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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修治和关原几乎是同时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彭远大?”

    跟党走惊愕地瞪圆了眼睛说:“你们又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就是他,没错。”

    吴修治和关原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彭远大怎么了?”

    跟党走先来到吴修治的办公桌前,把桌上的党旗和国旗捧在手上说:“我先对党旗和国旗发誓,今天我说的话都是出以公心,如果有半点私心杂念,就开除我的党籍、国籍。”

    吴修治说:“有话你就说吧,别赌咒发誓的,咱们不讲究那一套。”

    跟党走说:“怎么不讲究?你入党的时候没有宣誓吗?”

    吴修治说:“那跟赌咒发誓是两回事。到底怎么了?彭远大惹着您老人家了?”

    跟党走说:“不是他惹着我了,是有人在惹他,你们看没看到网络上登的那篇臭狗屁文章?”

    吴修治说:“你老爷子挺时髦嘛,还上网啊。”

    跟党走说:“我哪会上网,是我孙子上网看到那篇文章告诉我的。你们看到没有?”

    吴修治说:“网上的文章我还没看到,听说了,我这里也有一篇文章,不知道跟你在网上看到的一样不一样?”说着把那封匿名举报信递给了跟党走。

    跟党走大致瞄了一眼说:“一样,完全一样,肯定是同一个人干的。”

    关原插了一句话:“老领导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跟党走说:“这还用什么看法?事情明摆着的,能干的不如闲看的,闲看的不如会转的,会转的不如捣乱的。这封信不就是捣乱的正在捣乱吗?人家辛辛苦苦奔波几千里,破了压了二十几年的大案子,为国家找回来几百万的经济损失,反而说人家是作什么政治秀,政治投机,,有本事你也作一个秀出来让我们看看,这种人就是坏,可杀不可留。我来找你们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说这件事情,如果他光光是给你书记寄一封匿名信不搭理他也就罢了,现在他在网上公然这么煽乎,影响比‘文化大革命’中贴大字报还恶劣,你们当领导的一定不能不当回事儿,一定要彻底查清楚,还人家彭远大一个清白。”

    关原说:“老领导放心,我们不会对这件事情置之不理的,刚刚吴书记已经命令我组织力量查了,如果是有意造谣诬蔑,我们肯定要有个处理结果出来,绝对不会让捣乱的比能干的占便宜。”

    吴修治问他:“老领导找我们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跟党走说:“第二件事情是我给你们推荐公安局长啊。”

    吴修治乐了:“咳,老领导怎么也跟赵老爷子一样开始为别人说情来了?这可不像你的为人啊。”

    跟党走说:“我跟赵老贼可完全是两回事儿,他是谋私,我是为公,他是为他女婿伸手要官要权,我跟小彭可是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不行贿,我仅仅是以一个普通员和普通老百姓的身份给你们推荐一个实实在在给老百姓干活的人,听不听由你们,我是怕你们把公安局局长给了那些敢花钱买官的坏人和善于钻营的小人。,现在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这些卖官鬻爵的坏人和投机钻营的小人越来越得势了,再不抓紧整顿治理,领导岗位都让那些坏人小人占了,好人没位子了。”关原让跟党走一棍子差点把繁衍后代的能力给废了,到现在那个部位还隐隐作痛,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憋气,仗着胆拐弯抹角地顶撞了他一句:“老领导,这件事情彭远大其实用不着麻烦你来找我跟吴书记,彭远大自己已经直接向常委会提出要求了,他要当公安局局长,不知道这算不算向组织上伸手要官?”

    跟党走有点惊讶:“真的?没看出来小彭还挺有勇气嘛。怎么回事,啥时候?”后面这句话是问吴修治的。

    吴修治便将那天开常委会他让组织部王处长打电话征求彭远大一事的经过讲了一遍。跟党走说:“这就是你们不对了,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跟闹着玩似的?人家在外地办案子,又不知道你们在开常委会,再说了,你们也没事先规定不准自己推荐自己啊。古代不是还有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说道吗?怎么人家小彭向组织上推荐自己就成了伸手向组织上要官了?现在要官的人多了,只不过手段方式不一样罢了,有的是苦心经营拉关系,有的是吹牛拍马溜须舔腚,有的是整天在广播电视报纸上大吹大擂,有的是制造政绩摆在那里让人看,不管形式怎么样,核心还都是两个字:要官。要官不怕,关键是要看人品,看他要官是想干什么。如果真是为了人民群众办事,办好事,实实在在的愿意给老百姓当奴仆”

    吴修治笑眯眯地纠正他:“是公仆。”

    跟党走说:“不管什么仆,反正就是为人民服务的意思,如果是真正为人民服务的好人,真的张口要官了就应该想想他们为什么会张这种口,他们想的应该跟我一样,如果官都让有钱的买去了,奸佞的骗去了,一睁眼睛,满眼都是奸臣逆贼,老百姓不就真的要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了吗?我们这一代人不就流血牺牲白折腾了吗?所以要官和要官大不一样,本质上不同,这一定要分清,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关原对他的话似听非听,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离休多年的老干部,有面子没里子,这种人的话听听是给他个面子,不听他也不能怎么着。吴修治的脸色却越来越严峻,一个轻易不动声色的人能从脸上看出严峻两个字,让跟党走也有些惊讶,他住嘴不说了,有些歉意地问:“书记啊,你该不会觉得我这是干政吧?我再三说了,我是以一个普通员和普通老百姓的身份给你们提个建议,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们觉得我说得不对,组织考察彭远大真是那种向组织上伸手要官的小人、坏人,算我放了一个屁,可千万别为难啊。”

    吴修治勉强咧咧嘴做了个笑模样说:“老领导,我们谁也没说你是干政,再说了,作为一个普通党员、普通百姓,给党组织提意见建议也是基本的权利,只要是通过正当途径采取正当方式,不管意见建议是不是正确,任何一级组织都没有权力剥夺人家的发言权。至于你说你要推荐彭远大当公安局局长,我不敢给你任何承诺,因为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也不是关部长能够办得了的事情,即便是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决定不了。你说的那种卖官鬻爵、投机钻营的现象我承认存在着,而且越来越普遍、越来越严重,为什么会这样?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机制问题,体制问题。所以,我们现在要采取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改革干部人事制度,通过机制创新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第一步就是要通过进一步发扬党内民主来实现干部选拔任命的公开、公正。第二步就是要不断增加干部政策的透明度,包括干部考核和任免条件的公开化、干部选拔任命程序的公开化、后备干部日常管理考察的公开化等等,通过增加透明度、实施公开化,更广泛地动员人民群众对我们的干部选拔任命实施有效的监督和制约。这是我们第一阶段实行干部选拔任命机制改革的总体思路,”说到这儿,拿起关原送来的改革实施方案对跟党走说“这不,组织部门已经把干部选拔任命的改革方案搞出来了,这仅仅是我们消除吏治腐败迈开的第一步,基本思路就是彻底消除过去选拔任命干部中的一把手现象,也就是说今后选拔任命干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一个人说了算,也不能少数人说了算,这要形成制度,形成文字的书面的规定。如果我和关部长看你老领导的面子,坚持要提拔彭远大同志担任公安局局长,可能会获得大部分常委的支持,但是,即便彭远大同志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干部,我这种做法你认为符合不符合干部选拔任命体制改革的大方向呢?”

    跟党走说:“当然不符合了,不符合。”

    吴修治说:“这就对了,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任命谁的问题,而是怎么任命的问题。我们要解决的就是怎么任命的问题,只有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才能真正消除你说的那种卖官鬻爵的坏人和投机钻营的小人把持我们领导干部岗位的可能性,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跟党走说:“对对对,你说得对。”

    吴修治又说:“我可以给你老领导透露一点,这一次公安局长的选拔任命,不但我和关部长没有权力定,就是常委会也没有权力。”

    跟党走半开玩笑地说:“那谁有权力?最好是把权力交给我。”

    吴修治说:“我们要通过全委会无记名投票差额票选的方式来决定,这也算是一次改革的尝试吧。”

    跟党走马上鼓掌赞同:“好,我同意,赞成,我想那些投机钻营的人总不会把几十个委员的路子都走通吧?那些靠花钱买官的人也总不会把所有委员都收买了吧?嗯,这倒也算是一个好办法。”

    吴修治说:“这只能算是没办法的办法,应对现实中存在的吏治腐败现象这也只能算是权宜之计,真正要彻底消除吏治腐败现象,形成一整套公开、公平、公正的用人机制,我们还得作很多次甚至有可能失败的试验和探索,因为我们要走的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走过的路。”

    跟党走连连点头:“好了好了,你到底是书记,过去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能说会道,是本来就能说会道有我压着不敢还是当了书记以后练出来的?不管怎么说,你是把我说服了,我向你们道歉,我不该来替小彭要官。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我看着,小彭确实很好啊,几十年的案子,我都快忘了,人家还牢牢地记着,一有线索就立刻出马手到擒来,没有强烈的责任感和很高的事业心是做不到的。我不打扰你们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该听的话我也都听了,你们忙,我不打搅你们了。”说着,扭身一溜烟跑了。

    吴修治跟关原面面相觑,吴修治关心地问:“没事吧?我看刚才那一棍子捅得够狠,这个老爷子,真够劲儿。”

    关原说:“没关系,就是吓了一大跳,这阵已经不疼了。”

    两个人正说着,跟党走又跑了回来,说:“我还得说一句,对不起了啊关部长,我保证下一次不拿棍子捅任何人的门了,你说得对,捅到你那儿还好说,万一是个女同志,今天我这个人就丢大了。”说完一转眼又消失了。

    吴修治跟关原哈哈大笑,笑够了吴修治说:“我过去一直给跟党走同志当秘书,他的性格我已经习惯了,你可能还不太习惯吧?这确实是个好老头。”

    关原说:“我也知道这是个好老头,不过,即便是好老头挨他的棍子捅那么一家伙滋味也不好受。”

    由组织部、纪委、监察局组成的联合调查组进驻公安局的头一天晚上,关原把蒋卫生约到了自己家里。蒋卫生非常紧张,因为他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关原约他要干什么,所以进门之后气喘吁吁,活像刚刚跑完马拉松。关原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暗暗好笑又有些怜悯,一个人只要有求于人,立刻就会变得卑微、渺小,不管怎么说蒋卫生也是堂堂银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比关原仅仅低了一级,就是为了当那么个公安局局长,有求于关原,以至于在关原面前如此低三下四战战兢兢。

    关原准备跟他说的事情不适合这种紧张兮兮的气氛,按照关原的设计,这件事情应该在轻松、和谐中顺理成章的圆满解决。关原企图把气氛搞得轻松一些,说:“今天请你过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闲暇时间请你品尝一下朋友刚刚给我带过来的一级毛尖,我不太懂得茶叶,你尝尝是不是正宗的。”

    蒋卫生仍然是那副样子,屁股尖挨着沙发的边沿,坐得端端正正:“我也不太懂,我喝茶不讲究。”其实他心里根本不相信关原有闲情逸致请他到家里喝茶,关原卖关子不直话直说,这就更让他紧张。按照常理,一般人如果报告好消息都是迫不及待、直言不讳,而传递坏消息则必然会吞吞吐吐尽量做得委婉。想到这一层,蒋卫生心里凉了,他断定公安局局长的人选已经底定,他出局了。想到局长那个位置跟自己擦肩而过,蒋卫生不由感到一阵失落,甚至有些悲凉,因为他明白,如果这一次不能扶成正职,根据他的条件和现在的干部人事布局,他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关原看到他忽然间惨容扑面,精神萎顿,连忙问他:“老蒋,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蒋卫生拼命地喝着茶水,刚刚沏的茶水温度很高,可是蒋卫生好像失去了对温度的感觉,吞咽茶水的架势根本和品茶挂不上钩,活像刚刚从大沙漠里逃生出来得到饮水的难民。喝下一杯茶,蒋卫生心情平静了一些,居然有了一些释然、豁然的心情。关原连忙又把他的茶杯沏满,追问道:“老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到医院看看?”

    蒋卫生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没事儿,关部长,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我能接受得了。”

    关原只好说:“那我就直说了,有说得不对或者过头的地方,你千万不要在意,或者你干脆直接给我提出来。”

    蒋卫生说:“没事,你放心说,不就是公安局长人选确定了吗?我能接受得了。”

    关原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他刚才是对自己找他的目的误解了,便故作轻松地一笑说:“哪有那么快,麻烦事还多着呢,一时半会儿还确定不下来,你老蒋仍然还是候选人。我今天找你跟那件事情没关系,我是想问问你,最近关于彭远大你听到什么没有?”

    蒋卫生听到公安局局长人选并没有确定,他仍然是候选人,心里并没有诞生出喜悦和新的企望。由失落、悲凉的心情转换成释然、豁然的心境,让他经历了一次由谷底攀上坦途般的心理历程,灵魂在这瞬间经历的震荡让他感觉很好。想想也是,人这一辈子所经所历之事中,十之八九不能如意,真正能够实现的希望只是极少部分。况且,即便旧的希望实现了,新的希望又会产生,人这一生如果对希望太过于执著,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银州市公安局长不过就是一个副局级干部而已,当上了,算是运气,当不上自己也没损失什么,因为那本来就不是自己的东西。蒋卫生想通了这些,便也不再紧张、拘谨,开始能够跟关原像正常的同事一样谈话了:“彭远大的案子破得确实挺精彩,不过我也听说了,好像最近一段时间背地里有人在告状,还在网上发表文章臭他,这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过去是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是人最需要出名猪照样最怕壮,不过,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句话照样有效。可能也是彭远大最近在媒体上曝光度太高了,又有选拔任命公安局局长这件事情,所以有人在背后搞点名堂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听说了,但是没有太在意,具体告的什么内容我也没有打听,对那种事情我现在没兴趣。”

    关原听到他这么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仍然要往磁实砸一砸:“老蒋啊,今天晚上我找你来,是把你当成朋友、老同事,所以你一定要跟我说实话,即便做错了什么,我们现在抓紧弥补还来得及,如果你对我还不说实话,真的出了事情我们就都不好做人了。”

    蒋卫生在公安局干了这么多年,啥样人没见过,啥样事情没经过?关原一说这话他就明白了,马上说:“关部长,虽然咱们没在一个单位工作过,但是都是在银州这块地面上工作多年的老同志了,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今天就给你说一句明白话:我老蒋确实想当公安局局长,谁不愿意当一把手呢?但是,我老蒋绝对不会干那种为了自己上台,造谣诬蔑、恶意诽谤别人的事情,我不敢自夸是好人,但我敢说我老蒋还不是小人,这方面你尽可以放心。”

    关原盯着蒋卫生的眼睛,他从蒋卫生的眼睛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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