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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者,利益相对者也;友者,利益相关者也!敌友之间的天平从来不会彼此分明!朋友不是用来背叛的,却绝对是用来利用的。
七
大凡高明的企业家都擅长望梅止渴这一招,说白了就是在驴子前挂一捆草料,你想吃吗?那么你就得向前走一步,当你不知不觉干完这一趟,抬头一看那捆草还在眼前。当然,老板们有时还是会给一点甜头的,如果把驴子饿死了自然也就没法干活了。我被升为分公司副总,专司市场开拓。当然这个副总就是苦修多年得到的一点甜头。老板挂出的那捆草料就是"干好了工作,江州分公司的经理就给我"。我想对于周红兵而言,想必上头也给他许过诺,干好了把代理两字去掉。要不然他为什么乐得屁颠屁颠地忙着搬进刘建刚的办公室?
这世道,没有永远的满足,只有不停的欲求!
周红兵正式上任几天就组织大家学习党风廉政建设和先进性教育,也亏他不知从哪儿找来那么多的文件,从中央到地方再到主管部门及公司的文件他让装订成册人手一本开会学习,他还要求大家写什么学习心得。我拿着厚厚的一叠文件打哈欠,手机突然震动,一条短信传过来,正是马丽发来的,她说:唐总,你对待学习的态度有点不太认真哦。
我瞪她一眼,她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周红兵的那张老脸,我回短信说:是啊,我平常是有些对自己过于放松了,谢谢马丽同志的批评。
马丽回复说:这是应该的,帮助同志不断提高嘛是我的职责。马丽是市场部的经理,也就是我的直接下级。但是我们一直关系较好,说话随便惯了。
我突然灵光一现,马上发短信说: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马丽警惕地回复:这么客气,准没好事。
我回复:呵呵,也不能算是坏事,就是请你帮我写一份学习心得,我给你两次受教育的机会。
我俩隔着几排位置,都是一脸严肃状地在学习周红兵的先进性教育。我扫视了一下会场,起码有一半的人在开小差,却都装模作样地用资料盖着手机发短信,鬼知道他们都在跟谁发。
马丽在江州分公司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女人,有着职业女性的敬业和较高的专业素养,却又是一个个性鲜明不怎么服管的女人,其丈夫博士毕业后出国了,一直未归,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离婚没。但马丽人前丝毫看不出伤悲感,且越来越时尚,都32岁的人了比一帮小姑娘还要爱打扮。她回短信说: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你如今当领导了,给下属就这样安排工作的么?一点都不先进,哼,你要请我吃大餐才行。
我微微一笑,知道她是答应了,脑袋一热,就回短信说:吃饭没有问题,我从不先进,不过性还过得去。
一按下发送键我就后悔了,这样的挑逗有些过分,如果换到从前,我们地位平等倒也没什么。我紧张地看着她,见她低头看了手机就开始发呆,久久没有等到她的回复。我暗骂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我刚才还在暗笑周红兵小人得志,原来自己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发一条短信道歉呢。她倒是先回了,她说:你如今是我的上司,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要说了,小心我告你信骚扰哦。
尽管她将"性"写成了"信",但我还是赫然一惊,给一个单身的异性下属发此短信显得我很不成熟,而且从管理上来说与下属保持必要的距离是必须的,再说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传出去只怕全公司都会笑话我的。
我马上肃然坐直听周红兵在台上说:"我们应该时刻反省自己,检讨自己,看自己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党员,任何时候都应该以国家利益为重、以企业利益为重,少一点私心,多一点责任心。要潜下心来为社会奉献精品工程,为我国的建筑业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尽自己的一份力"
我头晕脑胀地学习完出来,倪不迟正等我呢,他提议一起去外面喝几杯以表示对我的祝贺。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川菜馆坐下。倪不迟在本次人员调整中也终于将科长前的副字去掉。但他毫无喜悦之意,其实他所在的技术科本来就没有正科长,他一直顶着副职的待遇干了好几年。我说:"你怎么又是一副死样子,遇到什么事了?"
倪不迟叹气说:"徐小月在闹离婚了。"我一听就沉默不语了。徐小月、倪不迟、我、赵雪都是同学,那时的我们风华正茂,青春飞扬。当年我们在青年路上喝酒到天亮,倪不迟回宿舍后写对联一副贴在单身宿舍的墙上:凭砖瓦作笔写华章,用沙石研墨画蓝图!横批:安得广厦!岁月如磨,我们渐渐从青年到已经人近中年,我们早就激情不再,梦想远去。我黯然神伤,唯有劝他一杯杯喝酒。
当年毕业时,徐小月留校读研,倪不迟几乎每个月买站台票坐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到重庆去看她,把自己微薄的薪水拿出一部分来给徐小月当生活费,如此两年,终于赢得徐小月芳心,徐小月毕业后在华中建筑设计院任设计员,如今她已经是主任设计师了。
倪不迟一杯杯喝酒,胡子拉碴,醉眼蒙眬地说:"你说他妈的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当年为了她研究生也不读了,出来工作就是为她,可是她如今混好了,为什么就翻脸了呢?这个臭女人,老子就不跟她离婚,看她怎样?"
倪不迟已经语无伦次,抓着我的手说:"你说我当年是不是成绩最好的一个,我硬是把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偷偷撕了,我只想为了她啊。"
我长叹一声,城市中人来人往,每一个人都衣着光鲜奔向繁华的灯火辉煌处,无人在意惨淡的月光照着这个红尘滚滚的城市。我很伤感,悠悠地勾起过往的岁月。我们几个均来自农村,同样家境贫寒,考上大学是我们唯一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因此我们在学校也走得比较近。当年的徐小月清秀瘦弱,穿着老土,但倪不迟却对她一见倾心,却又不敢表白,当年还是我帮他送的情书。倪不迟长相平庸,不善言辞,每天只知道早早地帮徐小月打好饭,在一起时他竟然可以一整天不说话,只知道嘿嘿地傻笑。
倪不迟还是个一根筋的死脑子,总穿一件一百年都不换的灰西装,戴一副厚得跟瓶底似的大眼镜,每天只知道低头钻研建筑技术,不会抬头钻研经营,虽说技术上他绝对胜过许多权威专家,却只能在分公司任一个小小的部门负责人。这个技术部经理是最吃力不讨好的,活多事杂却一分油水也没有。
我说:"算了,娘要嫁人,她要离就由她好了,老扭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倪不迟大怒说:"你知道个屁,你算什么朋友,哪有劝人家离婚的。"
我说:"可是你们在一起也不开心啊。"
倪不迟突然抓着我的胳膊说:"唐正,你再帮我一次,就像当年一样帮我一次,徐小月肯听你的,你帮我劝劝她好不好。"
我长叹一声,心想这世道竟然真有这样的痴情汉?我说:"好吧,我试试吧,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她未必肯听啊。"
八
许多年前,赵雪白衣飘飘,长发飞舞,稍显羞涩地站在校园的舞台中唱:
太湖美呀太湖美
美就美在太湖水
水上有白帆哪
啊水下有红菱哪
啊水边芦苇青
水底鱼虾肥
湖水织出灌溉网
稻香果香绕湖飞
我坐在台下听得双眼发直,我是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读大学前见过最大的水域就是邻村方圆不到三亩的池塘。在她的歌声中我眼前仿佛出现一幅画:浩浩荡荡的湖水在远方与天相接,湖上荷叶田田,一个温婉的女子持一长竿撑一叶小船在一汪碧绿的荷塘后划出,嫣然一笑,惊起一滩水鸟。
毕业后终于有一年和赵雪去她在安徽的老家,她家在太湖边一个乡村里。但是我去后却发现太湖与她描述的完全是两回事,浊气冲天,污水横流,岸边漂浮着发臭的死鱼。他的父母只知道木讷地手足无措地笑。
赵雪说太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是的,我们以前也不是这样的。偌大的城市也是一个烟波浩渺的湖,我们费尽心机到大城市中以为可以找到我们理想中的幸福。但是城市也只是受到极度污染的太湖,混迹十几年来,只落得腰越来越粗,心越来越黑。我们只能适应这种污染,否则就如同太湖边的臭鱼。
华中设计院是一所著名的设计院,但是在一切都市场化后,严肃科学的设计工作也必须为市场服务,王仕途当年就在这儿工作。徐小月在设计院几年升上了设计三室的主任,别小看这主任,权力虽然不大,但是油水却丰厚,掌握着承接与发配任务的大权,更重要的是设计室多实行半承包制,她们常能接些私活来做。徐小月从一个普通的设计员到副主任再到主任是相当不容易的,要知道设计院聚集的可都是一些所谓的高知人士,想在这出人头地的岂是等闲?
设计院我们是要常来走动的,从院长到下面的设计员,我们都要与之打交道,因为许多的工程信息最初都出自此处,更重要的是设计图纸中的一些微妙修改都可以为我们带来不可估量的收益。王仕途在华中设计院时就是我们主要的公关对象之一,与我们私下里做成了许多交易。因此,有事无事请院长、主任们出来泡泡妞、钓钓鱼是一种必要的公关手段。约8年前,徐小月研究生毕业来江州找工作。那时的她仍然一身土气,衣着朴素,干瘦文弱,是戴着一副深度近视眼镜毫不起眼的学生,跟倪不迟租住在公司附近的一间狭小平房里,他们顶着烈日在江州到处找工作,一连多日无着无落。
那时倪不迟在公司技术员任小科员,我则在工地上做项目副经理。一个分公司的小科员活动能力相当有限,他天天拎着廉价的礼品跑来跑去却毫无效果,倪不迟找到我几乎要哭了。我心想这个脑瓜不开窍的sb,能办成这事只怕是难。
我便出面帮他们,当时工地上因为图纸修改变更的事我正与设计院的人打得火热,通过王仕途请出了他们的院长,王仕途说,他们刘院长别的爱好没有,无非财色两字也。我暗想,不过平凡尔。拉出刘院长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再请到天女洗浴中心洗桑拿,出来后再送信封一个,内装现金8000。第三天,刘院长就打电话说,唐正啊,让你的那个什么表妹来试用一下吧,哈哈,我这可是破坏了规定啊。
一周后徐小月即到华中设计院上班,在王仕途的手下当设计员。有些事其实很简单,只是我们做得太复杂了,徐小月工作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地搞定。倪不迟和徐小月对我千恩万谢,一定请我吃饭,酒桌上他们一杯杯敬我,仿佛我是他们的再生父母。那晚徐小月在喝了酒后,双腮飞红,两眼含春竟然看起来很是漂亮。我想徐小月其实很有美人的潜质,只是她长年以来只知埋头读书,加上营养不良,所以发育迟滞。假以时日,必成美女啊,倪不迟这小子其实很有投资眼光嘛。倪不迟在酒精的作用下,红着脸说:"你为小月找工作花了多少钱?我来付。"我凝视着他说:"咱们多年兄弟,别提钱不钱的好吗?"一转头竟然看到徐小月似有千言万语的眼神。我心头怦地一跳,忙正襟危坐。多年前,我常去女生宿舍找赵雪,总会看到她沉静地坐在窗前看书,却又总能感受到她热烈而暧昧的眼神。有一次赵雪对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对我们宿舍的同学那么好?"
我开玩笑地说:"怎么?是你说要与你的室友搞好关系的嘛?是不是我太帅了,你不放心啊?"
赵雪没笑,反而说:"你不是有个朋友叫倪不迟吗?我看他倒与徐小月很般配的,要不你帮他们撮合一下?"
我一拍大腿说:"对啊,我看行。"以后我们出去玩的时候就多了两个人。应该说我还是徐小月与倪不迟的红娘。他们成功后,赵雪有一次终于说了:"我这一招还是高明,既成就了爱情,又保护了友谊。我就发现徐小月对你有意思的。"
我惊呼:"这怎么可能?"
赵雪洋洋得意地说:"女孩子的直觉不会错的,你难道没有发觉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吗?"我倏然一惊,想想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其实我是知道的,不过只是自己不愿意去承认罢了,同时也为赵雪的良苦用心和深谋远虑感到惊讶。
此刻的我又感受到这种眼神,我装看不见,对倪不迟说:"我们是兄弟,你要是提钱就见外了。"
倪不迟急了说:"亲兄弟,明算账,你帮我是帮我,没有理由钱也让你出。"他说着当即掏出5000元拍在桌上。
我叹息一声,想这恐怕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我仍然在推托,他红着眼说:"唐正,你他妈的要是不收,我们就不是兄弟了。"
徐小月也说:"唐正,你还是收下吧,不然我们会过意不去的。"
我只好哈哈一笑收下。后来想到倪不迟之所以坚持要给我钱,无非是不想欠我的,这样他在心理上就还是跟我平起平坐的兄弟与同学。其实我那晚在刘院长身上花费的钱已经全部在项目中作为公关费用报销了。
四季倏来往,寒暑化为贼,不仅偷人面上花,还悄然把我们的激情和梦想化为势利与世俗。几年之后,当年清秀羞涩的徐小月已经成长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主任设计师,更重要的是她与倪不迟的婚姻也走向了尽头。
我跑到华中设计院几个相熟的副院长、主任室转一圈,送上一些在楼下超市买的土特产说是刚从总部出差带回来的,他们统统笑纳,放在办公桌后。最后去了徐小月办公室,主任室是单独的办公室,她作为设计院为数不多的主任自然也不例外,她的办公室中种满了盆栽植物,室内暗香浮动,显示主人的品味有别于其他的人。
徐小月抬头看我一眼说:"老早就听到你在走廊里的声音了,本来要出去的,知道你要来,只好等你了。"
我感动地说:"毕竟是老同学一场啊,对我真关照。"我摊着手说:"带了一些东西都送完了,想来老同学是不会在意的吧?"
徐小月笑着说:"啧啧,没想到你真会说话,心里没我呢倒还找了一堆托词。"她说着起身给我倒茶。她穿着米黄色的职业套装,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与妩媚,理着精干的短发,又显出这个女子的理性与成熟。果然她已经是乌鸦变凤凰了,当年那个干瘦小女生仿佛如今才开始发育似的变得风情万种。她的美丽仿佛一粒蛰伏许久的种子,如今才开始慢慢发芽,使得这个已经35岁的女子才开始芳菲绽放。她的那副眼镜也已经不戴了,听说她做过激光手术,看来效果不错。
她把茶放在茶几上,优雅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说:"又来搞什么活动?"
我不露声色地说:"瞧你说的,我没事来看看同学朋友有什么不对的,你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势利好不好。"
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倏然一惊,依稀记得她以前也这样笑过。心头莫名其妙地冒起一阵寒意,忙低头喝茶。徐小月说:"快吃饭了,要不我请你吃餐便饭。"
我们一起下楼去对面的蜀风情吃饭,因为我们都有在重庆上学的经历,喜欢川菜。她举杯向我表示祝贺说:"听说你升官了,向你表示祝贺。"我笑笑也说:"倪不迟也终于当上科长了。"徐小月又一声冷笑说:"你是不是他找来当说客的,如果是请你免谈。"
我的话头一下被扼杀在喉咙中,让我十分难受,顿了顿只好又说:"其实他是一个好人。"徐小月喝完了酒,也说:"是,我承认,但是这并不表明我非得跟他在一起。"
我艰难地说:"可是你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呢?还有你们的女儿呢?你都能抛舍得下?"徐小月冷笑说:"你还真是一个好兄弟、好朋友啊,倒会替我们着想。"
我咳一声,早就没了说话的勇气,不知何故,在她面前我竟然有心虚。
徐小月说:"你以前帮过我们,我谢谢你,但是你最好不要再插手我们的生活,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了,请你回去转告倪不迟,如果他同意离婚,我会给他一笔钱,让他下半辈子都过得衣食无忧。"
我呆呆地看着这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慢慢明白岁月的魔力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表,更能改变一个人的灵魂。
接下来的饭吃得索然无味,临别时,徐小月说:"出于朋友关系,我再告诉你一个信息,天宝集团投资开发的五星级酒店正在我这儿设计。你自己比我清楚,我们一样虚伪,但是在利益不相关的情况下,我倒愿意继续与你做朋友。"
九
人生如戏,我们都是装着面具的戏子,落下的一幕如同无声的默片被尘封在记忆的角落,只见人影晃动,面目模糊。我们来不及回味,人生的大戏又起一幕,我们便又换上不同的面具粉墨登场。
我带着马丽约王仕途出来喝酒,王仕途一见马丽就两眼放光,在来时的车上我半开玩笑地提醒马丽切不可在王仕途面前拿腔拿调,有些时候需要放开一些。马丽很不满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又不是三陪女。"我哈哈一笑说:"这家伙似乎对我有些意见了,不然为什么他们这么大的项目要开却不通知我呢,你就当帮我一次吧。"
马丽说是说,但在酒桌上的表现确实可以称得上专业,王仕途的玩笑越来越下流露骨,马丽一概巧笑倩嫣,风情万种,把王仕途弄得瘦脸开花。王仕途又与马丽碰了一杯后批评我说:"唐正啊,你们有马小姐这样的人才何愁事业不兴旺发达。"马丽又敬他一杯说:"王总可真会开玩笑,要是我下岗了,王总可接受我去你们公司打工么,就算跟王总倒倒开水扫扫地也好啊。"
王仕途乘机抓着马丽的手说:"好啊,只要唐正舍得放你走,你明天就来我公司上班。"我心中怒极,想他妈的这个马丽刚才还跟老子装纯情贞洁呢,这会儿倒就迫不及待地要改嫁别人了。
喝完酒,王仕途显然意犹未尽,提议想听听马小姐的歌喉怎样,我们当然要同意的。王仕途去卫生间时,红着脸满身酒气的马丽对我说:"你可看到了,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这个老王也太他妈的好色了。"我笑笑,心想江湖人称王仕途酒色双绝当然不是浪得虚名,只是你马丽不全是为了我吧?只怕也有先栽下一棵梧桐树将来好攀高枝的准备吧,但我当下却说:"是的,你很专业,非常的敬岗爱业,等这事搞成,我报上面给你2个点的提成。马丽将手搭在我大腿上,将嘴几乎凑在我脸上说:"去你妈爱岗敬业,当我才三岁呢?我做这一切可真是为了你。"她吐气如兰,眼神迷离,想来是喝多了酒开始发情了。又或许是以前的玩笑开得过分,在她的心底留了痕?我怦然心动,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以后倒要对她好一点,说不定就真的能为我所用。
正好王仕途进来,我忙推开马丽。王仕途小眼中精光一闪却只装没看见。我们又杀向ktv,我让马丽陪王仕途跳舞,王仕途说:"这样不好吧,马小姐可是你的人,我不敢过分啊。"还没等我说话,马丽就贴上去了说:"王总说话可真难听,我虽然结过婚,但从来就不是谁的哦。"她拉着王仕途跳舞,我跟他妈的店小二似的帮他们做好服务工作,他们要喝酒我给端杯子,要唱歌我给拿话筒,要抽烟我给点火,而且我干得笑容满面,似乎干得很快乐,天知道我心头正在骂娘。
王仕途抱着马丽说:"唐正你别他妈的装了,自己点一个小姐陪陪你吧。"马丽则靠在他身上似乎陶醉了。我想也是,如果自己这样反倒让王仕途有想法,想想说我再叫一个朋友过来就是,当即打欧阳悦的电话。欧阳悦定是听到我这边歌舞升平,酸溜溜地说:"哟,唐大经理升官了,定是在庆祝吧,怎么还能想到我呢?"
我笑着说:"别扯淡了,我们在江州故事唱歌,快过来。"
欧阳悦拿腔拿调地说:"你让我过来我就过来啊,我多没面子啊。"
我偷眼去看马丽和王仕途正在亲密地说说笑笑,头凑在一起唱"你选择了我,我选择了你",不禁心头火起,对着电话说:"你爱来不来!"然后啪地挂了机。
王仕途嘿嘿地笑说:"怎么,你的小情人不听话了?"
我差不多只用了0。1秒钟就换上了笑脸,说:"什么小情人?不过是一个以前给我送过材料的比较熟的业务员。"
马丽终究不胜酒力,冲向卫生间要吐,我让小姐去陪她。乘这个间隙,我对王仕途说:"王哥,你可不够朋友啊。"王仕途说:"怎么?马丽真是你的人,你早说嘛,早说我就不会让她陪我了。"我心头怒极,想你狗日的就算知道只怕下手更狠。我哈哈大笑说:"什么话,我是说你们要新开一个酒店项目却不让我知道,你说你够不够朋友。"
王仕途一愣哈哈大笑说:"原来是这事啊,我说呢,你狗日的升了官许多天都不照面,一听说这事就请我吃饭了。"我检讨说:"真对不起王哥,我们是什么关系,是兄弟啊,这几天不是一直忙么又回到总部去开了几天会才回。我是想我们是这么长时间的兄弟了,想来晚几天你也不会见怪的。"
王仕途点头说:"嗯,不错,我们毕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公司是有这事,不过这事不归我管啊,这是高总亲自操作的项目,我不方便过问啊。"我心中几经酝酿,或许他说的是真的。我让赵强问过他们的工程部,就连工程部的人都不知道,或许王仕途真是没有插手。
我忙说:"能不能帮兄弟一个忙,操作一下呢?"王仕途为难地说:"唉,这个事我不太方便插手啊,你知道我其实也只是一个打工的哦。"
我心头暗骂这狗日的王仕途真是喂不饱的白眼狼,给了他那么多好处还想着伸手。正说着马丽摇摇晃晃地从卫生间出来,一头扑倒在沙发上偎着王仕途,抓着他的双臂说:"王哥,你就帮帮我们撒。"王仕途哈哈大笑,搂着马丽说:"我当然要帮你们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帮啊,如果公开招标按以前的程序走就没有问题,如果不是可就不好说了。"
我心中一喜,还是他妈的美人计厉害,这家伙终于松口了,我说:"王总,我有一个想法呢,想请你支持一下,前期我经手的,现在是赵强任项目经理的加州花园呢过两天要封顶了,我们想搞一个简单的仪式,到时你请高天宝高总来参加一下,你看如何?"
王仕途仰着头想了半天说:"可以吧,我试试看,高总这个人不是那么好请的哦。"
我们正聊着,马丽突然问:"唐总,你的那个小情人还没来啊?"
我说:"可别乱说,我可从来没有什么小情人的,你要是宣扬出去了,别害我再也找不到老婆了。"
马丽"切"一声说:"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是应该再找一个老婆了。"
我苦笑说:"像我这种人哪有人会嫁?"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一看正是欧阳悦打来的,她说:"还是你是大爷,我已经到了,哪个包间?"
我嘿嘿一笑,报了房间号给她。果然一会儿她款款而至。王仕途的色眼又放光地说:"哇,这个业务员一看就不简单哦。"
我给他们互相进行了一下介绍,然后他们又互换名片,就如同两个骗子在交流心得。马丽与欧阳悦四目相对,都用极快的速度把对方进行了一次扫描。马丽干练清秀,欧阳悦丰满妩媚,如果她们是坐台小姐的话,估计会成为娱乐城的花魁。此刻两个女子端起酒杯互敬,口中说出的话都甜得蜂蜜似的。
王仕途悄声对我说:"啧啧,你听听,女人都是天生的外交家,她们都是公关高手啊。"
我微笑地看着两个女人虚假地你来我往,心想谁说不是如此呢。我被欧阳悦攻下了,想来你也绝对经不起马丽的轰炸。在美丽的女人面前,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你是一个男人。
我请马丽跳舞,马丽身材曼妙,腰肢柔软。她在我耳边说:"这个欧阳悦长得可真是漂亮,你很有眼光嘛。"
我说:"是吗?我倒觉得你漂亮些。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喊她来不过是我不想当你跟王仕途的灯泡。"
马丽说:"你少来,明明是你让我好好招呼王仕途的,这儿倒说起我来了。"
我呵呵一笑说:"是啊,我们都是在逢场作戏而已。"
马丽冷笑说:"你这样想,我看那个欧阳悦倒未必这样想哦。"
我转着去看欧阳悦和王仕途,她正与他一起唱:"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你,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一曲终了,我们为他们难听的演唱鼓掌,欧阳悦夸张地说谢谢,然后亲密地坐在我身边,挽着我的胳膊对马丽说:"马丽姐,你们家王总的歌唱得可真好。"
马丽一愣,俏脸有三秒钟的发青,然后才说:"王总可不是我们家的。"
欧阳悦说:"啊?还没结婚啊?我看你们俩挺般配的,我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呢,嘻嘻,对不起啊。"
王仕途已经40出头,瘦削而又模样显老,马丽粉雕玉琢的一个美人儿怎么看也不能说与王仕途"挺般配"。我挣脱她,呵斥她说:"可别乱说,马丽的老公可是在美国当博士的。"
欧阳悦故作俏皮地伸一下舌头,作天真状向马丽道歉说:"真对不起啊,我说错了话。"马丽很快掩饰了自己的恼怒,向我瞪了一眼,说:"没事,我看你跟唐总倒是挺般配的。"
欧阳悦说:"真的吗?我前几天还去过归一寺算命,门口那老道士还说我跟唐正有夫妻相呢。"
这次,马丽再也不掩饰她讥讽的目光了,我心中开始后悔,喊欧阳悦来可能真是一个错误。正在唱歌的王仕途也兴致勃勃地掉头问我们在聊什么呢。
欧阳悦抢着说:"我刚才误会了你跟马丽姐是一家呢,我说你们挺般配的,结果哪知道原来你们还不是,哈哈,对不起啊王总。"
王仕途深情款款地看一眼马丽说:"你真的觉得我们挺般配?"
欧阳悦又抓紧我的胳膊说:"那当然,你们一个郎才一个女貌,要不我怎么会误会?"
王仕途哈哈大笑,扯着公鸭嗓子大声地又唱:"请准我说声真的爱你。"
马丽脸色铁青,向我投来狠狠的一眼,也不再与欧阳悦虚伪地亲热了,但是欧阳悦丝毫不以为意,吵着要与我摆骰子,比喝酒。
很晚我们尽兴而出,王仕途跟我走在后面,悄声对我说:"这个马小姐还真是漂亮啊,我真有些喜欢她了。"我都差一点忍不住给他一拳将这狗日的打翻在地再踩上一脚,但也只好赔笑悄声说:"是吗?想泡她,那可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王仕途大笑说:"对,我会努力的,就算泡不上,这个过程也是很美妙的。不如我去送马丽?"
我只好说:"当然好了,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王仕途说:"不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开始嘛。"
我们走出ktv,不断有男男女女出来,人人都是红光满面,个个浑身荷尔蒙分泌旺盛,这个城市一切都是冰凉的,唯有欲望火热——可是谁又说城市的活力不是依靠这些欲望才能点燃呢?欧阳悦热情地扶着马丽走向王仕途的车,然后我们看着他们的车亮着红红的尾灯消失在城市森林中。欧阳悦说:"我们也走吧。"
我冷笑说:"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欧阳悦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重复一遍说:"我明天还要起早床,我不能送你了,你自己打车走。"
欧阳悦冷笑着说:"你的那个梦中情人说不定这会儿正躺在王老色鬼的怀里享受呢?你就别想了。"
我大怒说:"你混账。"
欧阳悦仍然冷笑着说:"最混账的是你,因为是你最想舔老王的屁股。而我又犯贼,一心只想着跟你在一起。"
我突然没有了怒火,只有彻头彻尾的疲惫,愣愣地站着发呆。欧阳悦自己招手拦下一辆车绝尘而去,我如同一个走失的孩子茫然地站在街头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良久,我发动汽车,漫无目的地开上城市的街头,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了马丽家的楼下。她的家也只有她一个人住,我看着她家亮起灯光,有人影晃动。但我在楼下没有看到王仕途的车。我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她的电话,她良久才接。我说:"你还好吗?"
马丽说:"还好,刚洗完澡准备睡的。你不陪欧阳悦,给我打什么电话?"
我说:"我是有些担心你,王仕途他没怎么你吧?"
马丽说:"你少操一点心吧,他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你怕他强奸我?好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关机了。"
我想说我就在你家楼下,我想上来看看你,但是说出口的却是:"没事,就是问你有没有事。"
马丽说:"谢谢,我没事!"
然后,我们就都不说话,彼此气息相闻却无人言语。良久,手机听筒中传来对方挂机的忙声。再抬头看,她家的灯已经熄了。我再打过去,却提示对方已经关机。
十
传说世界上有三种情感是永恒的,一种是亲情,一种是友情,还有一种是爱情。混得越久,你就会对此越是怀疑。当你光鲜照人春风得意的时候,你会发觉你这些感情都是存在的。可当你寂寞孤独无助的时候,你却往往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2001年时候,我和赵雪租住在一间民房中,那里我最幸福的时刻就是下班回家后跟她一起做饭,然后看电视,做ài,那时我以为爱情是存在的。2003年,我们挣够了钱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以为幸福已经被我圈在了家里。我接来乡下的父母,以为这样,我就可以亲情与爱情兼而有之,却发现赵雪与他们根本不能共存。父母终于还是回到老家,而赵雪居然打掉了我们的孩子。爱情与亲情正在如同手中的沙,握得越紧,它们漏得越快。再回到家,发现这个由四面墙砌成的家不过是一个冰冷的外壳。房子是什么呢?是我们的栖身之所吗?能安置下我们躁动不安的灵魂和左冲右突的欲望吗?城市里,人人都在为属于自己的房子而打拼,你深处其中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其实你不过是将头埋入沙砾中的鸵鸟。
我跑到加州花园工地,赵强已经正式顶我的位置担任项目经理了。但见到我自然是十分亲热的,包括手下的一帮工长们都热情地与我招呼。赵强说:"不得了,大领导还记得回来探亲了。"
我哈哈地笑着坐在我以前的位置,颇有一种回到老家的感觉。我从毕业开始就在一线工地上摸爬滚打,从技术员到工长再到项目经理,所打交道者无非是钢筋混凝土。我对赵强说:"还别说,在写字楼坐班还真他妈的不适应哦。"
赵强嘻嘻地笑着说:"人啊,都这样,这山看着那山高,怎么样?天天跟周红兵在一起,没有为难你吧。"
我呵斥他:"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周红兵如今是分公司老板,我再怎么说也只是副手,我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不和或者说我觊觎他的位置。"于是让赵强把工地上的进展情况汇报一下。
赵强明白我要谈工作了,也马上正色说:"应该说进展顺利,过几天主楼就能封顶,质量上也没有问题。不过天宝公司的财务不好整,本来按合同应该支付的款项还没有到位,许多材料商与民工都在闹事。"我嗯一声,盘算如何操作这事。按理,如果天宝欠我工程款我可以暂时停工,但是眼下要接他的天宝酒店项目,不宜把关系弄僵。
我告诉他:"第一必须给天宝公司去一个正式的催款函,措辞稍委婉一点,就说工程款的拖欠已经影响到了我方的施工进度,材料与人工结算都成问题,但我方仍然在想办法解决。函件要想法送到他们高总手上一份。第二,加紧抢工尽快封顶,样板间也尽快搞出来,怎么漂亮怎么搞,搞一个隆重的封顶仪式,请他们的售楼部派员配合,还要请到相关的主管部门负责人及媒体。"
赵强十分不解地说:"他们欠我们钱,应该用停工威胁才有效果,怎么还要帮他们呢?"这家伙搞施工生产是一把好手,但是对于这些经营策略上的事还是欠缺一些大局观与远见。我告诉他这都是为了承接他们的天宝酒店而使的招。
赵强若有所悟,仍然不放心地问:"天宝酒店的消息何处得来?没听他们提起过啊。"我冷笑说:"我估计有别的公司已经把王仕途搞定了,或许高天宝也有自己的想法。不管如何,天宝酒店是一个大标,起码有3亿元标的,搞定了你将有可能第一次自己去当项目经理。"赵强眼睛一亮,如此大标的建筑对于他肯定是有吸引力的。
正说着,办公室有人敲门,赵强让进来,却挤出朱胖子的一张面包脸,这张满脸堆着媚笑,我怕他再笑下去,一脸的面包渣都有可能掉下来。赵强皱眉说:"你有什么事?"朱胖子笑嘻嘻地说:"我听说唐总来了,所以来看看他老人家。呵呵,没想到还真是你老人家来了。"他边说边挤进屋子。
我浑身一激灵,只感觉大夏天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个朱胖子自从刘建刚这棵大树倒了后就越发地成孙子了,有几次打电话给我说是请我出来吃吃饭,均被我以太忙为由推掉,所谓"有奶就是娘"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赵强说:"朱老板,你没看到我们在开会,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朱胖子的脸皮之厚当称旷世少有,否则他也不可能有今天,他说"我知道你们两位忙着商量大事,我只想来看看唐总,自从唐总高升后还很少来我们工地呢,另外我还想中午做个东请两位吃餐便饭。"
赵强厌恶地说:"我们没饭吃吗?"
我忙拦住赵强说:"难得朱老板一片诚心,恭敬不如从命,今天中午就聚聚吧,把兄弟们都喊上。"朱胖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赵强不满地对我说:"这家伙最讨厌了,等这个工地完工,老子立马赶他滚蛋。"
我说:"朱胖子是讨厌,可是这人的手下做事还真不错,朱胖子手下有几百号人,建制齐全且都是熟练工人,很好用的。再说如今到处民工荒,到时到哪去请人。到时把他的价格压低一点相信他不敢不听。"
赵强感叹说:"领导毕竟是领导啊,考虑问题就是比我周全长远。"其实我还有原因没有告诉他,这个朱胖子活动能力极强,我就几次看到他从周红兵的办公室笑眯眯地出来,想必他在刘建刚这棵树倒下后又快速地攀上了周红兵这根高枝。
赵强说凭什么让那朱胖子得人情?但中午赵强还是以我的名义喊工地上所有的管理人员去吃大餐,满满坐了两桌。一般来说,如今较大的正规的建筑公司都没有自己的工人,所谓向管理型发展。一个中型工地一般只是派出十来名管理人员控制成本、进度、质量与安全即可。真正做事的民工们则是如朱胖子一样的包工头招来的工人,他们大都是挂着乡镇企业的牌子在大型建筑公司手中分包任务生存。所以在路过一处大型工地时,你往往看到有几千工人在施工,其实这些都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民工们,与某建筑公司其实并无太大关系。
朱胖子喝得胖脸发红,好比猪肝。他在向我敬酒时,我说:"朱老板最近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因为甲方的资金不是很到位,还请你跟你的兄弟们说说,先忍一忍啊,可别给我闹事。"
朱胖子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如同调色板。他一定是满以为这次可以向我讨价还价提一下人工费的事的,没想到被我一下堵死。我哈哈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你要知道,我这次要接另外一个大项目,接到了还是请你来做,所以我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
朱胖子心中一定在骂我,却仍然将杯中酒一干而尽地说:"唐总,我相信你,帮你就等于帮俺自己啊,放心吧。"我哈哈大笑,我们如同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一样将酒一干而尽。
封顶仪式如期举行,彩旗、标语气球把工地装饰得喜气洋洋。天宝公司也借势打出售楼广告,除了媒体他们还请了许多业主前来参观,并打出预售房广告。高天宝穿着笔挺的西装跟一个真正的成功企业家似的登台讲话,对政府相关部门、监理公司、华建公司等一一表示感谢。高天宝是江州商业界的一个传奇人物,据说早年任某国营厂的厂长,厂子倒闭后在海南混了几年,回来后突然身价百倍,做起了房地产商。从外表看他相貌堂堂,身高180公分以上,颇与唐国强几分神似。
周红兵则代表华建集团江州公司也讲了话,表示愿意与天宝集团再次合作。在人群之中我竟然看到了徐小月一身盛装出席,想必她是代表设计院出席的。徐小月远远地看到我向我点头示意。我问坐在身边的王仕途:"徐小月是你们请来的吗。"
王仕途神秘莫测地笑着说:"她可是我们高总请来的贵宾哦。"我疑惑地再掉头去看徐小月,发现她竟然与高天宝一起,如同在一个槽子里吃食的鸡正亲密交谈。徐小月时而颔首含羞时而矜持而笑,那高天宝则时而微笑点头时而皱眉聆听。王仕途说:"你看出什么道道来了没?"
我啊一声,突然想到几天前徐小月对我说的,她已经有了新男人,而且还号称可以给一笔让倪不迟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钱。难道她说的那个男人就是高天宝?
我只觉得世事之奇远超过人们的想象,脑中"嗡"的一声,有些短路地说,他们不可能吧。
王仕途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再想是啊,很有可能,徐小月是建筑设计师,高天宝是房地产开发商,设计院有时为了揽活也常常去各大地产公司公关,因而他们混到一起去应该说是极正常的事。
王仕途仍然在说:"听说徐小月还是你大学同学吧,这下好了,你完全可以通过她去运作天宝酒店撒。"
我却想,这个徐小月太过分了,旧社会的妓女们阅尽人间男色还懂得立个牌坊。她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水性杨花似的,居然公然与高天宝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今天在场的有一半是倪不迟的同事,她莫非就这样高调宣布倪不迟头上的绿光闪动么?幸好今天倪不迟不在,否则将如何自处?我想都不敢想,我只觉得头上青筋跳动,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屈辱感和愤怒感。
高天宝今天意气风发,看来十分高兴,今天预售接受订购的人已经远远超过了此楼的套数。2006年底的地产业之火暴让每一人为之疯狂,如果按每平米2000元利润计算,仅这个加州花园他就可以获利亿元以上。席间他衣冠楚楚,大人物似的挥洒自如。并且很大方地现场派发红包,如同过去的豪绅开仓赈灾。相关官员、媒体记者等一个都不落下,就连我们的工长都能领到千元左右的红包。
我心中叹息,这也无怪徐小月,就算是十个倪不迟也难以抵高天宝十分之一。一边身家是巨富的帅气大款,一边是形象猥琐的穷技术员。换成是你?你会如何选择?
十一
大凡要承接一项工程就得提前跟踪,与专揭明星隐私的狗仔队还真区别不大,比如是什么性质的工程、谁是关键人物、关键人物的兴趣爱好、资金是否到位、项目进展程度、对方的人事变动等我们都得一一摸排清楚,这样才有可能对症下药。问题是我们在进行跟踪的同时,自然也有无数的竞争对手在搞这一套,甚至可能比我们更早下手。
我把情况向周红兵汇报,毕竟他才是老板,而且最关键的是当狗仔队是要花钱的,但往往我们花了钱却不一定能起到想象中的效果,就好比用蚯蚓钓鱼,蚯蚓我们用了不少,但是鱼却不一定上钩。这个钱当然不会是我自己出,必须通过他同意签字才能报销。
周红兵是一个老狐狸,他自然明白我的用意,于是老脸作深沉状,端着茶杯呷一口装模作样地沉吟说:"这个项目是高天宝亲自在操作,还是王仕途在操作?如果是高天宝要如何操作?如果是王仕途又如何操作?刚才听你这样说好像王仕途并不怎么支持我们,你知道原因么?"
我说:"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应该可以打听出来的,我已经派马丽去他们的商务部接洽去了。"
周红兵又说:"如今这种民营企业的地产工程多数都不挣钱啊,搞不好会亏损的,怎么办?"他看我脸色难看马上又说:"当然了,也不能因为怕这怕那就不敢去尝试了,我是说如果搞不好我们怎么向上面交待。"
我只听得心头火起,周红兵是一个典型的投机倒把分子,是一个见好处就上,见难处就让的主,他自然不会正面同意对的。一旦出了问题,他就会给上面汇报说:我当时就不同意搞的,还提醒过他,要小心要谨慎行事。但如果弄成功了,他也会第一时间向上面汇报说:这个项目我是坚决支持的,不能因为有一点风险就缩头缩尾。我几乎可以预见到他的几种嘴脸,感到好笑,于是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一定是我脸上的笑让周红兵很恼火,他瞪着我说:"你笑什么?"
我一惊,马上收起笑意正色说:"我是听周总的分析很到位,很切中要害,感到无比的欣慰,我觉得能在你的手下做事感到无比的开心,所以就不知不觉笑了。"
我想,我这一生说过许多无耻的话,干过许多无耻的事,但是这一次只怕无耻得有点过分了,以至于周红兵的老脸和我自己的都发红了。其实这种无耻的话我们一生中谁没有说过呢?只是这样说得多了,习惯了也就好了。慢慢地我们会以为话本来就是应该这样说的,所以说,我们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周红兵的老脸红光一闪便即隐去,也一本正经地说:"这个项目我们仍然可以跟踪试试,不可投入太多,我是说不要投入了太多精力。公司总部楼老板打来电话问了我太阳广场的事,他们都认为这个项目才是我们重点跟踪的对象。我看你还是要多抽时间关心一下太阳广场的进展情况,我想下周我们专门开一个专题会,你看如何。"
周红兵毕竟是老江湖,他没有直接反对当然也没有直接支持。我悻悻然走出他的办公室。想着给总部的李庆才打一个电话才是,一来向他汇报工作是拉拢关系的最好办法,二是如果花钱太多,也好打一个埋伏,不至于上面到时责怪下来。
我打通了李庆才的电话,给他说了半天,他还是那句话:"楼老板很看重你,该做的工作就去做,你可要把握机会,另外我还要提醒你,做事最好稳当一点,别又出刘建刚那档子事。"我把他的话当成对我的一种鼓励,心下稍安。开始琢磨着接下来如何操作,对方的关键人物除了高天宝就是王仕途,但想来高天宝因为这是自己投资的项目,肯定不可能存在将他买通的可能性,这家伙要的就是低价中标。而且他不会亲自来运作这个项目,那么最关键的人物还是王仕途。
马丽从天宝公司回来,身上一股酒味,面带桃花,秋波含水。说是中午请了天宝集团商务部的一干人等吃饭。她在我对面坐下,说:"对不起啊唐总,我本来不想喝的,可是他们的商务部的刘工非要灌我来着。"我笑笑,起身给倒了一杯水说:"你这是为企业而牺牲的,当记你一等功才是。来,先喝点水润润。"
马丽接过水杯,妩媚地一笑说:"想不到唐总还挺体贴人的呢。"
我咳一声,强压下自己与她打情骂俏的欲望说:"怎么样,情况如何?"
马丽见我言归正传也马上打开笔记本说:"这次的收获还可以,那个刘工总算是给面子,他透露了许多事。第一,天宝集团确实有开发酒店这一项目,目前正在华中设计院进行设计,有些手续还在办,但估计不是问题。第二,按四星标准建造,预计投资为6亿元,但用于建设的只有3亿元左右。第三,他们还是计划按老套路公开招标,仍然是王仕途在负责,但是高天宝好像不怎么放心,又派了一个姓杨的副总参与进来。第四,已经报名参加投标的有几十家公司,但是有竞争力的只有七八家,其中有本地的江州城建集团、著名的民营建筑公司中天建设、新发建筑集团,喏,这是名单。"
她隔着桌子递给我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参与投标的竞争对手。在马丽认为重要的对手名单前,她都用三角形进行了标记。
我仔细看名单,知道许多公司都是主要竞争对手拉来做围标用的。我对这几家主要的竞争对手并不陌生,在江州的建筑市场我们多数会碰到一起同台竞技,但是对于这个新发建筑集团却很陌生,似乎是一个外省的民营建筑企业。我抬头看着马丽说:"这个新发公司有什么背景,你何以认为他们很重要?"
马丽说:"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新发公司听说在广东一带做得非常好,自称是建筑业的标杆企业。这是他们第一次进驻江州市场,而且听说他们在江州也设立了分公司,分公司的经理据说姓刘,商务部的刘工暗示说新发公司已经做了许多工作。我去王仕途办公室时,正好这个姓刘的也与王仕途在办公室。王仕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个姓刘的还说认识你,跟你是朋友来着,而且还专门要我给你带话说要给你一个惊喜的。"
我皱起了眉问:"这个姓刘的长得什么样子?"
马丽说:"长得蛮帅的,只是那神态让我说不出的讨厌,一副高高在上的鬼样子。"
我哈哈一笑说:"一个大老爷们儿能给我什么惊喜,老子又不是同性恋。"却在心中犯着嘀咕:这个王仕途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看来只有我自己亲自出马一探究竟了。我跟马丽进行了如下分工,一是由她继续做天宝集团商务部的工作,毕竟他们才是具体操办的人;二是进一步摸清他们的想法;三是最重要的事——我们要找一个机会约王仕途那狗日的出来谈谈。
快下班时,正想着如何约王仕途出来,不想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我一接,电话中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说:"老唐,你娃儿混好了可忘了我这个老朋友了啊。"我一愣,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却又是如此的陌生。我犹豫着问:"你是哪位?"
对方哈哈大笑说:"你狗日的做人不厚道啊,兄弟一场居然都听不出来。"我啊一声,惊喜地说:"原来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啊。"
十二
据说现代都市的朋友关系有如下几种:一起同过学,一起扛过枪,结伴嫖过娼,集体分过赃。而这些关系都是所谓的人脉资源,有了资源事情就好办。所以如今特别热衷于开同学会、老乡会什么的,就是要整合这种资源。但如果不是同学也不是战友,那么就想法子一起去嫖娼,最好一起分赃。其中尤以一起分赃关系最为铁。
但是这个突然打来电话的老牛正是我的铁哥们儿之一,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是分给我烟抽的兄弟。想当年我们一起在校园里打群架、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录像厅内看a片。他大名牛铁,生得高大威猛,虽然常常不喜欢洗澡臭得整个校区的苍蝇都要摔跤,但是为人豪迈,好打抱不平。他的原则是外面的人不能欺负本校的,本校的不能欺负本系的,本系的不能欺负本班的,本班的又以同一宿舍的为最亲,同一宿舍的当然以我这个睡在下铺的兄弟为最铁杆。
我们一起度过了难忘的四年大学时光,我们毕业时喝得烂醉后一起流着泪唱:
一生啊有什么可珍惜
流浪人没奢侈的爱情
有今生今生作兄弟
没来世来世再想你
漂流的河
每一夜每一夜下着雨
想起你
然而此去经年,我送你离开,你无声黑白,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我们都忙着自己所谓的事业,便很少联系了。不想,今天会突然接到他的电话。
我喊来倪不迟一起奔向得月楼,一推开包间,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汉子就冲过来拥抱我,使劲拍着我的背说:"兄弟,可想死我了。"我们眼含热泪,我说:"你他妈的都长得这么胖了,可就不帅了。"他哈哈大笑,又向我的肚子上打一拳说:"你他妈的还不是也长了一个腐败的肚子。"他又与倪不迟拥抱,说:"只有你啊四眼还是那么瘦,是不是家有娇妻房事过度了啊!"倪不迟嘿嘿地一笑,我忙岔开话题说:"快来搞几杯再说话。"
我们倒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相对哈哈大笑。牛铁再倒,我们再干。如此三杯下肚我们才落座。而不胜酒力的倪不迟脸已经成猴屁股。
牛铁说:"如今许多年过去了,倪兄还是那般的青涩如初啊。"当年倪不迟在校人称书仙,除了终日读书不见他有什么别的爱好。一见女孩子就脸红如血,气喘不均。我们带他去看黄色小电影,他一边看一边说,这样怎么可以,非礼勿视啊,然后捂着裤裆飞速地向厕所跑,引为当时笑谈。
牛铁说:"咱们同学一场毕业了可不能跟离婚似的,我可是记得我当年的毕业论文还是倪兄操刀才算交差的呢。我们还是互相走动才是啊,所谓苟富贵,勿相忘啊。"
倪不迟苦笑说:"什么狗屁富贵,我能有碗饭吃就不错了。"
牛铁哈哈大笑说:"别谦虚了,我都知道你们的情况,老唐如今是华建集团江州公司的副总,你呢虽只是技术部经理,但是你的技术水平绝对是专家级的,而且听说尊夫人如今是华中设计院的骨干主任哦。徐小月本来呢也是我们的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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