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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康杰离开漆师傅家,迎着秋风骑车回宾馆时,鼻息里竟氤氲着美式爆玉米花的气息他想,爷们儿歇菜虽是个轻喜剧,可也不能一味地拿“老北京人吃惯了皇粮的惰性”来开涮他一定要说服编剧和导演,往那戏里糅进些深刻一点的东西

    对主演爷们儿歇菜,康杰更有兴致,也更有信心了!

    61

    电视台的一个专题节目里,要请纪保安的奶奶露面,对当今的青年人讲几句话。宁肯扛摄像机,春冰随机采访。

    春冰是头一回进入这样的干休所。她觉得那里面的空间感特别好。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开,楼的门、窗、阳台也都拉得很开,显得阔大;走进楼里,楼梯也宽,楼梯拐弯处的面积足够当一个小厅;进到纪保安奶奶的住处,更觉得处处阔朗,光线充足,一扫一般住宅内的局促繁琐之感。

    春冰后来进一步归纳自己的印象,又感到干休所里的情景,确可用朴素二字来形容。那些三层的灰砖坡顶小楼,用料、施工不消说都是极好的,但外观上绝无任何装饰性的部件;单元里面的房间虽多,厅虽大,但纪奶奶家大概不仅不会是例外,恐怕还相当典型——所有的东西几乎都重在实用性,而绝少考虑装饰性、趣味性;给她印象最深的是那一套沙发:笨重、茁实,方方正正,罩着灰米色味叽布罩子;这种沙发,春冰在以往看过的表现高干生活的影视片里早已熟悉,现在亲临其境,所看到的并非布景道具,而是鲜活的现实,甚觉亲切纪奶奶本人,也是朴素之气迎面扑来,她穿的衣衫质地都很好,但上面几乎没有任何细节是为取得装饰效果而存在的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纪奶奶性格爽朗,她的语言表达能力不弱,然而也是句句短捷质朴,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词语。拍完宁肯说简直不用怎么剪辑,整个儿搁进片子里就是。

    纪保安平时并不跟着奶奶住,一般是一个月来看望奶奶一次,这天因为事先知道拍电视的事,所以赶来,一则看望奶奶,二则可以跟宁肯他们再聊聊。

    宁肯和春冰来到纪奶奶家才知道,纪爷爷抗日战争期间就牺牲了。纪奶奶现在一个人过,只有一个家乡来的,几辈人都称做四嫂的中年妇女,在照顾她的生活。纪奶奶的住房很大,但她不要子女跟她一起常住,她说她住房大,那是党给她的待遇,儿孙们现在应该用自己为党做出的贡献,去换取自己的待遇,包括住房待遇;儿孙们常来看望他,有时留宿一下,她也就满意了。在这一点上,干休所里的老同志们多与她不同,也有人说她未免性格太过刚硬了;然而纪奶奶我行我素,倒也自得其乐——别看她早已离休,一天到晚过得还蛮充实;如无外出的社会活动,她每天下午的精神生活之一,便是与一些老战友通电话,有时一个电话要打很久。接受完采访后,她便进到最里面房间,打她的电话去了;于是纪保安和宁肯、春冰在纪奶奶的客厅里侃上了大山。

    三个年轻人在那儿放谈,都没注意到,纪保安的父亲进来了。纪保安的父亲马上就到六十五岁,眼看要离休了,心情正趋复杂;他进去后,无意中听了三个年轻人的几句话,顿时不悦;他且隐忍一时,四嫂迎上来,他随四嫂进里面见母亲去了。

    三个年轻人的什么话,使得这位老同志大为不快?

    原来,他们议论到,国外一位中国留学生,叫崔之元,还有一位洋人,所谓的“中国问题专家”叫昂格,俩人都挺年轻,他们对当前中国的发展,持肯定的态度,提出了“制度创新说”他们认为,以传统的社会主义概念来衡量,中国的市场经济开放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大大地“偏离”;可是用资本主义的概念来衡量,中国却稳定在社会主义的政治框架内,所以也不能说中国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还得算是社会主义国家。怎么评价中国呢?他们认为,中国是在进行“制度创新”;也就是说,人类社会的发展,因中国的例子,而产生了新的希望;二十世纪的人类,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二元对立的制度对抗;二十一世纪,人类有希望冲出这种二元对立,中国很可能创建出一种新的社会制度,那时候恐怕还得发明一个新的符码,来称呼之

    宁肯和春冰走了,四嫂做好晚饭,一家人坐在餐桌旁吃饭时,纪保安的父亲向纪保安发难了,他阴沉着脸,问纪保安:“那个摄像的记者,他叫什么名字?”

    纪保安答:“宁肯。”

    父亲便说:“林肯?这样的名字!是什么家庭的?中国人,叫什么华盛顿、林肯的!”

    纪保安说:“是列宁的那个宁!您怎么能望文生义呢?还想查人家三代!再说,华盛顿、林肯在历史上是起进步作用的嘛!”

    父亲威严地说:“从取名字上。确实能看出来那父母的倾向嘛!比如你姐姐和你,一个叫纪延河,一个叫纪保安”

    纪保安说:“我知道,奶奶说过,红军长征,首先到达的是保安,还不是延安按这个顺序,其实我倒应当是哥哥可是,光从取名儿上头看倾向,那也太形而上学了!”

    奶奶点头说:“是不能形而上学、捕风捉影!延安整风的时候,发现我们单位有个叫李共荣的,他填的表格上,哥哥叫李共存!听了这哥俩名儿,得了啊!不是汉奸是什么!整得他够呛!后来冷静下来一调查,他跟他哥哥是双胞胎,取名儿的时候,宣统皇帝刚登宝座他父母取那名字是想让哥儿俩都活下来,跟后来日本鬼子那‘共存共荣’的鬼话没关系!”

    父亲有点尴尬,且低头吃饭。可是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提起话茬儿来:“我听见那个宁肯说什么,到下个世纪,社会主义这个符码,得进博物馆了!这样的人,怎么能在电视台工作啊!”

    纪保安着急了:“您怎么能听上一耳朵两耳朵的,就下结论啊!您什么时候能坐下来,跟我们年轻人平心静气地聊聊,那就好了!人家不是那个意思嘛!人家是在讲一种新的观点,一种对中国现实的新解释嘛!”

    父亲厌恶地说:“什么新解释!还不是和平演变的那一套!现在真是不像话,让这样的人拍电视!”

    纪奶奶说:“你们说谁啦?那个小宁?我觉着还不错嘛!怎么?我不在跟前时,他说什么啦?”

    纪保安便说:“奶奶,他没说什么反动话他是跟我讨论问题嘛!”

    父亲便说:“你可别忘了你是谁!你跟他讨论!哎,你就让他那样的牵着鼻子走吧!”

    纪奶奶问:“讨论什么?跟我说说!”

    纪保安说:“几句话说不清!”

    父亲说:“说清楚了也是谬论!”

    纪奶奶斜了儿子一眼,跟孙子说:“你得练出那个功夫,就是有时候,用最位省的话,把一个不那么简单的意思,跟人说明白!”

    纪保安就把他们议论的内容,扼要地说了一遍。

    纪奶奶听完,不表态;四嫂把汤端了上来,纪奶奶说:“先都给我喝汤!”

    当父亲的喝了一勺汤,仍旧满腹火气:“现在的电视!一定要在二十三点多少分之后,才让社会主义的东西上场!”这话一出来,纪保安就知道,父亲现在的怨气火气,已经是冲着正在掌舵的而去了自从他逼近离休之日,这种怨气火气便越来越旺,在外人跟前大约还很能隐忍,在亲人面前他就不想强吞了

    这是纪保安在奶奶家,吃得最不舒服的一餐饭。

    62

    跟潘藩那回的遭遇类似,他也是一出饭店的大门,便有一辆旧“皇冠”的出租车滑到了他的面前,他坐进去,说了目的地,司机便往那地方而去。路上司机便跟他搭话,说他文章写得不错,说有个人,特佩服他的文品人品,想会会他;他先是一惊,随之一喜,便主动说:“是老豹想会会我吗?你是富汉吧?”那富汉便说:“是姓潘的跟您说过什么了吧?”他掩饰:“哪个姓潘的?我认识姓潘的多了!你们除暴安良,名声在外我是个民间写文章的,全靠三教九流托着,你们的名气,自然早知道,一直想亲近亲近,总是无缘,没想到今天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幸会幸会”

    富汉把他送到目的地时,他们已经商量妥当,如果明天下午双方都得便,就由富汉来接他,先请他吃顿饭——这是老豹的意思——然后富汉带他去老豹那儿,会会,聊聊。其实他这一方已宣布没问题,只待老豹决定,不过富汉说今晚上还是要再联络一次,他也还可以再变更时间。

    临下车时,富汉嘱咐他:“这事,别跟外人说特别是姓潘的那个‘八渣儿’”他忙点头:“那个自然!”

    当晚富汉来了电话,敲定在第二天。他约富汉到他那城内住处附近的一个公园侧门会齐,富汉告诉了他一个车号。

    第二天中午,他提前到了那公园侧门,激动地等待潘藩描绘过的奔驰600出现;约定的时间到了,并没有那样的轿车出现他正疑惑中,富汉忽然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说:“久等!”怎么只有人,车呢?富汉引他走过去,原来车早停在那公园侧门前的空地上了,跟另外的两辆别的车斜排在一起;富汉指着一辆的车牌说:“您瞧”他这才憬悟,他来了就该查看车牌号,而不应引颈期盼什么黑色的“大奔”那车似乎并非富汉开来停在那儿的富汉只不过是准时来接手而已富汉先用钥匙打开了前门,然后打开后门请他坐进去那是一辆血红的外国新车车子开动起来,他问:“这车什么牌儿?”富汉说:“也是德国造宝马牌儿”

    车子向东,开出二环他想,是不是也到潘藩去过的那个地方吃饭呢?他还记得潘藩的形容,那餐馆的单间里,大瓮小瓶里,都插着些芦荻,十分的雅致,那倒挺合他的口味可是富汉却宣布说:“咱们去长城饭店好吗?老豹说,从您的文章看出来,您挺喜欢吃西餐的您是不是有篇文章讲过,您光是听人说,长城的法式大餐特棒,可您一直没领略过老豹让我到那儿,让您尽情领略!”他不禁惊呼:“哎呀那多不好意思那地方听说每人最低消费是五千元贵死人啊!”富汉说:“许别的人贵,就不许咱们也贵一次?别的人吃了也就是摆了次阔气,您吃了,能写出好文章来您这样的人,什么不应该都尝一尝?”他听了,觉得富汉一定是在重复老豹的话

    他们到了长城饭店,直趋那法式西餐厅。果然名不虚传。因为餐厅壁柱上布满最平整的高清晰度镜面,因此一走进去时,会觉得那餐厅非常宏敞;其实整个餐厅里只分布着十来张餐桌、三十六个座位;那些镜面使得任何一个座位上的客人都能在进餐时看到自己的尊容;整个餐厅的配色雅致到极点,宽大舒适的餐椅呈鲜虾肉色,洁白厚实的台布下垂的皱褶里闪着玫瑰色光晕;桌上的玻璃杯是真正的水晶制品,瓷餐盘等细瓷制品均系比利时定做,餐叉餐刀也是配套而制的精美工艺品,闪着柔润的光泽最令人激动的是餐厅顶棚上的水晶吊灯,那呈多个连续s形的灯体,由上万个三棱水晶柱组合而成,据说在全世界亦属罕见!

    他们选了一张餐桌,落座后侍应生端上冷水杯,送上印制典雅华贵的大菜谱餐厅里一个有竖琴的小乐队开始演奏,那水帘垂泄式的乐句沁人心脾,未饮先醉

    那天中午,他们进去时,只有一桌客人,都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三男一女,男士个个穿戴着中规中矩的西装礼服,女士穿着本季巴黎时装,耳饰项链闪闪发光他望望侧面的富汉,富汉倒是西服领带,头发光洁;从镜子中偷觑自己,却还是一身休闲装!按说来这样的餐厅,是一定要穿正式礼服的;不过,聊可自慰的是,自己身上的休闲服虽不是什么大名牌,倒也还属于大众名牌的范畴(他近年来懂得“大名牌”如梦特娇和“大众名牌”如鳄鱼,不仅价位不同,而巴也不属于同一个消费档次)“是真名士自风流”嘛,总体而言,也还说得过去

    侍应生给那边洋人们端去了一盘菜,那诱人的气息氤氲在整个厅堂里那是按餐厅第一任厨师长皮埃尔米耶尔秘法烹制的烩鲜鹅肝这道美味是应该紧接着鲜蔬海鲜色拉享受呢,还是最好放在红酒牛肉之后细品?

    此餐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

    当他们已经离开那餐厅时,他还有一种如梦如幻的陶醉感可是,脑际也不禁飘出许多个?富汉是掏出visa卡结的帐,他也不好意思细问,总得一万多吧!老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呢?都说只有卖军火和卖毒品的人,才花钱不眨眼皮儿老豹他,究竟是靠什么敛的财?阴暗的念头一涌上来,他不禁打个嗝儿,顿时清醒了许多斜眼一瞥富汉,便觉得其谦恭的态度之中,又实在很有些狞厉的风貌

    当他们走到大堂里时,富汉身上的呼机忽然响了起来,富汉看罢那汉显,便用手机跟什么人对起话来:“我正有事啦!让我顺便先去处理一下?(说到这儿富汉伸腕看了看表)你怎么就不顶了呢?(“不顶”发“不丁”的音)笨蛋!好就五分钟!这不是瞎捣乱嘛!”

    他们出了长城饭店,重进那血红的宝马车车子开动起来,好像是往长城饭店后头去了这时候富汉才对他说:“咱们来得及误不了我得先去处理个事儿没几分钟不过,您可千万别下车”

    离长城饭店后面不远,便是些未开发的地面,既非农田,也非工地唔,倒颇有些野趣哎呀,怎么乱糟糟的怎么乱成这样?还不光是乱!分明是:脏、乱、差!车子在非正规路面上没走多久,忽然前侧赫然出现了一大片垃圾山!

    他朝车子后窗望去,长城饭店的剪影俨然在目这里离那般高档豪华的场所顶多只有一公里!基辛格、黑格、洛克菲勒、萨马兰奇乃至于美国前总统布什,全都在那里下榻过当他们住进那顶层的总统套房时,可曾从落地玻璃窗朝这里瞭望过?他们看到了什么?是的,他们很可能看不见这垃圾山,只朦胧地看到一派野地

    “您千万别出来我马上回来!”富汉麻利地下了车,关上了车门。密封的车厢里温度适中,并且氤氲着淡淡的香气,回环立体声的音响里,低低地放送着一首古典钢琴曲肖邦?李斯特?

    可是他禁不住好奇心,他趴在贴有防晒膜的窗玻璃上,朝外望他看见在垃圾山的缺口处,站着一个人,个子高高的,可是仿佛架着拐那人只有一条腿?那是什么人?那人仿佛在等着富汉富汉走了过去,在那人面前站住,两人说话那个独腿人为什么那么激动?只用胳肢窝压着木拐,双手打着激烈的手势

    他忍不住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一股刺鼻的秽气扑过来,差点让他马上呕吐苍蝇乱飞,还有些说不清是什么的小虫子成团地上下翻滚着

    他走到富汉背后,他看清了那个架拐的人相当年轻,相貌应当说是端正的,体魄应当说是健壮的只是失却了一条腿如果不是那么蓬头垢面,不是残疾,那么应当比潘藩和康杰都英俊都在同一城市生存,人跟人的处境竟如此不同!

    他正胡思乱想,那独腿人眼睛朝他斜,富汉便扭过头,一见他下车跟过来了,富汉脸上先掠过一片愠怒,然后显然是压抑下怒气,才露出焦急之色,跺一下脚跟他说:“我的祖宗!你怎么回事儿啊?非下车来?请您赶紧回去啵!”

    他自知孟浪,忙往后退,这时听见那独腿人又继续跟富汉说话,口气很急迫,听那口音好像是河南人

    富汉跟那人说完话,回到车里,因为刚才下车后未关上车门,所以不仅秽气涌进了车里,还飞进了好多苍蝇富汉把车开起来,调头,回到了与长城饭店一线的东三环路,车窗外又是满眼的现代化豪华景象富汉启开车窗,在加速中让他轰跑苍蝇再关上车窗后,苍蝇似乎没有了,而异味犹存;富汉从前面扔给他一筒喷雾式芳香剂,他便前后上下喷了一气

    他也不敢多问,只是说:“怎么长城饭店后身,会有这么个垃圾场啊!那小伙子,真可怜啊!”

    富汉却笑了,告诉他:“可怜?谁可怜?他?你哪儿知道,那里头有个垃圾村,整整百十来口子,都是外地人大多并没残疾他可是村长呢!他权力可大啦!没几个人惹得起他他那腿,说是得脉管炎,没别的法子治,只好动手术截了他个人在银行的存款,如今少说也过五位数啦!”

    他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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