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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经过。
林凤瑶脸上红红的,出了许多汗。她说她走不动了,心里也有些慌。她说她刚才坐索道,向下看,有些晕眩。孙克俭有些犹豫,想了一下,说,让儿子陪着她,坐游1(一号线路的旅游观光豪华大巴。也只有这种车,才允许上山下山),然后到明镜湖站下。而林凤瑶说,既然可以坐游1,干脆就坐到终点站。他在终点站等他们就行了。
孙克俭答应了。
他们母子上了车。
当车子从孙克俭身边经过时,他还看到儿子在车窗前向他挥了挥手。
他一点预感都没有。
孙克俭走到停车场,用了整整二十分钟。停车场里有很多人在跑。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正在他要掏出车钥匙的时候,就听一个戴着红袖章的收费员说,刚刚有辆旅游豪华大巴出事了,从路上翻进了深渊。
他的心一惊。
他匆匆地坐上车子,发动,行驶。刚上了山道,只走到不过三百米,就见路上拥堵得一塌糊涂。很多的人,很多的车,场面混乱。他看到山路底下绿色的树林里,有一股黑色的浓烟正在升起
孙克俭在医院里整整守候了三天,林凤瑶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医生,而是自己的丈夫。她吃力地朝他笑了一下。她很感谢他,能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守在她的身边。“儿子没事,他前两天就好了。”孙克俭说“他只是一点轻伤,大腿和腰上被擦伤了。他不放心你,来看过你好几次了,你都在昏睡。”
“你们并没有完全摔下去。很多人是悬在了半空,然后滑下去的。”他说。
林凤瑶心里有一种强烈的庆幸。
那一幕真的是太惊险了!
林凤瑶记得不是很清楚,印象中只知道车子正开得好好的,正在拐弯的时候,突然前面来了一辆农用拖拉机。豪华大巴想避让一下,结果就滑到了路边。幸亏正是下坡,而所处的地方正好也不是万丈深渊。大巴滚了好几个跟斗,撞断碾压了好多棵树,最后停住了,悬在了半空。当然,这只是她后来听说的。事实上从被撞后,她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特大事故。
1号线的豪华旅游大巴,当时一共有三十七名乘客,受伤二十九名(其中十一人重伤),死亡八名。儿子和另外三个男青年,是受伤最轻的,只是擦破了一些皮。死亡的八名中,一名是司机,三名儿童,两名老人,两名成人。
“好好地养一养,医生说你没事,只是头被磕了一下,眉角受伤了,缝了七针。”孙克俭说“但你昏睡了三天了,吓坏我了。”
林凤瑶感觉丈夫对她特别的亲切。
他怎么会这样亲切?她隐约记得她之前和孙克俭是为了什么事而有些生气的,对,是她觉得他一直在骗她。她想起了过去二十年里的很多事,一清二楚。她发现他的所作所为是相互矛盾的。她觉得她受了他的骗,他根本就不爱她。可是,究竟是哪些事呢?
她发现她根本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自己的大脑出了什么问题?
“我的头”她犹豫着说。
“做过ct检查了,一切都是正常的。”孙克俭愉快地说。
之后的两天里,孙克俭不仅照顾了妻子,也照顾了儿子(已经让他回家了),最最重要的,他还抽空处理了一桩大事,那就是接见了那个年轻女人的兄弟,他们是风尘仆仆从老家赶来的。
上天有眼,那个年轻女人出事了,她偏偏成了两名成人中的一名。她的同伴男友也太平无事。这就是命,孙克俭想。
孙克俭以他个人的名义补贴(不是赔偿)给他们五万块钱,同时,让他们带走了她在嘉宝花园那幢房子里的所有物件(当然不包括那份赠予她房产的书面声明。早在出事的第二天晚上,他就偷偷地溜了回去,然后翻箱倒柜,找了出来,在卫生间里焚烧掉了)。
兄弟俩自然感激得很。因为,事实上旅游开发区还要对他们实行赔偿呢。两者加起来,就是一笔很大的数目。
半个月之后,林凤瑶出了院。她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所知不多,尤其是对孙克俭做下的那一切,更是无从知晓。当孙克俭搀扶着她(其实她根本用不着他那样小心翼翼地扶她)坐到小车里的时候,她内心里真的充满了一种幸福。时间并不算长,她经历了两次生死,而这两次,丈夫都是很小心地呵护着她。而这第二次,实际上是可以避免的。因为她对游玩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因为前段日子和丈夫生气了,儿子从中调停,才决定那天去游玩的。
真的,差一点就没命了。
万幸啊!
前一阵为什么要和丈夫闹别扭呢?她只知道自己当时是挺生气的。现在全然想不起来了,一件也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也好,她想。生活中,有时不需要事事记起。记得太清楚了,往往只会自寻烦恼。记忆需要一种选择,记下美好,遗忘琐碎,最好,连丑陋也一起遗忘。只有这样,生活才会格外的甜蜜。
“回家了!”孙克俭发动了车子,滑溜地驶出了医院大门。
林凤瑶“嗯”了一声,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默默地想:生活,是多么的美好,而自己是劫后余生,多么的幸福啊。许久,下意识地抬起手,看了看,双手还是那样的白皙,虽然有许久没有保养了。最难看的是指甲,因为在她住院时的昏睡期间,孙克俭帮她剪过了,剪得光秃秃的。要重新让它长得好看起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但她并不因此而生气。他帮她剪指甲,正是爱她的一种表现啊。
我其实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女人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