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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啸声遥遥传来,地脉深处幽暗气息被隐隐震动,缭绕薄雾中,由下而上蜿蜒连绵的点点灯火突然暗闪不定,示警鼓声接连响起,直达最顶的阴森古室——九重天宫。
后殿石屋内,盘膝而坐的黑袍老妇闻声睁目,见血池四周幡旗无风自动,古旧香炉中那只线香还余小半,星火几已熄灭,灭处略有发黑且香灰未掉,仅剩一点渺渺青烟还在旋绕——
“黑香压头为有灾”或恶事临门,或有宿怨未结,难逆转。
老妇浑浊老眼内闪过一丝惊疑,回想起当年的功亏一篑,她正在结印的一双枯槁老手不由得微微抖动了一下,血池上,大红皮鼓不再发声,光滑诡异的鼓皮连微弱的波动都已消失,血水中,清瘦少女几乎已无任何气息。
殿外隐有喧哗声传来,老妇眉头一皱不再等待,双掌一翻向上起式“哗啦——”一声,浸泡在血池中的少女被无形之力举起,身子悬空平移至老妇面前的一雪白蒲团上方,奇怪的是,少女瘦削的身上并未带起半点腥臭血水,单薄黑衫依旧洁净如斯,略带水气的乌发和秀眉衬着寒玉一般的脸,显出一种非人间的清兮婉兮。
老妇手掌微挪,五指翻动,施力将少女缓缓托放于蒲团之上,摆出盘膝静坐的姿势。
探到少女体内魂魄已被阵法催损得几无声息,老妇目露狂喜,贴在少女眉心处的枯槁老掌忍不住向下抚落在那静美无双的面颊上,苍老如枯枝般的手指细细抚摸着掌下嫩如花蕊的肌肤,爱不释手,流连难舍。
“阿离。。我知你还能听见”她慢慢咧开干瘪发黑的嘴。发出夜枭怪啼般刺耳的笑声,
“他们都以为我在拿你炼丹。。”
“全都想错了”
腐朽了几百年的身躯,即便吃了长生丹也不能恢复到曾经的绝色容貌,只能拖着这苍老残破的躯壳岁岁年年的游荡人间,这又有什么用?
三百年前,她要的只是长生。
三百年后——她要的是不死,还有不老。
是人就会老,就得死,谁也逃不过。
这世上,修佛不能肉身不死,修道最后也还得升天,阴家多有养身益寿之法,甚至还有借命续命之术,但最后,还是得死。
逆天行事,死了也没有轮回,阴家人最怕就是死。
而她,除了怕死,还怕老。
对于一个曾经艳冠群芳的貌美女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见到自己一夜老去更为可怕?为了阻止自己迅速老去,她曾费尽了心血用各种秘术去葆养颜容,可是不行,怎么样都不行,无论多少美貌女子的皮肉和骨血都救不了她,这具躯壳已腐朽破烂到极致,再难以支撑,能救她的,只有阿离。
是以,她要的不光是阿离永生不死的命——
还有这秀绝人寰的美。
目光渐变为深寒惨绿,老妇仰头深吸,整个人倏地贴近面前的少女,额贴额,鼻对鼻,口中浓烈的腐朽之气直喷在眼前静谧清丽的面容上。
干枯五指朝天合拢扭曲结印,幽森古室里突然玄风四起,四周香烛突地一盛,光芒把少女秀美脸容映得更加寒白,泛起了一种令人疼惜的柔婉,老妇目光愈加贪婪,黑色衣袍一阵翻飞,忍不住咧咀桀桀而笑----
“。。阿离出来吧。”
“让。祖母进去!”
有敌来犯!
大殿外,传讯纸符接连爆燃,显出来犯者不但速度极快,且已击破了老宅外围数个暗道机关,阴蓟双眉一轩,压下眼底惊愕,立即抬手朝纷纷向殿外奔出的族人做出分派手势。
影符还未回传,他并不知道来者何人且人数又有几何,但阴家百年氏族自有一套应对之法,各房虽震怒于居然有人敢冒犯阴家,却也极有默契,在他不停地手势指派下分别领命,一一掠出九重天。
弹指间,大殿外除了阴蓟外已无他人,只见他眼神微闪,忽脚尖点地,身形一晃间已飞身而起悄然落在了殿顶之上,举目看去,深藏后殿的阴森石屋上空黑雾竟旋绕着往石屋内流动,他不由眯起阴冷双眼——
离子时还有半柱香,时辰未到,这老家伙竟已准备开始了?
这时空中传来几声轻咕,阴蓟抬眼一扫,伸手自暗黑雾气中抓住报讯影符,灵动白鸽瞬间变为纸符落入他掌心“来的只有一人?”收完讯,他忍不住笑了,这天下,竟然还有敢独闯阴家的人?
真是不知死活。
阴家高手已尽数出动,就算来的是蛊苗寨姥,今天也出不了这阴家暗界。
他弹指,用一种天下苍生万物都不放在眼里的傲慢将指间的影符碾为细粉,随即不再细想,纵身自殿顶之巅向后殿石屋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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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洞内,娇俏的小姑娘被刚刚醒转的两个大男人责骂得直掉眼泪。
被奇臭嗅丸呛醒的王大头拼命揉着鼻子“啊嚏!你怎么能暗算我!”
被扶起的老勇头颈还有些微痛,他尽量将鼻端那股恶心至极的味道忽略,朝雷玲儿摇头“丫头,你真是大错特错了!”
雷玲儿抽泣“叶大哥。叫。。叫我这么做的寨姥也吩咐了只能送他找到阴家”
老勇叹气“阿航是抱着必死之意进去的,我们虽力有不逮,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一同进去了,掠阵也好善后也罢总是能为他做些什么,我来时老巫圤过鸡眼卦,说卦象九死一生,那又怎样?九死也还有一线生机呢,你们蛊苗一族精于圤卦,应该知道卦象并不是绝对,凡有一丝意外都有可能变化,说不准咱几个就是那意外是不?有些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怎样对吧?”
“我不管是不是九死一生,总之我不能让老大自己一个人进去!”王大头两眼通红,粗声粗气的吼了一句。
雷玲儿被他一吼眼泪掉得更多,张嘴想说话,却又被老勇打断“人生在世总有些事要当做必做,若是能抢在阿航爆体前救出阿离姑娘和找到心脏,也许阿航也能没事呢?正可破邪,阿离姑娘有大功德,她一定有办法。”
雷玲儿眨巴着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看他“我知道啊,所以,所以叶大哥进了结界,我就赶紧拿药丸把你们唤醒了呀!”
“可现在蛇血都没了!”王大头看着地上那已渗入地下只剩一片深色血渍的暗影处,急得简直想撞墙,老勇却两眼一亮“丫头,你还有办法的是不?”
王大头也反应过来,惊喜不已地朝雷玲儿看去“真的?”见雷玲儿咬唇不语,他急道:“姑奶奶你赶紧让我们进去吧!当爸达!入赘!什么都行!以后你说了算!”
雷玲儿忍俊不住哧地破涕而笑,粉靥绯红的低斥一句“死鬼,谁稀罕!”
然后她咬唇,从袋中取出三条微微蠕动着的,泛着银光的蚕一样的蛊虫托在掌心,低声道“阿哥偷偷弄裂腹伤把阿姥引开,我就趁机从蛊房里面取走了这银蚕母蛊,刚好咱们一人一条,含在嘴里就能进去了!”
。
从几百米的绳索上滑落到深涧底处后,王大头第一件事就是立刻吐出口中一直翻腾蠕动的银蚕还给雷玲儿,缓了好一会才把那种恶心感压下,因不知情况如何几人都不敢亮灯,站稳后只觉得四周一片阴冷,脚下似有许多枯枝,一踩下就咔沓作响,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似的,向前一挪又好像踢到了什么,不像岩石,倒像是烂了许久的树桩。
雷玲儿手腕一动亮了火折,这一下,三人差点同时叫出声来!原来他们所站之处是一处极大的圆形凹坑,身边脚下一地都是白骨残尸!只见一地的白骨层层累累,上面躺着东一个西一个的死尸,有些好像才死去年余,骨头上还挂着没烂完的腐肉,有些没有腐烂,身材矮小仿似孩童,却又全身肿胀变形显得奇形怪状,更有一些明明有着四肢轮廊,却已看不出是一具人的尸体,因为那都是被剥了皮的血肉模糊的肉团,而刚才不小心踢到的这具被剥了皮的新死血尸,在微黄灯火下显得极为可怖,两个血淋淋眼洞被火光一照,宛若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索魂冤鬼
“卧槽!这什么鬼地方”王大头向后一退,胃像被人大力地抓了一把,差点想呕吐,强自忍住。
老勇却是全身血液一下子凝固,喃喃道:“这么多阴家究竟害死了多少人?还有这几年附近失踪的矿工,家属,孩子。难不成都在这?”
“这么多尸骨却没有恶臭,肯定用了除秽的法子,看来这里是阴家专门处置‘垃圾’的地方了。”雷玲儿收回望向血尸的眼神,心底对阴家的手段一阵悚然。
这世上,有人一生行善积正只求问心无愧,也有人为了长生不死不惜泯灭人性。
阴家,已经疯狂得失去了人性。
“先上去再说!”入目是血淋淋的人间地狱,这尸坑实在让人头皮发麻,王大头不愿再呆,带头绕开横七竖八的尸体急往坑边走去,攀爬上凹坑边后他举灯照向方。
只见向上目之所及一片空茫见不到顶,向前淡薄雾气中隐约可见千奇百怪的苟石和峭壁棱崖,这地底空间深邃阔大高不可仰,四周空气潮湿雾气重重,隐有水声传来。
剩下两人也跟着翻上,虽迷雾不清,可三人也都不用再寻路,只因这巨大空旷的地缝间,除水声外,依稀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厉啸尖叫之声,老勇听声辩位,迅速指向一处“走那边!”
既已不用隐藏自己,三人便施全力朝传出隐约声响的方向飞奔,峭壁棱崖底的小道虽是天生而成,却又不时可见人工雕琢过的痕迹,转过几道弯,便听见前方一阵时缓时急的水声,用手电一照,不知从何处蜿蜒穿进的暗河涧水浪花湍湍,不分日夜地朝前方急流远去,这暗河极宽,黑暗中甚至看不到对岸,浮出水面的小截岩石被急流激冲出水花,形成天险,大约是在这地底,声势并不浩大,但仔细一看,水面旋涡暗影处处,深不可测。
再转一个弯,地上竟躺了两具腐尸,伏地那个头颅后扭转双目暴突,咽部喉管被捏爆,断口处正不断冒出青烟,而另一个脑袋直接被扯断掉在一旁,整个胸腹处也都被撕裂,身上同样在冒烟,而随着青烟的散出,尸体正渐渐被消融,这出手跟先前叶航灭掉阴家两人的手段极为相似,三人不敢耽误,迅速掠过腐尸继续前行!渐有岔路,可方向却绝不会行错,因为越往前战斗过的痕迹越明显,横在地上的死尸和腐尸也越来越多,沿路残肢与断臂四散,峭壁时有火燎过后的焦黑,也有被暗符或长鞭击碎的裂口,遍地血水横流,望去有如森罗鬼域,而那些身穿黑袍被扭断了头颅或被拦腰劈成两截的阴家人,每个人的胸膛上都多了个血洞,大概才刚气绝不久,血洞里还有血泊泊溢出,仿佛让人还能听到磁磁的血水冒泡声音!
叶航所过之处如此血光冲天,这是在复仇,在杀戮,在屠剿。
谁挡他,他便灭谁。
若是阿离姑娘有事,只怕今日这地底所有人都得给她陪葬。
老勇心中愈加焦急,脚下不由加快了上坡的速度,前方已见微光,声响越来越近,啸声,物体被劈开的爆裂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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