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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天成料得没错,哲霖的确是在家里等着上门来巴结讨好的官员。贡院事件的当晚,就来了十多个人,第二天又来了二十几人。他们有侯爵、伯爵,有一品、二品的大员,也有太监、禁军,六品、七品的芝麻官。如果不是他们都各怀鬼胎,又要避人耳目,景康侯的府邸一定比元宵花灯会还要热闹。

    有些人前来投诚,表示今后必然以哲霖马首是瞻,有些人则是指望投桃报李,又是送礼又是提供他人的小道消息。哲霖刚柔并济恩威齐施,把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当当,既不让人觉得他有所保留,又不让人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景康侯一边看了,叹道:“若先王在世,见到二弟有如此本领,早该将王位传给他!”

    思韫则笑道:“侯爷还没看到他是如何得到武林盟主之位的呢——当日得群雄,就是今日得百官的预演。”

    景康侯自然要问:“他当上武林盟主的许多细节都还未跟我说过呢。你跟在他左右,想必是清楚得很,何不说给我听听?”

    思韫嫣然一笑:“长夜漫漫,何况还有三十个如此的长夜侯爷和我都哪里也去不成,我自然要仔仔细细的说给侯爷听了。”于是吩咐丫鬟沏上好茶有端来点心,夫妻二人品茗闲聊,好不惬意。

    这样过了三日,到了第四日的时候,登门拜访的人变少了。景康侯和哲霖并没有在意,到第五日就几乎没有人来了,哲霖才稍稍觉得有些奇怪,使人一打听,原来是刑部那边开审张呈宇和赵锦卿案了——三日来巴结讨好的人不乏与这两人有关的,既然开审,安分守己的避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当下他也就不以为意,专心致志的写自己的奏章,很快就将设立细作司的提案呈递了上去,安安稳稳在家里等着好消息。

    他原想着,这提案到了两殿六部就算不得到一致赞同,也应该是压倒多数的支持,总该两三天之内就有定论。却不料这奏折如同石沉大海,直过了五六天也不见任何批示——况这五六天之内,连半个登门来示好的官员都没有。哲霖才隐隐感觉事情有变,赶紧再打探消息,方得知张呈宇和赵锦卿两案牵连甚广,连之前来找他打招呼的不少人也都已经被逮捕下狱。

    “刑部是何人主审?”哲霖问,“吏部和獬豸殿又是何人负责?照说没有可能一次抓出这么多来!”

    打听消息的是景康侯从馘国逃难来时就带在身边的侍卫蔡真,为人忠诚可靠。他道:“刑部主审的是侍郎廖圣野,吏部是尚书王致和亲自出面,獬豸殿那里并没有派出监察御史,只有新科进士宇文雍一人。”

    哲霖皱着眉头:“宇文雍?风雷社的宇文雍?”

    “怎么,二弟你怀疑是程亦风破坏你的计划?”景康侯道,“风雷社的人虽然和程亦风走的近,但跟你的关系也很好。再说,程亦风也不反对细作司的计划,何必要和你作对呢?他这个人其实很与世无争。”

    “大哥,你跟程亦风也不过就是落雁谷那一点交情而已。”哲霖道,“你怎么知道他与世无争?人是会变的。再说,他身边那个公孙天成可不是与世无争的角色。”

    景康侯知道自己在弟弟面前说的话没什么分量,只好闭口不言。

    哲霖又问蔡真道:“宇文雍在张呈宇案里负责些什么?”

    “宇文雍在獬豸殿里只是做书记官。”蔡真道,“所以獬豸殿派他到刑部助审,也未担当什么要职,无非是记录供词而已。”

    哲霖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只是当书记官,应该不能影响我的计划。他们究竟是怎样这么快就查出这么多人来的?照你抄回来的名单看,这些人有的贪污了几十万两,有的才不过受贿几两——虽然按律例来说,哪怕受贿一文钱也是受贿,但刑部什么时候受理起这种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来了?这不是浪费公帑么?”

    蔡真道:“小人听说刑部廖侍郎和吏部王尚书也这样和太子殿下说过,但是太子殿下对贪污受贿深恶痛绝,亲自批示无论数额大小,都要过堂,按律处置。所以近来刑部的大牢都人满为患。”

    原来是这样,哲霖想,大约是张呈宇口风不紧,想拉几个垫背的,于是越牵扯越多,以至于现在人心惶惶。大家忙于自保,当然没心思来支持他的提案。他沉思着:如此下去,不仅是提案不能通过,还会让那些官员对他产生怀疑——万一这些人认为是他出尔反尔在背后向竣熙通风报信,岂不是前功尽废?得赶紧想个办法扭转局势才行。

    思考了片刻,便让人伺候笔墨,写了一封劝谏的折子给竣熙,大意是,严刑峻法犹如利剑,若不用仁义之鞘来约束,必定伤人无数。许多官员因为一念之差或者为人情所迫而接受了少量的贿赂,假如统统严办,等于不给人改过的机会,不仅现在朝廷的人才会大量流失,将来恐怕也会有许多人对朝廷望而却步。所以处理张呈宇、赵锦卿一案,还是应该着重惩办主犯,对于初犯和从犯,尤其实有悔过之心的,予以轻判,好让他们将功折罪……如此云云,写定之后,次日着人送给了竣熙。暗想以自己对竣熙的影响力,应该两三日之内就见成效。

    于是就等了三天,果然竣熙有批示来了,不过不像平常批折子写在夹缝里,而是专门写了一封信。哲霖迫不及待的拆看,却傻了眼,只见里面是竣熙感谢他大力揭发贪官污吏,为朝廷扫清蠹虫,说到千里之堤可溃于蚁穴,贪污*之风不住,朝廷新政难行,又叫哲霖不必顾忌,只管将所知内幕报告,竣熙必然不会容许旁人对他加以报复。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哲霖惊讶的问前来送信的太监,“这是太子殿下看了我的折子之后批示的?”

    太监道:“可不是。殿下看到袁大人送去的密信,立刻就叫刑部去拿人审问了——奴才过去只见过照方抓药的,如今照信拿人还是头一次见。可见殿下对袁大人何等信任——袁大人神通广大,奴才如果有什么做错的地方,您可千万包涵,别让奴才没了活路。”

    哲霖满肚子的恼火,但知道拿着奴才出气一点儿用也没有,何况摸清情势才最重要,因克制着怒气,道:“公公说那里话。袁某还要多谢公公这一番奔走呢。”因吩咐下人拿赏钱给那太监。

    太监却把头摇得波浪鼓一般:“袁大人饶了奴才吧!现在上上下下还有谁敢拿赏钱呢?京官已经一律不敢收碳敬了,就奴才们平日进出宫门,护军士兵也不敢向我们要银子。搞不好就掉脑袋了呢!”说罢,逃也似的跑了。

    哲霖怔了怔:好!对手这一招可玩得够阴毒的!顷刻把他从最最值得巴结的人变成了过街老鼠。要怎么办?自己的折子是如何被换掉的?如今怎样才能接触竣熙?

    他焦躁地思考着,全无半点头绪。思韫建议由自己去夜探禁宫,再让一些武林高手去监视程亦风,看看是不是他在背后搞鬼;反正以他们的身手,常人难以发觉。哲霖却不同意:“既然能光明正大的让我知道我的折子被换了,对方一定早有部署。我们稍有行动就落入圈套。”

    “那要如何?”思韫道,“莫非坐在这里等着一个月过去么?到时候外面是什么世界,我们也不知道。”

    哲霖用手指轻轻敲着额头:“张呈宇没可能拖这么多人下水。被逮捕下狱的人大部分都是来见过我的……对方的目的就是打击我……他对景康侯府出入的人等倒深有研究么!要不就是我们这里出了内鬼,要不就是有人埋伏在这附近——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凭嫂子你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应该能找到些线索吧?”

    思韫冷哼了一声:“监视到我头上来了?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就由我来查一查。”

    “便查出来又怎样?”景康侯道,“难道告诉太子殿下有人抄录了一份来拜访你的名册?揭发无罪,贪污有罪。现在咱们的情形还不是一样的?监视无罪,结党才有罪。”

    “那大哥你说要怎样?”哲霖拍案而起,“继续做偏安一方的侯爵?继续任樾寇在馘国的领土上逍遥?听说樾国的狗皇帝发动百姓去我国境内垦荒,耕种三年,那土地就归农夫所有。现在圈地已经快到达我馘国列祖列宗的陵寝了呢!”

    “我……”景康侯握起拳头,“但是我们还能做什么?”

    “皇天不负有心人。”哲霖道,“只要不放弃,一定有出路。我就不信灭不了樾国!我就不信我的计划不能成功……”

    正说着的时候,有个下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侯爷,崇文殿白大学士来了!”

    “白大学士?”景康侯不参与朝政,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是谁。

    哲霖则立刻站起了身:“还不快请上花厅来奉茶!要好茶!”一壁吩咐着一壁又对哥哥道:“这是白少群白大学士,是康王爷的女婿!”

    “康王爷?宗人府的康王爷?”景康侯惊道,“我与他连话也没有说过。白大学士也只不过点头之交,怎么会亲自登门?莫非他也以为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二弟你的手中?”

    哲霖不答,已经整理衣冠准备出迎,景康侯就拦着他道:“二弟,康王爷是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的长辈,白大学士也是位高权重之人,你可千万不要得罪他们。否则我们兄弟连安身立命之地都没有了。”

    “大哥就是素来只求安身立命,这才会连祖宗基业都没有了!”哲霖冷冷道,“要是你这次还是只想自保,何必一开始要参加进来?你想做个太平侯爷,我走好了。”

    “不,不,不……”景康侯道,“二弟莫恼,我……”

    后面的话还没出口,哲霖已经丢下他,大步走了出去。

    哲霖来到花厅,果然见到有一个儒生模样的人在等着他,不过这人转过身来的时候,他却吃了一惊——他并没有很近的见过白少群,但是知道此人有四十来岁,虽然在程亦风拜相以先他是最年轻的两殿大学士,但面前的这个人怎么看也不想是四十岁的模样,连二十岁都不像。他不禁奇道:“阁下是?”

    “瞧你那哈巴狗的模样!”这人一开口,原是清脆的女声,“一看到我爹的名帖,就忙不迭的跑出来了。看着就讨厌!”

    原来是白少群的女儿!哲霖在心里飞快的翻阅着自己的记录:白少群当年也是状元出身,康王的女儿兰寿郡主以公主礼下嫁于他,生养了几个孩子都夭折了,唯独这个女儿存活下来。名字叫做白羽音,封号是霏雪郡主。今年刚刚一十六岁。听说皇后娘娘很想撮合她跟竣熙的婚事。

    哲霖赶紧行大礼:“郡主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白羽音冷淡的瞥了他一眼:“状元郎在自己家里何必还惺惺作态?你有千里眼顺风耳,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到你家里来?你这花厅里又暗藏了多少高手打算把我说的一字一句都记录下来,明天呈给太子?”

    哲霖犯不着和小姑娘一般见识,更不想得罪未来的太子妃:“郡主要这样说,下官也没法辩驳。下官的确是‘神通广大’的听说了朝廷里大抓贪官的事,也听说了凡是跟下官有交往的,统统都身陷囹圄。不仅如此,太子殿下来写信来表彰下官揭发有功——下官知道没人相信,不过下官除了张呈宇和赵锦卿之外从来不曾揭发他人,无故受此冤屈,得此表彰,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白羽音盯着他,觉得他这番话简直匪夷所思:“不要胡说八道抵赖了。你只怕是看着那些官员都不顺眼,所以就加害他们!”

    哲霖耸耸肩:“郡主不在官场,倘若回家问问令尊自然就明白了——对待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使他们成为朋友。就算下官跟百官都有仇,拿住他们的把柄把他们送进监牢对下官有什么好处?下官只有一个脑袋,莫非想把全天下的乌纱帽都戴上?”

    白羽音道:“你少跟我耍嘴皮子。我今天来就是要警告你,你兴风作浪没关系,要是惹上了我爹,我外公——哼,就算惹上了本郡主,你也得不了什么好果子。”

    哲霖手中根本就没有康王的把柄,闻言心中一动:或许可以从这个小姑娘口中套出点儿什么来。因斟酌着字句,道:“郡主真是冤枉下官了。下官就算真有兴风作浪的本领,如今也被困在水缸之中,能搅得出多高的浪头?”

    白羽音道:“反正你什么都晓得了,我也不怕明说——想我嫁给太子,那是我爹和我外公做的美梦,我是不会嫁给那段木头的,新年一过,帆哥哥就会跟我远远地离开这里。要是到时候我走不成,肯定就是你去通风报信,将来我一定让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哲霖以为有什么惊天大秘密,原来是霏雪郡主要私奔。他真是哭笑不得:“郡主放心,下官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泄露郡主的秘密。不过郡主应该三思,和人远走天涯,就意味着被宗人府除名,将来受穷受苦,贫贱夫妻的日子可不好过。”

    白羽音瞪了他一眼:“你这种眼里只有功名利禄的俗人怎么会明白?我要做的事,谁也别想拦我!”

    不知这条消息卖给白少群和康王爷能得什么好处?哲霖想,或许这两位早就知道了,而且一直在头疼不已呢!像白羽音这样的千金小姐,衣食无忧,更不会在乎家仇国难,简直令人讨厌!他因为敷衍道:“好吧,郡主的私事,本来也就不是下官可以多嘴的。夜已深了,郡主还是赶紧回府去吧,否则明日传出风言风语来,下官才吃不了兜着走。”

    白羽音挑了挑眉毛:“你一门心思的往上爬,和我传出风言风语,不是正顺了你的意?说不定我爹和外公外了保住我的名节还真把我嫁给了你,那你就捡了天大的便宜了!”

    哲霖简直要被她气死:“既然令尊和康王爷肯为了郡主的名节就让郡主和随便什么人成婚,郡主又何必要星夜私奔呢?赶紧和你的帆哥哥传出点儿风言风语不就行了?”

    “你懂什么?”白羽音怒道,“你再不济也是个状元出身的芝麻官儿。帆哥哥只不过是我的侍卫而已。我爹如果知道我和他私定终身,只会杀了他!”

    原来是个侍卫,哲霖在心里记下这一笔:“既然郡主不想和下官传出绯闻来,还请郡主赶紧回府吧。”

    白羽音道:“还用你请!多看你一眼都讨厌!”说着,将袖子一甩,故意打翻了茶几上了杯子。宝蓝花的白瓷茶杯摔了个粉身碎骨。“呀,真不好意思!”白羽音尖声道,“是哪个芝麻官讨好你送的?他现在恐怕已经被流放,没办法补送你一套了呢!不过没关系,这种东西我多的是,改天赔你一个!”格格笑着,扬长而去。

    哲霖摇摇头:真是不可理喻的黄毛丫头,浪费自己的时间!因也举步出门,打算回到书房继续思考对策。

    岂料,才出门,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一阵金声,伴着衣袂划空的猎猎,显然是有人在交手。他仰头看,屋檐遮蔽,什么也见不到,因点地纵起,跳上一处屋顶探个究竟。不过他才站稳,忽然又见到一条人影蹿了上来——原是那白羽音也来凑热闹。

    这刁蛮小姐也有两下子!他不禁惊了惊。

    白羽音却回头轻蔑道:“看什么?帆哥哥教我的!”说时,已向那打斗声传来之处奔去,身形轻盈,轻功还真不俗。但哲霖怎容这丫头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便提一口气,疾追上去。不时,两人就来到了花园的一隅,见到穿山游廊的顶上两条黑影正缠斗不休——白羽音固然不识得这是什么人,哲霖却看的分明——一边是他嫂子思韫,另一边就是当日一怒而去的严八姐。他心里电光火石一般,立刻就把连日来的事情推测出了大半:定然是严八姐埋伏在此,将百官的秘密都偷听了去,然后通过公孙天成这老狐狸设法交给了竣熙。可恨武林各门派的人都在别苑里“思过”,否则大约早就将这梁上君子给抓出来了!

    他振臂一扑,蹿上前去:“严八姐,你私闯景康侯府,该当何罪?”

    严八姐哈哈大笑:“景康侯府?好稀罕么?老子我就喜欢半夜三更在人家房顶上散步,你管我散到了哪里?”口里说着,手中却是不停。这里比贡院宽敞许多,又不怕伤及无辜,他的浑身功夫可以随意施展,思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哲霖有心要上前相助,却根本插不进战团去,好不着急。严八姐笑声更大:“怎么?袁盟主,只许你自己趴在别人床底下偷听秘密,就不许老子半夜散步么?什么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我算是见识到了!”

    哲霖知道他想激怒自己,并不上当,道:“当日贡院之中太子殿下法外开恩,才放你离去。现在我与兄嫂都在家闭门思过,你又来挑衅,安的是什么心?”

    “我就算没安好心,也不比你一肚子坏水!”严八姐道,“快去把你的帮手们都叫来,否则就凭她这点儿微末的功夫,还想留得住我?”说时,招式加快,思韫连连后退。

    哲霖暗叫糟糕——各路英豪所居的别苑离这里颇有一段路程,就算现在派人去求救也来不及。难道就眼看着严八姐将思韫置于死地?可是转念一想:严八姐如果是公孙天成派来的,他何必要杀死思韫呢?只不过是因为被发现了才交上手,若能脱身,想必不愿闹出人命来。想到这里,他呼道:“严八姐,你跟我嫂子无仇无怨,何必要以性命相搏?今夜你夜探侯爵府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只要你放我嫂子,如何?”

    “现在她的性命掌握在我的手里,几时轮到你来讨价还价了?”严八姐虽然口中这样说,但已经减慢了攻势,显然是想趁机脱身。

    不过他却没有料到,这是敌人的欲擒故纵之计。哲霖觑着一个空档,立刻攻了上去。而思韫也配合默契,从腰里抽出两柄软剑来,夜风中一抖,发出“嗡嗡”龙吟之声,刺向严八姐的要害。

    严八姐虽然智谋上略输一筹,但武功却比这两人联手也高出许多,根本就不惧怕。他冷笑一声:“真是阴险的狗男女,老子还能着了你们的道儿?”便以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去夺思韫的剑。

    岂料他才出手,白羽音却扑了上来,飞起一腿踢向哲霖的腰间,道:“这位大侠,我也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我来帮你!”

    这下还不把一切都打乱?严八姐莫名其妙,哲霖却要小心不能误伤了康王爷的宝贝外孙女。白羽音因而可以拳打脚踢完全不顾章法,把他逼得手忙脚乱。还不明就里的思韫即问道:“小丫头,你是何人?”

    白羽音睬也不睬她,反而对严八姐道:“大侠,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严八姐觉得这个小姑娘武功虽然差,却有点儿侠义心肠,很是有趣,因道:“好,我从来就不担心。这一对狗男女连我一根头发也伤不了。如今又小姑娘你帮手,咱们就一起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白羽音大喜:“好极了!落花流水!”劈掌斩向思韫的手腕。

    思韫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哲霖要顾忌这个小丫头,不敢下杀手,又不能坐以待毙,正恼火,忽然听得墙外一阵骚动,十来盏灯笼乱哄哄全涌进后巷。余光瞥了一下,只见灯笼上全是红彤彤的“康”字,显然就是康王府的人了。她看了看哲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哲霖在心里飞快的转着各种主意。不过,他还没想出应对之策的时候,白羽音已经一把拉住严八姐道:“大侠,我的仇家追来了。今天先别打了吧,你助我脱身如何?”

    严八姐本来也是要走的,看到下面那十来个家丁,笑道:“这就是你的仇家?有什么可怕的!你帮了我,我也帮你。来,咱们走!”一手托住白羽音的胳膊,先是一个俯冲,噼里啪啦将康王府的家丁统统踢倒,接着飞身纵起,和白羽音一同消失在夜空里。

    “那小丫头到底是什么人?”思韫恼火道。

    哲霖指了指下面人仰马翻的康王府家丁:“呶,不就是他们的小主子霏雪郡主么?”

    “郡主?她来找你做什么?”思韫跺脚道,“明知她是郡主,你还让她跟着严八姐走了?康王爷找我们要人怎么办?”

    哲霖搓着两手,忽然露出了微笑:“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严八姐带着白羽音离开了景康侯的府邸。他轻功高明,没多久就已经蹿出了好几条街去。确定没有敌人尾随,严八姐就停了下来:“小姑娘,我还有正事要办,就此别过吧!”

    白羽音眨了眨眼睛:“大侠,你就这样把我扔下了?你如果是侠义心肠,应该救人救到底呀!”

    严八姐暗暗好笑:“我们萍水相逢,怎么能说是我扔下你呢?好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白羽音扁了扁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我爹娘为了家族飞黄腾达,要把我卖给一个讨厌的人做小妾。我不答应,跑了出来,他们四处抓我呢。”

    “刚才那些人是你爹娘派来抓你的?”严八姐皱眉道,“看样子你家族相当显赫,哪里还需要卖了你再求什么地位?”

    “那些……不是我爹娘的人。”白羽音随口撒谎,“是未来夫家的。他们听说我逃走了,很生气——刚才那个景康侯也跟我未来夫家狼狈为奸。”

    “原来是这样。”严八姐信以为真——他总想,哲霖不是个好人,跟他一伙儿的自然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说来,你爹娘忒也狠毒,明知是火坑还要把女儿推下去。只不过,你这样自己跑了出来,将来又要怎么样?”

    “我本来不是打算自己跑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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