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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瓢泼的大雨恶狠狠地浇着，我命繁春提了几个木桶，在漏水的地方放着。冷宫的房屋早已都破败不堪，上上个月管事宫女来送粮时，我已经同她提过了。可能是塞的银子太少，至今也都没派人来修缮房屋。雨季一到，房屋就都遭了殃。
“娘娘。”繁春低着头，嘴角似带着一抹无奈，“已经没有多余的桶了。……漏水的地方，太多。”
我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
点在桌上的蜡烛似乎也难照亮这破败的房屋。我拿了一支蜡烛，走向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铜镜已经碎了一部分，残余的还带了点裂痕。残缺的铜镜上映照着我惨淡的脸。
这张脸，也曾笑魇如花，天真烂漫。
这张脸，如今不施粉黛，憔悴不堪。
我翻找着东西。印象中，来到冷宫的我，还带了个白玉瓷瓶。瓶是品质中等的瓶。在这奇珍异宝众多的皇宫中并不起眼，因此当初来到冷宫，才能够带着；来到冷宫之后，也不至于被管事的宫女们顺走。
这个瓶子，是关亦送我的唯一礼物。
“这个拿去接着吧，小是小了点，聊胜于无。”我将瓶子递给繁春。
繁春低头接过。
我又将所有能找到的器皿，甚至是小小的茶壶都拿去接漏下来的雨水，最后总算不至于房屋进水一地湿滑。
“也不早了，你去睡下吧。”我顿了顿，又道，“如今你我都在这冷宫中，那些宫里需要守夜的规矩，也不用遵守了。”
繁春一直都很乖巧。听了我的话之后，迟疑了一会儿，便也什么都不说地退下了。
褪了外衣，躺在床上。听着狂风和暴雨，闻着屋内潮湿且略有发霉的味道，我却迟迟难以入睡。
来到这冷宫，算一算也有三四个月了。几个月前我还是宫中皇上最宠爱的纤贵妃，在未立后的后宫之中颇有独霸天下的意味，吃穿用度无一不奢华至极。几个月后我因错手打碎皇上“最喜爱”的龙纹听风瓶，而被冷落。之后因“蛇蝎心肠”地推了怀孕中的雨淑妃一把，致其流产，而被打入了冷宫。
“那听风瓶并不是我最爱的。雨淑妃的孩子，也本就是个错误。”
那天我跪在冷宫门前，听着他冷冷的语调，心里不寒而栗。
“朕本不欲待你至此，纤纤。”他的语气似是缓和了下来，“要怪就怪你父亲，朝政之上太过放肆。”
那一瞬间我明了了。于一位成功的帝王而言，情爱温存是不重要的，骨肉至亲是不重要的。唯有将这些常人认为重要的东西踩在脚底，才能将天下握在手心。
他将这个，做得很好。
一开始，当我想起他同我温存的那短短的几个月，都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关亦不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他定是因为什么难以言说的理由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直到我听闻家道中落，除我之外一家全都流放北疆这一事情之后。我才终于知道，从前同我温存的关亦是假的。将我打入冷宫的关亦，才是真的。
雨小了，屋外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哀嚎。凄凄惨惨，深入骨髓。
我终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