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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的南面,所有数据线像江河入海一样汇集于半人高的控制台内部,操作台底色纯白,上面有滑动式的各种大小的按钮,还有花花绿绿亮着的灯,在控制台的最右侧有一个嵌入墙体的支撑板,板上是一台银灰色的折叠式办公电脑。
奇良颤颤巍巍走下空中架起的台阶,好像这世上最精明的商人来到古董市场,一眼就看中了今日到场售卖商品里最值钱的货,眼睛直勾勾地带着身子一个弯儿不转地去了,走到电脑前,奇良两手撑住电脑,轻而易举地将从中间折断的显示屏往两边轻缓掰开。
电脑即将“合二为一”的时候,显示屏就亮了起来。
开机速度相当快,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显示器上面已经出现了输入密码的提示。
面对这一道阻拦,奇良反而显得很兴奋“数据一定就藏在这里面。”
章驰来到了奇良的背后。
奇良从手指抽出接线尝试接入,原本亮着的屏幕开始出现雪花状的闪屏,房间的电源好像跟它也血脉相连似的,一并跟着开始发作,光影一暗一明地不规律地律动,章驰感觉眼睛晃得难受。
奇良的额头开始出现汗水,他双目紧闭,平地像是起了一阵风,把他的身体往墙壁吹了一下,他摇晃着就要背抵住墙壁,幸而他在闭眼状态的身体也还有知觉,手在背后将墙面撑住,很快地将身子摆正在了中立位。
章驰“怎么了”
奇良没有回答。
他的身体虽然站稳了,但没过多久,又开始出现小幅度的震颤,连着手带胳膊像在餐厅撒盐的高级大厨一样,一上一下极有分寸,下盘太稳,如果不仔细看,会感觉他人其实根本没动。
章驰又叫了一声奇良的名字。
在以前的行动中,奇良也接入过很多控制系统,但从来没有哪次是像这样,他还没有黑进去,电脑就直接“故障”了。
她突然想起来在卡斯的时候,奇良被送进医院,主治医生说他可能脑部损伤。
在垃圾岛,奇良也力有不逮的时候。
他声称无法黑进改造营的系统,因为会中病毒。
章驰“奇良”
奇良的身体强烈震颤。
神经接线还跟电脑左侧的传输口紧密相连,章驰冲上去想要将线依葫芦画瓢地扯下来,但就在手指碰到接线的瞬间,她顿住了
万一,万一在这个时候将线拔了下来,他反而更容易出大问题呢
章吃尝试着再喊了一声奇良的名字,他震颤着的身体开始往墙壁靠拢,没有回答,只是任由身体往在脚下打滑之后往前倒去。
章驰赶紧将奇良的肩膀扶住,免得他“不遗余力”地一头栽倒在控制台前。
他的状况在变糟在一开始,他还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晃动,知道从后面撑住墙壁。他看上去好像失去了部分的自主意识。
身体不受控制,额头在冒汗,眼皮在快速地滚动。
章驰心头乱成一团。
不扯掉,在状态加剧的情况下,也许他会出非常严重的问题。
扯掉,也许会带来新的问题。
就在此刻,奇良好像一团棉花一样四肢无骨地开始往地上坠落,两个膝盖最先着地,紧接着就是在半空中摇摆的胸腹,被胸腹牵引着的脖子像被扯掉线的木偶娃娃一样有气无力地往胸口垂着。
章驰当机立断将奇良手指连接电脑的接线扯了下来,一股轻微的电流将她的手指电了一下,章驰本能地将手抽了回来,顺便将正要整个人五体投地的奇良从地上捞了起来,掌住肩膀的位置。
奇良眼皮像被极富粘力的胶水黏上似的,动来动去就是不肯痛痛快快地睁开,额头还在冒汗,嘴唇从刚才浅淡的红变成了寡淡无味的白。
他的状态看上去很糟糕。
突然间,他好像溺水的人刚刚上岸,被人一脚踩中胸口,将那口卡在喉咙和肺腑之间致命的脏水排出,人蹭地一下弹簧似的从地上立了起来,失去焦距的眼睛在房间里茫然无措地找着什么,好一阵儿,焦距找回来了,人也柔弱无骨地从地上攀住最近的一面墙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有、有数据干扰”
奇良喘着粗气,一边用右手掌心压着脑子轻轻揉按,一边磕磕绊绊地往外吐字“一种防入侵手段,海量的无效数据会干扰我的神经中枢。”
看章驰一脸似懂非懂的迷茫样,奇良马上又继续展开解释“你也可以理解为神经病毒。每个人单位时间内能够处理的信息是有限的,超过这个信息,大脑就会呃,怎么说呢像电脑一样宕机。”
“我刚才短暂的失去了意识,”奇良将接线继续往电脑的接口上怼,刚才雪花状的屏幕一片漆黑,随着他的接线连入,电脑又开始重启,跟刚才一样地弹出来“请输入密码”的提示,“我已经能够识别部分无效信息了,我再尝试一下。”
在奇良即将插入接口的时候,章驰出声道“会出问题吗”
接入肯定不会出问题,她想问的大概是处于宕机状态会不会出问题。
奇良“应该不会吧”
应该不会的意思就是很有可能会。
章驰已经明白奇良的回避话术了。
但没等她问个清楚明白,奇良就已经将接线插了进去,眼睛闭上,电脑继续出现雪花状的闪屏。
海量的数据在同一时间从四面八方像风筝一样传输进奇良的大脑,风筝在空中摇摇摆摆,牵引着风筝的线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宕机的危险性毋庸置疑,最严重的,很可能脑死亡,成为普世意义上的植物人。但出现那种情况的概率非常小,这样的神经病毒只是为了阻碍黑客尝试进屋的脚,当他们在门外窥视到屋内有陷阱,断开连接,收回脚,一切就又风平浪静。
出现这种状况的前提是足够量的时间。
长时间处于某个极限状态,别说是脑子,就是身体也得报废。
大部分的黑客都能够在意识到神经病毒的时候退回来。
但他不想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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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再做这件事了。
有时候做一件事需要的勇气并不是燃起于决定做这件事的瞬间,而是一路走过来,他发现自己无法再成为躲在幕后,那一个冷眼旁观,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清清楚楚,活得高高在上的看客。
那样的人生很无聊。
垃圾岛的夜,他们曾经一起站在城市中心的楼顶,并肩俯瞰这座城市来去自如的霓虹,喧闹的叫嚣,无端无由的死亡,一同对抗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他无法接受失去。
因为要失去的事物离他太近。
就在此刻,他意识到当初魏易为什么要让自己去看那一堵墙。
垃圾岛上挂着曾经离她很近的人。
死亡的恐惧会根据距离远近的量级选择性传递。
她不该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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