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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续闺女就看液泵了。干队长材料的人降格到看液泵从来还没有过。其他工人还羡慕他这份工作而轮不上自己,只好眼巴巴地看着进工作面抡大锤、攉煤——受吧。

    泵站这地方,攉煤老板(一线采煤工人)叫它“地下天堂。”自从采煤机械化开始,那些大机组、大支架钻到井下后,泵站就成了不可缺少的工作岗位,液泵通过高压管路给整个工作面的液压支架输送乳化液,才会使那庞然大物的支架扛起脊背上巍巍屹立的大山,工人们才有了安全作业的空间。

    泵站一般都设在进风巷的绕道或者通有新鲜的躲避洞里,是绝对安全的。液泵和变压器发出的热量可以说是井下最暖和的地方,自然就招来各路零散人员的停留和歇息。

    漆黑的巷道,寒风卷着瓦斯等汇杂气体沿着纵横交错的巷道驰出地面。

    割煤机“咔嚓、咔嚓”?地啃着坚硬的煤壁,飞溅的小炭块像子弹一样,“嗖嗖”地射向不同的方向,要不小心注意,还真会被这些小东西擦伤。煤壁的煤流像山洪爆发,汹涌地泻入溜槽,流上皮带,又通过黑马金驹而燃烧在祖国的四面八方。

    年轻的机组司机是一位全副武装(工作服?安全帽、矿灯、自救器?口罩、手套各就位)的煤海战士,站在机组右侧与支架之间的安全位置?全神贯注、手脚灵活地操持着各个操纵杆,两眼顺着机组上的防爆聚光灯的照射,透过飞溅的小炭块和尘雾腾飞的细雨,看着机组摇臂、滚筒的上下升降,心里默诵着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操作规程:不超高,不割低,注意!保持平衡。

    机组上的洒水喷雾使着最大的力不停地扑向飞腾的煤粉,齐索索的一百多个支架排成一列顶天立地的钢铁墙城。支架工,一个个蹲在支架与支架之间的安全旮旯往外捡炭块(因为资源频临枯竭,要生存就的回收资源)。并且做好了移架准备。

    机组副司机跟在机组后边监护着电缆槽里的电缆和其它可做的事。

    割煤机行进在距机尾还有三十多米左右,机组司机突然发现机组摇臂失灵,便立即停机检查。随着那浑厚的轰鸣声止了。百米工作面陷入了一片寂静。在机头维护顶板的班长和跟班队长闻声喊道:“唉,停了干什么?快开起来!”机组司机是刚从技校毕业的学生。参加工作不到一年,虽说小伙子好学能干,但对机组出现的一些故障还是处理不了。

    “摇臂有了问题,不能开了。”他急的左右观看,那颗焦急、惊慌的心扑扑地跳着,额头渗出了汗。

    “他妈的,就会瞎开,遇点小毛病就处理不了。”跟班队长骂着快步走来,班长在屁股后紧跟着。

    两人对机组摇臂进行诊断,其他工人得了闲空来到机尾老塘,支护比较完好的安全地方坐着的,躺着的,铺了一片。矿灯交错闪烁,人是休息了,嘴可没闲着,七嘴八舌瞎侃开来。

    “……”

    泵站睡觉的续闺女早已梦入纷纷:

    和过去的老工友们在炮采工作面机尾老塘里躺着。工作面传来煤电钻打眼的声音。老顶上巨石翻滚,轰隆隆,哗啦啦,如雷贯耳,支撑这座大山的一棵棵木柱,磨擦铁柱被压得嘣哧咔嚓乱响,有的压弯,有的折断,有的就顶劈成两三半,这叫老顶来压。特别是一个采区到了末采阶段,这种情况天天如此。

    老塘里躺着的人一个比一个胆大,谁也不动,还熄灭矿灯。闺女当时二十来岁,父亲在井下工亡后接的班。他亮着灯仰面躺着,看着顶板灰不溜秋的石头,听着老顶远山的垮落声,轰隆隆哗啦啦,像有万匹战骑在奔驰,也有一股作气塌出地表去亲吻太阳的勇气,闷坏了。

    “把灯关了,看个啥?”身边的人骂着,他悄然地把灯关了。也许听惯了这种来压的响声,谁也不在意,说着话就有人打起呼噜,鼾声和着石头滚落声,在工作面滚过来,飘过去,如雷惯耳。

    矿工们完全沉浸在一个麻木的劳作、愤恨、谩骂的状态中,没有谁能想到保护自己的办法。累了躲在老塘里休息、睡觉,而后在班长、队长的打骂声中再劳作。尽管冒顶、片帮、透水、瓦斯爆炸一具具矿工的尸体被送上地面。而后又是麻木地劳作、愤恨、谩骂中瞎干、蛮干已成为恶性循环而延续……

    机头传来放炮员的喊声:

    “放炮了,放炮了……”紧接着是两声口哨,一阵轰鸣之后,班长高山石从滚滚炮烟中由机头向机尾踩着堆满大小炭快的溜槽(本该从打柱的溜槽外走,可被放炮崩的这些柱们七倒八歪,很难行走。)急匆匆地深一脚浅一脚边走边喊着骂:

    “起来,快起来!挂前探梁,一个个睡你娘家的,快起来!起来!挂前探梁,起来……”

    老塘里,有的人伸腿蹬了他人的头,有的人翻身也哼呀。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听着他的骂声和木柱被压得断裂声。

    “别动,别动。”还有人低声骂道:“****娘。”还有人打呼噜,反正没人起来。

    “起来!日……”高山石的骂声突然止了。随即便是声嘶力竭的哭救声:

    “娘呀,快救我呀,快救我呀,爹呀,娘呀,快救我呀……”高山石在烟雾中、煤炭堆积的溜子上被一块炮后残留的马棚,也叫伞沿,突然落下砸在腿上,倒在如锋似刃的炭块中,柳条冒被砸扁,掉在一边,矿灯在炭块旮旯亮着。老塘睡觉的人听到喊声,凭感觉知道出了事,还是没人动,还有人发愤地说:“叫他再骂,多嚎一会再说吧。”

    “估计砸了腿。”

    “这会儿该给咱说好话了。”有人幸灾乐祸。

    “是的,叫狗日多嚎一会儿。”

    一个人说着起来,弓着腰,把矿灯的光掬在手中,在灰腾腾的煤尘中影影浊浊,从回风巷留了出去,后边一个又一个人跟着。续闺女也想溜,又听见老高在工作面爹呀娘呀地、可怜巴巴地喊救命。心想:你平时少骂人、少打人,这时候还怕没人救你,现在可好,人家都留了。嗯!我是个参加工作一年的新工人,也想留,就是不敢。于是便朝他走过去。

    老高满头大汗,惨嚎着说:“快,快救我,小续。”他眼泪汪汪地在布满煤粉的脸上滚落,哭的像个大花脸。这会儿你不骂小王八犊子了。闺女思忖,忙把压在他腿上的炭块掀翻,鲜血在那黑几几的破棉裤上洇出来,滴在炭块上,他不知道从哪来的劲,猛地背起老高走出溜子,脱离危险区,就急忙往外走。他又想起那次放顶,被老高一脚蹿到老塘里,骂道:“小王八犊子滚你娘的。”想到这,就想把他放下不管,可老高仍然在他的背上爹呀娘呀地哭嚎。还没走多远,他已经大汗淋淋,背不动他了,但还在坚持着走。

    迎面来了灯光,听见急急的脚步碰撞炭块和女人说话声。原来是老塘里留出的人来到女子掘进队,把刚才发生的事当故事给她们讲,女子们听了又生气,又恼火,正在为架棚砍梁口的妇女班长李五停下手中的小斧,瞪着眼,大声说:

    “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真够毒的!”接着说:“春桃、杏柳跟我走。”

    “你们也别去了,闺女在那儿会救他的”。一个瘦矮子说。

    “你说啥?你还是人吗?老高就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对,这时候也不能撒手不管,眼睁睁要看着人死哪?要是砸着你怎么办?……”

    这些男人自惭形秽,悄没声地跟着妇女班长也一块救老高去了。

    老高被抬送到医疗所。

    李五——身材中等,古铜色肌肤,剪发头,腰圆背阔,看上去就是一把干活的好手。年方二十五岁。因为救老高,对闺女比往日更有了好感,眉来眼去,干脆变成了微笑和甜丝丝的说语,甚至主动接触他,虽不在一个队组,但也只隔三十米厚的一个煤柱,闲暇之余这两个年轻人就偷偷地走在一起,熄灭矿灯,一人靠着一根煤帮柱,尽管看不见对方的面容表情,心与心早就交融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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