了。
他十六岁时和初恋的男孩子谈恋爱时那才叫闹得人仰马翻,还被大哥扇了一巴掌。
那会儿男人和男人谈恋爱是大逆不道,是精神有病——似乎现在也是——双方的家长都气疯了,傅舟的妈妈还特地跑他们家来骂他,被大哥轰出去,但大哥关起门转头就把他痛批一顿。
少年时太疯狂,他们相约私奔,祈南只提着皮箱在火车站等了傅舟一晚上也没有等到人,最后被大哥逮回去。
大哥说他被抛弃了,祈南不相信,一定要听傅舟亲口说,偷偷跑出去,跑到傅家,被辱骂了一顿,但也知道了傅舟是被他父母押去当兵了。
部队严格,傅舟一当兵就是三年,只要有机会就偷偷给他写信,两人书信联络。
祈南等到十九岁,盼星星盼月亮盼着恋人回来,结果等到的却是恋人的死讯。
当年他哭了好久。
没了恋人,他就只剩绘画了,他想离开伤心地,考上国外知名美术学府,一走就是十年。
现在想想,这些遥远的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但是,没关系了。
他现在有程先生了。
祈东还挺好奇的,这个能让他弟弟老铁树开花的新男友是谁?但是,毕竟祈南现在不是16岁,应该不会再被骗了。祈南已经成年很久了,不好跟他还是小孩子那时候一样管头管脚。他弟弟也没那么好骗,以前在国外读书,他也没能随时随地看着,祈南都从没被人骗去过,反倒有几个想欺负他的倒了霉。
还是等祈南愿意了,自己把人带回家里吧。
这下终于说出来,虽然害怕程先生会嫌弃他,但也比每天提心吊胆来得强。
郁嘉木更加懵了,他压根没想到祈南是为了这种事哭,哭笑不得。他早就知道祈南的年纪,只是祈南不知道他知道。
“你是怕我嫌弃你撒谎还是怕我嫌弃你年纪大?”郁嘉木问。
祈南心如刀绞:“……都怕。”
郁嘉木望着他的脸庞,和真的少年人是无法比,可是,如今都市中的青年每天对着电脑、熬夜作乐,加之汲汲营营为了生活每日在风雨中奔波,都是小小年纪就熬出了一副疲惫老态。
祈南却不一样。
尽管郁嘉木还没有摸清他的父母家世具体如何,不过他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中绝对没错,所以他可以自由地追逐梦想,做想做的事,不必染上世俗红尘,就在这一方庭院中打造他自己的世外桃源,他几乎不用电脑,每天莳花弄草,坚持运动,早睡早起,饮食清淡,所以才有一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的皮囊——要不是他自己开口说,谁能想得到他已经三十六岁了呢?
要郁嘉木说,他寝室那几个十八九的男生,还没祈南皮肤好呢,个个油光满面大毛孔长痘痘,黑眼圈比熊猫还大。
祈南这一哭,鼻尖和眼角都染上了浅浅的粉色,仿佛桃花染雪,格外诱人。
一颗颗温热的眼泪好似掉落在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郁嘉木柔声问:“只是怕我嫌弃你,就这样难过吗?”
每次和祈南说话他都不自觉地放轻声音,唯恐惊扰了他。
祈南别过头,豁出去了,一咬牙,说:“我、我还说小了,我不止三十六岁,我今年三十六岁零两个月,又十四天。你说你二十七岁……是虚岁吧?你一看就没有二十七岁那么大。”
他越说越自卑:“我们差了起码十岁。我太老了……你现在知道了。”
“我配不上你。”
郁嘉木也晓得自己给自己编大十岁是很离谱了,被祈南指出来他也不意外,承认说:“我是说的虚岁,我实岁二十五。”
那就是差了十一岁。
祈南又想哭了。
郁嘉木怕了他了,从背后抱住他:“你怎么那么傻?祈南,你以为我真的一点都没想到你的年龄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岁数往大了说。”
郁嘉木从侧面靠过去,在他泪痕微湿的脸颊上亲了口,像是亲在凉糕上,滑滑的,又有点咸:“是你说要我做你的专属模特,你要反悔吗?”
“可我那么老了……”祈南纠结地说。
“我又不介意。”他捏了捏祈南的脸颊,他小麦色的肤色和祈南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你介意个什么?你看上去也一点都不老,看看我们的皮肤,你比我白嫩多了。”
祈南憋了一会儿,羞耻难当地说:“那是、那是我这个月让小文买了好多面膜,我最近每天都敷面膜,你今天过来,我昨晚敷了一张,早上敷了一张,中午又敷了一张。”
郁嘉木:“……”
祈南曾经以为不会再遇见能让自己心动的人了,加上他是个男人,要注意什么保养?也就嫂子从小给他养成个洗完面抹个面霜的习惯,还有画完画洗了手他都会记得擦下手霜,只有冬天擦,怕手冻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